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修仙攻略》 第1章我去年买了个表 “我去年买了个表……” 幽深的丛林中有一小片平原,平原中有一个绿草茵茵的小土坡,霞光洒落在上面,坡顶上被兽皮包裹的小孩显得格外寂寥,她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张口吐出这么一句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话语,而她脸上没有明媚的忧伤,只有满满的郁卒。 “二丫,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要出村子,不然叫凶兽将你叼了去!” 不远处跑来一个比坡上小孩大两岁的女娃,也是一身兽皮为衣,远远冲小孩的招手喊道。 “嗯。”小孩似乎真被吓着了,应了声跳起来冲下山坡,刚迎上那女娃,便被对方狠狠拍了一掌,小孩立时“啊”了声,但没有得到怜惜,反倒又被数落一通。 “二丫,你这不省心的,一个月前被凶兽吓晕好不容易醒来却还敢往外跑,你这是存心要葬身兽口吗?”小女孩眼底有些发红,越说越气,忍不住在她的胳膊上又拧了一把,咬牙切齿斥道,“你就不能让我和爹娘省点心?” 这一下掐得小孩的胳膊都留下了深深的指甲印,疼得她呲了呲牙,也不敢抱怨,更不敢解释说土坡就在村落口外十米的地方,因为,据说一个月前她就是在这附近被吓晕的。 据说当日,向来胆小的二丫第一次走出了村落,却不幸撞上了一头饿极了的狼,眼看就要被饿狼张口咬住,却幸运的被同村的卢大叔看到。 危急之时,卢大叔拔出背上的长枪掷射出去,长枪如虹,嘭的钉住饿狼,狼血喷洒在二丫身上,于是那丫头华丽丽地昏了过去,足足七日后才醒过来,而后一直病病歪歪的,精神不振,直到今日才有力气走出村落…… 小孩抬眼看了一眼身旁红了眼女娃,也就是她目前这具身体的姐姐,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其实二丫根本没有醒来,醒来的是她,一个“去年买了一个表”就穿越到这里的异世之魂。 为自己和逝去的二丫默哀一把,云霁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跟在大丫身后,朝村落而去。 村落被霞光笼罩,巨石为墙,木石建屋,错落有致,房顶上升起袅袅炊烟,一股质朴悠然的气息扑面而来。 待走到近前,一条足有三米宽十米深的沟壑横着眼前,隔绝着村落。 沟壑下布满了荆棘利刃,闪烁着寒光与血色,那血色是长年累月袭击村落的凶兽留下来的,让人不寒而栗。 低头望着沟壑,云霁猛然打了一个颤,大丫见状,顿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旋即又化为无奈,摸着她的头顶温和的说道:“二丫,既然你害怕,日后就再也不要出来了,姐姐我会保护你。” 云霁仰头,对上女孩坚定的目光,心中微微一颤,鼻头没来由地一酸。 来到这个世界有一个月了,她从未唤过眼前的女孩作姐姐,甚至不说话,只偶尔在对方问及时“嗯哼”两声,但大丫却从来当她是亲妹妹照顾,而当村里的小孩奚落她是胆小鬼是废物时,大丫就直接扑上去就将别人家的孩子一阵胖揍,神情凶悍得很。 “怎么不说话?是担心我照顾不了你?”大丫见她只盯着自己不说话,顿时浓眉一竖,做出一副打架才有的凶悍样,“村里那些光腚臭小子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有姐姐在,他们就不敢赶你走。” 听到这话,云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三日前隔壁家的大壮带领村里的孩子冲她丢石子时说过,村里不留胆小如鼠的废物,一旦她的阿爹故去,家中没有男娃的云家姐妹连同她阿娘都要被赶出村落喂凶兽。 想到夜里常听到的凶兽的吼叫声,云霁的小身板抖了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又瞅了瞅身旁大丫比自己强不了多少的胳膊腿,小脸上顿时苦了下来。 那光腚大壮的话,似乎,或许,有可能,会成真…… 大丫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气恼地扬手拍向她的后背,气力很足,将她拍得一个趔趄,而前方就是沟壑,吓得大丫忙伸手拽住她。 “大丫,你又欺负你妹妹,你不知道她的病刚好吗?”村落围墙口放下的吊桥前站立着一位风姿绰约的美人,布衣木钗,却可以与天边最艳丽的霞光媲美,便是责怪的话语从美人口中吐出来,都仿若溪涧的水淌过心间,让听到人不由得心中一软。 前方的美人,便是云霁而今这具身体的母亲。 云霁张了张嘴,“阿娘”这两个字在舌头上转了两圈还是没能叫出来,最后她拉了拉身边面露委屈的大丫,轻声解释道:“大丫没有欺负我,她说要保护我。” 她这话一说出来,大丫与美人都愣住了,旋即大丫反手抓住她,双眼发亮地盯着她问道:“二丫,你又能说话了,你都好了?” 呃……我不是哑巴,我之前只是不知道说什么,也怕多说多错。 但大丫根本不需要她回答,兴奋地拉着她跑上吊桥,一边跑一边冲美人喊道,“啊娘,二丫真的好了,看来王婆子‘收惊’的法子还是有效的,今晚再让她来一趟,再收一次就能好彻底了……” 云霁身不由己地被拽着跑到吊桥另一头,在听到“王婆子收惊”这五个字时,她悚然一惊,赶着被美人点头之前大喊:“我好了,没事了,不要让王婆子再来了!” 近日晚上的梦境中常听到一段神神叨叨的声音,而这声音让她睡不安稳,神魂意乱,昨晚甚至差点神魂离体,好在关键时刻那声音停了下来,才让她没有再次成为阿飘。 尼玛,若是再让王婆子来再收一次,真得把她这异世的魂魄给收走了。 想到这,云霁越发可怜兮兮地仰头望着美人娘,不太习惯的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阿娘,我这几日都睡不安稳,你不要让王婆子来了,晚上……晚上我就与阿娘睡。” 为了小命,说出这番肉麻的话,云霁禁不住起了一身疙瘩,但她的美人娘与大丫却是惊喜交加。 “阿娘,二丫果真好了!” “你醒来后再也不跟阿娘睡了,如今可算好了,”美人娘一把抱住她,眼底有了泪意,“肯跟阿娘睡了。” 云霁顿时囧了,这算什么,用清白换小命吗?##### 第2章:去留问题 当日晚上,她便被美人娘抱在怀里睡觉。 美人的怀抱很软,但是对于五岁身板里装着二十来岁的成人灵魂来说,这怀抱实在不自在,但她又受不了美人娘受伤的眼神,加之对神婆的忌讳,云霁咬着牙忍了下来,就当与基友同床而眠好了。 这般想着,身体缓缓放松下来,闭上眼,开始回想最近这段离奇的时光。 那时她刚成为阿飘,还没见到牛头马面,便被一道狂暴的漩涡卷走,她在漩涡中挣扎,时间过了许久,也或许极短,反正在她意识模糊即将魂飞魄散之际,她落到了实处,也就是进入了二丫的体内。 那一瞬间,她是惊喜的,惊喜自己不再被漩涡吞噬,惊喜自己有了第二次生命,虽然这具身体看起来不太健康,也没有残留原主的记忆,想来原主的神魂在她来之前就彻底消散了,但当她重新听到心跳声时,喜极而泣。 或许是她的神魂与身体还在磨合,这一个月多数时间她都是昏昏沉沉的,却也通过听到的只字片语慢慢了解原主这一家四口,了解周边的环境。 至于这个世界,尼玛,村里的人都没有走出村庄百里之外,眼界也就这方圆百里大,成天考虑不是如何抵御周边的凶神,就是如何在丛林中与凶兽争抢食物。 所以,这里的人便是屁大的孩子都是胆大的,凶悍的,至于胆小的……练练胆都好了。 可惜,原主是个奇葩,第一次出了村庄,没练成胆就被吓破了胆……死了! 云霁自己生活在和平年代,胆子自然比不得从小与凶兽搏命的土著,但是她毕竟已是成人,便是害怕也会极力克制,若是被逼至绝处,还有一股狠劲。 而她更明白,这世上唯一可靠的就是自己。所以,白日里大丫的承诺让她感动,但没有往心里去,她决定明日就向便宜爹提出练武之事。 至于美人娘……那是一个水做的女人,能操持家务,却没有一点武力值,与别家膀大腰圆的女主人截然不同,这也是自家被村落其他人隐隐排斥的原因之一。 嘿嘿,所有女人都排斥美人娘,其理由自然跟村里男人的眼睛忍不住朝美人娘这边瞧有关。 原因之二,便是自己这个胆小的废物,不对,是原主…… 七想八想中,云霁睡着了,而她眼中水做的女人悄然下床,又给她掖了一下被子,才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在院中找到了因为被赶出房间而一脸怨念的男人。 寂静的深夜,月光姣姣,洒落在院中古树上,也给身材高大的男人蒙上了一层清辉,无形中柔和了他如刀刻一般的五官,那双沉寂的眼眸在看到女人的那一瞬立即暗波浮动,闪动脉脉柔情。 女人这次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回应他的温情,她径直走到男人身前,仰头望着他,秀眉轻颦,美目中含着轻愁:“峰哥,二丫的性子,留在村里怕是……” 男人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伸手揽住她的肩,摇头道:“别担心,我们会一直陪着她。” 女人显然没有被劝服,眼底忧急依旧:“但是我们总有老去的一天,若是再有个万一……” “阿娘别担心,你们不在了,我会照顾二丫。”一道瘦小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院中,朝二人走去,声音坚定。 夫妻俩转头看着自家大女儿,小小的人儿站在他们身前,攥着小拳头,身板挺得笔直,乌溜溜的眼睛里透出坚定,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阿爹阿娘,你们不信我?”大丫眉头紧皱,抿着嘴,巴掌大的小脸透着倔强。 “大丫,你才七岁。”男人笑着伸出手,但大丫好似猜到他要干什么,将头一偏,但男人却分外喜欢逗弄她,长手一伸,蒲叶大的手掌扣住大丫的小脑瓜,用力揉了揉,大丫的头顶顿时变成了一个鸡窝,男人噗嗤笑出声,继续道,“你看你连阿爹一只手都反抗不了,如何保护二丫?” 蒲掌一落头顶,大丫便死劲挣扎,但男人的手掌死死扣住,又听到他这番话,大丫立时锁紧了秀气的眉头,恼声道:“阿爹你欺负人,你比我大很多,等我长大肯定能打败你。” “好,我家大丫有志气!”男人夸赞一句,挪开了手掌,旋即又逗她道,“但是,你长大后会嫁人,若是你男人不喜欢二丫怎么办?” “那我就不嫁!” 七岁大的女娃瞪着眼鼓着脸说道,声音压得低,但语气坚定,气势十足,直把夫妻俩又逗笑了,但也压抑着笑声,以免吵醒屋中睡觉的二丫。 不过,‘二丫’早就醒了。 云霁因为身处异世,极度没有安全感,睡眠极浅,所以在美人娘下床时她就醒了,只是她想知道对方离开的目的,便闭着眼装睡,耳朵却竖了起来。 寂静的月夜,夫妻俩与大丫的谈话随着清风透过窗棱传入她的耳中,一时间,她的胸口发胀,鼻头发酸,一滴眼泪滑至嘴角,有点涩,但她却品尝到了甜。 冥冥之中,她来到这异世,占据了二丫的身体,便与这世间有了因果,与二丫有了因果,自然与二丫的亲人有了因果。 云霁拭去眼角的泪水,闭上眼,在心底说道:“二丫,不管你是否能听到,我云霁向你保证,日后你的爹娘与姐姐将是我的亲人,我会替你照顾他们。” 就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云霁忽然感到心中一轻,一股畅快之极的感觉油然升起,那感觉就像她前世呆在雾霾中喘不过气来,下一刻就出现在风景优美的五a级自然保护区,全身毛孔都打开了,她恨不得张开手臂拥抱自然。 这一刻,她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自己的神魂与这具身体彻底融合了,所以才会这般畅快之感。 “峰哥,我们来到这里十年了,若是没有大丫二丫,我愿意与你在此地相守一生,但是……”美人娘透着哀愁的声音再次随风传入耳中,云霁心中一动,下了床,而后听到美人娘的声音忽然坚定,“我们还是离开这里,返回……” “不行,我不能让你涉险!” 不等美人娘说完,便宜爹断然拒绝,而云霁也在此时冲到了院中,冲惊愕的三人喘着气喊道:“阿娘,我能适应这里,我们不用走!” 摔,跑几步路就喘气,这具身体到底有多弱?##### 第3章:兽潮 天上的圆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去了半张脸,黯淡的月光下,男人望着脸色绯红的小女儿,扭头与妻子对视一眼,他的眼底透出一丝得意。 “玉娘,我就说你不用担心,咱们的女儿怎会是胆小的性子?”男人语气轻松,说到这忽然想到一月前之事,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续道,“之前二丫是因为年幼才会被那只饿狼吓着,如今长大了,胆子自然也会长大。” “才过去一个月,这胆子就能长大?”被唤作“玉娘”的美人,也就是云霁的美人娘瞪了自家男人一眼,而后俯身对上云霁的双眼,面色严肃地问她,“二丫,你告诉阿娘,你真的想留着村里吗?你不怕隔壁的大壮再欺负你?你不怕丛林里的凶兽冲入村庄?” 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云霁脸上没有一丝惊慌,反倒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些她早就想好了。 理了理头绪,云霁张口就要回答,但就在这一瞬,笑容僵住,视线越过美人娘的肩膀,望着村外那忽然出现的乌云,双眼瞬间瞪大,惊恐袭至心间,三秒之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张口大喊:“兽潮!” “当当当——” 就在云霁终于喊出声的那一刹那,急促的钟鸣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村落的寂静,成百上千的村民忽然涌出,篝火四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呐喊呼和,一声高过一声,整个村落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而他们的脸上透着兴奋。 是的,是兴奋,而不是畏惧。 每年的春季,兽潮便会爆发一次,大家习以为常,也早有准备,只是少有半夜发动兽潮的,但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场景,所以他们有信心如同往年一般将兽潮击退,并且收获大量凶兽皮毛和血肉,这会是一个大收获! 兴奋的村中居民,不管男女,不管老幼,只要身高达到成人腰间就会去参战。 不过,柔弱似水的玉娘除外,大丫二丫的身高还达不到,云峰作为丈夫和父亲,是家中唯一能参战之人,自然责无旁贷去参战,而且要猎杀凶兽的数量要超过两个成人的量才能让村中其他村民没有异议。 幸运的是,云峰是村中实力最强的男人,不管是兽潮发生时,还是平日出村狩猎,他斩获的凶兽都是最多的,所以他们一家四口才能一直安然地生活在这个村庄。 “玉娘,带着大丫二丫躲进屋中,我去参战!”云峰只匆匆交代一句,便冲入屋中取出他的弓箭和大刀,刚要冲出院门,余光瞥见发抖的云霁,忙安抚了一句,“二丫别害怕,有你阿爹在,凶兽冲不进来!” 云霁抱着胳膊,牙齿忍不住打战,她重生到这里不过一个月,除了被村民杀死带回村庄的凶兽,她就没见过活的凶兽。而今眼前那如同乌云一般蔓延而来的凶兽群,地面震动越来越大,整个村落被无边无际的凶兽包围,如同弱小的婴儿陷入狼群之中,她如何能不怕? 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这一刻她忘了刚刚说过要适应这里的话,而是慌张地冲过去抱住云峰粗壮的大腿,哀求道:“我们逃吧,这么多凶兽村民抵不住的!” 她倒是想暴云峰的胳膊,但是她五岁的小身板只到男人的大腿,所以她一把抱住男人一条腿,死死抱住,眼底满是哀求。 男人有些急,望了村外一眼,却还是耐着性子摸了摸她的头顶,语速很快的安慰道:“二丫别担心,往年兽潮来的凶兽也有这么多,但每次都抵住了,这次也不会例外。二丫听话,放开阿爹,阿爹要去参战了,回头我用兽牙给你串一串项链。” “妹妹,放阿爹去吧,否则肯定会被其他村民笑话的。”大丫奔了过来,一边劝着,一边将云霁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云霁人小体弱,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拼不过彪悍的大丫,手指马上要脱离便宜爹的大腿,她的鼻头一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全然没有二十来岁的姑娘说哭就哭的羞愧。 因为就这一瞬间,忽然有一股恐惧涌至心间,好似她一松手,眼前这个能给她安全感的男人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如同前世她的父母笑着跟她说一会就回来,但是却再也没有再回来一般…… 云霁瞬间崩溃,嚎啕大哭,大丫仿若触电一般松开了手,手足无措,而男人刚刚迈出的另一条腿也顿住了。 “阿峰,你家二丫又被兽潮吓哭了?”隔壁大壮他爹扛这一把大刀,奔向围墙的脚步一缓,朝这边瞥了一眼,笑着调侃了一句。 男人闻言不见尴尬,反倒爽朗一笑:“二丫还小,等来年大了就好了,赵二哥你先去,我一会就到。” “好嘞,我在外墙等你,一会咱们兄弟并肩作战!”大壮他爹咧嘴大笑,一个大步混入急速流动的人群中。 “一言为定!”男人大声应了,低头看着依然不放手的小丫头,正色道,“二丫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也看到了,整个村庄都被凶兽包围,就算我想带着你们逃走,如今也逃不出去。” 云霁听到这话怔住了,抬头望着外面越来越近的乌云,凶煞之气扑面而来,她的眼底现出绝望,是呢,就算想逃,如今也出不去…… 看到二丫绝望的眼神,感受到她攥着自己的胳膊在发抖,男人脸上现出不忍之色,与走过来的女人对视一眼,给了一个眼神。 女人蹲下,捧着云霁的脸柔声道:“二丫,这次兽潮结束后,我们就一起离开这,你日后再不用害怕了。” 这一刻,女人终于下定了决心离开,仰头望向男人,男人颔首,同意了这个决定,大丫看见妹妹这般模样也就没有提出异议。 但是,云霁却用力摇头,眼泪依旧流个不停:“可是若是这次兽潮度不过呢?”见男人冷了脸欲要呵斥,她用力抓住他的大腿,急声道,“你先听我说完再骂我……” “三息之后我必须走,你想说什么感赶紧说。”男人压抑住眉宇间的焦躁,催促道。##### 第4章:来历非凡的玉娘 此时大多数人都已经赶去围墙,周边只是偶有人经过,云霁知道光有哀求肯定是劝不住男人的,那么用什么办法呢? 大脑快速运转,忽然,她看到院中枯木逢春的古树,面上一喜,指着古树道:“阿爹你看这古树,你说过它去年就枯死,但是在我醒来那一日蹿出了新芽,极为神奇,而我没告诉爹娘,我身上也发生了一件神奇的事情。” 此言一出,男人女人皆是一愣,大丫也“啊”一声,云霁心中更有底了,继续说道:“自我醒来后,我的灵觉便跟以往不一样,就在警钟响起之前,我看到了一副画面,我看到阿爹死在兽潮里,所以我才死命拦住你去参战,我知道我这话阿爹不一定相信,但是我为什么要骗你呢?你都已经答应兽潮后要带我们离开村庄了,若不是真的,我何必死命拦着你?” 男人脸色凝重下来,看了一眼古树枝桠上抽出的新芽,神色变幻,转瞬坚定下来,偏头对同样被云霁的话震住的女人低声吩咐道:“我先去围墙那边打探一二,你带着孩子收拾东西,只要珍贵又轻便的,我一会就回来。” 女人顿时了然,伸手揽住两个孩子,郑重的说道:“峰哥,我知道怎么做,你快去快回!” 便宜爹离开了,美人娘带着大丫在收拾东西,唯有她一个人站在古树下,心中的惶恐消散了些许,因为她刚刚那番话生效了,他们马上就要逃离出去,虽然逃离的过程同样惊险万分。 至于那预见能力,虽是谎言,却也不全然是谎言,因为当她得知便宜爹要参战时那份陡然升起的恐慌让她崩溃,也让她警醒,她觉得或许真的是上天给她的提示,所以就算错误,她也要赌一把! 因为在这个危险的世界,在她如此弱小之际,便宜爹不能死,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与同样弱小的大丫以及水做的美人娘能活过明日。 围墙上篝火通明,鲜血染红了火光,厮杀声,兽吼声,惨叫声,混杂在一起,组成了人间炼狱。 云霁稍稍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看到一头头模样狰狞的凶兽跃过高高的围墙,蹿入村庄之中,虽随后被人杀死,但越来越多的凶兽蹿了进来,终于出现了漏网之鱼,蹿入村中,孩童的啼哭声骤然响起。 “二丫,你爹回来了吗?”美人娘与大丫也被这动静惊得顾不得收拾东西,一边跑向院门,一边朝她问道。 “没有。”云霁同样惊恐,她知道自己的恐惧成真了,村庄抵不住凶兽潮! 美人娘冲到院门口,只看了一眼,便“哐当”将院门关死,脸上满是惊恐,后背抵住房门冲大丫大喊:“拉着你妹妹进地道!” “那阿娘你呢,还有阿爹?”大丫也被吓着了,惊慌失措,并没有依言去拉二丫,而此时,一道巨力撞击在院门上,嘭! “嗷——”凶兽的怒吼隔门响起,而院门嘭嘭作响,院中三人脸色唰的白了。 “进屋,都进屋!” 云霁率先反应过来,跳起来抓住大丫,又去拉抵住院门的美人娘—— 嘭!碎木飞溅,一只黑爪穿透院门,擦过美人娘的后背,顿时少了一块布,而她若是慢了一瞬,少的就是一块肉了。 惊骇莫名,三人立即奔向里屋,但是院外的凶兽更快,嘭嘭两声,院门倒地,窜入一只似虎非虎的凶兽,张开的大嘴露出尖锐的牙齿,暗黄的涎水滴落而下,铜铃大的双眼闪动着绿光,贪婪地盯着她们妇孺三人。 对上凶兽贪婪凶残的目光,云霁极度恐惧后反倒平静下来,就算要死,也不能白白等死! 双眼中透出一股狠厉,她操起手边一根木棒,刚要冲过去,却被一双手猛然推入屋中,同时一道光刺入她的眼中。 是玉娘! 玉娘将云霁连同大丫一块推入屋内,身上骤然绽放一片月华之光,天上被乌云遮挡的圆月不知何时露出了脸,月辉映照在玉娘身上,月华之光仿若波浪一般扩散开来,她的衣裙飞舞,木钗嘭的碎裂,乌发散落,而凶兽被这月华之光逼得后退一步,暴躁地低吼。 “大丫带着二丫赶紧进地道!”月光之光在收缩,玉娘扭头大喊一声,她知道以自己现在身体发动秘技根本支持不来多久,她只希望在凶兽找到两个孩子之前,峰哥能及时赶到救下她们。 听到自家阿娘的命令,向来伶俐的大丫怔了一瞬,旋即跳起来抓起云霁的胳膊却没有拽动她,只见她呆呆地望着阿娘,双眼瞪得极大,大丫急了,一边用力一边大喊:“二丫赶紧跟我走,不要拖累阿娘!” 云霁仿若根本没有听到大丫的喊声,她的双脚死死钉在地面,望着身前浑身绽放月华之光的玉娘,忽然毫无征兆地问道:“你是不是叫苏玉,出自淮阴城苏家?” 玉娘万没想到在此时此刻会有人喊破她的身份,而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小女儿,惊愕在眼中一闪而过,但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她扬起一抹笑,柔声催道:“二丫乖,跟着大丫进地道,等你爹回来咱们就回淮阴城……” “嗷——”她的话还未说完,凶兽却忽然嗷叫着扑了上来,玉娘立即回过头,所以没有看到自家小女儿那一瞬间的表情,震惊,了然,懊悔,苦笑,种种表情最后化作决然。 而此刻玉娘已经到了绝境,凶兽纵身穿透白光,利爪抓向她的面门,避无可避,玉娘瞳孔一缩,眸底却现出一丝决然,眉心一凝,现出一道裂痕,旋即血光绽放—— “玉娘不要!” “你不能死!” 就在这一瞬,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片刀光划破空间,一道弱小的身影扑向玉娘,两人滚落在地,白光消散,秘法被打断,玉娘“噗嗤”喷出一口鲜血。 “嗷——”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却又嘎然而止,一道刀痕从凶兽头颅划至尾部,兽血喷射而出,凶兽嘭地摔倒在地,化作两半。##### 第5章:她绝不做炮灰! “玉娘你怎么样?”关键时刻现身杀了凶兽的云峰,冲到妻子身边,扶起她,慌张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紧紧盯着她,甚至顾不上同样摔倒在地的小女儿。 但大丫记挂着妹妹,赶忙走过去扶起她,脸上露出感激又愧疚的神情,关键时刻居然是胆小的妹妹冲上去扑到阿娘,而她自己当时却如同傻子一般光看着,一动不动。 日后,她再也不嫌弃二丫了! 云霁并不知道大丫心中所想,也顾不上,此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苏玉身上,而脑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就在兽潮出现的那一瞬,她隐隐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但直到玉娘发动秘技身上绽放月白之光,她才终于想起来,想起为何觉得“玉娘”这个名字耳熟,为何觉得那月白之光眼熟…… 那是月之守护,唯有月阴之体才能发动的秘技,除了苏若雪外,或许就只有苏若雪的母亲能发动,而玉娘的答复印证了她的猜测。 云霁闭上了眼,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穿进了一本书的世界,一本以男主瞿阳的升级打怪谈情为主的玄幻文,而苏若雪是文中的女主。 书中记载女主的出场是在淮阴城,被其母亲玉娘送至淮阴城苏家,而玉娘也在那一瞬间白发突生,骤然衰老成老妪,最后化作一具枯骨,死状极惨,成为女主苏若雪心中永远的痛…… 所以,玉娘不会死兽口之下,而刚刚便宜爹的及时出现也验证了这一点。 至于女主苏若雪的命运……呵,在她成为阿飘之前,苏若雪在那本刚刚写到一百万字的小说中死去,成为男主的心中永远的白月光与朱砂痣。 摔,这到底算哪门子女主! 前世,云霁爱看网文,什么类型都看,尤其爱看男频热血玄幻仙侠文,但是,她最见不得就是男主揽尽天下美女的行径,一旦见到这个的情节,她二话不说就弃文。 而当初,听室友兴高采烈地推荐说这文男主忠心不二,云霁才下定决心入坑,故事也确实热血精彩,让她看得废寝忘食,但是,男主到处玩暧昧算怎么回事? 好吧,喜欢漂亮美眉是男人的天性,除非是女频小说才会出现除了女主外一切雌性生物不得靠近三丈之类的情节,所以她忍了,忍着看宅男穿越男主一边跟各路美女玩暧昧,一边宣称自己已经有了许诺共度一生的心上人,对于各路美女的错爱唯有抱歉。 就这么看着男主一路升级打怪,一路玩暧昧,云霁痛并快乐着,及至看到剧情神铺展,男主与一个他拒绝过的身份高贵的美眉睡了! 尼玛,说好的守身如玉呢?说好的单女主呢? 尼玛,为何出现淫蛇毒液这种不合体就得死的东西? 作者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就在云霁忍无可忍之时,她看到下文写到男主第二日醒来悔恨不已,痛苦不堪,最后跟被睡的美眉说他对不起她,他不能娶她,除此以外,美眉任何要求他都可以答应。 而后,云霁欣喜的看到那位高贵的美眉果然有高贵的品性,什么要求也没有提就飘然离去,只在男主心中留下一抹倩影。 看到这,云霁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妙。 果然,男主事后没有跟苏若雪坦白这事,一切风平浪静之后,却忽然传来消息,那位身份高贵的美眉怀孕了,而且被人发现了,美眉的处境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但她宁愿死也不愿吐出腹中孩子父亲的身份,这让男主感动不已,继而挺身而出,认下了这个孩子。 