杨光影负手而立,刚毅的身影处于空旷的道路上。一官兵满府地找他,复一看到他,便激动地跑上前来,“大人!大人!”
杨光影这才回了回神,冷漠地偏过头扫了官兵一眼,“何事?”
“回大人,苏府的老夫人她……她自尽了……”
自尽了么?杨光影眼神轻闪,刚才,苏心研就是去见苏老夫人的。并且,她还在那里待了许久。
“自尽便自尽了,找个活口棺材摆进来,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了,就圈了席子扔到乱葬岗去。”苏利华有可能翻身吗?平心而论,杨光影觉得不可能。若是刺杀皇帝的罪都能让他翻身,杨光影觉得事情就不会是这样的了。
官兵似乎是没想到杨光影会这样说,明显一愣,反应过来时杨光影已经往前走去了。
王富贵的官位在苏利华之下,但他并不觉得就这一星半点的差距,就让他不能和苏利华关在一起。外头说他们两人犯的同样的罪,可他还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
不过短短十几个时辰,王富贵没有一刻能够合上眼睛的,不论什么时候都被他们以问罪的名号受刑。他的身上,遍体鳞伤。他一个文人,这样的痛苦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足够让他万念俱灰。
在他不知第几次昏过去,又因为施加在身上的痛而醒过来时,他无力地翻翻眼睛,却觉得连抬起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施刑的狱卒讽刺地抓着鞭子在他身上刮了几下,笑了几声,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旁边的人说道:“诶,老四,你说苏大人在那边是不是和这人一样?也在那边受刑?”
“啊?”另外一个狱卒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兄弟,你是不是傻了?你难不成还不知道苏大人早就被放走了?”
“什么意思?”那人收了鞭子,摊开手掌在脑袋上抓了几把。
被叫做老四的那个狱卒得意地无声而笑,走到牢房里唯一的桌子边,一屁/股坐在木条上,捞起水壶,“你啊!定是这几个时辰没出过牢房!那苏大人啊……”他卖关子地笑了笑,又捞起一缺了一角的杯子。
“他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那人一急,好奇驱使他也忙忙走了过来,坐在老四的对面。老四给自己倒了半杯水,抬起手指指着这个牢房的门,“当兄弟的跟你说,出了这个门,可就千万不能说苏大人怎样怎样。”
“为啥?”
“嘿!你这人!”老四瞪大眼睛,有点不可理喻地瞪了他一眼,不过看到对方的憨态,又没得消了气,饮了口水,解了渴,才道:“行行行!告诉你就是了。苏大人呐,没准要官复原职了!人家不久前刚招了,他说了,那天晚上刺杀皇上的人,是这贤妃娘娘和王富贵做的!还说:‘什么岳父都没用!还说岳父这种他要多少有多少!’这王富贵在这里撑着,殊不知那边苏大人已经给招了:那天贤妃娘娘联合前朝的人出手,要的就是把罪名给推到其他嫔妃身上,陷害嫔妃!可惜事情败露,贤妃就想连同王富贵,把矛头指向能够勾住苏大人。”
“所以呢?招的人怎么是苏大人?”
“诶!不是我说你啊兄弟!你也太傻了吧!苏大人发觉后当机立断,直接招了,说这事跟他没什么关系,把贤妃娘娘、王富贵二人筹划刺杀皇上那事的关系说了。你想想啊,如果不是他自己说的,谁知道这事和王富贵、贤妃有关呐?”
“啊?”
“所以啊!咱们的顶头大人跟苏大人说了,他会跟皇上禀明清楚的。将功赎罪,苏大人很有可能会官复原职的。”老四意犹未尽地做出结论——按照他自己的想法。
“哦……原来是这样……那苏大人也太惨了吧!”