哗的一大盆狗血浇下来,浇得云霁目瞪口呆,恨不得自戳双目,却让男读者看得狼血沸腾,在书评下一个劲要求作者让男主来个双飞。 尼玛,双飞个头! 可是,男频毕竟是男读者居多,最后作者显然答应了大多数人的请求,书中接下来写到苏若雪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后,气恼一阵后狠狠地捶了一下男主的胸膛,咬着红唇道:“你既然要了她,就该负起责任,如今她已经有了孩子,成亲之事更是不能再拖了,只是……” 苏若雪含羞带怯,在男主看傻了的目光中,半响才将“只是”后面的话补充完整:“我要做姐姐,所以你必须先娶我。” 一时间书里皆大欢喜,书外云霁却在心里扎小人,恨不得将犯贱的苏若雪与种马的男主一并扎死。 或许她的怨气太大,苏若雪真的死了,死在新婚第二日,乌发化作白发,绝世红颜转瞬枯槁,但她却是笑着去的,因为她的男人打败了前一日实力还远甚于他的情敌,得胜归来,带回了那位怀着她心爱男人孩子的女人…… “二丫你怎么了?” 一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担忧地声音在耳畔响起,云霁瞬间醒过神来,院外的兽吼厮杀声重新灌入她的耳中,她猛然抬头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一脸血腥看不清容貌,但眼底的忧急表露无疑。 云霁张了张口,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嘴角浮现一丝苦笑,那本小说中没有提及苏若雪的父亲,而以眼前男人对妻女的爱护而言,除非他死,否则不会抛下妻女……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苏若雪的父亲在故事开始之前就死了,死在兽潮中,或者死在护送她们离开丛林的途中,总之,他没有活到抵达淮阴城苏家。 不行,他不能死! 玉娘也不能死! 她要改变他们的命运,更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因为她就是书中那个苏若雪,那个聚集了一切玛丽苏气质却早死的女主,不对,是炮灰! 她云霁,决不做炮灰! “二丫别怕,阿爹回来了,阿爹带你们逃出去!”云峰见她直愣愣地望着他不说话,以为她是吓坏了,一边安慰她,一边抱起她,又搀扶着玉娘,扭头冲大丫喊道道,“大丫,跟着阿爹,咱们从密道逃出去。” “咳咳——”玉娘脸色苍白,摇着头用力挣了挣他搀扶于她的手,“凶兽嗅觉灵敏,密道是藏不住人的,你带着大丫二丫冲出去,不要管我……”##### 第6章:一起逃出去! “玉娘你说什么傻话?”云峰脸色一板,抓紧了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前走,染血的脸上透着刚毅,“你们三个,我谁都不会放弃,我会带着你们安全逃出丛林。至于密道,只要挖得足够远,便是凶兽也无法嗅到气味,我们带上工具,一定可以挖出去……” “食物和水也要带上!”云霁立即插话,双眸中闪过一丝喜色。 便宜爹果然给力,相信只要他在,一家人安全逃出丛林还是很有希望的。至于书中便宜爹的死,或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提前退回来带他们离开,而是死在抵御兽潮的过程之中。 云峰扭头看向手臂上的小女儿,眼底闪过赞赏,他没想到关键时刻反倒是最年幼也最胆小的二丫最先冷静下来,也是最有主意的。还有,若不是之前二丫的提醒,自己这会还在围墙那与众人一道拼死抵挡兽潮,那么玉娘在刚刚就…… 呼吸忽然加重,云峰不敢往下想下去,而此时一声兽吼在身后响起,他立即放下二丫,拔刀迎向凶兽,一面吩咐二女道:“二丫护着你阿娘,大丫马上去收拾挖掘工具以及食物和水。” “阿爹我这就去!”深觉自己托了后腿的大丫听到命令,立即大声的应了,利落地收拾起来。 云霁也及时扶住了玉娘,玉娘转头看向她,目光莫名,让云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莫非她发现自己小女儿的身体被孤魂野鬼占据了? 就在云霁的心提到嗓子眼时,玉娘忽然一笑,面带欣慰,声音温柔似水,却也透着无力:“二丫长大了,阿娘终于可以放心了,”顿了顿,她继续道,“你阿爹为人太刚直,大丫有时太冲动,唯有我的二丫最聪明,所以以后你要替阿娘多照顾他们……” 听到玉娘仿若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语,云霁脸色一变,抓紧她的胳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会有事,你们都不会有事!” 五岁的女娃,软糯的声音还透着奶气,但是她眼神灼灼,神情认真,让玉娘产生了一种错觉,眼前跟她说话的不是一个羸弱无力的孩子,而是一个心志坚定的成人。 “阿娘,别想这些没用的,我们现在就去地道。”云霁拽着发愣的美人娘,刚迈出一步,又顿住,有些迷茫,“阿娘,我忘了地道在哪了……” 望着小人儿迷茫的神情,玉娘忽然松了一口气,这才像一个五岁大的孩子该有的表现,她刚刚一定看错了。 “阿娘指路,你扶我过去。”玉娘轻点了一下头,指了一个方向。 云霁立时扶着她前行,只是这小身板扶着大人实在吃力,跌跌撞撞好一会才来到堆积杂物的房间中,等到搬开杂物,打开地道口,她已经累趴在地上,浑身湿透。 恰在此时,大丫拖着琳琳朗朗的东西,云峰带着一身血煞,随后赶了过来。 “马上进地道!”云峰低声吩咐一句,便把杂物间房门关上,又用杂物抵住门板。 而后,让大丫走在前面,云峰一手抱起玉娘,又将云霁放在肩上,快速走入地道,将她们放下后,云峰托起一旁的巨石欲将洞口封死,但恰在此时,一只凶兽破门而入,嘭! “往下走!”云峰低喝一声,同时跳了出去。 心瞬间提至嗓子眼,原本无力的云霁立时跳起来,抓起美人娘的胳膊往下方而去。 地道蜿蜒,似乎不短,黑暗、潮湿、憋闷连同对洞外凶兽的恐惧同时拢住了云霁,她跌跌撞撞,手上突然一轻,嘭的一声闷响,美人娘跌倒在地。 “阿娘。”紧随其后的大丫扑过去想要扶起美人娘,云霁也忙转身,顿时一道凶煞之气迎面扑来,黑暗之中她看到了一对红色的灯笼—— 那根本不是什么灯笼,是凶兽的眼睛!距离她们不过一个纵身的距离! 凶兽进入地道,那便宜爹是不是已经…… “大丫快跑!”云霁尖叫,俯身抓起美人娘的胳膊疯狂飞奔。 潮湿的风呼呼刮过耳边,云霁不知道二丫是不是跟上,她只是玩命地跑。 忽然,她听到一声惨叫,凄厉的惨叫,此时惶恐的她已经辨不清那是人类的惨叫,还是凶兽临死的吼叫,只是那声音让她心头发颤,全身气力被抽空,双脚一乱,嘭的摔倒在地。 紧跟着,“轰”的一声巨响,地动洞摇,云霁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一物砸在她的头顶,剧痛袭来,意识沉入无尽黑暗。 在昏迷的前一瞬,她居然在庆幸,昏迷好啊,至少被凶兽吞食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痛…… “二丫,二丫……” 尼玛,临死前就不能让她清静一会?! 云霁愤怒地睁开双眼,一点灯火映入眼瞳,怒火很快化作迷茫,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我又穿了?” 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有一阵欣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妹妹你终于醒了!” “二丫,告诉阿爹,你哪里不舒服?” 听到这熟悉而透着紧张的声音,云霁反应过来,她没有再穿,而是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循声扭头,对上男人满是血色的双眼,云霁鼻头一酸:“疼,全身都疼……” 真的疼啊,疼得她好想再晕一次! 一颗颗眼泪滚落,男人手足无措,这时一块肉干递到她的唇边,一道干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妹妹别哭,吃了肉干就不疼了。” 呃……这是拿她当小孩哄? 云霁偏头看了一眼举着肉干的大丫,嘴张开,一口咬住肉干,她好饿,还是先吃饱了才谈尊严。 看着她止了眼泪,狼吞虎咽吃着肉干,大丫双眼弯起,又到了水放在她嘴边,“妹妹别急,先喝口水,别噎着——” “嗝——”云霁被噎着了,顿时引得大丫和男人笑了起来,云霁脸红了,一把抢过碗喝水。 吃饱喝足了,云霁才发现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密室中,这是地道的末端,他们想要出去,必须掘出一个洞口来,因为杂物间的洞口被云峰炸塌了。##### 第7章:不能修炼? 当时,村落沦陷,越来越多的凶兽寻到杂物间,云峰双手难敌群兽,又有数只凶兽闯入地道,云峰只得跳入地道,而大丫眼见被凶兽吞食,云峰大急,纵身一跃从兽口下夺下大丫,身上仅存的爆炎符也同时丢了出去。 爆炎符飞至凶兽间,轰然爆炸,火焰和瞬间迸发的气浪撕碎了凶兽,同时轰塌了洞口,也由此绝了其它凶兽寻来的可能。 云霁不幸得在那一刻被一块掉落的土块砸晕了,而她拖着美人娘在此之前就已经昏迷,直到此刻都还没有醒过来。 “阿娘什么时候能醒来?”望着密室唯一一张桌子上躺着的柔美女人,云霁面带忧色,虽然剧情君告诉她,苏玉不会死在此时,但是万一呢? “别担心,你娘只是睡着了,让她好好睡一觉,二丫你在这陪着她,阿爹和大丫去挖洞。”便宜爹将唯一的灯火放在桌旁,吩咐一句就起身离开。 云霁本想说一块去,但是刚一起身,双腿都打哆嗦,站都站不稳,她便歇了帮忙心思,免得添乱。 黑漆漆的洞中,看不到太阳和月亮,不知时日,云霁只知道美人娘在那一点灯火熄灭前醒过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而后便开始了漫长的挖掘地道的日子。 空气不好,食物和水也有限,便是省着吃也有吃完的一日,他们最终还是改向向地面掘去,幸运的是,他们没有掘到凶兽的老巢。 跃出洞口,满目苍翠,阳光洒金,蝶儿飞舞,鸟声婉转,美得如同人间仙境。 “这里还是丛林,大丫二丫你俩进洞照看你娘,我去找些吃的。” 云霁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便听到便宜爹吩咐,而后便被大丫拉着跳回洞中,旋即光线一暗,洞口被便宜爹封死了。 百无聊赖的等待中,云霁将目光转向美人娘身上,她拉着美人娘的手撒娇:“阿娘,你教我修炼吧,日后我们也能帮上阿爹……” “修炼,你从何处听到这个词?”苏玉忽然开口,美目中从未有过的严厉,惊得云霁立即松开了她的胳膊。 听到苏玉责问,云霁才反应过来,村落原始而落后,村民与凶兽相斗用的都是武力,比之书中提到的最低的练力境界都没有达到,所以他们很可能根本不知修炼之事。 当然,便宜爹除外,他一刀劈了那状若山峰的凶兽,那份气力和犀利的刀术,绝非一个凡人所能做得到。所以,云霁认定便宜爹修炼过,至少是后天初期。 可是,如今苏玉如此追问,难道便宜爹没有跟她和二丫提过修炼之事? 大家族里,孩童五岁开始泡药浴修炼,这是最佳的修炼时间。而今她已经五岁,大丫七岁,但她来到异世一个月,却从未见过大丫修炼,她就更不用说了。难道便宜爹和娘甚至根本不准备教导她们修炼? 不修炼,这在危险的丛林如何生存?这夫妻俩是真心疼自家女儿吗? 洞穴中,空气忽然冷凝,大丫也察觉到异样,看了眼自家妹妹,又看向自家阿娘,面露疑惑:“阿娘,妹妹说错什么了吗?” 苏玉没有回答大丫,只紧紧盯着云霁:“告诉阿娘,谁告诉你修炼的事的?” 大脑快速运转,云霁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能不让对方识破她是孤魂野鬼占据了二丫的身体,最后干脆使出小孩子耍赖的法子:“反正我就是知道,我还知道阿娘在院子里种的菜跟别人家的不一样!” 那哪里是菜,根本就是药材,却被苏玉种在菜园子里,云霁之前是什么都漫不经心,而今醒悟过来是在一本书的世界里,自然能寻出一些不正常来。 她这句话明显将苏玉怔住了,苏玉默了一会,忽然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又招手将大丫也揽过去,而后叹了一口气:“阿娘不知你从哪里知道修炼之事,阿娘也不问了,只要你们姐妹俩记住,修炼是需要资质的,你俩没有修炼的资质,所以你们就安心做个普通的女孩,长大后嫁人,生儿育女……” “阿娘,我说过的,我不嫁人,我要照顾妹妹!”大丫从苏玉的怀中挣出,信誓旦旦地嚷道。 “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苏玉一点大丫的俏鼻,逗她道,“放心,到时阿娘一定给你选一个俊俏的丈夫。” “玉娘说得对,阿爹会给你把好关,打不过阿爹就别想娶我的大丫。” 就在这时,洞口打开,便宜爹的笑脸凑了过来,一边打趣一边跳进洞内,他一手提着一只兔子,一手兜着一些果子,馨香诱人。 “阿爹,你找到吃的了!”大丫看到吃的,立时开心地扑过去,根本没有接话茬,也或许是害羞了。 “是啊,找到吃的,咱们先吃果子垫一下,阿爹马上给你们烤兔子肉吃。”便宜爹一脸宠溺,给大丫一个红色的果子,而后给苏玉一个,最后递到云霁手中。 云霁习惯性地道了声“谢谢”,就在便宜爹的眼中看到了不赞同,也是,亲父女哪有经常道谢的? 云霁吐了吐舌头,跑过去拉着他的胳膊撒娇:“阿爹,一会我帮你烤兔子。” 摔,二十来岁的人了,撒娇怎么这么熟稔? 不过,便宜爹明显很吃她这一套,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很快,丛林里升起了一堆篝火,架上了处理好了的兔子。 此时乘着美人娘在不远处散步,云霁俯在便宜爹耳边,压低声音问道:“阿爹,为何阿娘不喜欢我和姐姐修炼?” 便宜爹听到这话,正在转动兔子的手一顿,目光唰地转过来盯住她,这一瞬,云霁感觉自己的心思无处遁形,心都漏跳了一拍。 看到她被惊吓住的小模样,云峰忽然笑了,目光一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二丫,你阿娘不喜欢,日后你就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教她修炼? 苏玉说她和大丫没有资质,那根本就是哄骗她们#### 第8章坑爹的月阴之体 书中写道,苏若雪姐妹都有不错的修炼资质,尤其是苏若雪,不但资质不错,还身具月阴之体,修炼速度不要太快哦! 等等,月阴之体……云霁猛然想到书中对月阴之体描述,双眸大睁。 月阴之体,书中十大变态体质之一,不但比常人修炼快上一倍,对天地的感悟也比常人强上几分,但这不是它变态的地方,它的变态在于男修一旦与月阴之体的女修双修,尤其是得到月阴之体女修的元阴,修为立时提升一阶! 尼玛,坑爹的月阴之体,根本就是专为男主准备的炉鼎体质! 不过,有一个好处便是,在月阴之体元阴尚在时,几乎无人也没有办法检测出女修身具月阴之体,这或许是天道对月阴之女的保护。 但是,一旦元阴失去,月阴之气便会逸散出来,到那时,就仿若蒙尘的珍珠在黑暗中陡然绽放光芒,再也无法遮掩。 而且,修为越高,月阴之气越浓郁,对男修无形的引诱越厉害,彼时月阴之女背后若没有强大实力保护,等到她的命运,不是成为某位强者的禁脔,就是沦为一个又一个男修的炉鼎…… 想到书中的描写,云霁打了一个寒战,恨不得将那坑爹的作者架在篝火上跟兔子一块烤了! “二丫,你是冷了吗?先忍一忍,吃了兔子肉,阿爹就去打一头凶兽剥了皮给你做件新褂子。”便宜爹看她发抖,以为她是冷了,立时关怀的说道。 云霁此时哪里有心思管新褂子的事,她转头盯着便宜爹,一脸严肃地问道:“你们是为了躲避才来丛林的吧,到了这里苏……阿娘是不是再也没有修炼?” 便宜爹一愣,脸上神情慢慢变了,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你是不是又看到了什么?不对,你的能力不是预见吗?怎么能看到过去?” 云霁先被便宜爹的目光惊了一下,听到他的反问却是一喜,哎呀,预见能力这一招太好用了! “阿爹,我没有看到过去,我只看到了未来,我看见我和大丫都在修炼,并不像阿娘说的没有修炼资质。” 云峰沉默了,他望着云霁久久不语,半响叹了一口气:“你娘是为了你好。” 云霁神色一暗,她知道便宜爹这话是表示赞同美人娘的决定,因为若是不修炼,就不会激发月阴之体,她自然可以不受到修者的窥觊。 但是,真是会不受窥觊吗? 她现在只是一个瘦弱的黄毛丫头,看不出什么颜色来,但想到书中苏若雪的绝世美貌,云霁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便是没有月阴之体的诱惑,这绝世的美貌也是一个祸根,到时自身没有半点实力,而便宜爹娘别说不能保护她,甚至可能受此牵连。若是这般,她还不如遵从苏若雪本身的命运,至少苏若雪在遇到瞿阳的那段时光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思虑转过,云霁目光一凛,既然修不修炼都避不开危险,那她宁愿修炼,只要她的实力够强,谁敢窥觊于她? 打定主意,云霁抬头,这才发现便宜爹的目光比之篝火更灼然,不知盯着她看了有多久,那墨色瞳仁中闪过她看不明白的情绪。 “阿爹——” “二丫——” 父女俩几乎同时开口,云霁一笑:“阿爹先说。” 云峰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伸手抚摸她的头顶,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倚在树干上休息的妻子身上。 苏玉若有所觉,转过脸疑惑地望过来,云峰回以微笑,指了指篝火上正烤得滴油的兔子,提到声音道:“还有一会才好,玉娘你一会再过来,免得被油烟熏着。” 苏玉失笑:“我哪里有这么娇气,不过你们父女俩要说悄悄话,我不过去打扰你们就是了。” 陪着苏玉的大丫眨了眨眼,仰头望了眼自家阿娘,又看向阿爹和妹妹,疑惑的问道:“悄悄话,大丫也不能去听吗?” 苏玉笑了,伸手将大丫揽到怀里:“咱不去,由得他们说悄悄话的,但是一会咱俩将兔子肉都抢过来。” “好,你们分大半。”云峰爽朗一笑。 “那咱们说定了!”大丫大声喊道,与阿娘相视一笑。 看着她们的笑容,云霁也笑,眼底有些发涩,这样亲情她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 “二丫,你怎么了?” 篝火映红了她眼角的泪珠,云峰伸手帮她拭去,云霁回头望着他,愣愣地道:“阿爹,你们都要好好的。” “傻孩子,是又看到了什么吗?”云峰摇头,“你的预见能力,之前阿爹虽不曾从别处听说,但阿爹明白,天道是公平的,给你什么,就会在别处让你偿还,所以日后你不要再用了。” 云霁呆呆地望着自己便宜爹,面对仿若开了外挂一般的预见能力,便宜爹首先想的不是从中得到好处,而是担心天道对她的惩罚……仿若是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心脏,她扑入云峰怀里,真心诚意地唤了一声:“阿爹。” “诶。”云峰高兴地应了声,这一刻他感觉到二丫醒来后对他的生疏消失不见,虽不明了二丫为何改变,但他是真心开心,他的二丫又回来了! “阿爹,我要修炼!”云霁真心将云峰视为父亲后,便不想再寻理由再编谎言,而是直接了当告诉他自己的决定,这才是父女相处的正常方式,不是吗? 云峰笑了,望着她的眼睛,一双与妻子几乎一样的凤眼,那乌黑的眼瞳蒙着一层水光,仿若积雪初化的溪流,流淌进人的心里,让人忍不住答应她的任何要求,不管合理不合理。 这样一双眼睛嵌在她干瘦蜡黄的小脸上,显得格外明亮璀璨,云峰都不敢想象等到她长大后会是如何模样……总归不会比玉娘的容颜差。 云峰脸上的笑容敛去,当初,玉娘尚且完璧,月阴之气尚未溢出,但依然被迷晕送上那人的床…… 最后一点犹疑消失,云峰目光一定,颔首:“好,我答应你。”##### 第9章什么是双修? 云霁在父亲笑容敛去之时,心猛然一沉,以为他是要拒绝,但没想到下一刻父亲居然答应了,喜悦一下子溢满了心间,笑容瞬间漾至整张小脸,她兴奋的道谢:“谢谢你,阿爹!” “嘘,小声点,不要让你阿娘听到。”云峰食指竖在唇边,偷偷摸摸地往苏玉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 “好,我知道,这是我和阿爹之间的秘密!”云霁立即压低声音,与父亲相视一笑,笑得如同偷了鱼儿的小猫,但旋即想到什么,忙道,“阿爹,还有大丫,她也要一起修炼。” 书中说得明白,大丫根本没有月阴之体,看来这月阴之体虽然传女不传男,但不是每个女儿都会从母亲那传承而来。这倒是大丫的福气了,虽然修炼速度会慢些,但是至少大丫不会如苏若雪一般受到男修的窥觊。 云峰听了她的话,偏着头看她:“你就不怕大丫跟你阿娘说出去?” “呵呵,这不是有阿爹嘛,阿爹一定会让大丫保密的。”云霁眼底闪过狡黠。 下一瞬却挨了父亲一颗爆栗,云霁立时捂额呼痛,父亲却根本不理她,扬手朝前方招手:“玉娘,大丫,过来,兔子烤好了,咱们今日不给二丫吃!” “阿爹,你这是报复!哼,你不给我,我自己动手!”云霁佯装不高兴,伸手去抢篝火上的烤兔子,却被火撩了一下手心,立时撤手惊叫起来,引来一阵嗔怪嘲笑。 最后,云霁当然也得了兔子肉吃,还喝了满满一碗野菜汤。 休整一会后,天黑了,他们回到洞穴中,就在云霁似醒非醒之时,她忽然听到一阵啜泣声,心中一惊,睡意立时消失,正要睁眼,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玉娘,你别哭了,我知道你担心,但是二丫既然身具预见之能,想要她不用她是不会听的,那么就只能让她修炼,到时天道反噬下来,她也能抵挡一二……” “可是,若是她真的跟我一样,一旦修炼,日后……” “你忘了,若一直是姑娘,便不会被人看透。” “怎么可能一直是姑娘?二丫总是要嫁人的,那时……” 阿娘,我一辈子不嫁人!——云霁刚想喊出这句话,便听到父亲一声轻笑。 “玉娘,到时我们就给她找一个实力强大到足以保护她的丈夫。” 美人娘似被劝服了,但旋即又担心地问:“可是这样的人会真心对咱们二丫好吗?” 阿娘,你首先担心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强者会不会娶你家闺女吗? “会的,就像我对玉娘一样。”云峰声音笃定。 “说什么呢,也不怕孩子听见……” 美人娘忽然压低声音,云霁嘴角扬起,竖起的耳朵平复下来,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翌日清晨,父亲将她和大丫唤道跟前,跟她们说要教她们修炼之事,大丫立时高兴得跳了起来,而后忽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美人娘,面露疑惑:“阿娘,您昨日说我和妹妹没有修炼资质……” 听到大丫的话,云霁也转头看向美人娘,却正好对上美人娘的目光,严肃的目光。 “昨日我是骗了你们,我并不知道你们姐妹俩是否有修炼的资质,想要确切知道,需要测试的灵球,那是只有世家大族和学院才有的宝物。”美人娘说到这,目光忽然悠远,似在回忆什么,但转瞬一凝,“而今,你们阿爹要教你们修炼,若是半年都无法形成一缕真元,那就证明你们没有修炼的资质,以后便不要再提修炼之事。若是……” 苏玉忽然顿住,脸色凝重:“若是你们真的能修炼,你们要保证,在征得我和你们父亲同意之前,不得与任何人双修!” 最后一句话说得极重,苏玉凝重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一对姐妹,她在等姐妹俩的承诺,却不想大丫一脸懵懂地问道:“阿娘,什么是双修?” 俏脸爆红,苏玉扭头看向云峰,正对上他戏虐的目光,脸更热了,苏玉狠狠瞪了他一眼,云峰立时服软,俯身对俩摆出一模一样懵懂表情的姐妹俩道:“大丫二丫,你们阿娘的意思是没有征得我和你阿娘的意思,你们不能和其他人像我和你阿娘一样睡在一起。” 难为父亲想出这个解释,云霁忍笑点头,余光瞥见美人娘丢向父亲的噌怪眼神,正可乐间,大丫惊慌了。 “阿爹阿娘,前年夏天,我在睡觉时,隔壁的大壮跳上了我的床……” “噗嗤!”云霁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云峰开始还忍了一下,最后听到云霁大笑也忍俊不禁,唯有美人娘呵斥他们父女俩,抱住惊慌的大丫跟她解释,双修跟大壮跳上她的床不是一个意思,但具体什么意思,最后她也没说明白,不过修炼的事情终于定了下来。 接下来,云峰跟姐妹俩开始讲述修者的世界,而云霁将之与书中所述一一印证。 龙血,是他们所处大陆名字,据传上古时期,一头巨龙死去,流出的龙血蔓延了整片大陆,染红了大陆,也滋养了大陆,统治这片大陆的大小皇朝皆以龙的传人自居,都言自己是正统,别人是冒牌货。 好吧,只从大陆的名字就能看出那坑爹的作者是个地地道道的炎黄子孙,而且以此为傲,当然,云霁也以此为傲。 言归正传,大陆如今四分五裂,目前暂时处于和平时期,但是这和平很快就维持不了,因为男主的横空出世,好吧,男主只是一个导火索,且加剧动乱而已。 不过,现在女主苏若雪,也就是云霁才五岁,男主奶娃娃如今还是一个傻子加废材,这动荡要起来怎么也得十几年后,至于动荡结束之时…… 云霁叹了口气,成为阿飘的前一天,日更三千字的坑爹作者才写了百万字,动荡正是如火如荼之时,也是苏若雪死去之时,也正是苏若雪的死去,彻底激发了男主的争霸之心,他发誓要为心爱的女人报仇,他发誓要站在世界的顶端,这样才能保护他身边所有的人…… 尼玛,男主你忘了,苏若雪是为了你而死,凶手是你自己!你是不是先应该先自裁? 好吧,作者是不会让男主自裁的,那么,他的仇恨就要转移至间接害死苏若雪之人……##### 第10章你真是我亲爹吗? 又想远了,云霁拽回发散的思绪,凝神听父亲讲述。 “龙血大陆人口不知几万万,其中有修炼资质者百中无一,而有资质却不得其门者不知凡几。例如你们出生的村落,隔壁大壮他爹,村里皆言他天生神力,其实不然,是他身具修炼资质,又在机缘巧合下服用了丛林中的灵药,没有被药死,而是无意中炼化了一二,这便有了异于常人的气力,只希望这次兽潮他能逃出来,不过……” 云峰忽然说不下去,他明白,半月前那场兽潮,群兽中有了首领,对村庄的攻击猛烈而有序,绝非往年所能比。若是他猜得不错,那首领或许只差一步就从凶兽进化为妖兽,妖兽啊,那可是跟先天修者可以媲美的存在。当时的情况,若非他听了二丫的话提前撤离,他们一家也逃不出来,而村里那些人…… 云峰黯然暗叹,忽然手上一暖,低头对上二丫明亮的眼眸在,这丫头安抚地拉着他的手道:“阿爹,我们一家人都在。” 是呀,一家人都在,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云峰心中一暖,只觉得这丫头是上天赐予他的宝贝,黯然一扫而光,他伸手抱起二丫,爽朗一笑:“是啊,我们一家人都在,而且你们姐妹俩都有资质,而且你们阿爹我还有功法,日后我的女儿会成为最强大的女修,而不是被那群臭小子们挑三拣四……” 苏玉看着跑题的丈夫很是无语,开口拉回正题:“修炼之初是练体,也就是后天期,这期间又分为六个阶段,练力、练肉、练脏、易筋、锻骨和拓脉。这六个阶段,练力和练肉为后天初期,炼脏和易筋为中期,锻骨和拓脉是后天后期,后天进阶便是先天,再之后阿娘就不知了。” 云霁却知道先天之后是筑基,是各皇朝统治者极力想要突破的极限,但是绝对不是这个世界最高的修为,因为书中隐晦提过男主体内藏的那位老爷爷很牛逼,牛逼突破天际,筑基在那位老爷爷的口中就跟小孩刚学会走路一般。 不过,她知道这些也没用,因为书中没有详细叙述任何一门功法,而且这个世界的功法玄之又玄,很多感悟,行功路线,真元汇聚技巧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所以正真的精品功法是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而是通常用玉简记录,而对于初学者而言,根本无法读取玉简,此时便需要长者传功教授。 抬头仰视父亲,目中的期待透射而出,云峰伸手一弹她的额头:“心急的丫头,既然你这么急切,那么现在你俩先记忆一段口诀,而后我一个个指导你们如何运功。” “多谢父亲!”云霁大喜,大丫很是喜悦,嚷道,“阿爹快点,大丫记忆好,您一说我准能记住!” “是吗,那我等你一会背诵给我听。”云峰呵呵,笑得意味深长,大丫满口答应,但云霁沉默,为大丫默默点了一根蜡。 果然,父亲教授的是书中所述的最低等的练力功法——霸天诀,可即便如此,口诀拗口晦涩的程度让大丫背诵了大半日都没能背下来,而父亲随后丢下大丫去寻找明日的食物了。 大丫脸涨得通红,却背诵到一半怎么都想不起下一个字,云霁拉着她手道:“姐姐,别急,你跟着我背。” 说完将整整百字的口诀从头到尾背了一遍,听得大丫瞪大了双眼,美人娘眼里也闪过惊奇。云霁一愣,她这是一不小心显露了早慧的苗头? 不过,自家人面前,无需藏着掖着,云霁旋即坦然了。 日子一天天过,云峰外出的时间越来越多,等到大丫背诵完口诀后,他又教授了姐妹俩运功路线,而后砍了一颗铁树拖了回来。 铁树木质坚韧堪比铁器,云峰费了好大的劲才在树干里掏出一个坑,造出一个木桶粗坯。 等到火焰在铁木桶下燃烧,桶内的水翻滚着,一颗颗药草被美人娘丢入木桶中,水的颜色开始变得诡异,云霁吞了一口唾沫,艰难的问道:“阿娘,你们不是准备把我和大丫丢进这桶里煮熟了吃?” 还在默诵口诀的大丫顿时吓得跳起来,脸色煞白地大摇头:“不要,我不要被煮!” “嘿嘿,是谁吵着嚷着要修炼的?”云峰朝两个丫头逼了过来,笑得促狭。 “我要修炼,但是不要被煮!”大丫大叫着逃跑,云峰一伸长臂,便将她抓住,旋即丢入药液翻滚的木桶里,嘭! “阿娘救命啊——”大丫在里面翻腾大叫。 “不想被煮熟,就运功吸收药液!”云峰呵斥一声,转头看向没有逃跑却脸色煞白的小女儿。 对上自家阿爹贼兮兮的目光,云霁自知躲不过,连忙喊道:“我自己爬进去,不用你丢!” “嘿嘿,可是阿爹还是喜欢丢!”话音未落,云峰就捞起云霁丢入木桶中—— 嘭!药液溅起,一对难姐难妹同时惨叫。 “你真是我亲爹吗?” 熬过一个时辰蒸煮的云霁,被美人娘从药桶中抱出来,掀开眼皮朝男人说完这句话后就再也坚持不住,凤眸一闭。 “是不是亲爹,你现在都不能睡,坚持一会!”云峰声音严厉,迅速从妻子手中接过一身黑绿色小女儿。 云霁听到他的声音,想要睁开眼,却如何都不能成功,刚刚吸收的药力在体内暴动,她觉得她快要死了,若是痛死的话,不如在昏迷中死去来得舒服一些,所以眼睫动了动后就没了动静。 “二丫醒来,默念功法,顺着我的真元的引导吸收药力!” 一声厉喝在耳边炸响,一股暖暖的却又透着清凉能量,仿若一股暖风一般,卷起暴躁的药力,这一瞬间,云霁舒服得低吟一声,神智也清醒过来,立时依言默念功法,而那股暖风熨过全身,将燥热和痛苦一点点驱散,功法运转,药力被炼化…… 不知过了许久,忽然轰然一声,身体每一个细胞都似在颤动,第一缕药力转化而成的真元终于被压入表皮之中,旋即第二缕,第三缕……##### 第11章:启天 真元不断被压入表皮,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感觉让云霁沉浸其中,她没有发现父亲脸色越来越惨白,但直到汗水从额上滚落后才撤回抵在她后背的手掌,而后继续给大女儿运功助其吸收药力…… 等到最后一股药力被吸收,疲惫之极的云霁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生龙活虎一般,身上有着使不完的气力,而大丫的情况与她一样,此刻正吵嚷着要跟父亲去狩猎。 这段时间,他们将地洞扩大,加固,俨然就是一个地下房屋,只是光线暗淡。 见云霁醒来,云峰按住吵嚷的大丫,又招手将她唤道身边,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昨日你们姐妹俩药浴乃是‘启天’,成功炼化药力为真元,且压缩至表皮之中,便意味着你们‘启天’成功,踏入了练体的第一步,进入练力期。” 终于成为修者了! 云霁满脸的兴奋,人小个矮的她伸手抱住男人的大腿,仰着头感激地对他道:“阿爹,谢谢你为我们找来灵药,又为我们运功炼化药力,不然这第一步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完成。” “哎呀,我记得是刚出药桶时问我是不是亲爹来着,”云峰低头对上小女儿的目光,促狭地问她,“那人不会是你吧?” 云霁一囧,而后目光一转,来个颠倒黑白:“阿爹,你听错了,我当时说的是你真是我亲爹!” “哈哈哈——”云峰大笑,弯腰一把将她抱起,用高挺的鼻子蹭了蹭她的小鼻子,“是阿爹听错了,我的二丫怎么会不认我这爹呢?” 一旁,苏玉看到父女俩的笑闹,脸上也露出笑意,只是目光停在小女儿的脸上,那张小脸因为药浴排出杂质而变得水嫩白皙,全然不复往日的病弱蜡黄,苏玉的水眸深处不由得透出忧郁。 苏玉记得,她小的时候也是体弱多病,但是修炼之后身体便强健起来,而今二丫也是如此,那么二丫是不是也是…… 越想越心慌,她张口打破欢乐的气氛:“大丫二丫,先前用药浴助你们姐妹跨入练体第一步,证明你们有修炼的资质,但接下来的练体却没有捷径可言,你们要做好吃苦的准备,但是不管多苦多累,你们都不能退却,尤其是你……” 苏玉目光转向云霁,眼底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尤其是你,二丫,你不能退!” 云霁从美人娘的眼底看出了慌张和惊恐,她拍了拍父亲的手,示意他放下她后,云霁挺直的小身板,郑重而坚定的说道:“阿娘,我不怕苦,不怕累,我只怕不能更强,所以您放心,我绝不会退缩!” 小小人儿,字正腔圆,一字一句仿若承诺一般,苏玉这一瞬间有个错觉,她的小女儿好似看透了她心中的恐慌。 但是,这怎么可能?二丫才五岁,出生在丛林包围的村落,从未出过丛林,又如何知道她的恐慌? 刚将错觉从脑海中甩出,苏玉就听到小女儿神来一句:“阿娘,在我吃苦受累之前,能不能给我起个大名?” “二丫不好听吗?”还未等苏玉反应过来,云峰就开口逗弄小人儿。 小人儿云霁立时哭丧了一张脸:“村落里叫二丫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要大名!”最重要的是提前将名字定下来,坚决不能叫苏若雪! 就在云霁暗自握紧拳头时,小手被人拉了一下,她转头疑惑地看向大丫,大丫却是疑惑地问她:“妹妹,你有大名的,你忘了吗?” 我有大名?! 云霁一惊,也不管是不是会暴露这具身体的内芯改变之事,急忙问道:“我的大名叫什么?” 千万不要是苏若雪,千万不要! 小人儿的急切和慌张,云峰与苏玉都看着眼里,二人对视一眼,而此时大丫清脆的声音响起:“云霁,你叫云霁。” 云霁? 听到大丫口中吐出的名字,云霁受到的惊吓,比之听到苏若雪三个字还要更甚。 居然跟她前世的名字一样,难道她穿越来此占据二丫的身体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吗? 还有,既然她有大名,为何名义的女主实际的炮灰到了苏家后要改名呢? 等等,当时苏若雪父母双亡投靠苏家,苏家让她们姐妹入苏家的族谱,那是给与她们的恩赐,她们便是不想接受却无法拒绝苏家的恩赐。 想明白后,云霁反抓住大丫的手:“那你呢,你叫什么?” “云晓,阿娘说我是晓光初现时出生的,所以给我取名为晓,而妹妹是雪霁放晴时出生,所以取名为霁。”大丫娓娓道来,而后转头向自家阿娘求证,“阿娘,我说得没错吧?” 苏玉展颜一笑:“没错,大丫说得很对。”此刻,她已经想明白,平日里他们都是唤其小名,大名不用,加之二丫年纪又小,记不住很正常。 云霁此刻想的是,只要护住了父母,苏若雪这个名字就不会冠在她头上,同样,苏若颜也不会成为大丫的名字! 得知自己的大名后,云霁要求爹娘不要再叫她二丫这个土得掉渣的名字,可惜被父亲无情镇压,就连美人娘也笑而不语。 摔,二丫这个名字难道要伴随她整个童年? 郁郁不乐的二丫童鞋随后被自家阿爹丢出去蹲马步,两个时辰后便忘了这份郁闷,全身心对抗发抖打颤的双腿,紧紧咬着牙关,汗水从额上滚落,全身被汗水打湿。 “二丫,重心不够低,往下压!” 蒲掌伴随着呵斥重重压在她的肩上,啪叽一声,云霁摔落在地,紧接着又是一道落地声,身为姐姐的大丫也摔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若不是因为云霁在坚持,不肯认输的大丫早就倒下了。 “起来,继续蹲!”首先呵斥却不是一直监督她们的父亲,而是一向温和的母亲。 此刻苏玉走到云霁身前,脚尖对着她的小脸,眼底一片冷然地俯视着她:“是谁跟我保证不怕苦不怕累的?如今却要赖在地上不起吗?”##### 第12章: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 “阿娘,我错了,我这就继续!” 云霁仰头回了一句,汗水滚进她的眼里,但她没有去擦,而是用手撑在地上想要起身,但绵软无力的双腿努力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好不容易双腿离地三寸,但很快啪的一声鼻子着地,一阵酸痛,眼泪抑制不住的滚落而下,混着泥土让她的一张小脸变得脏兮兮的。 云峰不忍,一步迈过去想要扶起她,但他刚弯下腰,就听得苏玉一声呵斥:“你这是为她好吗?真要为她好,就让她自己爬起来,否则早点放弃早省心!” 云峰心疼女儿,皱着眉劝妻子:“玉娘,二丫才五岁,就算想要锻炼她的意志,也不能……” “阿爹,阿娘说得对,我要自己爬起来。”云霁虚弱地开口拒绝了父亲的好意,而后闭上了眼睛,她没有再次尝试,而是在凝神聚力,以期下一次成功爬起。 默念功法,带起表皮内那一股细小的真元,一遍遍在体内运转,疲倦一点点散去,体内开始有了一丝气力,一点点增多…… 片刻后,在云峰和苏玉的目光之下,云霁缓慢却坚定地爬了起来,而后双脚钉在地面上,双手握拳,身体往下一蹲,标准的马步成形,苏玉的眸色顿时变得晦涩。 轻叹一口气,苏玉转身走开,而原本目露惊喜和欣慰的云峰一愣,担忧地望了过去,苏玉摇摇头,示意他不用管,走到洞穴边上,跳了进去。 就在这时,旁边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是大丫被云霁所激,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一时间,云峰得意又自豪,开口指导:“蹲马步是练体的基础,基础不牢根基如何能稳?等到你们能做到在蹲马步的同时凝神运转功法的程度,也就能过关了。” 就在云峰话音落下之时,他听到一道绵长的呼吸声,转头发现奇异的一幕,随着自家小女儿的呼吸,天地间的元气被牵引至她的四周,丝丝缕缕的,仿若顽皮的孩子一般在她身周嬉戏玩耍,虽大多数散去,但总有一点一丝进入她的体内。 云峰瞪大了双眼,刚刚还爬不起来的二丫,现在居然在一边蹲马步,一边运转功法,她是如何做到的? 不但能运转功法,而且能吸引天地元气,而她自修炼起不过一个月,“启天”也不过一日,这样的速度太惊人了! 他的女儿是天才吗?云峰眼底闪过狂喜,就在这时,“噗通”一声传入耳中,转头看到大丫摔倒在地,摔了狗啃泥。 “阿爹,我真是坚持不住了……”大丫哭了,泪水冲出,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两条沟壑。 看到向来要强大丫居然哭了,云峰也是一阵心疼,俯身抱起她,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道:“不哭大丫,你已经很厉害了,今日就到此为止,我带你回洞里去,你好好睡一觉,明日再继续,肯定会比今日坚持更久。” 大丫得了安慰,反倒哭得更凶:“阿爹,妹妹还在坚持,我说过以后要保护她的。” 云峰没想到大丫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哭,心中又是欣慰又是好笑,伸手揉了揉大丫的发顶道:“大丫,你要明白,这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尤其是天资这一项,有极少数人生来就是绝顶之资,也有人会很低劣,但更多的人却是不能修炼的凡人,而你能够修炼已经比大多数人强。” 大丫被父亲的话吸引了注意,眼泪停住,她扭头看了一眼蹲着马步却依然入定的妹妹,脆声问道:“那妹妹呢?她是不是绝顶之资的那极少数人?” 云峰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底忽然闪过一抹忧色,话语中却没有透出半分:“你妹妹啊,虽不算绝顶之资,但也比大多数世家子弟要强了。据我所知,那些世家子弟,从出生起便以药浴泡之,以保持身体的纯净,等到五岁开始修炼之时,又以数十种百年份的灵药丢入炉鼎中,将孩童放入鼎中,谓之‘启天’……” “启天?就跟我们昨日一样吗?”大丫脸上露出笑容。 云峰点头又摇头,在大丫疑惑的眼神中解释道:“昨日是给你们‘启天’,开启后天,只是阿爹能寻到的灵药种类不全,而且大部分都不到百年,顶多算是启天的简略版,所以你们得到启天会比世家子弟差上不少。” 说到这,云峰忽然自豪起来,开心地揉着大丫的发顶:“但是,你们都成功的开启了后天,而且留在表皮的那股真元也不弱,我的大丫啊,你的资质并不比世家子弟差,等过一个月,你们姐妹的基础垒实了,阿爹就带你们去狩猎,去更远的地方寻找灵药,你们的修炼速度也能赶上世家子弟。” 大丫顿时高兴起来,用力的点头,旋即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阿爹,你说过修炼是吸收天地元气淬炼我的身体,而天地元气存在空气中,我们直接吸收好了,为何要去寻灵药啊?” 云峰噗嗤笑了,伸手点了点大丫的额头:“大丫是不是以为灵药就是你小时候生病时喝的苦药?” “坐好了。”大丫被点破心思,立时不自在的在父亲怀里扭成了麻花,云峰啪的一掌拍在大丫的屁屁上,轻叱一声,大丫这次安分了,云峰继续道,“这世间万物皆有了灵性,而灵药灵性更甚,因为它们能直接吸收天地元气,但我们人族除非先天之体,否则无法直接吸收天地元气。而人族上古时候的大智慧者,开创了修炼之法,有资质者才能通过这功法吸收天地元气……” 云霁此时进入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她能看到四周有许多光点在她身周飞舞,嬉戏,也会有一些光点进入她的体内,但很快会跑走,唯有那光点正好撞上在表皮里流转的那一股真元,才会停驻下来,成为她体内真元的一部分,而她的身体暖暖的,好似回到了母体一般。##### 第13章:初展威力 在此微妙状态,云霁也能听到父亲跟大丫的谈话,听到他们说起天资,说到修者对天地元气的吸收。 人族即使有修炼功法,在没有进入先天之前,对于天地元气的吸收也是极少的,而且还有通过辛苦煅体才能将吸收的天地元气压缩进肉身之中,成为真元。 大强度的煅体,经常会给身体造成内伤,这是就需要药液来修复,这便是灵药的第一道功效。其二,人自降生起,便被后天浊气所侵,特定的灵药炼制的洗筋伐髓的丹药可以去除这后天浊气。这其三,便是直接吸收灵药炼化为真元。 故而,从修炼起,便离不开灵药。 灵药稀少,生长的地方多是险恶之地,且多有凶兽守护。父亲为了给她们姐妹准备“启天”的灵药,且还是年份不足的简略版,便足足准备了一月。 若是她们姐妹昨日不能启天成功,父亲也很难在附近再次找够启天的灵药,而靠她们自己吸收天地元气,自主启天,别说半年,就是十年都成功不了。 这一道“启天”仪式,也是拦住穷人踏入修者行列的第一道坎。 原书中并没有详写“启天”这一修炼过程,以至不明所以的云霁才会在看到那一锅翻滚的药液时十分抗拒,而今经历了这一番,她才发现觉得自己是多么幸运。 有功法,有父亲亲自为她们姐妹“启天”,更幸运的是她们一次就成功了! 心中激荡,微妙的状态仿若一个泡沫,啵的一下碎裂了。 嘭!云霁摔倒在地,跟她姐姐一样标准的狗啃泥姿势。 “哈哈——”不知何时大丫已经离开,唯有云峰还在守着云霁,见她摔倒,云峰不见心疼,反倒大笑起来,一步跨至她的身前,将她捞起来放在宽阔的肩膀上,戏虐道,“我的天才女儿,你可算修炼结束,不然都要吓着阿爹了。” 云霁此时浑身皆痛,被父亲调侃也只是朝他掀了掀眼皮:“为何会吓到阿爹?” “自然是你太天才,阿爹怀疑你不是我的种。”云峰混不吝的玩笑着,却惊得云霁心中一紧,被看透了? “那你觉得二丫会是谁的种?”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如水般温婉,却透着一丝寒气。 云峰被惊得一抖,立时转身赔笑:“玉娘你肯定是听错了,我刚刚说的是不管二丫多天才,都是我云峰的种,因为我娶了玉娘这么好的妻子。” 苏玉嗔怪地瞪了云峰一眼,只那眼神便让云峰酥了,而云霁忍不住吐槽,少儿不宜,阿爹阿娘,你们要注意场合啊! 但很快,云霁便没有吐槽的心思,因为玉娘就是过来提醒云峰,药液已经准备好了。 火焰熊熊,鼎炉滚烫,云霁来不及尖叫就被丢了进去,噗通! “啊——”落入鼎中,比昨日好不了多少的墨绿药液灌入她的口中,立时钻出液面,云霁大喊大叫,“阿娘啊,阿爹这么粗暴,我要求换一个!” “别瞎说,好好吸收药液。”苏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又往炉鼎下方添了一把柴。 云峰望着炉鼎中惨叫的云霁,十指交握,咔哧一声脆响,他嘿嘿笑了两声:“看来刚刚还是太温柔了些。” 云霁此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热浪带起药液一起冲入体内,冲刷着她的血肉,又痛又痒,她从尖叫变成哼唧,功法运转,药力被炼化为真元,丝丝缕缕进入表皮,汇入原有的真元之中…… 白气从云霁头顶冒出,墨绿的药液先是变得清凉,而后渐渐污浊,那是从她体内排出的后天污垢,就连她的小脸上也开始冒出黑色之物,看起来脏兮兮的。 云峰与苏玉对视一眼,眼中喜忧交加。 喜的是不过最低等的岐黄灵液,二丫却能一次将之吸收近九成,且不论她最后能炼化几分,光这药液的吸收率就远超一般的世家子弟。 忧的也正是她的这份出色,因为月阴之体身体纯净,极易被后天浊气所侵,皮肤黝黑,身体羸弱,但一旦开始修炼,排除体内后天浊气,丽色顿显,身体对药液,对天地元气的吸收要强于同等资质的修者,而且越到后期,效果越显。 苏玉哀叹一声,她几乎可以认定二丫便是传承了她的月阴之体,只可恨她如今没有半点实力,不能给予二丫庇护,一旦二丫元阴失去,必将成为男修追逐的猎物……或者他们可以一直留在丛林呢? 似猜到苏玉的心思,云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玉娘不用担心,二丫还小,等离开丛林,寻一个偏远的小城,我会找一份工作,只要攒够了元石换得破障丹,我便能晋级后天中期,到时也就能护着二丫。” 苏玉仰头望着眼前护了她十余年的男人,若非为了她,他不会背井离乡来到丛林,否则以他的资质也不会一直滞留在后天初期,而男人从来都是向往力量的…… 脸上绽放笑容,她轻轻应了声“好”。 一个时辰后,云霁从药桶中跳出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力,冲到一颗跟自家阿爹腰一般粗的大树前,大喝一声砸了过去,嘭! “啊!疼死了!” 云霁捂住拳头跳脚大叫,立时引发围观的三人一阵哄笑,但很快他们的笑声变为惊“咦”声,因为那树干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树冠哗哗作响。 云峰走过去,猛然握拳砸过去,劲风擦过云霁的脸颊,紧跟着轰然一声巨响,大树拦腰而断,断裂处碎屑飞溅。 云霁目瞪口呆,被云峰顺手拉开,才免于被碎屑扎破娇嫩小脸蛋的命运。 云峰望着自家被吓傻的小女儿,眼底满是笑意:“不错,我用了五成力将这颗树砸倒,二丫能砸出一个坑来,说明你现在有百斤力道了,在你这个修为和年龄能做到这一点很不错!” 云霁张了张嘴,望着完美炫耀了力量的自家阿爹,半响才说了一句:“我现在很受伤,我想静静。”##### 第14章:强大而神秘的男童 “静静,静静是谁?”大力士云峰疑惑,转头问大丫,“你们的小伙伴中有叫静静的吗?” 大丫自然也是一脸疑惑地摇头。 “噗嗤!”云霁被自家阿爹逗笑了,摇头道,“我现在不想静静,我要练功。” 逗笑了自家闺女的云峰手臂一揽将她扛在肩上,咧嘴大笑道:“修炼讲究有张有驰,今日天色已晚,吃过晚饭就休息,晚上我会给你做好木桩,让你明日对着木桩练,早晚有一日你会超过阿爹。” “那我呢,阿爹。”大丫满怀期待的问道。 “你啊,自然是接着蹲马步。”云峰一句打破了大丫的希望,大丫的小脸立时耷拉了下来,暗自发誓明日一定要坚持到日落。 …… 时间流逝,又一月过去,云霁打坏了十数根成人臂粗的木桩,大丫云晓也在半月前脱离了枯燥的蹲坑,加入了砸木桩的行列。 云峰在二女的纠缠下,终于同意带她们出去狩猎,苏玉自然随行。 这一日天气极好,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撒落而下,沙沙的脚步声中,还有被惊飞的鸟雀,扑棱声中发出几声鸟鸣。 走在最前方的云峰忽然停步摆手,紧跟其后的两个小丫头立时停下,屏气敛息,而后云峰手势一变,二人立时往两边包抄而去。 看见草丛中那只低头啃吃红色野果的兔子,云霁眼中绽放喜色,她一定要抓住它! 包抄,猫腰,一点点缩短距离,终于逼近至一丈之外,云霁双眼大亮,骤然扑过去—— “吱——”就在这一刹那,兔子竖起耳朵,尖叫着蹿飞,云霁扑了个空,啃了一口草。 “这边!”大丫大叫提醒,扑向兔子,旋即“啊”的一声大叫倒飞出去。 云霁跳起身时正好看到大丫被兔子撞飞,惊了一大跳,但眼底兴奋更甚,嗷叫着再次冲向兔子,一拳轰了过去—— 嘭!拳头与兔子大门牙撞在一起,一人一兔同时倒飞,云霁立时脚掌往地面一蹬,不顾手背出血,借力再次扑上去。 兔子差点被打断门牙,疼得它尖叫不休,却也彻底激怒了它,红眼冒出凶戾,长长的双腿往地上一蹬,咻地蹿出,那毛茸茸的前爪上咻地冒出尖锐的指甲,划破空间,抓向云霁的眼睛。 兔子暴起挥爪,寒光映入瞳孔,云霁一惊,前扑的身体想要躲开已经来不及,她只好变招护住双眼,准备生挨一下,但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忽然响起,由远极近—— 咻! 云霁脸上一热,手指缝隙中,她看到一只利箭洞穿兔子,擦过她挺翘的鼻子斜飞出去,下一瞬,耳边乍起数道惊呼声。 “二丫!” “妹妹!” 云峰苏玉和大丫一脸紧张地扑向她,云霁放下护在眼上的手,顺手抹了了一把脸,出声安慰他们道:“我没事,多谢阿爹救我……” 这次狩猎是姐妹俩的历练,云峰只会在她们遇到危险时出手,所以云霁想当然地以为是自家阿爹出手。 可是她话音未落,云峰猛然转身,目光如电地射向某处,脊背紧绷,云霁心一紧,扭头随之望过去。 沙沙脚步声,一道身影转出巨树野藤的遮挡,出现在云霁的视线中。 一个比她只高出一个头的男童,身着兽皮,手中拖着一张与他同高的长弓,腰上挂着箭筒,一支支箭矢上赤红的翎羽微微颤动。 云霁立时低头看向地上那只死兔子,兔子腹部一撮赤红,正是那箭矢的翎羽……漆黑的瞳孔倏地张大,她抬头再次看向男童,不期然中撞入男童冰冷的目光中。 “多谢公子救下小女。”这时,云峰忽然开口,朝走过来的男童抱拳道谢,用的是成人的礼节,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男童而轻视他。 男童将目光从那张满是兔子血的小花脸上挪开,沉默地冲云峰点了点头算是回礼,便径直越过他们,来到那只被洞穿的兔子前,俯身抽出利箭丢回箭筒,而后拎起兔子在原地等着。 云霁这会醒过神来,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刚刚被一个只比她高一头的男童的目光震慑住的,她能承认的只是被男童漂亮的小脸蛋晃了一下神。 好吧,这说法也没有高明在哪里去。 脸上一红,不过被兔子血遮住也看不出来红不红,云霁朝男童走去,刚停在他的身旁,学着父亲抱拳,张口只吐出一个“谢”字,身后一声高喊打断了她的道谢。 “少主,可算找到你了!” 一个身形彪悍的中年人忽地冲到近前,一脸惊喜地冲男童行礼。 男童却只看了来人一眼,将手中兔子往其手中一丢,便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抬腿就走。 张口向他道谢却被打断的云霁,自然也在男童无视的范围之内。 中年人抬手抓住兔子,闪身拦住男童:“少主,等一会,等护卫队赶来,我们再前行。” 中年人一边劝着,一边手指往嘴里一撮,似要发出独特的召唤之声,但男童根本不理会,抬脚从中年人身边绕过,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都不用跟着我。” 男童走了,中年人无奈跟着去了,很快又来了一队身着皮甲的护卫,皮甲胸口有赤红火焰图案,一看就知其主家势力超凡。 那护卫队长朝云峰问明了男童与中年人离去的方向,也就匆匆追过去。 苏玉走到一直发呆的云霁身边,轻声问道:“二丫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是谁?”仿若梦游一般的声音一出口,云霁忽然醒过神来,扭头看向自家阿娘。 美人娘脸上露出一抹笑,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一边给她擦去脸上的兔子血,一边说道:“看那男童的护卫,便知他是世家子弟,而且备受宠爱……” 说到这,苏玉忽然想到什么,停下手上的擦拭动作,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二丫,你可是在不高兴那位少主不理你?” 呃……云霁被问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第15章:“第一人”的传说 被人无视的感觉当然不好,自认小美女的云霁还是自尊心很强的,但对方于百丈之外一箭射死暴起的兔子,虽然他很可能不是想救她而是单纯地要狩猎那只兔子,却总归于她有恩,云霁自然不好计较他这点冷漠。 但是,那中年人一声“少主”彻底惊住了她。 条件反射地,她想起了男主瞿阳,书中写到瞿阳比苏若雪大两岁,如今正好七岁,同样是少主身份,这两人会是一个人吗? 不对,七岁的瞿阳此时还是傻子和废材,等到宅男穿越俯身那是一年之后的事情了,所以刚刚那傲气十足的男童不可能是男主。 不是就好,她这辈子都不想遇到男主! 就在云霁大松一口气时,美人娘在她耳边叹了一口气:“二丫,你没有离开丛林,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尊卑森严,那男童是贵族,而我们身为平民,平日见到贵族是要行礼的,至于他要不要搭理平民,完全看他的心情。” “……”云霁又是一呆,书中有提到这个世界等阶森严,但是男主女主都是世家子弟,算是贵族一列,除了见了皇族和长辈外,根本无需向任何人行礼。 “哈哈……”云峰笑着走了过来,往发呆的小丫头肩上一拍,“看把我家二丫吓的说不出话来,其实,丛林中强者为尊,哪里管那些世俗的规矩。” “阿爹,那小哥哥的实力似乎也比阿爹厉害。”