“可不是嘛……”
王富贵也不知道自己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该如何说自己此时心中的凉意!好像是寒冬腊月的钻进冰水里……不,不是,这是身体上的冷,不及此刻半分。此时,倒像是被人从骨子里挑出血肉,从头皮开始发麻,冷到了脚心。
他想要叹气,却好像没有力气去做这个动作。疼,浑身上下都是刺骨的疼痛,动一下都疼得慌。渴,喉咙痛,连声音都不能从喉咙出来。想他一生一帆风顺的,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状元,当上了三品官。想以前风光的时候,更加显出此刻的落魄。
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可是他还不想死!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死吗?似乎死定了。
不,要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
关于那次两个官员和贤妃娘娘勾结去害皇上的事,百姓们知道的最后便是以前风光的尚书府和侍郎府被抄家了,以前的风光随着现在的落败昭示出皇朝的进程。
或许偶尔还有百姓会站在府外,谈论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但最后总是以嘲讽的、悲天悯人的目光或是笑容摇头而去。
……
贤妃被废了,这是整个皇宫中都知道的事。五皇子慕容立宏没了母妃,但是宫人不敢对他有什么不敬——没了母妃,他仍旧有一个统领后宫、一国之母的母后。
没有人对他不敬,可他却是笑不出来的。都说母凭子贵,但亦是子凭母贵,以前贤妃在的时候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慕容立宏,这次是真真知道了有一个贤妃在身后是一件多么安心的事。手下原本表明心思靠边于他的官员像是被带着凉意的风吹倒了,犹豫不决的,让他心烦不已。
贤妃被废,却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更没有人知道她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圣旨一下,尚书府和侍郎府中,两府上下达到三百人的人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年纪不过十五的为奴,十五岁上的女眷尽数进了花楼,终身不得自由。男孩不过八岁的为奴,八岁以上的男儿流放南蛮,终身不得入京城。
一下子,两个庞大的府邸完全没人气,变得荒凉。加上凉风萧瑟,路过的百姓不由自主地裹了裹衣服,加快脚步离开。这日天气微凉,偏偏在清晨开始下细雨,雨水聚大了砸在树叶上,无端的落了一地的萧瑟。
女子身着碧色衣裳,穿过弄堂闪进屋子,趁着无人时候躲进高高的祭祀桌上,俏皮的眸子转了转,瞧着无人,便偷偷地探出手,在头上桌子摸索一阵。
“嘉乐表姐,你是在寻这个吗?”
突然发出的声音把偷偷摸摸的顾嘉乐吓得不轻,僵硬地看上去,发现苏心研正站在她的身后,手上拿着的正是她要找的东西。顾嘉乐眼睛一亮,“啪”的一声便要起来。
当是时,两名雍华的女人走了进来,走在后边的女子眉梢上扬,“嘉乐!你在做什么?好端端地钻在桌子下做甚?”这人,正是顾嘉乐的母亲马任心,顾家第二子顾家竹的夫人。
且不管顾嘉乐反应过来与否,为首的女人又是气又是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你这泼猴!”
闻言,苏心研低低笑了笑。手里拿着的东西悄悄的转到身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上的东西忽的就消失了。
若是说乍一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时,顾嘉乐被吓了一跳,那么她大伯母的一个“泼猴”就把她叫回神来了。性子使然,顾嘉乐张了张嘴,道:“大伯母可消些!当心我这泼猴今夜惹得你无法回房同大伯待着!哎呀呀!那可就……”
“顾嘉乐!”马任心气得咬牙,恨不得上前揪住她的耳朵把她揪回房,好好说上一番再说。
“听听!听听!这般说话,不是泼猴还是什么?”孟盈被顾嘉乐的话给逗笑,忍不住继续逗她。
有自己母亲的警告在先,顾嘉乐听得这话只能不服气地偏过头,正想要闭上嘴以表示自己的不服气,又想起了自己要找的东西还在苏心研的手上。复一转过头,就看见苏心研双手规矩地垂在两侧,哪里有什么东西!
顾嘉乐不解地皱了下眉头,只是后者视而不见。顾嘉乐只能往苏心研身后看去,谁都没有!可是她手上的东西怎么不见了?
见顾嘉乐不再说话了,孟盈才笑了笑,招呼苏心研和顾嘉乐离开,她和妯娌马任心可是要来祭祀的。
她们妯娌不仅两人,还有老三顾一华的夫人古月。只是古月乃是江湖中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自是不信佛——虽然她嘴上不说,但从每次祭祀都有理由缺席就可以看出。因为家中有老大和老/二的夫人主持祭祀的事,所以老三的夫人逃避也就无人过于恶人去说她了。
而古月性子直率,待下人虽然不算太好,也不坏。又为顾一华生有两个儿子,在府中颇有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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