大丫适时拆台,眼中全是对男童的崇拜。 云峰嘴角抽了一下,旋即干笑两声:“那男童不过六七岁,顶了天境界与阿爹相近,绝对不会超过阿爹。”说到这,他双眼一瞪,扫视两个丫头,“你们看到了吧,那小子年纪与你们差不多,实力却比你们强那么多,再不好好练功,你们永远都赶不上他!” “阿爹,你说过的,有极少数人天生资质绝顶,我不能跟他比。”大丫笑眯眯的反驳,将自家阿爹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资质绝顶吗?云霁却是一愣,她知道自家阿爹此时是炼肉期,却是花了二十余年才练到此境界的,而那少年小小年纪就能跟自家阿爹相比,可不就是资质绝顶吗? 她记得,书中写到宅男穿越附身到男主身上后,在体内那神秘老爷爷的帮助下,一日“启天”进入炼皮期,一年突破炼皮进入炼肉期,两年进入练脏,其晋级速度一时震惊整个瞿家,乃至满城上下,被人誉为年轻一代的“第二人”。 这第一人,乃是皇帝的麒麟子,等到男主干掉这第一人后,就会顺利晋级为那第一人。 等等,刚刚的男童年纪可是与男主相仿,也跟那皇帝口中的“吾家麒麟儿”年纪相仿,资质同样逆天……不对,那麒麟子如今可是身居皇宫,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野丛林? 再说,若是男童真是那“第一人”,中年人就该唤他“九皇子”,而不是“少主”…… “二丫,又发什么呆?” 云峰的大蒲掌按在头顶,云霁醒过神来,眼中再无一丝晦暗,冲自家阿爹嘻嘻一笑:“我在想第二只兔子在哪呢?” 谁管那男童到底是何方神秘人物,只要他一不是男主,二不是书中那第一人“九皇子”,就跟她没有一毛钱关系,而今她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完成她的第一次历练。 作为二十四孝的阿爹,云峰满足了她的愿望,一家四口转移阵地寻找新的猎物。 与此同时,那队护卫终于追上了自家主子,正松了一口气时,那陪着男童身边的中年人忽然神情一绷,抬手按住了男童的肩膀。 男童不喜他人触碰,正要甩开时,忽觉肩上之力重若山岳,咔哧膝盖一弯,摔倒在地,头顶是尖锐的破空声,带起炽热的火焰,他只觉得天地瞬间化作了火炉…… 黑衣蒙面人忽至,火箭纷如雨下。 “啊——” “护住少主!” 惨叫声,厉喝声,夹杂在打斗声中,男童一跃起身,搭箭拉弓,还未射出,就被中年人一把抱住,一掌拍出,一道旋风仿若龙吟一般咆哮,射至眼前的火箭全部被漩风卷住。 乘此时机,中年人一跃而起,几个起落,眼见要冲出黑衣人的包围圈,身后骤然响起一声暴喝—— “哪里走!” 嘭!中年人后心出现一道火掌,嵌入他的血肉之中,兹兹燃烧着,中年人五脏俱碎,张口喷出一口血。 “逃!”一声厉喝,中年人面目狰狞,一个猛力将男童丢出黑衣人的包围圈,转身扑上偷袭之人。 “抓住他,生死勿论!”偷袭之人一声厉喝,欲要躲开中年人直奔男童而去,却不想中年人已存了死志,拼劲全力抱住了他—— 轰!声响震天,血肉纷飞,化作一团火焰,缠住了偷袭之人,惨叫声刺破天穹。 男童被甩飞百丈才靠抱住一颗大树稳住身形,回头去看到护卫自己的人纷纷抱住敌人自爆,化作一团团火焰。 火焰映入漆黑的眼瞳之中,一片赤红,眼角流出两滴血泪。 “他在那!” 幸存的黑衣人疾呼着朝他奔来,男童咻的蹿向远处,唯有两滴血泪滴落,压弯了树下的杂草。 …… 傍晚,完成第一次试炼的大丫二丫,一人拎着一只肥兔子,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更多的是喜悦,欢快地跟在一家之主身后,往他们安居了一个多月的洞穴走去。 “等等——”忽然,云峰抬手,头也不回地压低声音道,“往后退,蹲下。” 云霁心一紧,连忙拉住大丫的手,退至一颗大树后,苏玉仿若云山的黛眉微微颦起,仿若护崽的母鸡护在姐妹俩身前。 云峰鼻子用力嗅了嗅,潮湿的地面上堆积腐败树叶好似与别处没什么不同,但他目光一凝,俯身掀开树叶,点点血迹显露出来,果然他的嗅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灵敏。 抬头看了眼百丈之外的洞穴,云峰心头一紧,转身朝妻女做了一个“呆着别动”的手势,而后缓缓朝洞穴走去……##### 第16章:受伤之人 看到父亲的手势,云霁的心更沉了,蹲着树后的身体又矮了几分,目光紧紧盯着父亲的背影。 进入丛林这一个月来,除了住的地方更加简陋外,其他的与村庄的生活几乎没有变化,以至于她差点忘了丛林的危险。 丛林之中凶兽遍布,进入丛林之中的修者自然遵循丛林法则,弱肉强食。所以,相比凶兽,他们一家更惧怕遇到强大的修者,也因此父亲在遇到男童时分外戒备,态度分外客气。好在,那实力强大的男童对他们不屑一顾。 但是,腐叶下的血迹是谁的?点点血迹,颜色还未被氧化变黑,只凭血液颜色和气味云霁基本能断定那是人血,而非凶兽之血。而那鲜艳的赤红,也意味着那人留下血迹的时间很短,甚至很可能滞留在附近,那么此人会不会带给他们危险? 云霁拽紧了拳头,体内仅余的几缕真元汇集在手背之上,隐隐透出白芒,她透过树枝荒草,远远看到父亲绷紧了脊背走到洞穴前,其身前就在那一刹那忽然暴起,一道刀芒劈向洞穴,但脚步一滑,猛然坠向洞穴—— “啊——”大丫失声惊叫,但只发出半声就被苏玉伸手捂住,而云霁豁然冲出去,其势之猛,苏玉根本拉不住。 心若擂鼓,随时都可能冲出胸膛,云霁不顾一切奔向洞穴,她不能让父亲出事,一定不能! 就在她即将冲到洞穴口时,一个脑袋从洞中冒出,怒目瞪她:“不是让你躲好吗?” 灰头土脸的脑袋,脸上没血,双眼绽放怒火,嗓门一如既往的敞亮,正是她的阿爹!云霁面露狂喜,双脚却是一软,噗通摔倒在地,这是人在极致紧张后骤然松懈的正常反应。 云峰看到此幕,又好气又好笑,但心中未必不感动,板着的脸缓和下来,朝远处的妻女招手后,对她道:“进来搭把手。” “阿爹你的手——”云霁盯着云峰手掌上的血迹,脸色煞白。 云峰忙解释:“不是我的血,是……”说到这顿住,他超四周扫了一眼后才道,“你进来就知道了。” 听到解释,云霁这才放心,却又带着满腹疑惑跳入洞中。 一进洞,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看到从头顶投射而下的光线照在一张苍白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上染了血迹,毫无生气的耷拉在眼窝处,那人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洞壁角落,衣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余鲜血的赤红,奄奄一息。 云霁瞪大了双眼,这不是她那救命恩人吗? “他受伤了,却还做了一个陷阱,差点让你阿爹栽一个跟头,不过,我也差点将他一劈两半,好在最后我认出了他,不然真将你的救命恩人杀了,我得悔死。”云峰指着洞壁角落里的男童,一边摇头一边惊叹,“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做下后手,虽潦草了些,但这份心智实在不凡,你这毛躁丫头跟他一比,唉,我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的女儿。” “那你问问他同不同意做你儿子。”云霁见父亲安然无恙,自是有心情与父亲斗嘴了,而她在这一瞬间隐隐看到漂亮男童的眉头皱了皱,好似对她的话极为不满。 他明明已经昏迷了,怎么可能听到她的话?云霁自哂一笑,快步走到小小身影之前,想为他处理伤口,却被父亲拦住。 “你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包扎?”云峰一脸嫌弃,用下巴点了点一旁摆放的药材,“去,把这些药草碾碎,我来给他处理伤口。” 云霁看了看自己小手小脚,好吧,包扎的活还是交给“大人”吧! 大丫和玉娘晚了一会也进了洞,看到男童也吃了一惊,但谁都没有提将他丢出洞外的建议,而是齐齐帮忙包扎。 等到撕开男童浸透鲜血的衣物,云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身上没有一丝完好的皮肉,满是伤口,有刀痕,有划伤,还有灼伤,就连胸口上方都插着一支箭,好在距离心脏还有一寸距离,不然就是有绝世灵丹,像他这一路亡命奔逃也会死得不能再死了。 胸口上的箭矢已经被折断了尾部,只有三寸箭身留在外面,而以男童孤身一人躲藏在此的情形看,这箭矢很可能是他自己折断的,只这份决断和狠劲惊得云霁眉心跳了跳,又敬又畏。 想到大半日前还救下她小命的高傲男孩,如今却躺着这里奄奄一息,云霁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气愤,到底是何人对一个六七岁的孩童下得了这般狠手?利益之争吗? 不过,以这男童表现出来的绝顶之资,还有这绝顶心智,也确实值得他的敌人早下手为强。不过,若是男童熬过这一劫,他的敌人日后就得活在时刻谨防报复的惶恐之中了。 “我一拔出箭,你立即把捣好的药敷上,”云峰蹲着男童身前,扭头嘱咐云霁,却见她神游天外,脸色一肃,“二丫,听到阿爹说什么了吗?” 云霁忙拉回歪楼的思虑,将手中举着的捣药钵子举了一下,里面是捣碎的药草,药汁碧绿,她点头道:“阿爹,我听到了,我会在你拔剑的刹那将草药敷上去,保证动作迅速。” 看着小小的人儿举着斗大的药钵,苏玉不太放心,伸手要接过:“还是我来吧。” “阿娘,我能行。”云霁捧紧了药钵,肃着脸像自家阿娘保证,而后又道,“他今日救了我一命,我为他敷药也当是偿还一部分他对我的恩情。” 苏玉与云峰对视一眼,眼底皆闪过欣慰。 修炼除了吸收天地元气提升实力外,修心同样重要,否则一旦心魔入侵,修为将止步不前。此前二丫受了这男童的救命之恩,而今让她搭手,就是想要她偿还恩情,不然,他们夫妻俩未必肯留下这明显惹上了大麻烦的孩子。 云霁不知父母心中所想,她一向奉行得是“谁对我好,我就对谁更好”的原则,所以看到男童受伤垂死,她是绝对不会不管的,而能出上一点力,也确实让她心情愉快。##### 第17章:慧极则伤 “开始。”云峰再次对云霁提醒,而后猛一拔出箭矢,几乎同时,云霁将墨绿的草药敷上了伤口,男童痛苦的闷哼一声,口中溢血,而墨绿的草药开始出现一丝血色,早就等着一旁的苏玉帮其缠上绷带,配合得默契无比。 唯一帮不上忙的大丫奉献了一套衣裙,待男童换上,云霁忍不住笑了,若不事先知情,没人会把穿了女装的他当男孩,那小脸蛋真是漂亮得不像话,而今虽说脸色苍白如纸,脆弱得仿若瓷娃娃,却反倒添了几分病弱之美,想那林妹妹的病弱之美也极可能比不过眼前的男童。 不过,她不会承认自己妒忌的,在这世上,没有相应实力保护的美丽,毁灭起来更是让人哀叹。 云峰心底并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风轻云淡,将洞内血迹处理一遍后,立时出了洞,等到他将外面的痕迹血迹全被遮掩起来,已经月上中天。 “阿爹,我饿了。”大丫在云峰进来后,捂着肚子可怜兮兮的说道。 云峰闻言面有难色,他转头看向角落里至始至终没有醒来却也没有断气的男童,抱歉对妻女道:“今日不宜开火,忍忍,明日阿爹就给你们烤兔子肉吃。” 伤了男童的敌人此刻很可能还在寻找他的踪迹,一旦他们开火就可能将敌人引过来,到时他们这一窝妇女幼童外加垂死病号,十有八九被人连锅端了。 云霁想到明白,所以她拉住大丫的手道:“姐姐,明天我保证不跟你抢吃的。” “噗嗤!” “你这吃货。” 苏玉云峰夫妻俩笑着摇头,大丫顿时羞恼地跺脚:“我身为姐姐怎么会跟妹妹抢吃的?” “是,是妹妹错了。”云霁适时服软。 说笑一阵后,一家人就睡下了,不过有人确实睡着了,如大丫、苏玉还有那至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的男童。 云峰的双眼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云霁往他的身边挨了挨,就被一只大手拎起来放在温暖的怀里。 云霁有些不习惯,却也没有挪开,因为这潮湿的洞穴实在太冷了,她伸出干材一般瘦弱的手臂抱住了自家阿爹的腰,热气透过来,她舒服地轻叹一声。 “二丫,你怎么不睡?”云峰搂着云霁小小的身子,寒气从她体内渗过来,他心疼的运起真元替她驱赶寒气,而她这冰寒的体质与妻子的一般无二,看来小女儿真的继承了月阴之体,以后真是祸福难料。 云霁不知父亲心中忧虑,只老实回答他的问题:“睡不着。” 她不是体弱的美人娘,也不是大丫那样货真价实的孩童,想到随时有可能闯进一帮强者杀掉他们一家,云霁哪里敢睡? 云峰似明白她心中的害怕,叹息道:“慧极则伤,阿爹此时希望你不要那么聪明,这样你就能跟你姐姐一样安睡。” 云霁沉默,而后伸手拍了拍父亲的侧腰,其实,她是想拍后背来着,奈何人小手短,“阿爹,你别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云峰失笑,他一个大男人是被五岁的孩子安慰了?不过,他这心里怎么这么暖? “阿爹,我们明天开始挖洞吧,直接从这洞里挖出一条新的道,就如同我们之前从村里挖到这里一般。”云霁又道。 “好,明天就挖洞,咱们换新居。”黑暗中,云峰用下巴抵住小女儿的头顶,无声的笑。 此刻,他真心觉得有一个聪明的女儿既是一种骄傲,也是一件极为伤脸面之事,所以他决定不再外面吹嘘自己的女儿,只自己偷着乐就好了。 好容易熬到天明,云峰早早出去打探一番,又带回烤好的兔子,只一进洞就得到一个坏消息。 “阿爹,他发烧了。”云霁抓着男童滚烫的手,眉头紧蹙,他整个烫得如同火炉,原本没有血色的脸上此时一片潮红,汗水滚落,若是继续烧下去,就算烧不死也可能把脑子烧坏了。 相比一个漂亮的傻子,她其实还是傲娇的小屁孩一些。 苏玉被惊醒,起身过去查看一番,张口开出药方:“夏枯草,紫苏,车前草,石斛根,月芝草,年份至少是十年以上的,动作要快。” “我这就去。”云峰丢下兔肉,转身就跳出洞去,云霁忙追过去,递给他半只兔子。 “阿爹,吃了东西才有力气干活。” 云峰接过兔肉,眼中满是柔光,点头对她道:“照顾你姐姐和阿娘,我很快回来。” 云霁却莫名心跳一下,对他道:“我跟阿爹一块去。” 但是话音未落,洞穴之口就被云峰用巨石盖上,严厉的声音透过缝隙传进来:“二丫,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该知道如何做是最好的。” 云霁闻言脸色一黯,她明白,除了父亲外,她是这一群妇女幼童伤患中实力最强的,她不能离开,但是她的心却一直不能安定。 不行,她必须做点什么! 仿若无头的苍蝇在洞中打转,忽然,她看到角落里的工具,立时冲上去抓起铁锹。 “二丫,你要干什么?”苏玉觉着这孩子有些不对劲,忙过去拦住问道。 云霁却顺手将铁锹塞到苏玉手中,急声道:“阿娘,这里不安全,我们赶紧挖洞换个地方。” 说着拿起另一把铁锹开始干活,大丫被这动静吵醒,问明情况后,也要帮忙,却被云霁推到男童身边,吩咐道:“姐姐照顾他,用凉水帮他降温,其他的不用管。” 被妹妹分派了最轻松的伙计,身为姐姐的大丫有些不自在,转眼看向阿娘,后者指着角落里烤好的兔肉道:“你先吃些东西,然后按照你妹妹的意思照顾那位小哥哥。” “好。”饿了一整晚的大丫双眼一亮,跑过去取来兔肉,却没有立时啃吃,而是递到玉娘和云霁手中,“一起吃。” 云霁此时焦躁异常,哪里有心事吃东西,但在自家阿娘的威逼下,到底还是接过兔肉,啃上一口,顿时,肉味在口腔四溢,油汁香甜,空腹的肚子进了食物,焦躁的心莫名平缓许多。##### 第18章:出事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你不能在事情还没发生前就自乱了阵脚。”苏玉心疼地看着大口大口啃肉的小女儿,伸手抚摸着云霁稀疏焦黄的头发,眼底涌动着怜惜,还有无力保护后者的愧疚,“你执意踏上修途,那以后不可避免会遇上危险,甚至可能是关系生死的危机,这时,你不能慌,你要镇静,想好对策,而后按照你想好的对策一步步来。” 云霁闻言咽下口中兔肉,仰着头望着一直病弱的美丽女人,开口问道:“但若是最后还是失败呢?” “尽人事听天命,不可强求。”苏玉眼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对上云霁黑亮的凤眸,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云霁脸色一白,连连摇头:“不,我不信天命,至少不信书中……”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忙闭上口,将没有吃完的兔肉放下,火急火燎的抓起铁锨开始挖洞,不过跟刚刚的焦虑相比,她现在是既定了目标的心安,还有浑身使不完劲力。 她挖的洞,是当初他们从村里挖出来又填上的通道,相比别处,这里的土质松软许多,而且每隔一段,就留了一个空洞,以备万一,没想到今日真的用上了。 洞的高度只比云霁高一尺,又挖得很窄,一边挖,一边将挖出的土堆积到洞穴中,通道一点点延伸,太阳从东边升起,升至中天,最后坠入西边丛林中,云霁母女俩配合,终于挖到了第一个预留的空洞,而此时云峰还没有回来。 回到原来的洞穴,此时洞穴堆满了土,空间剩下不到五分之一,云霁吩咐大丫:“你背着他去预留的洞中,阿娘在里面等你们,之后我会把洞穴堵死,若是三日之后我和阿爹都没有重新挖通通道,你和阿娘就自己挖开洞穴上方的泥土离开。” 大丫虽然是货真价实的七岁女童,但是她出生在被危险丛林包围的村庄中,危险意识比之同龄人强很多,所以她隐隐察觉到云霁话语中透着不详的气息,便抓住云霁的手,小脸上满是坚定:“要走一起走,要不谁都不走。” “姐姐,我要等阿爹,”云霁耐心的解释,“而你要帮忙照顾阿娘,我们不能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大丫不懂什么叫篮子,什么叫鸡蛋,但她确实放心不下阿娘,也不放心在外采药的阿爹,一脸纠结,举棋不定,但旋即想到什么,双眼一眯,蹿到角落里,一把拖起烧得人事不知的男童,恨恨地道:“都怪他,我们才会遇到危险,现在我就将他丢出去,危险也就会远离我们……” 云霁被大丫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忙拦住她,将头脸着地的男童翻过来,放在他的鼻息上,灼热的气息灼烧她的后背,她放了心,便抬头对大丫摇头道:“这事跟他有关系,但是也不全然是他的关系,阿爹昨日好不容易保住他命,你不能将他丢出去。” 大丫急了:“怎么不关他的事,没有他,阿爹不会出去采药,妹妹你也不会想着挖洞,现在又将阿娘一个人丢在预留的洞穴中,我将他丢出去,那我们的生活就会回到从前!” 云霁有些吃惊的望着大丫,自己这个身体的姐姐,不过七岁的女童,却能如此清晰的分析危险的来源,执拗的要将危险源头丢出去,而这份敏锐和聪颖是自己前世成年前都没有的。父亲一直夸她聪明,但其实真正聪明是他的大女儿,自己不过是占着前世阅历以及对原书故事脉络的先知而已。 想明白这点后,云霁知道糊弄不住她,便直接对她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事情的起因,那就该明白,当我们决定留下他时危险就在潜伏,而你现在将男童丢出去,不但不能让父亲立马安全无恙的回来,还可能将敌人引过来。所以,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带着他立时去找阿娘,我留在这里等父亲,而我可以给你保证,我一定会带着父亲去找你们。” “你说真的?你和阿爹不会有事?”大丫似被说服了,但又执拗的想要个保证。 “当然,你忘我有预见能力了?”云霁为了增加说服力,动用了杀手锏,“我昨晚就预见过了,我们这次有惊无险,最后都会没事。” 虽然这杀手锏是虚假的,但是有着兽潮攻击存在的事件佐证,大丫这下却是轻易的相信了,而后不等她催促,利落地拖着男童入了通道。 随后,云霁用土快速的堵上了通道,不过最终洞穴中还是残留了很多土,她便用铁锨将土拍实,尽量做得严密些。 月上中天,云峰还是没有回来,尖锐的风啸声还有夜莺的叫声通过缝隙传入洞穴中,云霁的心越来越沉,父亲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他不会到夜里还不回来! 是等在洞里,还是出去寻找父亲? 从理智上说后者更稳妥,毕竟以她初入炼皮期的实力,出去就是给凶兽送菜的份,但是一想到可能永远等不回父亲,云霁就再也待不住了,用尽全力顶开盖住洞穴的巨石,翻身跃出洞穴,按照父亲今早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 天空上月色朦胧,只有少量的月光透过树枝缝隙照进丛林中,光影如同鬼魅,伴随着风啸声、鸟叫声、虫鸣声还有凶兽酣睡声,更让人心惊胆战,云霁脸色煞白,但她没有转身跑回洞穴,而是坚定的前行。 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走过月光照射的地方,那月光好似被吸收了一般,无端地暗了几分,与此同时,她感觉身体忽然轻盈了几分,幽暗的丛林在她眼中忽然清晰许多,她甚至感觉比在白日里看得更远。 云霁被惊得脚步一滞,朝四周看去,左后方一米之外的草叶上趴着一只指甲大的甲虫,须脚分明;右前方百米外有一只长得如同犀牛的凶兽躺着草丛中呼呼睡觉,吹动得嘴上须毛有节奏的颤动……##### 第19章:今日就要被炮灰? 云霁眼底露出狂喜,她看到月光仿若精灵在草叶空气中跳舞,她看到幽暗的景物在她眼中变得清晰,这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却又真实的发生了。 自她重生在此界,不管是在村落里,还是在丛林中,云峰绝对禁止妻女在夜间出院子或洞穴,以防遇到危险,以至于云霁现在才发现自己在月夜中有着奇异的视力。 不过,这奇异的视力或许是在她修炼之后才有的,还很可能给她的月阴之体有关系。因为这奇异的夜视明显跟月光有光,而她的月阴之体只有在修炼后才会被激发出来,如此说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唯一不通之处便是书中好似从未提过女主苏若雪有这夜视能力。 不过,原文以男主瞿阳为视角,很多东西都不可能写明,而关于苏若雪这个明面上的女主,实质的炮灰,作者更多着墨于她美丽的容貌和温柔似水的性格,还有那坑爹的月阴之体,有关她出现的战斗场面不是一笔带过,就是躲在男主瞿阳身后做一个合格的花瓶。 回想了一遍剧情,云霁无语凝噎,难道男人眼中的完美女人就是花瓶吗? 算了,她又不准备嫁人,谁管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云霁想明白后,利用这份夜视,躲过凶兽,避开可能踩到陷阱坑洼之处,快速地往前走,心中暗自向各方神佛和上帝祈祷,祈祷她找的方向没错,祈祷她赶快找到父亲。 忽然,她听到一点奇异的声音,似风啸,又似箭矢穿透空间的尖啸声,后背一寒,她立时扑到在地,又顺势滚进身侧的一丛草丛中—— 嘭!在翻滚的刹那,她看到一支利箭擦过她头顶上方,射入一丈开外树干中,直入三寸之深,箭尾快速震动,发出低低的嗡鸣声。 刚刚在眼中还透着一丝神秘和美妙的月夜,就在这一刹那化作张开血盆大口的荒古凶兽,其尖利的牙齿已经逼近她的脑袋,云霁脸色煞白,却用力屏住了呼吸,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 “黑三,为何射箭?”黑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落在云霁耳中,却仿若是从地里爬出的幽魂,她更是大气不敢喘,憋得小脸通红。 “刚刚看到一个黑影,以为是凶兽就试探射一箭。”又一个声音响起。 “去,把箭收回来,不能留下痕迹。”前一个声音立时下令。 “哪里用得着这么小心……” 射箭之人小声嘀咕一句,立时被低沉声音呵斥:“叫你去就去,再敢废话,你就永远不用再小心了。” 这句话里透出彻骨寒意,不禁吓住了射箭之人,也吓住了云霁,因为那人要取回箭矢,就必然从她身边走过。 月光随着上方树叶的晃动,不时漏下一两束光,照射在草叶上,长长的草叶垂落下来,遮住一个小小的身子,蜷缩着的身体。 射箭之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仿若踩在她的心脏上一般,冷汗从额上冒出,流入土里。 跑,还是不跑? 跑,暴露行迹,对方实力比她高,速度比她快,箭术高明,她被射死的可能性高达九成九,另外活命的零点一成就是被活捉;不跑,对方路过之时,就算眼瞎,但修者的五感极为敏锐,必然会发现她,最后结局还是一样。 难道,她这个炮灰女主不等到剧情开始就要在这里挂掉? 云霁此刻很想相信剧情的惯性,但是危险的情势使得她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剧情上,鬼知道等她死后,她的美人娘不会在丛林中捡一个闺女带回苏家,到时一样有个苏若雪,剧情一样顺利发展。 但是,她不想死!也不想父亲美人娘还有大丫遭遇书中一样的命运! 双眼一闭,让睫毛上的汗水顺着眼窝流下,视线变得清晰,忽然,她看到插着箭矢的巨树上方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倒挂着一条蛇,手臂粗的蛇身,墨色斑纹,三角头,长长的蛇信从口中吐出。 在没有月光的黑暗中,她却清晰地看到猩红的蛇信上有三个分叉,而不是普通蛇类的两个分叉。 她知道这种蛇,父亲曾特意跟她说起过这种蛇,墨斑毒蛇,只要被咬一口,神仙难救。所以,父亲提醒他,一旦看到墨斑毒蛇,有多远跑多远! 前有毒蛇顺着树枝在游走,后有射箭人在逼近,云霁此时恨不得朝上天竖一个中指,大爷的,这是不给她一丝生机吗? 不对,生机就在那条墨斑毒蛇上!脑海中闪过灵光,云霁眼中露出狂喜,手指微动,抓住了地下一颗石子…… “动作快点,若是三日内还是找不到那小子,咱们都得不了好!”低沉的声音再次催促。 那射箭之人在其催促下加快了速度,口中抱怨着:“偌大的丛林里怎么找那小子?或许他早就被吞进凶兽的肚子里了,难道要我们杀了满丛林里的凶兽,从凶兽肚子里找出碎肉不成?” “就算被吞进凶兽肚子里,他的血衣还有痕迹什么的总不能都不见?别废话了,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声音低沉的黑衣蒙面人站在一棵树下,一边查看着四周环境,一边训斥他新带的菜鸟,但是话音未落,他忽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杂夹在夜风中,好似石子破空之声,但还未等他做出反应,前方菜鸟忽然大叫一声:“啊!” “发生了什么事?”黑衣蒙面人大声喝问,身体同时爆射而出,矫健若豹虎猛扑,但还未扑到近前,他看到菜鸟前扑倒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蒙面人反应却极为迅速,前扑的身形猛然一滞,弯弓搭箭,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 就在利箭射出的刹那,一道小小的身影忽然从前方的草丛往外扑,黑衣蒙面人目光一厉,一箭刚出,另一箭已拉满了弓,箭头瞄准那道身影,但就在他手指将松未松之际,一道长长的黑影忽然朝他扑过来,腥风迎面扑来,胸口顿时窒闷……##### 第20章:阿爹你会没事的! 蛇!黑衣人瞳孔一缩,危机之下,箭头方向立转,身体爆退,但箭矢刚出,他脖子一凉,惊恐之下,以弓为兵,横击而去,嘭! “丝丝——”墨斑蛇被击飞,蛇尾一勾,挂在一根树枝上,发出愤怒的声音,猩红的竖眼盯着那暴退的黑衣蒙面人,蛇身一弓一弹,再次扑咬过去。 而这一次蛇口大张,两颗尖利的牙齿下飚射出毒液,一线墨绿的毒液,在月光下闪着荧光—— “啊!我的眼睛!” 云霁听到身后凄厉的惨叫,心漏跳了一拍,速度骤升,亡命奔逃,因为一旦那人也被墨斑毒蛇咬死,下一个被毒蛇追击之人就是自己了! 黑暗之中,蛇通过分叉的蛇信感知热源充当眼睛,而云霁因为月阴之体天生比常人温度低,加之她刻意控制,在蛇的“视线”中,她跟掩藏她的草丛无异。 正是利用这一点,之前她在射箭之人走到离她只有一步距离时,而此处是射箭之人发现她的临界距离,她瞬间出手,射出石子,惊动毒蛇,毒蛇暴怒,首先袭击的是正好刚巧走到草丛处的“热源”,射箭之人! 此后一切按照她的预想进行,甚至连黑衣人也被毒蛇追击,一切完美得让云霁不敢相信,却也心有余悸,因为但凡差上一点,死的就是自己! 同时,墨斑毒蛇的厉害更让云霁惊惧,黑衣人你可一定要再坚持片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杂草荆棘划过她的手脚脸颊,火辣辣的疼,但她没有丝毫停顿,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 不知跑了多久,或许一个时辰,或许只有一刻钟,嗓子眼火辣辣的疼,心脏好似要从胸口蹦出来,她喘不过气,眼冒金星,视线模糊,忽然,斜里扑来一道黑影—— 蛇追来了!云霁瞳孔一缩,掉头就跑,腰上被什么缠住,惊惧从心底蹿起,云霁失声尖叫:“啊——” “二丫,是阿爹!”云峰见小女儿惊恐挣扎,忙在安慰道,“是阿爹,二丫莫怕。” 听到熟悉的声音,惊惧的云霁愣住了,扭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凤眸中刚绽放狂喜,目光便是一滞,她看到父亲嘴角处溢出鲜血,一直延绵至下巴,滴在她的小脸上,温热粘稠。 “阿爹,你怎么了?” 云霁又惊又怕,伸出小手去擦他嘴角的血,云峰却偏头避开,同时松开了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半跪在地,仰着头眷恋地看着她的小脸,嘴角扯出一丝笑:“二丫,阿爹抱不动你了,你自己走好吗?” 月光透过树枝叶片,丝丝缕缕投射而下,映在凤眸之中,云霁这才看清父亲早上一身整洁的兽皮衣物已经被鲜血染红,后背插着一只箭! 在看到箭矢的这一瞬,云霁的心好似被重锤狠狠一击,眼泪瞬间涌出,她抓住父亲的胳膊往她稚嫩的肩膀上一搭,一边用力扯着,一边哽咽道:“阿爹,我带你走,你会没事的!” “二丫,你听阿爹说。”云峰没有动,就势用手按住云霁的肩膀,不想一用力却咳嗽起来,“咳咳……” 鲜血伴随着咳嗽声从口中涌出,仿若泉涌一般,云霁吓得脸色苍白,伸手帮他顺着胸口:“阿爹,你别动,我听话就是。” “药……”云峰双眼快睁不开,他猛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继续道,“药在背囊中,带回去给那男童服用,但若是……” 说到这,云峰双眼猛然大睁,伸手抓住满脸泪痕的小女儿,眼底满是疼惜,却忍着痛一字一句的交代:“若是那男童好不了,或者遇到追杀,就将他丢出去……” “阿爹,你不要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云霁猛然一抹泪,取下他的背囊,从里面翻出止血的药材,此刻她万分庆幸昨日父亲让她碾研给男童止血的药材,她当时本着技不压身的想法,一一记住,不然此刻她真的要抓瞎,毕竟用错一味药很可能让父亲伤势加重。 也不管分量比例,云霁将止血药材统统塞入嘴里,用力嚼动着,苦涩的药汁顺喉而下,苦得她眼泪汗水一块流下,但她没有停止。 云峰看在眼底,心疼却又无力,他极力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却无力垂落,眼皮沉重无比,他知道自己快坚持不住了,被人射中后心,便是没有射穿心脏,但是他从悬崖坠落,又一路奔逃至此,除非复元丹在手,否则必死无疑! 复元丹……呵,复元丹,若是五十年前云家有一颗复元丹,他的爷爷,云家唯一一个练体中期的修者就不会因为伤重而亡,云家不会一下子败落下来…… “二丫,照顾你阿娘……”云峰猛然提起最后一丝力气,用力喊着,但声音却细若游丝,“姐姐……跑!” 最有一个字吐出,眼皮阖上,云峰身体一歪,嘭! 云霁刚把草药嚼碎吐出,就看到父亲闭眼摔倒在地,她的大脑一懵,一片空白,直愣愣地望着…… 但下一瞬,她猛然扑过去,撕开父亲身上破碎的兽皮,抓住他后背上那只利箭,猛然拔出,带起一片鲜血,但下一瞬,云霁将嚼碎的止血草药敷在伤口上,脱下身上的兽皮,将伤口缠住打上结,口中喃喃自语:“阿爹,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不会的……” 处理父亲的好伤口,她站起身,打量四周,望见北面十米外被月光照射怪石堆,凤眸顿时一亮,她抓起父亲的胳膊搭在瘦小的后背上,她咬着牙,使出全身的气力,艰难地拖着他朝怪石堆而去,脸上却扬着笑。 月阴之体,呵,月阴之体啊! 这一刻,云霁万分感激上天让她占了苏若雪的身,得了她的月阴之体,所以她不会让父亲有事,她要他活着,一直活着! 地上拖出两条痕迹,不过十米距离,途中接连摔倒两次,两次爬起,将父亲放在背上,继续拖行,半刻钟后她终于将父亲拖到了怪石上,安放好。 月光照射而下,被汗水打湿发髻和衣物的小人儿很是狼狈,她急喘了两口气后,便双腿盘坐,闭上了凤眸,汗珠顺着额头滑下,折射着月色清辉。 这一瞬,笼在她身上的月光好似暗了一下,又好似被什么吸收了一般,昏暗向四周蔓延,怪石堆变得昏暗,但是天空的圆月却没有半点变化,也没有被乌云挡住,依然朝着大地洒落清辉。 原来,变化的不过是怪石堆上的月光,是怪石堆的那小小人儿吸收了月华之精。 月阴之体,身为书中十大变态体质之一,虽有着让云霁大呼坑爹的炉鼎特性,但是它确实有着其强大之处,有着让其他修者垂涎的特性,其中之一便是吸收月华之精,转化为自身能量。##### 第21章:以命换命 月上中天,清辉笼在她身上,先是变暗,而后慢慢变得明亮,身体吸收的月之精华到了极致,所以由内而外散发荧光。 这一瞬,云霁唰的睁开眼,凤眸中一片月华,双手竖至胸前,快速结印,结出一道道奇异的灵纹,而她身上绽放月白之光,越来越亮,与头顶上方的明月交相辉映。 寂静的丛林,怪石堆外,沉睡的鸟兽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极其舒服的能量,它们睁开双眼,转动脑袋四处寻找能量的源头,但下一瞬,天地一片白光,刺得它们闭上了眼—— 云霁化作一轮圆月,白光耀眼,她忽然将双手往父亲后心一拍,白光笼罩父亲,她刚刚吸收的月华之精,她体内的能量,她的生机,全部透过那双稚嫩的小手传输至父亲的体内。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云峰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就连后背那处差点射穿心脏的箭伤也缓缓愈合。随着时间推移,他脸上的死灰之色慢慢褪去,开始出现一丝生气。 生气蔓延,蔓延至胸口,那颗停止跳动近一刻钟的心脏有了一丝动静,轻轻鼓动了一下,而后慢慢变得有力,嘭……嘭……嘭…… 于此相反,云霁身上的白光越来越暗,光洁的额上滚落汗水,原本就不圆润的脸颊凹陷下去,甚至出现了浅浅的皱纹,按说这样的情况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五岁的孩童身上,但确实出现了,是因为她在用自己的生机换取父亲的生机,将她的寿元转嫁在父亲身上,所以她未老先衰。 当皱纹爬满整张脸,她的肌肤上现出灰败之色,云霁觉得好累,她好想睡觉,但是她怕自己睡着了,便会功亏一篑,父亲就再也醒不来了,所以她坚持着,再坚持着…… “你在干什么?” 忽然一声厉喝在耳边响起,云霁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父亲那张惊恐却透着生气的脸,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笑:“阿爹,我说过不会让你死……”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云峰抱着满脸皱纹头发枯萎的小女儿,涕泪齐下,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不停的唤着:“二丫别睡,别睡,睡着了就再也见不到阿爹了……” 云霁听到了父亲的呼喊,她也想回应,但是眼皮太沉了,她身上没有一丝气力,意识沉向无底深渊,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远…… 忽然,口中一片甘甜,而后顺喉而下,一丝生机在她体内游走,父亲的声音开始清晰起来:“二丫,不要睡,不要睡……” 随着口中甘甜越来越多,云霁终于积攒了一丝力气,眼皮动了动,努力许久她终于吐出两个字:“不……睡……” 听到她发出一丝声音,云峰喜极而泣,将手中正在榨汁的人参撕下一片放入她的嘴中,而后抱起她一路狂奔,一边说道:“二丫,我的乖女儿,含着人参坚持住,不要睡,我们一会就见到你阿娘了。” 云霁虽然醒了,但是大脑很沉,很昏,父亲的话她听到了,却只记住了两个词,她口中重复着:“不睡……阿娘……” “对,只要见到你阿娘,你就有救了!”云峰如今只能将希望寄托了玉娘身上,不然他现在就会崩溃。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死去,将自己的命还给女儿,但是他做不到,他不是月阴之体,他无法将刚刚从女儿身上得来的生机还回去! 但是,玉娘身具月阴之体,她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让他将命还给女儿! 疯狂狂奔着,惊起一片鸟兽,也有凶兽,但是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在狂奔,速度太快了,凶兽还未来得及扑过去,人影已经远去。 月亮坠落而下,晨曦亮起,第一道阳光照在云霁灰白的脸上,给她添了一丝色彩。 “二丫别睡,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家了……”云峰不停在她耳边唤着,云霁却再也无力回应,气息越来越弱,而那唯一的一根人参已经用完了。 云峰心中宛若刀割,从药囊中取出一把药草,也不管其药性,全部塞入云霁的口中,只要她能吊住最后一口气,只要她能坚持到回家! “咳咳——”或许是药草的滋味太苦了,云霁被呛住了,轻咳两声,但眼睛还是没能睁开。 即便如此,云峰已是大喜过望,全部的真元汇聚到双脚,疯狂飞奔,终于在下一刻赶到洞穴前方。 但是,看到大开的洞穴口,看到那原本压在洞穴口的巨石碎成数块,云峰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玉娘,大丫!”下一瞬,云峰疯了一般大喊着冲入洞穴。 洞穴内,满地狼藉,破碎的瓦罐,划破的兽皮,掉在地上的兔肉,断裂的短木剑,断了弦的小弓箭,没有一个完好的东西,全部毁了! 那弓箭的小主人去哪了?用瓦罐给他熬汤的玉娘去哪了? 云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怀中的云霁也摔落下去,嘭! 云霁头着地,摔得很疼,她张口喷出了口中苦涩的草药,意识了清醒几分,她极力睁开双眼,看到狼藉的洞穴,昏沉的大脑有些反应不过来。 “二丫,摔疼了吗?”云峰听到嘭的一声响,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生命垂危的女儿,万念俱灰的心升起一丝希望和责任,双膝跪地,将她抱起来,着急的问道。 “阿……爹……”云霁看见父亲嘴角的鲜血,用力了摇了摇头,努力说道,“有一件事……”她记得应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一件必须跟父亲说的事,但是她想不起来了。 “什么事,我们回头再说,我现在给你去找人参,找千年人参,一定可以治好你!”云峰双眼赤红,抱着云霁就要冲出洞穴。 “不要……”云霁摇头,想要阻止父亲离开,但是她的声音细弱蚊蝇,心中忧急的云峰好似根本没有听到,她急了,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立时大喊,“洞,洞!”##### 第22章:元华丹 “洞?”云峰这次听到了,再次回看了狼藉的洞穴,视线被水雾模糊,他闭上眼,眼泪滚落,再睁开一片坚定,“二丫,等阿爹找到了千年人参,再给你建屋子,咱不住洞穴!” 见父亲还是没有明白,云霁急了,但是越急越说不出话来,她极力撑着眼皮,伸手指着洞壁上被掩盖封死的洞口,口中艰难地蹦出来一个个词:“大丫……阿娘……洞……挖洞……” 听到云霁艰难吐出的词语,云峰忽然反应过来,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的狂喜,声音发颤:“二丫,你是说你挖了洞,大丫和玉娘都去洞里躲了起来?” 云霁见父亲终于明白了,眼皮垂下之前闪过如负释重的笑意,耳边响起父亲着急的呼喊,可是她再也张不开口,她好累,好冷,她想她真的坚持不住了,但是大丫和美人娘都在,父亲也好好活着,真好。 “二丫,二丫……” …… 云霁怀疑自己又穿越了,或者回到了前世,因为原来冷到了极致的身体内忽然点起了一把火,这火在她体内流转,驱散了寒冷,她一点点暖和起来,舒服得她忍不住呻吟一声。 “醒了,妹妹醒了!” 一道声音在她耳边炸响,刺得她头一阵发痛,她没听清那叫声叫的是什么,但是那声音里透出的喜悦也感染了她,让她禁不住心情好了起来。 “阿爹,阿娘,妹妹醒了!” 那报喜之人好似跑远了,声音也远了,云霁努力积攒力气,眼皮动了动,终于一丝光线进入眼中,眼前景物有些模糊,而后慢慢清晰,一张小脸映入眼帘。 漆黑如点墨的眼瞳,几根墨发挡在二人视线之中,更显那张小脸上的肌肤苍白得几近透明,高挺的鼻梁下是紧抿的唇瓣,透出淡淡的粉色。 真漂亮!云霁心中暗叹。 “真丑……”男童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张口吐出这两个字。 云霁有一瞬间的呆愣,这漂亮的孩子是在说她丑吗? 不可能,想她云霁虽没有男票,但是追求者甚众,谁不夸她水嫩得如一朵鲜花?这孩子真是白长这么漂亮了,眼瞎! “二丫,你终于醒了!” 云霁正想瞪男童一眼,还未来得及实施就被一双手臂抱紧,看见粗壮的手臂还有自己小小的手,云霁懵了一下。 “二丫,你哪里不舒服,跟阿爹说。”胡子麻茬的男人紧张的问道。 云霁望见男人眼底失而复得的喜悦,听到耳熟的声音透着颤音,她忽然明白过来,她没有穿越,也没有回到前世,而是她没死! 或者,她死而复生! 喜悦在凤眸中燃烧,云霁想要回应父亲,但是她觉得胸口的气越来越少,她喘不过气来! “峰哥,快松手,你快把二丫勒死了!”随后赶到的苏玉紧张大喊。 云峰闻言,果然看见云霁脸色胀紫,吓得他脸都白了,忙松开手,而苏玉乘机抢过小女儿,松松抱在怀里,顺着她的后背道:“二丫,别急,喘口气,不想说话就不说。”说完,转头瞪丈夫,“傻站着干什么,去拿水来,要烧开的水。” “我这就去,马上就来!”原本因为差点勒死女儿而手足无措的云峰,如今得了吩咐,立时兴高采烈的跳出洞穴去取水。 “大丫,你去看看汤药好了没,好了就盛一碗来。”苏玉又吩咐一旁的大丫。 “阿娘,我这就给妹妹盛来!”大丫一溜烟跑了出去。 云霁躺在美人娘的怀里,转动着眼珠子,看到一家人为自己忙活,心中又酸又涩,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是从小屁孩口中说出的“真丑”二字来看,她现在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那以后…… “二丫怎么哭了?可是哪里不好受?”苏玉慌了,忙问道。 抬起泪眼看着美人娘,确认她的面容没有变得衰老,她稍稍放心,张开口,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无比:“阿娘,我怎么醒的?” 原本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如今没死,美人娘也没有用她的生机还换自己的命,那她是如何醒的? “是这位小公子给了你救命的丹药。”美人娘笑着对她道,转头看向男童的目光满是感激,“多谢你救了我的女儿。” 美人娘一边说着,一边朝男童鞠躬。 男童在云峰冲进来时就默默退到一旁,安静的呆着,这时见苏玉朝他致谢鞠躬,他立时侧身避过,抬头对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澄净晶亮,与她那张皱得跟七八十岁老太太的小脸截然不符,心中不由得一动,绷着的小脸露出一丝笑。 “大娘不必感谢我,你们救了我,我救您女儿是应该的。”男童仿若小大人一般郑重说道,同时朝苏玉抱拳施礼,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只是这元华丹我身上只有两颗,之前我用了一颗,第二颗给了您的女儿,但她想要痊愈,还需要继续服用元华丹。” 元华丹?云霁瞪大了双眼,她知道元华丹,此丹在原书中被封为圣药,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 当然,这说法太夸张,但元华丹确实能给人提供生机,不管受多重的伤,只要人还剩一口气,服下一颗元华丹就可以保住命,把命保住了,以后的医治也就可以有条不紊的进行了。 而最后医治的结果,有痊愈,也有废了的。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则让人恨不得将元华丹从那废人口中抠出来,尼玛,可以买下半个城的元华丹给你吃了,你最后却成了废材,你让其他连锻骨丹都买不起的人情何以堪? 云霁虽然看书囫囵吞枣,但是元华丹却记得牢靠,是因为书中苏若雪在跟男主瞿阳洞房之前服下了一颗元华丹。 一夕欢好,苏若雪将自己的元阴、修为、生机全部进献给了瞿阳,但因为元华丹之故,她暂时保住了容颜,吊住了一口气,及至瞿阳得胜抱美归来,元华丹最后一丝效力耗尽,苏若雪瞬间红颜白发……##### 第23章:狼外婆与小孩 想到苏若雪最后的命运,云霁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书中元华丹救不了苏若雪的命,而今她得了这一颗元华丹自然也只是让她吊着一条命。 她的情况与那重伤之人不同,她是生机枯竭,身体器官老化,若想活着,便得一直服用元华丹续命。 但是,这一颗元华丹值半座城,让她的爹娘哪里去找第二颗元华丹? 便是这身份神秘财大气粗的男童,身上也只有两颗元华丹,想来是他家人留给他保命的,如今得了一颗,那是万不能让对方提供第二颗的。 所以,她目前只能维持着这张满是皱纹的脸拖几日是几日。 “真丑……”男童之前说过两个字在她脑海中再次响起,她忍不住伸手摸自己的脸,但是还没有摸到一脸褶子,就被一只宛若冰玉的手握住,对上美人娘的眼睛,那水眸中满是对她的疼惜和怜爱,又轻声细语的哄她:“二丫,相信阿娘,你会好的,一切都会回到从前。” 男童看了一眼那温婉的女人,看见那女人对着怀中那满脸皱纹的女儿一脸怜惜,轻声哄着,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母亲,除了一年一次检查他修炼外,怕是永远不会多看他一眼,更不可能给他一丝疼惜的目光。 若是她知道自己这次差点没命,她会不会伤心?而他已经五日没有传回去消息了,她会不会着急? 不会,她不会伤心,也不会着急,甚至可能都没有发现自己失踪。 这一刻,他忽然羡慕起那满脸皱纹的小女孩,虽然她命不久矣,但是她的母亲,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姐姐,都是真心疼爱于她,她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云霁忽然察觉到一道目光,转头对上男童漆黑的眼瞳,但还未看清那眼瞳中蕴含什么,男童就收回了视线,他挨着洞壁坐着,神情淡漠,好似整个世界都不在他的眼中。 这小屁孩真酷! 好吧,能随手拿出元华丹的主,可不是酷毙了吗? 只是,她怕是要浪费这价值半个城的元华丹了,云霁哀叹一声,而不等她自怨自艾多久,二十四孝阿爹和好姐姐大丫一人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看见那黑黑的药汁,云霁哭丧了脸,她很想对阿爹阿娘说她反正活不了几日,就别为难她的嘴和肠胃了,但是看到他们期待的眼神,云霁一咬牙,伸手抢过药碗,咕咕噜噜灌了下去,好似就义一般英勇。 可惜她太英勇了,结果就是被苦得呛了出来,呛了一大半的药,急得家人围着她团团转,又让她漱口,又给她擦拭脸和衣服,而她在被摆弄的空隙还偶然扑捉到了男童一个眼神—— 嫌弃的眼神。 小屁孩,你居然敢嫌弃姐?云霁怒,眼神瞪过去,对方却已经不再看她了,她顿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啊! 但很快,她顾不得憋屈了,因为这虚弱衰老的小身板被折腾得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云霁醒来时发现家人不在洞穴,脸上闪过焦急,她跳起来,却因为双腿无力而摔倒在地,嘭! “你的父亲为你采药去了,你母亲和妹妹在洞外给你我熬药,要我帮你喊她们吗?”这时,洞穴中另一个病号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云霁扭头,看见男童斜靠在洞壁上,脸色苍白,双眼异常明亮,这一次男童没有躲开她的视线,她扯出友好的笑容:“不用,知道他们安全就好。” 男孩酷酷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后闭上了眼,似在假寐,长长的睫毛仿若蝶翼轻颤,在眼窝处留下一片暗影。 云霁用手撑着地,一点点挪动,朝一丈之外的男童挪去,男童应该听到了她的动静,倏地睁开眼,问:“你想做什么?” 语气透着一丝凉意,好似她在冒犯他一般……云霁撇了撇嘴,真是被人千宠万爱的小主子,但是,她可不是他的仆人! 云霁继续挪动,挪到男童面前,男童退无可退,后背抵住了洞壁,不知触动了哪个伤口,男童疼得小脸扭曲,口中轻“嘶”一声,云霁顿时有一种怪婆婆欺负粉嫩小孩的既视感,而她就是那怪婆婆。 “我没准备对你做什么,你用不着用看色狼的目光看我。”云霁身体往后倾了倾,拉开二人的距离,但还是忍不住出口讥讽一句。 男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但是因为后背不再抵着洞壁,他脸上的痛苦神情也缓解了许多,只是眉头拧着,这苦大仇深的模样,让云霁实在无法将他当做一个不足七岁的男童看待。 但是,他终是一个小孩,还是一个重伤未愈的小孩,云霁心有些软,但是想到自己的家人,她嘴角扯出一个狼外婆一般的笑:“小公子,你知道你的命是怎么被救回来的吗?” 男童对她的笑脸好似有些不适宜,但良好的教养加之受恩于这一家人,他认真答道:“我藏身于你家,是你的家人帮我治伤,我才活了下来。” “确实如此。”云霁点头,而后摇头,“却又不仅仅如此。” 男童眼底闪过疑惑,他九死一生逃出敌人的包围,服了一颗元华丹,却无力为自己治伤,所以看到一个明显有人居住的洞穴后,抱着侥幸的念头跳了进来,且做了一个简单的防护,万幸那男人回来后没有杀了自己,也没有将自己丢出去,最后还为他拔箭治伤,但之后他就昏迷了。 再醒来发现一家人在抱着一个满脸皱纹的丫头在哭,得知那丫头奄奄一息,他便剩下的那颗元华丹给了丫头服用,当是报答他们一家的治伤之情。 但是,如今听这丫头话里的意思,好似事情跟他知道的有些不同。 “确切的说,是我家救了你两次。”云霁朝他伸出两根手指,对上男童疑惑的眼神,慢慢说着,她想说快也不行,身体太弱,摔#### 第24章:做戏吗? “两次?”男童眉头微凝,难道他昏迷中有一次危机? “一次是为你拔箭治伤。”云霁按下一根手指,男童点头,示意他知道。 “但是第二日清晨我们发现你发烧,烧得整个人都快死了,你没有印象吗?”云霁问,盯着他的眼睛。 男童沉默,事实上他在昏迷中一直是痛苦的,无边无际的痛苦,所以也分不清当时是因为伤口剧痛,还是因为发烧而痛苦不已。 云霁见他沉默还以为他不认,顿时不高兴起来,哼了一声:“莫非你以为我还骗你不成?既然如此,等你伤好得能走动就赶紧离开,免得我们将你卖给追杀你的人。” “不会。”男童接口道。 “为何不会?”云霁讥诮。 “你们不会将我交给他们。”男童冷冷开口,“那些人要杀了我,也不会让知情人活着。” 云霁望进那双冰寒的眸子里,忽然有些冷,这孩子智多近妖,对自己又这么狠,想来对别人更狠,她接下来的谋算真的合适吗? 男童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话语吓着她,紧绷的小脸缓和些许,道:“再等上三日,我能行动了,我就会离开,不会拖累你们。” 云霁神情复杂的望着男童,若是三日前他说这话,云霁会立马应下,但是现在……抬起皱巴巴的小手看了一眼,云霁忽然坚定了想法。 “你或许觉得你离开了就不会给我们带来危险,但是你错了!”云霁肃了脸,将小手直接伸到男童身前,“看到了吗,你带来的危险已经让我命在旦夕。” 男童拧着眉,漆黑的眼瞳中好似有一丝嘲讽,云霁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丝笑:“你是想说我在颠倒黑白吗?用了你保命的元华丹,却厚颜无耻地说是你害得我落得如此境地?” “我没有这么说。”男童说完,唇抿得很紧,眉头紧紧皱着。 “说不说没关系,只看你怎么想。”云霁轻笑一声,在他眼前竖起一根手指,皱巴丑陋的手指,“咱们继续刚刚的问题,我家救了你两次命,第二次是因为你发烧,我父亲为了救你不得不外出采药,当时是你躲进我家的第二日,你知道当时搜索你的人有多疯狂,而我父亲不幸撞到他们眼前,他们不由分说的动手,父亲敌不过,被一箭射中了后心……” 男童听到这皱起了眉头,摇头道:“若是云叔被射中后心,就算有元华丹,身体也不会复原这么快。”顿了顿,补充道,“他现在看起来根本没有受伤。” “是啊,你发现了,他现在身体很好,但你看我呢?”云霁猛然凑近他,男童下意识地往后退,伤口还未愈合的后背撞到洞壁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小脸扭曲起来。 云霁前倾的上半身退了回来,嘻嘻一笑:“是觉得我老得很吓人吧?” 或许是撞得很了,或许是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他,男童狠狠瞪着她,抿着唇不说话。 “我知道很吓人,但是你四日前你射死了扑向我的兔子,我也曾向你致谢,你不会忘了我当时的样子吧?”云霁脸上露出哀戚之色,“我当时还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孩子,现在却老成这副模样,这中间只隔了一天。” 四日前你一脸兔血的小脸哪里人见人爱了?男童胸口起伏,但是看到她眼中的泪水,忽然觉得不忍了,开口问道:“为何会如此?” 云霁盯着他,缓缓说道:“为了救我父亲的命,我用秘术将自己的生机和寿元都给了他……” “秘术?”男童惊呼出声,呆呆的望着她,好似不信任,又好似因为别的。 “二丫,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秘术?”恰在此时,苏玉端着药碗冲进洞穴,脸色铁青,厉声呵斥。 其实,苏玉数息之前就端着药碗来到洞穴边上,但她隐隐听见云霁与男童在说话,似乎说得很开心,不忍打扰,但谁知云霁张口说出月华之体的敬献秘术,惊得她脸色大变,立时冲进去呵斥。 云霁转头看到美人娘铁青的脸,顿时明白无法再说下去,便低下头做哀戚状。 苏玉一见她这样,再大的怒气都化作了痛惜,伸手揽住她,眼泪却从眼眸中滚落而下,柔声哄着:“二丫,你别乱想,你会好的,相信阿娘,你会好的。” 感觉到头顶一凉,云霁明白那是美人娘的泪水,她知道自己这个样子,美人娘与阿爹是最痛苦的,所以她从美人娘的怀里仰起头,笑着说道:“我相信阿娘,我会好的,不过,阿娘也要好好的,不许做傻事。” 苏玉破涕而笑,伸手抚摸着她衰老的脸庞:“是你这丫头不要做傻事,阿娘就放心了。” 云霁却是急了,抓住美人娘的手,仰着头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阿娘,你答应我,不要为我做什么,不然便是我好了……” 云霁越说越急,不知如何说才能让美人娘打消将生机敬献给自己的念头,忽然,眼角余光瞥见男童,心中一喜,伸手指向男童:“我就把命给他,让他来替我照顾阿爹和大丫……呜呜——” “你又胡说什么?”苏玉勃然色变,伸手紧紧捂住了云霁的嘴,眼底满是惊慌,但云霁眼底却是一片坚定。 男童将这一切看在眼底,开始他有猜测这母女俩是不是在做戏给他看,因为为了救自己死在黑衣人掌下的黎叔教过他,世事险恶,看一个一定不能只看表面。 而他的身份尊贵,山庄之外的平民都想攀上他,借着他的身份一步登天,但那些人很可能是敌人派来的。 黎叔告诉他,以他的身份,他不可能有朋友,也不能有朋友,否则一定会死在“朋友”的剑下。 所以,虽然这一家人救了他,但他并不准备与之深交,将身上剩下的唯一一颗元华丹给那垂死的女孩服用,便是想偿还这份恩情,日后若是有机会,他会厚赠此家人,但是绝对不会让他们进入山庄,进入他的生活。 第25章:这就是血脉亲情? 但是,看见那温婉女人眼中泪水还有惊恐,那古灵精怪女童着急的眼神,指向自己的手指,还有那句“我就把命给他,让他来替我照顾阿爹和大丫”,男童有些不确定了。 “阿娘,妹妹,你们怎么了?”大丫走了进来,看到阿娘瞪着眼紧紧捂住妹妹的嘴,顿时觉察不对,走过去劝道,“阿娘,就算妹妹不对,但她现在病着,阿娘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其实,云峰出去采药之前,特意叫出大丫交代过,一定要看好她的阿娘,一旦阿娘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一定要阻止。当时她还不明白,但现在她忽然有些懂了。 苏玉对上大丫奇异的眼神,一时不知如何解释,便干脆不理,只瞪着云霁道:“不许再胡说,阿娘就放了你。” 云霁却是绝不退让的摇头,打定主意要逼得美人娘同意,至于男童这个外人,她刚刚说得含混,就是男童再智多近妖,也无法猜到自己是月华之体。况且,就算他猜到又如何,她活不了几日了,等不到他要利用她的时候。 “阿娘,放开妹妹吧,她快喘不过气来了,她身体很弱。”大丫有些急,她不知道阿娘与妹妹因为什么争执,但是她真的怕妹妹再次晕过去,再也唤不醒,想到之前三日的情形…… 大丫眼中流下泪来,伸手抱住云霁的胳膊,用目光哀求着苏玉,而云霁却是一脸倔强地瞪着她,苏玉心中又气又痛,手松开,眼泪落了下来:“我答应你,我不会做你担心的事,但是你也听话,不要做傻事,谁也没有你的命重要。” 美人娘手从她嘴鼻上拿开,终于能呼吸新鲜空气了,霁狠狠吸了两口,才点头回道:“阿娘,你放心吧,我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就算只剩下一天,我也不会轻生的。” “瞎说,阿娘说过你会好的,就一定会好。”而后不由分说的将一碗递到她嘴边,“喝下,喝了药才能好得快。” 云霁这次没有再让美人娘生气,就着她的手喝了一碗药,虽然她不觉得有效果。 “阿爹呢,他出去有多久了?”云霁一喝完药,就急声问道。 “我的二丫在问我吗?”不待美人娘回答,一个爽朗的声音传入洞穴,旋即进来一个胡子麻茬的高大男人,腰侧挂着一个药囊,散发着药香。 “阿爹——”云霁高兴喊着扑过去了,却把云峰吓坏,忙大步迈过去,右膝抵地,张臂抱住云霁,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有一点不舒服。 “阿爹,你不要去采药了,太危险了。”云霁瞪着他,眼圈都红了,她不敢想象,若是父亲再次遇到追杀男童的那伙黑衣人怎么办?谁还能去再救他的命? “阿爹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嘛,”可这话刚一出口,云霁眼角泪水滚落,云峰粗糙的手指慌乱的擦着她潮湿的眼角,轻声哄道,“二丫别哭,阿爹不去了,再也不去了!” 云霁这一番折腾,衰老虚弱的身体有些禁不住了,眼皮越来越沉,但她还是反复叮嘱父亲不许去采药,不许离开洞穴后,才抓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云峰这次除了采药,还猎杀了几只兔子,而今抱着云霁,他无法动弹,他怕一动睡不安稳的女儿又得醒了。 “玉娘,你带着大丫将兔子处理了,将肉烤了,但骨架事先取出来跟药材煮了,等二丫醒了就让她喝下。”云峰偏头轻声对苏玉道。 苏玉点头,带着大丫走了出去,洞穴中除了睡着的云霁,便只有男童,以及满脸愧疚和痛苦的云峰。 “是你女儿救了你?”男童忽然开口。 “你……”云峰一开口就醒悟过来,将“你怎么知道”咽回去,扭头看向男童,男童的双眼在昏暗的洞穴中晶亮无比,云峰暗道一声“好小子”,面上却若无其事的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她还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如何能救我?” “我五岁时猎杀了一头一阶黑虎。”男童开口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炫耀,好似只是在说出事实而已,云峰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岁时他才刚刚启天而已,而一阶凶兽的实力相当于修者练体初期,而黑虎又强于一般凶兽,其实力甚至可能接近修者练气中期,而这男童在五岁之时就杀死了一阶黑虎,不管是其实力还是胆量都令人惊叹。 “所以,你五岁的女儿也可能救你。”男童又补充了一句,将云峰从惊叹中拉回来。 “我的二丫她……”云峰一脸的骄傲,话说了一半,却嘎然而止,对上男童泛着光的眼瞳,戏虐摇头,“她再厉害也不可能跟公子比。” 男童两次套话失败,明白已经引起了男人的警觉,便不再说什么,但心中也确认了那女童口中的“秘术”却有其事。 其实,他不是想得到女童口中那神奇的秘术,因为他知道秘术不是谁人都能施展的,况且他如今还未脱离危险,要来秘术有什么用? 他只是想通过验证“秘术”的真实,来验证那女童口中救了他两次说法是否真实,而今看来,却是真的了。 “就把命给他,让他来替我照顾阿爹和大丫……” 脑海中再次响起女童之前用手指着他跟那温婉女人争执时说的话,他望着男人怀中睡着的女童,心中暗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吗?想要我替你照顾你的家人? 立时低头垂眸,他的眼眶忽然有些热。 黎叔为了他抱住黑衣人自爆,这里面有忠心,或许也有真心的疼爱,但更有迫不得已,因为他若死了,黎叔就算活着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同时死的还有黎叔的家人,那些为他而死的侍卫自然也是同样道理。 但是那垂死的女童呢?他看得出来,这女童的父母都恨不得将自己的命换给她,只求她能活过来,所以当初女童用自己的命换父亲的命没有一丝勉强,没有一丝迫不得已。 这便是血脉亲情吗?可以为了对方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第26章:不用死了! 云霁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入了体内,凉凉的,在体内游走,很舒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体内的东西越来越多,汇集成一条小溪,溪水在她体内蜿蜒,带走疲倦,带走坏死的细胞,留下生机。 这是什么?云霁忽然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阿娘,你做了什么?”云霁惊恐,立时坐了起来,抓住美人娘放在她额上的手,不想却看到那只手上攥着一块手帕,不由得一愣。 再仔细一看美人娘的脸,见其并没有衰老的迹象,云霁才松了一口气,也松开了手。 “你以为我干什么了?”苏玉好笑,展开手帕,月光透过洞穴缝隙投射而下,可以清楚看到上面一块污渍,“我只是给你擦脸,看,你有多脏。” 云霁有些囧:“我的脸真的有这么脏?” 苏玉却是叹了一口气,将她揽在怀中,轻声解释道:“我本想将我的生机转给你,但是你这丫头死活不愿,好在还有一法,就是吸收月华之精慢慢恢复,这污渍便是你体内排出来的……” “月之精华?”云霁一愣,旋即大喜,“阿娘,你的意思是我能慢慢恢复,我不用死了?” 苏玉笑着点头:“二丫不会死,阿娘早就跟你说过,你不会死,只是用这个方法恢复的速度很慢,你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是衰老的模样,而万一你吸收的速度赶不上衰老的速度,你还是会死,到那时我可能已经无法将生机转给你了。” “不会的,我现在感觉很好,非常好,阿娘不用担心,我不需要你将生机转给我!”云霁连声安抚美人娘,脸上的绽放笑容,依然皱巴巴的脸上仿若绽放了一朵菊花,唯有那双凤眸光彩夺目。 万万没有想到,她还可以绝处逢生,月之精华,月阴之体,真是太棒了! 云霁恨不得冲出去大吼两声表达心中的欢喜,但此时已经是深夜,父亲和二丫都已经睡着了,只有那酷酷的男童,云霁望过去,发现他的眼睛也是闭上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如今,她不用死了,自然要把自己身体的秘密瞒得死死的。 “现在知道错了?”苏玉只一眼就看出自家女儿在看什么,忍不住沉脸教训道。 云霁立时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卖乖:“阿娘,我错了,我那时以为自己真的没救了……” 说到这,云霁忽然想到一事,她既然能吸收月华之精恢复身体,那书中苏若雪自然也能,但她为何最后却死了? 是因为身体透支过度,吸收月之精华的速度赶不上枯竭的速度吗? 还是……苏如雪根本就不想活了! 云霁忽然睁大了双眼,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喊—— 一定是后者,一定是苏若雪不想活了! 因为就算吸收月之精华保住了命,却保不住容颜,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将挂着一张衰老皱巴的脸。 世上最悲哀的事,莫过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况且便是容颜还在时,瞿阳都能背叛她,如今一张老脸,她还如何奢望瞿阳对她一心一意? 在苏若雪的眼中,爱情或许比性命更重,或许在得知那位圣女怀上瞿阳孩子的时候,她就不想活了…… “二丫——” 云霁被唤醒,对上美人娘惊疑的目光,心中一紧,忙掩饰地问道:“怎么了,阿娘?” 美人娘颦眉,盯着她的眼睛,直盯得她心里发毛,美人娘才道:“你不是又看到什么了?” “什么?”云霁疑惑。 “预见。”苏玉道,她心中早有猜测,二丫必定是之前使用了预见之力,否则以二丫刚刚激发月华之体不足一月的时间,若没有人教授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知道敬献之法的。刚刚,二丫忽然神游天外,眼神里满是惊恐,她便猜测二丫又是使用了预见之力。 云霁听得美人娘的话心中一紧,预见,可不是预见吗?她预见苏若雪的死,其实就是预见她自己的命运。 这一瞬,云霁忽然怀疑,她于前世看到的书,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这本就是一种预见之力,却通过书的形式出现在她的眼前? “二丫,不要再动用这种能力了,它会给你带来灾难。”苏玉哀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瞬间从惶然中醒过神来。 “阿娘,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再用了。”云霁立即保证,心中却自嘲一笑,不管是真的预见,还是她确实生活在一本书构建的世界里,命运已经展开,她唯有抗争而已。 …… 经过一夜的月光浴,云霁明显感觉好多了,清晨,她一把抓住想要出去采药的父亲,道:“阿爹,你不能再出去采药了,太危险,我也不需要,你看我今天好多了。” 云峰蹲下身体,摸着她的头道:“二丫,喝了滋补的药会好得更快,别担心,我就在附近转转,很快就回来。” “就是不许,你采了药我也不喝!” 云霁犯了倔,抓住他的袖子死活不依,云峰被磨得头疼又心疼,又不敢用力挣开她,生怕一用力,女儿衰老脆弱的骨骼就被震碎了,无奈之下,他拿一旁的男童做幌子,道:“就算你不要,那位小哥哥也要喝药的。” 云霁闻言立时将目光射向斜对面的男童,男童恰在此时睁开眼,视线相触,云霁眯起了凤眸,凉凉的问道:“少主,我阿爹用命换来的药材你要喝吗?” 男童目光一凝,还未回应,云峰就冲着她呵斥:“二丫,瞎说什么,快给小哥哥道歉。” 男童从云霁脸上收回视线,起身冲云峰揖礼道:“云叔,多谢你这几日为我冒险采药,如今我已无大碍,你无需再次采药,以免将追杀我之人引来此地,便是大祸。” 云峰原本只当男童是被二丫言语所激,所以才劝他不要采药,但是听到最后一句话,悚然一惊。 是啊,若是碰上那群人自己被杀倒还算干净,若是他们不杀他,反倒偷偷缀在他身后,跟踪至此,那才是悔之晚矣! 后背被惊出一声冷汗,云峰脸色苍白,点头自语:“不去,这几日哪都不去。” 第27章:摸了猴子屁股 听得父亲答应不再出去采药,云霁高兴之外,便是惊叹,惊叹那男童只一句话就把她办不到的事情给搞定了! 更重要的是,他才七岁,而自己的真实年纪已经21,七岁的三倍啊! 难道,自己连一个七岁的小屁孩都不如?云霁被深深的打击到了,这一瞬,她终于相信这世上是有妖孽的。 唉,她就一个凡人,就不跟妖孽比了,不然就是找罪受了。 妖孽男童似感应到她的视线,抬起眼睫,露出淡蓝的眼白,漆黑的眼瞳,似有流光闪过,晶亮澄净。 云霁有些晃神,这孩子是造物主的杰作吗?模样漂亮,身份尊贵,智商妖孽,天资变态……等等,这样的人物在小说中不通常是用来给男主当垫脚石用的炮灰吗? “等回了家,我会尽力给你寻找元华丹。”男童忽然开口,打断了云霁的神游天外。 醒神,而后明白男童话里的意思,云霁顿时有些脸红,她正在暗咒人家是炮灰时,人家还在伤势未愈之时就琢磨为她找药,哎呀,真是太羞愧了! “我现在……”云霁想说自己好多了,但是她又要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好呢,这毕竟涉及自己身体的秘密,不好解释,就干脆不解释,她冲男童摇头道,“不用了,元华丹何等珍贵,你分我一颗已是大恩,足以抵上我家救你的恩情,所以你不必再惦记给我找药了。” 男童看着她,忽然道:“你如何知道元华丹珍贵?” 呃,一个生活在丛林中的小丫头知道元华丹的珍贵确实有些不寻常,毕竟在书中世界元华丹也只是被少数人知道的丹药。 千思万虑一瞬间,云霁眨了眨眼,问道:“不是你说的吗?你身上只有两颗,而且你伤那么重都只服用了一颗,应该是很珍贵的吧?” 男童被噎住,顿了一会才道:“我会给你找来元华丹。” 男童的神情认真,语气坚定,刚刚为糊弄住他而得意的云霁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摇头道:“真的不用,我这身体便是服用元华丹也只是吊命,没有太大意义的。” 男童看着她,似乎想安慰她,张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垂下了眼眸。 云霁见他这模样,以为他听进去了她的话,也就放了心。 在她内心里,男童先救了她,所以她和她的家人救他一次算是恩情相抵,虽然父亲外出为他采退烧药引发一系列问题,但究根结底还只是救他一次,况且他事后给了她元华丹吊命,所以在她心里,男童并不欠她的。 当然,若是男童送她一些元石、锻骨丹这类常用之物,云霁厚着脸皮也就收下了,谁让她现在穷呢,人穷志短,大不了以后还他。 但是,元华丹那可是抵得上半座城的丹药,就算她脸皮再厚,也不可能收下。 不过,男童这份心她却是收下了,这小屁孩虽然傲娇了点,但就凭他这份善心,云霁也决定对他好点。 如何对他好呢?云霁想了想,爬起身,踉踉跄跄走向斜对面,男童唰的抬眸:“你想干什么?” “我来陪你说话解闷。”云霁送给他一个笑脸。 男童好似不习惯她的笑脸,皱着漂亮的眉头冷声的道:“不用。” “怎么会不用,一个人呆着多无聊,咱们就聊聊天吧。”云霁却是根本不理会他的冷脸,踉跄到他身边坐下。 他的身下也是一块兽皮,不大,男童坐在正中,云霁硬挤坐下,男童眉头又紧了两分,看向她的目光极为嫌弃,但还是往一旁挪了挪,给她留出了足够的位置。 有进步!云霁的小脸笑成一朵菊花,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问道:“你叫什么?” 一定不要叫瞿阳!云霁心中大喊,若是你叫瞿阳,为了以后的安全着想,我现在就把你赶出洞穴。 男童沉默,云霁越来越紧张,心中隐隐有了不妙的感觉,就在这种感觉冲至顶点之时,他终于开口吐出一个字:“羿。” “羿?!”云霁陡然提高嗓门,惊得男童差点跳起来,云霁在这时吐出一口气,“还好,不认识。” “……”男童咬着牙,往一旁挪了挪,一半屁股挪到兽皮之外,粗糙的地面铬得他眉头皱了皱。 云霁并没有注意到男童那可怜的一半屁股,反倒开心地朝他挨近了些,笑嘻嘻跟他说道:“我叫云霁,天开云霁的云霁,对了,羿是你的姓还是名?” 男童沉默,云霁忽然觉得自己好似触犯到什么了,呵呵干笑两声:“我就随口一问,你不用在意。” “羿,我一岁时母亲告诉我,我叫羿,她没有告诉我这是姓还是名。”男童开口,声音淡漠,好似在说着别人的事。 云霁忽然觉得心口一堵,望着男童带着一点婴儿肥小脸上透着不符合年龄的冰冷,心念一动,她忽然伸手摸了一把,还未来得及感受那触感,就把男童吓得跌向地面,云霁忙把伸手去拉,不想她自己就是病号,这一拉没拉住,反倒一起倒了下去,嘭! 男童身体倒地,云霁倒在男童身上,男童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二丫,你干了什么?有没有摔坏?”苏玉一进来就看到云霁压在男童身上,被惊得出了一身汗,忙跑过去将二人扶起,此后再也不敢让这俩不安分的患者单独留在洞穴中了。 而此后一整天,男童都没有再理她。 太不经逗了!云霁遗憾,抱着她的兽皮睡觉。 后来,大丫来陪着她时,偷偷告诉她,男童退了烧,第一次醒来之时,根本就不让人碰,换药也不行,当时她正处于昏死状态命在旦夕,一家人急得跟什么似的,男童还这般矫情,惹得父亲火起,不再理会他,最后他居然真的自己换了药,还取出元华丹救她的命。 听完这事,云霁长大了嘴,朝蜷缩在洞穴一角的男童看一眼,半响才嘀咕一声:“这么说,我是摸了猴子屁股?” 大丫疑惑:“你不是碰了他的脸吗,跟猴子屁股有什么关系?” “猴子屁股是红灯……”说着忽然顿住,云霁怅然若失,“这里没有红灯了。”##### 第28章:暴露 在忐忑之中,云霁迎来了她醒来后第二个月夜,这一次,是父亲抱着她晒月亮。 皎洁的月光通过洞穴缝隙照在她的脸上,月之精华钻入她的体内,清清润润的,但是沉疴难返,云霁能感觉到她一旦用力稍稍大一些,或者跌一下摔一下,就能全身性骨折,也难怪白日里美人娘看到她摔倒吓成那样。 其实,她在白日表现的欢喜有一分真,却有九分伪装。 有了活着的希望,欣喜有之,但是她像现在这样需要人照顾、需要每天夜里晒月亮的状态,可能会持续数十年,甚至直到她死都是这样,而第三种可能更惨,元华丹药力耗尽,而某个夜晚月亮被乌云所遮,无法吸收月之精华,她就会在数个时辰后迅速死去…… 想到自己未来的生活状态,云霁忽然打了个寒战。 “二丫,是冷了吗?”云峰一直保持着警醒,察觉到她身体一抖,立时将兽皮往她身上拢了拢。 云霁仰头望着父亲关切的脸,忽然鼻头一酸:“阿爹,其实,我不能修炼,还要拖累你们,不如……” “不许胡说!”云峰瞬间冷脸打断她的话,旋即意识到自己太过严厉,神色一缓,语气中出哀伤,“二丫,阿爹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是你若是死了,你让阿爹怎么活?我每日想到你将命换给了我才变成这样,我都恨不得将命还给你……” 云霁看到父亲的眼中滚出一滴泪水,心中一慌,伸出小手捂住了父亲的嘴,摇头道:“阿爹,你别说了,我再也不会乱想了,我会努力的活下来,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哪天还能重新修炼。” “一定可以的。”云峰眼底满是自信,“只要过了这段时间,追杀小公子的黑衣人撤走,阿爹就可以去丛林里给你采药,若是能采到百年份的人参和灵芝,配合月光浴,你很快就会恢复如常……” 此时,夜已深,父女都尽量压低了声音,以免吵醒洞中其他人,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男童因为伤口愈合发痒,早就醒来,父女二人之间的谈话全都传入他的耳中。 心中,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云霁其实是一个信奉“好死不如赖活着”的人,只是身处危险重重的丛林,还有那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追杀者,云霁担心会拖累父母和二丫,所以才会生出轻生的念头。 而今轻生念头被父亲打消,又看到了恢复的希望,云霁自然也就不会再想着死了,而是积极想着如何从困境中脱离出来。 而今,那些追杀者是悬在他们头顶的刀,如何能让他们离开呢?云霁拧着眉头。 忽然,脑海中闪过那夜被墨斑毒蛇杀死的黑衣人交谈—— “偌大的丛林里怎么找那小子?或许他早就被吞进凶兽的肚子里了,难道要我们杀了满丛林里的凶兽,从凶兽肚子里找出碎肉不成?” “就算被吞进凶兽肚子里,他的血衣还有痕迹什么的总不能都不见?别废话了,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 脑中灵光一闪,云霁凤眸一亮,正想推醒刚刚睡着的父亲询问一事时,忽然,洞外响起一阵窸窣声,恰在此时,父亲唰的睁开了眼,目光锐利仿若虎狼一般,云霁被这目光一照,惊得心脏漏跳一下。 好似看到她苍白的脸,云峰冲她轻轻摇头示意不要动,不要发声,云霁立时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为了防止追杀之人发现,洞穴只开了一人钻下的入口,夜间更是用一块石头压住洞口,只余一点缝隙让月光照进来,所以,若不是事先知道的话,洞穴很难被人发现。 “发现什么没有?”洞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能发现什么?妈的,老子就是尿憋得紧,放放水。”另一个的声音骂骂咧咧。 “天马上就要亮了,你快点!”第一个声音催道。 “知道啦。”第二个声音透着不耐烦,而脚步声却距离洞穴越来越近,云霁心中升起不妙! 哗—— 水击石头的声音,还有男人口中发出畅快的呻吟,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臊气扑进洞穴,更糟糕的是,尿液沿着石头从洞穴缝隙滴下来—— 一滴黄色的液体,在她的瞳孔中越来越大,云霁咬紧牙关,双眼即将闭合的那一刹那,眼前一黑,一只大手盖住了她的脸—— 啪!液体砸在父亲的手背上。 “嗯?”洞外响起一道透着疑惑的音节,云霁心中嘎登一下,被发现了? 念头刚刚闪过,身体就被推至一旁,父亲顶着磨盘大的石头冲出洞穴,外面立时响起一声惨叫:“啊!” 惊恐攥住了心脏,云霁刚想爬过去,一道身影忽然从她身侧掠过,仿若虎豹一般,冲出洞穴。 “别动!”就在那身影从她身边掠过那一刹那,她听到一声轻喝,是羿的声音! 刚刚冲出去的是羿,还未伤愈的羿! 云霁握紧了拳头,她知道,父亲冲出去是为了保护他们,羿冲出去也是如此。有羿帮忙,父亲或许能活命。 也只是或许而已! 箭矢破空声,金石相击声,打斗声,惊叫声,惨呼声,声声入耳,云霁不可抑止的颤动,她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能去!”就在这时,云霁眼前一花,她伸手抱住要冲出洞穴的苏玉,摔倒地地,后背一疼,她好似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二丫放开阿娘,我要去救你爹!” “你去了只能成为阿爹的掣肘!”云霁低声呵斥,死死抱住苏玉不放手,她的骨头好似摔裂了一根,汗水滚落,眼前阵阵发黑。 苏玉猛然清醒过来,声音痛苦黯哑:“阿娘听你的,你现在将我放开。” 云霁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刚一放开她,却见大丫仿若炮弹一样冲出去—— “大丫不能出去!”云霁大急,伸手去拦,头顶上却忽然降下一个黑影,黑影手中还有一柄森寒的剑,那剑尖在黑暗中正对着大丫的头顶…… 第29章:你现在不丑 云霁瞳孔猛然一缩,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抱住大丫,后背一凉,她听到了剑入血肉的声音,声音很轻,却带来一阵剧痛,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头顶乍响一声惨叫,不是她发出来的,那是陌生人的惨叫,震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二丫,二丫!”苏玉一把抱住云霁,声音发颤,手中一片潮湿,就算看不见,她也知道这是血。 “二丫怎么了?”头顶的黑影消失,云峰的脸凑了过来,急切的问。 听到父亲的声音,云霁咬破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张口说道:“阿爹,我没事,你们怎么样?” “我们也没事,敌人都被杀死,不过其中一个在临死前发出了信号,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云峰一边说着,一边朝里面伸手,“二丫把手给我,我抱你上来。” “好。”云霁应声伸出手,待她被抱着出了洞穴,才发现天色有些发亮,黑夜已经过去了。 洞穴左边趴伏了一个黑衣人的半截尸身,头颅滚落在三步之外,这半截尸身后背上插着一支箭,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抓着箭尾似要将之拔出来。 那是一只比她的手大不了几分的手,满是鲜血,鲜血滴落,染红了箭尾翎羽。 顺着血手往上看,一张狰狞的脸,鲜血淋漓,一道伤口从额头划至眉梢,深可见骨,但伤口之下的双眼目光锐利,墨色的瞳孔射出噬人的光芒,如暗夜中的虎狼一般。 云霁却并没有觉得害怕,迎上他的目光,努力扯动唇角露出一丝笑:“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话未说完,她便坚持不住,双眼阖上,昏迷之前,她听到一阵急呼,似在呼喊她的名字。 云霁并不后悔为大丫挡上那一剑,因为她身为书中故事还未开始的炮灰女主,那一剑之下或许还能活命,但是大丫就不一定了。 果然,她在一天之后,在月光之下,幽幽睁开双眼。 她这算什么?打不死的小强?不过,也太多灾多难吧,莫不是她不愿延承苏若雪的命运,所以上天给她惩罚? 就在她暗自吐槽之时,眼前一黑,一道狰狞的伤疤映入瞳孔之中,外翻的肉有些发白,云霁被惊得瞳孔微缩了一下,那张脸旋即挪开。 “你怕了?”月夜之下,山洞之中,有些哑有些糯的声音,透着一丝恶作剧的趣味。 “不怕,就是觉得丑,”云霁偏头,对着侧躺在她身边的羿,拧着眉用力的说道,“真丑!”可算找到机会将这两个字还回去了,嘿嘿! 羿唇角扯了一下,好似在笑,又转瞬即逝,依然是那张酷酷的小脸,硬邦邦的说道:“你现在不丑。” 呃?容貌恢复了?云霁惊喜,抬手一摸,入手一片褶子,心中喜悦褪去,她分明看到男童眼中的笑意,尼玛,她这是被一个七岁的小屁孩调戏了?! “哼!”云霁冷哼一声,将脸一转,背向羿,面向洞口,月光水光映入眼中,冰冰凉凉的,她有些冷。 在近水之地的山洞中,没有篝火,便是刚刚入秋也是冷的。 转动眼珠,发现美人娘和大丫睡在不远处,身下连块兽皮都没有,看来他们从洞穴逃离时舍弃了不少东西。 父亲盘坐在她脚边,应该是为了不挡住月光,又能就近保护自己,只是他此刻耷拉着脑袋,若非听到他发出的酣睡声,云霁都得以为他遭遇不测了。 没事就好!云霁舒了一口气,但下一瞬,她发觉眼皮有些沉,沉得她不得不闭上眼,就在她的意识沉入深渊之前,她隐隐闻到一股异香。 …… “二丫,你醒了?”眼睫颤了颤,耳畔响起一道惊喜的声音,云霁睁开眼,第一缕晨曦之下,她看见一张胡子麻茬的脸,唯有双眼铮亮。 “阿爹……”云霁唤了一声,想要起身,却被父亲按住。 “别动,你左肋骨还没有好,这几日都得平躺着。”云峰是一脸紧张,又扯来兽皮的另一边给她盖上。 呃,这兽皮的另一半不是在羿的身下吗?眼珠转动,美人娘和大丫还未醒,洞中却没有其他人,她不由得将目光投向洞外。 好似知道她在找谁,云峰幽幽叹息一声:“不用找了,他走了。” “走了?”云霁一愣。 “是啊,我刚刚醒来之后,就去附近找了一下,没有人影,没有打斗痕迹,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云峰眼底透出一丝黯然,“他走了,在昨夜就走了。” 云霁愣了好一会才问道:“那他的伤势好得怎样?他自己能走出丛林吗?” “原本我以为他要再养上两三日才能行动,但前天夜里他冲出洞穴,一箭射中了从背后偷袭我的黑衣人,否则你现在就见不到你阿爹了。”云峰脸上透着余悸和惊叹,“之后,我们一人对付一个黑衣人,还是他先杀死了自己的对手,又赶过来帮忙射死第二人,不然我和你都得死在那人的剑下。” “阿爹的意思,羿的伤势已经痊愈,而且实力远胜阿爹?”云霁讶然。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那位小公子确实比阿爹厉害,不过他的伤势却未必痊愈,而且他前天夜里也受伤了。”云峰叹息一声,“他独自离开是不想拖累我们,但愿他能活着走去丛林,回到他的家。” 云霁心中黯然,丛林中除了追杀他的黑衣人,还有妖兽,若是躲藏的话,或许还能拖一阵,当然也难逃黑衣人的搜索。 但若是他的目的是要引来黑衣人,那就必然会故意现出身形,到那时就会面临黑衣人的包抄围剿,以他的伤势和实力,想要逃脱除非得天之眷顾。 “原本想投资一把,将他送回家,咱们一家四口也有个安身之处,谁知最后……”云峰摇头叹息,满脸“亏大了”的神情。 父亲的这番话驱散了云霁的黯然,却也苦笑不得:“阿爹,我真不知道您这样的好人也有这样的心思。” “我有这样的心思就不是好人吗?”云峰一脸佯怒地瞪向她。##### 第30章:他真的回来了! 其实,云霁在前夜就想好,让父亲找出羿最初那身血衣,丢到某只妖兽身上,让看到的黑衣人以为羿已经被妖兽啃食了,到时他们就会放弃搜寻。 不想,他们前夜就倒霉遇上了搜索之人,信号发出去,敌人自然知道羿没死,也幸好那两个黑衣人被杀死,不然他们一家都会被列为羿的同伙被追杀。 想了想,云霁还是叫来父亲,将她最初的蒙混之法告知了他。 “嗯,不管他们会不会相信,但运气好的话,也能分散一下黑衣人的注意力。”云峰点头同意,嘱咐她们母女三人注意安全外,便回到他们最初洞穴的附近。 此时,所有黑衣人都被现身的羿引走了,云峰顺利的来到目的地,取出埋在地下的血衣,捉了一只秃鹫,将血衣缠在秃鹫的脚下就放飞了那只秃鹫。 云峰抬头望着嘎嘎飞远的秃鹫,喃喃道:“但愿你不要辜负我家二丫的期望,一定要逃出去。” …… 羿半夜离开山洞,故意现出身影后,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杀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又从多少人的刀箭下逃生,眼前一阵阵发黑,而尖锐的破空声又在身后响起,身体就地一滚,躲开箭矢,开始了下一轮的生死搏斗。 这样的搏斗进行了多少次,他不记得了,他只记得最后自己仿若凶兽一般,全无理智,只剩下凶性,甚至到了最后他自己都怀疑自己已经凶兽了,因为很多敌人都被他咬断了喉咙,生生咬断,敌人的鲜血喷入他口中,他觉得很甘甜。 最后,他冲出围攻,但奄奄一息,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躺在地上,任由暴雨冲刷着他身上的鲜血,他张开口,承接着雨水,静静等待死亡,或者等到敌人找来时一刀结果了他。 但是,奇怪的是,原本紧追在他身后不远的敌人,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出现,而他熬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开始了新一轮的逃亡和反狙杀…… “我一定要活着回去!” 羿忽然大吼一声,双眼赤红,仿若凶兽一般的目光吓得床板伺候的女孩惊慌倒退,却快不过一只稚嫩的手,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赤红的眼瞳中,映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脸上镶嵌着一双满是惊恐的眼眸,羿心一惊,立时松手,张口唤道:“云霁……” 脱了桎梏,女孩无力支撑,跌倒在地剧烈咳嗽,她没有听到羿叫的什么,心中巨大的惶恐促使她在喘了一口气后连滚带爬冲向门外,大声喊道:“来人啊,少主醒了,少主醒了——” “少主醒了!快告诉庄主,少主醒了!” “快给少主端来吃食!” “快,让大夫进去给少主复查!” 此起彼伏的声音,纷扰的人群,来了又去了,最后只剩下坐在他床榻边上的老庄主,羿有一瞬间的晃神,而后明白过来,他回来了。 他真的回来了! “十一,你现在感觉如何?”老庄主慈眉善目,此时正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回庄主,十一……” 羿刚要起身回话,就被老庄主伸手按住:“不要起来,你的伤很重,不能动,不然骨头错位了就麻烦了。” 羿依言躺了回去,垂眸,问:“我母亲知道了吗?” 老庄主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轻轻拍着他的手道:“陆忠他们在找到你的那一刻就给你母亲传信了,你母亲很快就会回来看你。” 羿沉默,没有血色的唇许久才动了动:“也就是说消息已经发出去十日了。” 老庄主一愣,他以为羿昏迷了,会什么都不记得,不想他却连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而他母亲若是在收到消息时就赶来山庄,十日都够一个来回了。 但是,他的母亲没有出现。 望着羿额角斜至另一侧眉梢的伤疤,老庄主眼里现出心疼,岔开话题,温声问道:“透露你消息之人已经被抓住,你要亲手处置吗?” 男童黯然的脸上忽地现出一丝煞气,让老庄主又惊又心疼。 这孩子才七岁啊,却从三岁起就被按照成人的方式来教导,也将他推入成人血腥的世界,如今经过丛林的生死厮杀,他终于褪去了所有的稚气,却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暂时不用。”男童很快掩饰了眼底的煞气,抬眸望着老庄主,“我想请庄主帮我寻元华丹,多长时间能寻到?” “元华丹?”老庄主吃了一惊,张口想要问为什么,但旋即想到羿这一月的九死一生,身上的两颗元华丹应该已经用完了,而今想要备上一颗也是应有之理,但老庄主脸上依然现出为难之色,“元华丹只有圣雪宫有,你之前的那两枚元华丹是你母亲给你的,而今你想再要……” “我知道了。”羿截断老庄主的话,“见到母亲时,我会开口跟她讨要。” 老庄主有一瞬的失神,以为自己老了,耳朵出了问题,因为他见过的世间最冷漠的母子莫过于他的女儿与眼前的孙子,而孙子是绝对不可能开口跟他女儿要东西的。 是啊,羿是他的孙子,但是他的女儿却隐瞒了此事,也要求他帮着隐瞒此事,而这对母子之间唯一的交流就只有年末那一日冷冰冰的考校修为。 羿是一个早慧而敏锐的孩子,或许是察觉了母亲的冷漠,所以也从来不开口多说一句话,更没有向母亲提出过任何要求。 但是,他现在开口说会亲自向母亲讨要价值半个城的元华丹,怎能不让老庄主惊讶? 没有给老庄主更多的反应时间,羿继续道:“还有一事,请庄主给我一队专属我的队伍,我要他们绝对忠诚于我。” 老庄主还未完全从元华丹事件中醒过神来,但也不耽搁他应下此事,颔首道:“我会在庄中挑选五至十岁的孩童一百名,等你能下床了,我再让他们来给你见礼。” “我只需要十名,请庄主明日将愿意当我贴身死士的孩童带到广场上,我亲自挑选。”羿眼眸中闪过一道光,缓缓说道,“从此以后,我与他们同食同住,荣辱共享。” 老庄主狠吃了一惊,注视他许久,但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消息传开,整个山庄沸腾,与少主同食同住是多大的荣耀,日后等到他继承庄主之位,跟他一道成长的十人就会一步登天,如此好事如何不让人挣破脑袋? 说情的,贿赂的,纷至沓来,但是羿所在的院子里却连一只苍蝇都没让飞进去。 第二日,成百上千的孩童中,他果然如之前所说的只要了十名,此后同食同住同训练,及至一月后,当他收到圣雪宫送来的元华丹后,他带着他的十名死士忽然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 就在他们消失的第三日,山庄迎来了一队神秘的人。##### 第31章:离开丛林 丛林中,在羿离开后,那些黑衣人再也没有出现在云霁一家人的生活中。 不过,秋天将过,天气越来越冷,云霁服用的那颗元华丹的药效早在羿离开不过半月就耗尽了。 此后,云峰与苏玉一直期盼着天朗月明,但丛林里的日子,下雨的时候比天晴的时候还多,加之月初之时,那昏暗的月光几乎不能透过云层照射丛林,于是云霁好不容易恢复的生机在快速衰退。 一月之后,她几乎要整日躺在兽皮上,数着时间等夜间的月亮,苏玉几次要给她生机都被她拒绝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死不了。 这不,接连下了两夜的雨,云霁撑不过第三夜时,月亮出来了,照在她身上,她感受到了生机在她衰败的身体里欢舞歌唱。 “峰哥,我们离开吧,出了丛林,外面的月光会更充足一些。”月夜之下,苏玉终于忍受不住,找到云峰说道。 看到妻子眼底的恐慌,云峰叹了一口气:“好,再等三日,若是那小子再不来我们就离开。” 苏玉一愣,黛眉轻颦:“你是说你在等一月前离开的小公子?”说着,她脸上忽现怒气,“女儿危在旦夕,你却为了等一个无关之人耽搁至此!” 美人生气,云峰忙安抚赔笑:“玉娘别生气,你先听我说,我那几日一直在观察那小公子,发现他并不是一个没良心之人,尤其最后自己现身引走了黑衣人,不然我们一家现在很可能在地府团聚了……” “那又如何?”苏玉凝眉看打断他的话,“就算有良心,以他的实力如何能突破黑衣人的追杀逃出生天?” “我观那小公子天庭饱满,应是得天眷顾之人,逃出去的机会还是有的。”说到这,云峰脸上突然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若是他逃出去,以他的性子,必定会回来找寻咱们,到时我会提出跟随他左右,咱们一家子也可以离开丛林找到安身之所。” 闻听此言,苏玉忽然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了,眉头紧蹙:“你是要携恩求报?你要知道,是那小公子先从兔妖爪下救下的二丫。” “我知道,”云峰脸上现出苦笑,“我这样做有些不地道。但是,玉娘,你想过没有,二丫现在这个样子,以我们之力如何让她快速恢复?所以,就算那小公子不愿意,我也会拉下这张脸皮求他答应。” 苏玉沉默,脸上露出哀伤,为了女儿,她何尝不愿用命去换,仅仅舍弃尊严又算什么? “唉,我本不想跟你说这打算,因为我就知道你听了后会伤心,现在,果然……”云峰揽住她的肩膀安抚道,“其实,我看那小公子对二丫印象不错,便是我不求他,他应该会主动开口的。” 云霁躺在洞口晒月亮,二人离得有些远,声音也小,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月光下的云霁分为耳聪目明,就算她现在衰老得快要入土了,也不影响这顺风耳的敏锐。 听到父母为她谋划,云霁心中又酸又涩,她果然拖累他们。 其实,对于厚脸皮赖上羿之事,云霁并没有看不起父亲,相反,还颇有种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当然,她不是为了自己的打算,而是想托付羿帮忙照顾父母和大丫。 因为,且不说书中记载的一家人的悲惨命运,单以她现在的状态,就可能拖累得他们命运更悲惨,而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相信的外人。确切的说,羿算是她唯一接触的活着的外人,只不知现在还活着没有。 思及此,云霁立时向漫天神佛和西方的耶稣祈求了一遍,完了她才想到,这书中世界,她刚刚求的神佛和耶稣或许远水解不了近渴,囧了一下。 就在云霁发窘之际,她那二十四孝阿爹居然谈到了她的婚姻大事,她才五岁好不好! “二丫身体恢复后,想要平安,必须给她找一个强大的丈夫,我看这位小公子身份尊贵,天资高,人也聪慧异常,配二丫虽勉强了些,但我看他对二丫也颇有情义,日后他应该会照顾好二丫……” 老爹,你哪里看出那小屁孩对我有情义? 云霁无力吐槽,她只记得那小屁孩大多对她摆出一张酷毙的包子脸,嗯,临走前还嘲笑了她一番,若是这就是他对她的情义,那她还是期盼孙悟空踩着七彩祥云来娶她吧。 不过,她为何要嫁人?她身具月华之体这变态体质,嫁人就意味着双修,而且是只出不进的亏本买卖,同时意味着以后层出不穷的危险和麻烦,她是疯了才会想着嫁人。 不过,父母对她嫁人有着某种执念,云霁表示自己是个乖女儿,还是不要打破他们的美好畅想。 三天很快过去,这三天中有一夜没有月亮,云霁又虚弱了几分,而他们终是没有等到那位尊贵的羿公子踩着七彩祥云来接她,所以一家三口抱着满怀的遗憾,收拾东西往外行进。 至于家中第四口,云晓姑娘,也就是大丫,这一月以来,疯狂的练体,碗口粗的木桩被她打碎了十几根,手背破了又结疤,而后再破,鲜血淋漓的,谁也劝不住。 后来,云霁叫她陪着自己晒月亮,对她道:“姐姐,这修炼有张有弛,你一味绷着,哪天断了,还有谁能照顾咱爹娘呢?或者,你劝爹娘再给咱生一个弟弟?” 听到她最后一句调侃,云晓绷着的脸终于笑了,而后抱着她好好哭了一场,自此以后练体没有那么疯狂了,偶尔打碎一根木桩后,就会在云霁这个不能坐起身的人身边坐一会,有时随意聊着外面的天气,有时什么都不说。 这般压抑的气氛,云霁有时自己也难受,所以,离开丛林,她的心情是雀跃的。 离开之时,他们除了一块给云霁睡觉的兽皮,还有各自的武器外,再没有拿其他东西,当然也没什么东西可拿。 不过,那武器中有一把剑、一张弓是从当夜杀死的黑衣人手中夺来的,本来是双份的,羿离开时带走了一份,所以剩下这一份阿爹一早说好,等大丫长到十岁,这剑和弓都是她的。 至于云霁,她现在连块拳头大的石头都拿不动,武器自然没有她的份。##### 第32章:借宿 当他们走出丛林时,太阳从东方升起,朝霞漫天,一切都充满着希望和朝气,而一家四口都脸上都露出笑容,灿烂的笑容。 终于出来了! 走出来,云霁才知道他们其实一直身处丛林外围,当然这外围已经足够他们走一月了,而这一个月离开之旅艰险无比,差点就一家人到地府团聚了,云霁都不愿回想。 转头看向身后的丛林,她暗自决定,来日等她有实力了,一定回来将欺负过他们一家的凶兽全部欺负回去! “二丫舍不得离开?”云峰见她扭头,还以为她舍不得,忽又想到一件事,戏虐道,“还是舍不得某个人?” 云霁囧,父亲口中的某个人是指羿那个酷毙的小屁孩,不知何时起,父亲有事没事拿羿来调侃她一二,完全不记得她在半个月前才满了六周岁,就算童婚都嫌早,也忘了那小屁孩没再出现,其原因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将他们一家子忘了。 总之,那小屁孩彻底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之中。 丛林之外是平原,云霁再次见到了人烟,那袅袅升起的炊烟让人莫名觉得平和和安定。 只是,当一家人走入最靠近丛林的村庄,村民看向云霁的目光很是异样,好在因为是陌生人,村名没有开口打探。 云峰脸上现出不虞,趴在他背上的云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云峰扭头,便听到她低哑虚弱的声音:“阿爹,咱们在村里暂留几日吧。” 这半年在丛林的日子刺激倒是刺激了,但是她知道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却是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大丫和美人娘也是成日里提心吊胆,若是因为这些异样的目光再让一家人继续风餐露宿,云霁实在是于心不安。 再说,不过些许异样目光而已,又不能让她少块肉! 云峰对上她晶亮的眸子,心中又暖又涩,转头看向面露疲惫的大丫和玉娘,胡子拉碴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好,听二丫的。” 此事一定下,就没有她什么事了,所以她安心的闭上眼睡觉,嗯,太阳太晒了,她还是喜欢月夜。 在睡着之前,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这作息怎么跟那吸血鬼有得一拼?啧啧,好像没有她这么老和丑的吸血鬼。 “喂,小老太,你们真的从丛林里出来的?”一个声音忽然吵醒了她,云霁睁开眼看见床边一个虎头虎脑的男童,他那圆溜溜的眼睛透着新奇,还有嫌恶。 真是没礼貌的小屁孩!云霁皱眉,转身继续睡。 “喂,我跟你说话了!”那小屁孩见她不理,恼了,伸手猛力往她身上推去,若是推实了,以她衰老的身体很可能会来个骨折什么的,云霁心中一惊,忙向里侧一躲—— “你干什么!”门口忽然响起大丫惊慌的声音,她冲过来用力推了男童一把,嘭! 躲过一劫的云霁忙坐起来,就看到大丫一脸凶狠,而那摔倒的小屁孩坐在地上大哭撒泼:“呜呜……你们敢推我,我告诉我阿爹赶你们出去!” “发生了什么?” “谁敢欺负我家二牛!” “二丫你没事吧?” 兵荒马乱,一阵吵嚷,云峰冲进来第一时间护住床上的云霁,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却把屋中陌生中年男人气得火冒三丈,他一把抱起小屁孩,目露不善:“谁来告诉我,我家二牛好端端怎么就摔倒在地上哭?” “是我推的。”推到小屁孩后就冲到床边想要护住云霁的大丫径直开口。 此言一出,中年男人顿时目露凶光,云霁一看不妙,抢在中年男人发难前开口道:“阿叔,你要怪就怪我吧,我姐姐看见小宝推我,担心他一推之后我就丢了命,所以才心急推开二牛。” “二丫,二牛推你了?伤到哪了?” 云峰脸色大变,慌忙查看她的伤势,那脸上的气怒却是让中年人一时理亏,张口喝问怀中的二牛:“你推她了?” “我没推着!”那二牛被吼得哭声立止,张口大喊辩白,却也证实了云霁的话。 云峰此时也查看了云霁确实没有伤着,大松一口气,转头看向那中年男人,极力压制着怒火道:“牛兄,我云某借住你家确实叨扰了,尤其我这小女儿磕不得碰不到,很是不方便,我们这就离开。” 说完他抱起了云霁,招呼大丫收拾东西,欲要走出屋子。 那中年男人见此连忙拦住他,赔笑道:“云兄,这事是我没有跟二牛说,他不知道二丫身体这么弱,”一边说,一边作势拍向怀中二牛屁股,虎着脸对二牛吼道,“我让你调皮……” “阿叔,不怪二牛,你别打他了。”云霁及时开口,就看到中年男人高高举起的巴掌顺势收了回去,不由得暗自撇了撇嘴。 事情平息,那人也就客套了几句,很快抱着二牛离开,恰在此时,玉娘端着药碗从外面赶了回来,得知此事叹息一声:“我们明日就离开。” 云霁想到二牛临走之前憎恶又凶狠的目光,最终也没有劝阻。 一家人借住的牛家的偏院,隔壁就是柴房,相隔三丈的主屋中一妇人抱着二牛愤愤不平:“咱家二牛就让人白白推一把不成,看这手心都蹭红了!” “那你想怎样,我让你看看二牛不要让他去偏院,你怎么做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吼道,“那一家子是拿两颗十年份的灵药交了房租的,你若是想要讨公道,就把你藏起来的灵药还回去!” 那屋中传来的声音越来越低,云霁这顺风耳也听不清楚,也就不再理会,就着美人娘的手将药喝了。 是夜,云霁躺在床榻上,月光透过窗棱照在身上,冰冰凉凉的月之精华渗入肌肤,在体内流淌,她舒服得低吟一声。 “二丫,睡吧。”美人娘轻声说道,一边将她顺着月光方向挪动。 “阿娘,我白日睡多了,不困,我自己能翻身,阿娘去睡吧,明日还有启程,您不能熬夜。”云霁连哄带骗,费了老大的劲才让美人娘安心去睡觉,心中很是松了一口气。 万籁寂静,月光如水,虫鸣夜莺,云霁真的有了一丝睡意,忽然心中一动,唰地睁开双眼,耳朵竖起……##### 第33章:坑爹 “臭丫头,敢推我,我烧死你们一家!” 万籁俱寂中,一道恶毒的嘀咕声传入云霁竖起的耳朵中,脸色顿时大变,她听出,那是二牛的声音,一个六岁的孩童居然有这么恶毒的心思,起因只为了大丫推了他一把! 隔壁柴房响起了木材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木头搭建的屋子,火焰很快就会烧过来,云霁心中发寒,张口就要大喊,但转瞬,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二牛如此行事,其父母真的不知情吗?若是不知情,就算叫破对方也会以二牛少不更事来遮掩,但若是其父母知情,他们就危险了! 后颈竖起毫毛,云霁爬到父亲身侧推他,又在他睁开眼的瞬间,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道:“阿爹别出声,隔壁柴房着火了,是二牛干的。” 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云峰点头示意她松手,而后低声嘱咐她:“不要动。”而后翻身下床,唤醒大丫和玉娘,给了同样的嘱咐后,便从后窗跳了出去。 云霁隐隐猜到父亲的计划,便开始收拾自己身下的兽皮褥子,一边对大丫和玉娘道:“我们恐怕要连夜走,先收拾一下。” 火还未烧起来,被唤醒的大丫和玉娘心中惊疑,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而这半年的丛林生涯,让她们潜意识里不再把云霁当做小孩看待,所以玉娘只迟疑了一下,便动手收拾东西。 其实,他们本没有多少东西,又打算明日就走,东西几乎没有动,只收拢一下便齐全了。 很快,提着一个包裹的云峰从窗口又翻了进来,看到屋中收拾好的东西,眼底露出欣慰,一把背起云霁,就领着妻女出了房门,又正大光明的出了院子,出了村子,一路南行。 一路风霜露重,在父亲背上昏昏欲睡的云霁睁开了眼,一缕晨曦映入眼中,东边现出了一丝红光,而一家子终于停在道旁休息。 看到父亲从包裹中掏出白面饼子,云霁目光闪了闪,接过饼子,她终是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阿爹,你出去的那段时间做了什么?” 大丫和玉娘的目光也转向云峰,显然对这话题感兴趣,云峰对上娘仨的目光,眼底跳动着得意的笑意,鼻子里哼了一声:“居然敢推我的二丫,还敢谋算着烧死我们一家,我岂轻饶了他们?” “你把二牛关在柴房中了?”云霁心中猛然一跳,她记得出了村,远远看到那间柴房隐隐冒着火光,若是将二牛关在柴房…… “你阿爹还没有那么狠心,不过……”云峰眼中闪过阴沉,“等到那对夫妻醒来,想要找到那臭小子也要费一点时间。” 就在一家子谈论此事的半个时辰前,那对睡得死沉的夫妻被人用水泼醒,迷糊中看到燃烧的柴房和隔壁房间,猛然醒神,忙叫人帮忙扑灭火焰,而后才发现被烧的坍塌的房间没有人影,烧焦的尸身也没有。 同时失踪还有他家的宝贝儿子,二牛! “二牛在哪?”牛家妇人急疯了,遍寻不着,便一把抓住自家男人的衣襟吼道,“肯定被那一家子带走了,快去追,将他们追回来!” 但就在他们召集村民急哄哄抄家伙追赶之时,院中那颗两人合抱出才能抱住的大树上,嘭的砸向一个人影,有人眼尖,喊了一声:“那不是二牛吗?” “二牛!”牛家男人又惊又喜,忙扑过去抱起,急声问道,“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你想急死你阿爹阿娘啊?” 二牛本就被摔倒七荤八素,听到自家阿爹在他耳边急吼,又看到那被扑灭的房间还闪着火光,立时想起之前的事情,扯着嗓子问道:“阿爹,那一家子烧死了没有?” 此言一出,围拢过来的人群顿时一滞,看向二牛的目光由同情变得莫名起来。 “二牛,你瞎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那妇人见此不妙,立时冲过去狠狠拍了拍二牛的后背,想要拦住他继续说话,但这一拍却反倒引得二牛犯了犟,跳起来大喊:“我就是要他们死,居然敢推我,我就烧死他们!” 听到此言,看到六岁男童扭曲的面孔,村民再没有什么不清楚的,虽没有出言责怪什么,但是心里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牛家男人说尽了好话却没有留住村民,等到众人出了院子,他的脸色铁青的难看,刚要抓住抓起二牛教训,就听到自家妇人进屋一阵尖叫,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冲过去一巴掌打得妇人一个踉跄,压低声音吼道:“看你教的好儿子,你还有脸叫?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妇人捂着脸哭嚎:“家里的财物都丢了,还不让人叫啊!” 男人闻言脸色大变,冲过去打开墙壁中的暗格,里面果然空无一物,不只刚从云峰的那两颗灵药,里面藏着的银块,还有他积攒数年的元石统统不见了! “都是你,都是你贪图那两颗灵药,儿子都差点被人害死,家里也被洗劫一空,你赶紧叫人去将那一家子追回来!”妇人在他身后恨声抱怨,不想一个巴掌拍过来,啪! 嘭!妇人这下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出血。 “追什么追?追过去被人一刀砍了吗?”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妇人,“蠢货,你难道现在还不清楚大火烧起来,我们却没有醒,反倒是隔壁老六冲进来把我们泼醒吗?” 被打得嘴角出血的妇人原要爬起来找男人拼命,但听到他这番话一愣,而后猛然打了一个冷战,声音有些发颤:“你是说,我们不是睡得沉,而是被那家人动了手脚?” 看见男人一脸“你还没有蠢到家”的神情,妇人却忽然面露凶狠,咬牙道:“老娘的便宜没那么好占,咱们一不作二不休,找些人追上去做了他们!” “找人,去哪里找人?”男人被气得恨不得再甩妇人一巴掌,但最终还是忍住,手指缩在墙角的二牛道,“你的蠢儿子干的好事,村里人都看到了,咱们不被赶出村庄就不错了,还期盼他们帮忙去杀人?”##### 第34章:进镇 云霁听完父亲的手段,心中暗自佩服,也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大叫,不然对方真可能反咬一口,召集村民将他们做了,毕竟父亲对付牛家两口绰绰有余,但是对付百十来口人的村子毫无胜算,加上自己这个磕不得碰不得的病患,一旦打起来,全家都得栽在里面。 唏嘘一阵,云霁从父亲包裹里的“赃物”中取出一颗白色的石头。 鹧鸪蛋大小,触之冰凉,上面好似蒙着一层白雾,感应了一下,便察觉到浓郁的元气,按捺住将之吸入体内的冲动,她将石头还给父亲,问道:“这就是元石?你从牛家暗格中一共取出了多少?” 在龙血大陆,金银虽然也通用,但多在底层使用,而修者交易中多使用元石,因为元石存储着纯净的天地元气,修者可直接吸取里面的元气修炼,真正的硬通货。 云峰脸上露出一丝遗憾:“只有十一块,早知道就找一家富裕的人家借住了。” “你这是借住还是准备打劫人家?”玉娘嗔了他一眼。 “当然是借住!”云峰一副“我很纯良”的神情,转头又一脸严肃教导自家两个女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十倍还之!” “不应该是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吗?”一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但旋即云霁后悔了,这像是一个不足六岁的孩童能说出来的话吗?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就在她被三人的目光盯得发毛之际,云峰仰头大笑:“哈哈哈……果然是我云峰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呃……不应该是怪她太过恶毒吗?云霁囧,其实她就是前世看影视看小说看多了,随口嘀咕一句,她还真没有那么狠的心,要知道她前世连杀鸡都不敢的,最多给冰冻过的鱼开膛破肚。 看到父亲眼中的欣慰,云霁开不了口,也就不解释了。 一家子吃过东西,休息一阵后便启程,前往昨日就打探的小镇,乐源镇。 因为在牛家发生的不愉快,所以一路上他们再没有去沿途的村庄借宿,只拿着从牛家暗格中取出的银子换取食物,一路风餐露宿。 途中,两次遇到图谋不轨之人,但从丛林中闯出来的云峰岂是好惹的,一阵暴打,反劫了对方的财物,只可惜对方身上只有几块碎银,并没有元石,让云峰顿觉这架打得不爽。 半月后,他们一家终于抵达乐源镇。 青石街面,石墙瓦屋,来往的行人多着棉麻织物做成的劲装,只有部分地方装饰一些皮毛,而他们这一家子一身兽皮衣物就显得突兀了,街上行人纷纷侧目,但看到一家四口中那孔武有力的男人后,目光微微收敛。 钗环衣物,香粉膏脂,药草丹丸,武器矿材,摆满了街道两旁,直看得大丫目不暇接,尤其是散发着香气的小吃,让大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却懂事的什么也没提。 云霁负在父亲背上,新奇了看了两眼,在听到一位摊主叫喊玉清丹一瓶就要十块元石后,她彻底没了兴趣。 此丹乃是用数种十年以下灵药炼制而成,能驱除体内浊气,治愈练体时留下的暗伤,乃是练体修者入门级丹药。 不过,他们之前在丛林中,虽没有丹药可服,但是云峰给大丫二丫准备的药浴都是用十年以上年份的灵药熬制而成,其效果要比这玉清丹好上不少。 只是出了丛林,灵药可不是随意都能找到了,以后大丫和云峰要修炼,这玉清丹就少不了。 暗自叹息一声,云霁把头埋在父亲的肩膀上,尽量不让她这张衰老的脸吓到街道上的小朋友。 “老板,灵药收吗?”走进一家中等丹药铺子,云峰对着柜台后的老者直接问道。 那老者头发胡须皆白,但双眼却不浑浊,反倒透着精光,他打量了进门的一家子。 一家子皆着兽皮,女人皮肤黝黑看不出什么颜色,其手中牵着的七八岁女孩正转动着乌黑的眼珠打量店铺,显出几分机灵来。另一个女孩似乎更小,被男人背着,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脸埋在男人肩上,看起来是一个没见过世面还很羞怯的孩子。 单看这三人实在平平无奇,但是四人当中的男人浓眉大眼,一脸浓密胡须,却不显邋遢,反倒更添几分英武,其裸露在外的臂膀上肌理分明,不羸弱也不显肌肉发达,但隐隐透着强大的爆发力。 眼前这男人应该是后天初期的修者,极有可能已经进入炼肉期,而乐源镇上,进入炼肉期的修者屈指可数! 精光闪烁,老者扬起热情的笑容:“收,只要是灵药就收,你身上有什么灵药都拿出来,我肯定给你一个好的价钱。” 云峰却是爽朗一笑,一手托着后背的云霁,一手从怀中取出一根灵药,一指长,紫茎碧叶,头顶一朵白色的花骨朵,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三色草?”老者目露喜色,接过去细细打量,而后才抬眼对云峰道,“二十年份的三色草,你是在苍乌丛林采集的?” 云峰不置可否,只问老者:“这株三色草值多少元石?” 老者目光闪过,细细打量云峰一眼,砸吧了一下松动的牙齿才道:“五块元石,你有多少我收多少。”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对面人的神情,当他看到那皮肤黝黑的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目光一闪,便补充一句,“我给你的价格要比镇上其他店铺高出两成,所以我有一个要求,你的灵药只能卖到我的的店铺中。” 这不是独家专卖吗?不过,这价格是真的比别家高,还是老头欺生说谎就不好说了……云霁心中腹诽,但是也没有干预的意思,因为她相信更加精明的父亲不会让老头占便宜的。 “六块元石一株二十年份的三色草。”云峰斩钉截铁,甚至没有提只卖一家。 老者立时面露难色,但不等他压价,云峰带着一家子转身就走,老者忙“哎哎”叫唤着他们回来,最后云峰卖出了十株灵药,年份都在十年至五十年之间,换得了八块元石,还有一瓶元参丹。 这一瓶元参丹只有三十粒,却花了整整一百块元石,云霁握着瓷瓶,心中又酸又涩。 元石,必须想法挣元石#### 第35章:生计问题 元参丹乃是用年份五十年的人参配上数种灵药炼制而成,其效果与她之前服用的百年人参相近,用来吊命之用,以防哪日晚上没有月亮,云霁连一日都撑不住。 但是如此昂贵的元参丹,对于他们这一家子目前的境况而言,根本无法承受。 云霁发现,出了丛林,比之在丛林中生活更艰难。 天色将黑之际,他们才终于选定了院子,处于镇子边缘,房租每月两块元石,本来是要交一年的,但房东得知云峰修为已到炼肉期,这才答应按月支付,不然他们连房租都交不起。 院子不大,两间厢房加主屋连成一排,外带一小片光秃秃的空地用围墙圈起来,好处就是独立院子,云霁就算在院子里晒月亮也不会让人看到,免得引起什么麻烦。 就如此刻,一家子都陪着她晒月亮,两旁犬吠人声,却没有人来串门,更不会出现半夜发现屋子被点着的情况。 住了半年的洞穴,有时甚至露天席地,终于有了一个安定的地方,一家子无疑是欢喜的,云霁也不例外。 云霁在铺了兽皮的躺椅上缩成一团,惬意的低吟一声,引来一家子善意的嘲笑。 “跟一只晒太阳的懒猫一样。”云峰嘲笑,云霁配合地朝他呲了呲牙,也不管自己这模样是不是难看。 时间过去近半年,他们都已经习惯她这副衰老的模样,也或许是不想让她难过,就是美人娘都没有在她面前露出悲伤的神情,偶尔还拿她开开玩笑,这让她自在不少。 因为庆祝新居,也因为食物只用银钱就能买到,所以晚膳还是很丰盛,只是云霁很少吃东西,就怕衰老的身体无法消化食物,所以只含笑看着他们吃。 云峰嘲笑她之后,轻酌一口酒,修理了胡须的脸显出几分俊逸来,一下子就年轻十岁,他此时满脸笑容道:“齐老,也就是我们出售灵药的那家店的老板,他推荐我参加镇上的猎风队,去苍乌丛林狩猎和采集灵药,每次收益应该有近百元石,二丫的元参丹也就有着落了。” “阿爹,我也要去!”大丫闻言,立时咽下口中的鸡肉,大声喊道。 “你去是让你阿爹保护你?”苏玉毫不留情的点出她的弱小。 “不用阿爹保护,我可以杀凶兽,离开丛林前我就杀了一只兔子。”大丫不服气。 “那是你阿爹为你掠阵,你是在历练,但是到了狩猎队你阿爹还有时间保护你吗?”苏玉沉脸。 自从同意两个丫头修炼开始,一向温柔的苏玉在修炼和历练二事上尤为严厉,所以一到这时候,大丫就习惯性的朝云峰看去,目露哀求。 云峰伸手摸着大丫的发顶,呵呵笑道:“你阿娘说得对,你现在还小,就在家修炼,”见到大丫不高兴的嘟起嘴,他指着院门口的巨石道,“看到了吗,那块石头有两百斤,你什么时候能举起来,说明你到了炼皮中期,你就可以跟我加入猎风队。” 原本失望的大丫听到后一句,大喜过望,冲到云峰面前抬起小手掌道:“阿爹,咱们击掌为约,不许反悔!” 云峰挑了挑眉,望着大丫兴奋的小脸,眼底闪过一丝戏虐,举起蒲扇大小的手掌拍在大丫小手上,发出一声脆响,同时响起的还有云峰爽朗的笑声:“击掌为约,到时阿爹一定带大丫去狩猎!” 看了全程的云霁摇头失笑,这丫头又被自家阿爹骗了,便是有充足丹药供应偶尔来个药浴的世家子弟,想要进入炼皮中期,也得花上三五年,更别说连玉清丹都用不起的大丫了。 摩挲着手中的瓷瓶,里面装着价值一百元石的元参丹,她想着是不是偷偷找齐老换成玉清丹,嗯,阿爹去丛林,还得准备一些外敷的药膏,治疗内伤丹药也少不了…… “二丫,你在想什么?” 夜深了,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游天外,云霁抬眸对上美人娘一脸关切的神情,目光闪了闪,云霁开口问道:“阿娘,你日后都不准备露出真容吗?” 用药汁抹得暗沉的脸,唯有一双凤眸不经意间流转的风情让人怦然心动,但是常人通常在看到她第一眼后就挪开视线,哪里还会注意到她的风情? 苏玉伸手轻抚脸颊,微微一笑:“这样不好吗?至少不会给你阿爹惹麻烦。” 云霁闻言眸光一暗,她知道阿娘的顾虑,就算阿娘现在不修炼,但是修炼的底子还在,月阴之气还是存在少许,若是男人靠得近了,便会受到诱惑,但是一张无盐脸让人多看一眼都不愿意,自然不会靠近,也因此杜绝了麻烦,但若是一直留在丛林,阿娘也就不需要遮掩容颜…… 似察觉了她心中所想,苏玉轻拍她的手道:“你不用多想,容颜于我只是拖累,只要你、大丫还有你阿爹平安,就是我最高兴的事情。” 云霁心中感动,抬眸对上美人娘如一汪湖水的凤眸,忽然笑出一脸菊花:“阿娘,你在我眼中一直是最美的,相信阿爹也是这么想的。” 恰在此时,云峰抱着一床被子走到院中,一边问道:“你们娘俩在说什么?说得这么开心?” 苏玉脸上立时露出一抹红晕,云霁看得开心,咯咯笑起来:“阿爹,阿娘是世间最美的女子,你说对不对?” “那是自然,这世上再没有比你阿娘更美的女人了!”云峰虽是回答云霁的问题,但双眼灼热地盯着苏玉泛红的脸,仿若在表白一般。 “在孩子面前浑说什么?”苏玉脸更红了,纤腰一扭进了屋子,那风情直看得云峰举着被子,却忘了给云霁盖上。 云霁暗自偷笑,伸手抓了抓被子,才让云峰醒过神来,忙给她盖上被子,一边准备上躺椅陪着她,云霁摇头:“阿爹,我不用人陪的,你去陪阿娘吧。” 童言无忌,云峰明知道自家六岁大的女儿话里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一张老脸禁不住爆红,扭头撇脸道:“你一个人睡阿爹怎么能放心?” 云霁看着自家阿爹爆红的侧脸,差点忍不住笑出声,坚定地用手推他,道:“阿爹,你身上有味,我不喜欢,你若不放心我一个人睡,就让大丫来陪我吧。” 身上有味?云峰皱眉,抬起胳膊嗅了嗅,满脸疑惑:“我没闻见啊,我刚洗了澡的。”见自家乖女一脸“你很臭”的神情,只当她的嗅觉太灵敏,便道,“既然你嫌弃阿爹,那让你阿娘来陪你,她身上肯定是香的。” 赶你走就是为了让你和阿娘共度良宵,你让阿娘来了,我还折腾什么劲?云霁心中对这不解风情的阿爹很是无语,干脆拿出耍赖一招:“我不,我就要大丫陪我!” 这一招可算有用,云峰无奈答应了,一脸疑惑地回到屋中,将刚躺下的大丫一把抱起,塞进躺椅上的被子里,而后火急火燎地走进了他与苏玉的房间……##### 第36章:豆芽菜(一)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春风拂过,光秃秃的院子也冒出了青草的嫩芽,院门口那块磨盘的大小的巨石,大丫依然没有能举起来。 云霁经过这三个月的月光浴,体内骨骼倒是结实了几分,但是随意跑跳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大部分时间不是躺着就是坐着,这已经让一家子高兴不已,也让他们有了信心,她早晚会恢复如初。 当然,有好事就有烦心事。 隔壁妇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照例来敲门,嗓门很大的嚷道:“玉娘,你家男人还没回来?既然你没事,就跟我一块去街上摆摊,别整天闷在家里。” 那妇人人称织娘,有几分姿色,还有一手织布的手艺,每日要出摊,自从一月前来串门后,隔日就要来这么一趟,说的话也差不多,而美人娘的答复也差不多。 “不了,我要在家照顾二丫,就不去了。”美人娘朝她所在的屋子看了一眼,柔声婉拒。 “既然如此,我就不强求了,我把我家小彘留你这,让他陪着二丫玩。”织娘很是热诚的说着,就把手中看起来只有五六的瘦弱男孩往院子一推,转身推着车子就走。 尼玛,这是把她家当托儿所了吗?云霁趴在窗台上看到这一幕,虽然已经发生了很多次了,但心中依然愤愤不平。 “玉姨,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小男孩望着自家阿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脸上露出一丝怯意来,转头期期艾艾的问道。 “知道自己添麻烦,还一天不落的来!”院中,正蹲着马步击打木桩的大丫瞥了男孩一眼,张口讥讽一句。 小彘的脸顿时红了,眼底还泛起一些水花,美人娘忙把他揽在怀中,柔声安抚道:“玉姨喜欢小彘,你天天来我才开心。”说完,扭头肃容呵斥大丫,“练功不许分心!” 大丫挨训,心中不平,乘着美人娘不注意,恨恨瞪了小彘一眼,小彘被吓得缩了缩头,美人娘立时明白过来,扭头朝大丫剜了一眼,大丫这才老实过来,低着头专心对付眼前的木桩,至于心中是不是暗骂小彘就不知道了。 如此鲜活的生命,云霁其实很羡慕,所以尽管织娘欺负美人娘心软将小彘丢过来,一丢一整天还要美人娘管小彘一日的吃喝,她也没有讨厌小彘,因为这娃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其父在他出生不久就丧命于丛林狩猎中,据说是被一头猛虎咬死的,他也就成了一个孤儿,靠着织娘每日织布摆摊拉扯大。 当然,还有一个不讨厌原因是小彘从来不来吵她,多是呆在院子里看大丫练体,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充满了好奇和渴望。 “大丫姐姐,我能跟着你一起练体吗?”傍晚时分,在美人娘忙着做饭时,小彘第一次提出了非分的请求,大眼眨巴着,透着一丝紧张。 嘭!一道拳头猛力轰出,比大腿还粗的木桩裂开两半,砸落于地,惊得一旁的小彘倒退一步。 “想跟我一起练体?”大丫一步跨过去,一脸凶狠地俯视着瘦削得如同豆芽菜的小彘,“你有修炼资质吗?” “我,我阿爹说我有修炼资质……”小彘被吓得结巴起来,一边倒退。 “你阿爹在你刚出生就死了,五岁才能测资质,你骗谁呢?”大丫不屑。 豆芽菜似乎被激起了怒气,不再倒退,而是抬起头,双眼发红地冲大丫大吼:“就是有,就是有!” 大丫被惊了一跳,但她从小就能把比自己大的男孩揍得嗷嗷大哭的女汉子,只一瞬就醒过神来,瞪着大眼睛,用比小豆芽更大的嗓门吼道:“就算有又怎样?你有练体功法吗?你娘能给你准备启天药浴吗?你娘能给你买玉清丹吗?” 随着一个个问题砸下去,大丫身上气势越来越强,步步紧逼,豆芽菜越来越弱,步步倒退,最后随着“玉清丹”三字落下,豆芽菜嘭的摔倒在地,一脸泪水,咬着牙却没有发出哭声。 “姐姐——”云霁张口唤了一声,但还是晚了,一个身影从厨房蹿出。 “大丫,你干什么欺负小彘?”一声怒斥,美人娘冲过去,抱起地上的豆芽菜柔声安抚,“别怕,有玉姨在,没人能欺负你……” “小彘,谁欺负你了?”一个大嗓门在院门口响起,织娘仿若一阵风一般冲进来,一把将小彘从美人娘怀中抢过去,那凶狠的目光扫向院中其他人。 “我欺负他什么了?”大丫正一肚子火,迎向织娘的目光,手指后者怀中的豆芽菜道,“他来我家白吃白喝,现在还想要跟我练体,我就问了他几句,他就坐在地上哭,难道这还能怪我?”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算计你们家?”织娘涨红了脸,将小彘从自己怀中扯出来,厉声问他,“小彘,阿娘在这,你跟我说,大丫刚刚说的话是真的?你真的跟她说你要跟她修炼?”其实巧妙的不提小彘在她家白吃白喝之事。 小彘似乎被吓住了,呆呆的半响不出声,织娘顿时直起了腰,朝大丫冷哼一声:“你这丫头好不知事,难道你撒谎我就分辨不出来?”转头对苏玉道,“玉娘,你这丫头真该好好教育了!” 苏玉其实并不知道院中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刚刚看到大丫气势汹汹,而小彘摔倒在地,所以才会先安抚小彘,而今听到听到这番争执,她自己相信自己从未撒过谎的大女儿,所以听到织娘的质问,脸上淡淡的,走到大丫身旁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对织娘道:“我相信我的女儿不会撒谎。” “你,你们一家子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织娘嗓门奇高,声音又尖又利,“我这就让街坊邻居来评评理!” “慢着——”云霁从屋中走出来,大声喊住欲要冲去院门外喊人的织娘。 “二丫,你怎么出来了?这事跟你无关,你不要出来吹风。”美人娘一把抱起她,满脸紧张和关切。##### 第37章:豆芽菜(二) “这点风没事的。”云霁摇头,安抚着美人娘后,便将目光转向脸露讥诮的织娘身上,“我刚刚在屋中听到了大丫和小彘的谈话,看在我阿娘照顾小彘一月吃喝却从没有让织姨掏钱的份上,让我问问小彘几个问题,你再去找人评理可好?” 织娘被云霁一句话噎住,她没想到她从来没放在眼中的二丫头居然嘴皮子这么厉害,双眼一眯,对上那双淡定得跟六岁孩童完全不符的凤眸,柳眉一紧,低头对小彘嘱咐:“小彘莫怕,有阿娘在,没人能欺负你。”而后才将小彘轻轻一推,“你问吧。” 看着织娘做戏,云霁也不急,伸手拍拍美人娘的胳膊,示意她放下自己后,一步步走到那跟她一般身高的豆芽菜身前,豆芽菜不是是被她的气势,还是那满是皱纹的脸吓了一跳,身体往后缩,云霁轻笑一声:“小彘,你是你们家里唯一的男人,若是你被我吓住,日后你还要怎么保护你的阿娘?” 豆芽菜扭头看了自家阿娘一眼,眼底的惧意散去,握着拳头,涨红着说道:“我不怕。” “好,既然你不怕,那我问你,你是不是想练体以后好保护你的阿娘?”云霁淳淳善诱。 “是,我要保护阿娘不被别人欺负!”豆芽菜用力点头。 “那你刚刚是不是跟大丫姐姐说想跟她一块练体?”云霁提到点子上,便立时听到织娘一声轻咳,她抬头与之对视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织娘张开的嘴闭上。 豆芽菜扭头看向自家阿娘,面露迟疑,大丫见此就急了,张口就要呵斥,云霁及时伸手拦住她,同时冲豆芽菜冷哼一声:“撒谎的孩子我们可不喜欢,日后你不用来我家看大丫姐姐练体了。” 此言一出,豆芽菜急了,伸手抓住云霁的袖子急赤白脸地说道:“别赶我走,我,我不说谎。” 云霁眼睛一亮,织娘却是急了,伸手就要将小彘扯过去,等在一旁的大丫如何能让她容易,身体蹿过去当在二人中间。 朝大丫抛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云霁趁胜追击:“小彘,那你告诉我你之前对大丫姐姐说了什么。” “我,”豆芽菜怯生生地看了大丫一眼,见她虽不凶悍,但是一副“你说谎看我理不理你”的样子,缩了缩脖子,低声道,“我跟大丫姐姐说,我想跟她一块练体。” 此言一出,织娘脸上青红交加,有心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扯住小彘,此时大丫已经闪过,织娘自然一扯一个准,硬邦邦的说道:“回家!” “阿娘我……” 豆芽菜只出了个声,就被织娘狠狠瞪了一眼:“我什么我,还嫌不够丢脸吗?想要练体,阿娘给你找最好的师父,给你准备最要的丹药,哪里要你眼皮子浅的跟在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后面学?” 苏玉原本担心织娘会恼羞成怒教训小彘,便准备拦阻一二,但听到织娘这话,脸上就冷了下来。龙血大陆历来重男轻女,尤以修者为甚,除了世家,平民中很少又让女儿修炼的,但是她从来不这么看,也不允许别人随意轻贱她的女儿。 苏玉不善与人争执,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侧开身,丝毫不阻拦织娘母子的离开。 苏玉侧身的动作让织娘脸色更加难看,怒火更是上涌,不过生了两个丫头片子,一个是药罐子,一个练体练得腰肥臂粗的假小子日后也别想嫁出去,这丑女人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狂傲? 越想越气,织娘拽着不愿离开的小彘往院门口冲去,却差点撞上一堵“墙”,人“墙”一退,爽朗的笑声随之响起。 “织大嫂,你也在,正好我买了熟食,你和小彘就不要走了,一块吃晚饭吧。” “阿爹回来了!”听到笑声,看到那胡子拉碴的高大男人提着一包冒着热气的熟肉,大丫兴奋地冲过去,一边欢笑着,“阿爹你带什么了?是我最喜欢的牛肉吗?” 美人娘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抱起云霁迎了上去,却正好听到织娘阴阳怪气的说道:“你家门槛高,我可不敢再登门了,吃饭就更不敢了!” 不过下一刻,织娘的硬气便被自家儿子戳破,小彘拽着她的衣角,仰着头满脸渴望的望着她:“阿娘,我也想吃牛肉。” 织娘眼圈一红,不等她回应,这家的男人就弯腰单臂将小彘抱起来,哈哈大笑着:“小彘要吃肉,那就留下来吃饭。” 织娘见拦阻不及,也不忍心拦,见男人抱走了小彘,一跺脚就想离开,不想一只小手拉住了她。 “织姨,刚刚不过是个误会,难道你还生我们两个小姑娘的气?”云霁轻声轻气的说道。 织娘闻言脸上一燥,若是现在走了,可不是正中了小姑娘的话吗,想她也是大人,怎么能跟小姑娘计较,可不显得度量太小?不行,不能走! 想明白后,她脸上扬起笑容,朝抱住云霁的苏玉道:“玉娘,我刚刚也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错怪了大丫,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苏玉其实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见织娘软和了态度,避重就轻地认了错,却也不会追着不放,柔柔笑着,道了声“没有的事”,便邀请她进屋。 一场矛盾消弭,气氛比之以往更热切了些,当然也是织娘刻意为之,但大丫不高兴,等到苏玉将她放到床上后,大丫蹬蹬蹬的跑进来,嘟着嘴,却还是压低声音,质问道:“妹妹,你为何要拉住织娘,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她吗?” “叫织姨。”云霁纠正道,见大丫冷哼一声,无奈摇头,“那你讨厌小彘吗?” “跟一根豆芽菜一样,我才不喜欢他!”大丫冷哼一声。 云霁笑笑,见大丫目光闪烁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却也不揭破,又问道:“你知道阿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大丫英气的眉毛一皱:“阿爹不是正好与豆芽菜在院门口撞见吗?” “自然不是,阿爹回来有一会了。” “你怎么知道?”大丫奇了,盯着她的眼睛,“难道你的眼睛能穿透院墙?”##### 第38章:酿酒 云霁失笑:“不靠眼睛,靠鼻子,我早就闻到牛肉的香气了。”顿了顿,她继续道,“阿爹想要避开与她们撞面很简单,但是阿爹现身并邀请他们,自然有他的理由,所以我就顺势给织姨一个台阶下。” 大丫听闻这番话,眼睛瞪得极大:“妹妹,你太聪明了!” 云霁笑笑,她本就不是真的六岁孩童,自然处事成熟些,而大丫不是不聪明,只是脾气大性子燥,加之对织娘的不喜,才会让事情恶化。美人娘世家出身,本就性子温柔加之被父亲保护得太好,哪里敌得过世俗妇人胡搅蛮缠的功力?最后,也只能让她这个假小孩出面解决。 一顿晚膳,宾主尽欢,等到织娘带着小彘离开后,云峰也不放手中酒盅,只是那酒是掺了水的浊酒,即便如此,他依然喝得津津有味,举杯酌了一口酒后,没有任何征兆的说道:“我准备收下小彘为徒。” 哐当!大丫手中的杯子跌落桌面,洒了一桌子水,在美人娘嗔怪的目光下,忙拿抹布收拾桌面。 云霁也面露讶然,她没有想到父亲居然有这念头,难怪之前要留下织娘和小彘吃饭。 美人娘黛眉轻蹙:“峰哥,二丫每日服用元参丹,大丫要用玉清丹,便是你什么丹药都不用,咱家也无法供应小彘那一份,尤其‘启天’所费颇多。” “小彘那份不用我们操心,织娘说她自己会准备。”云峰回道。 “他家能供应启天药浴的灵药?”大丫满脸不信,也不怪她这么想,谁让织娘每日将小彘丢过来别说给看顾费,便是饭费都不给。 不是大丫小气,而是家里实在窘困,除了云霁的元参丹不能少外,大丫的玉清丹也不是每日都有,云峰外出必备的药膏和丹药都是最便宜的,一家子的吃喝自然能省则省。这一个月又多了小彘,他们就过得更窘迫了,而苏玉常常将自己那一份留给小彘,却自己挨饿,所以大丫才会极为讨厌织娘的厚颜。 “织娘在吃饭前跟我说过,小彘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一早就在积攒小彘启天所用灵药,并不需要我们负担。”云峰开口解释,这才让大丫放下心来,紧抿的唇却抑制不住的翘起,显然是高兴多了一个伴。 但是,云霁却没有那么乐观,“启天”那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之后了,若是织娘说她无力购买玉清丹,难道父亲就真的不给小彘准备?那这份元石又从哪里出? “玉娘,这个月出猎运气不错,我分得了近两百元石,”云峰脸上带着喜色,从怀中取出两个瓷瓶,一个给大丫,一个递给云霁,“这是你俩的玉清丹和元参丹,又备下了伤药,剩下五十三个元石,玉娘你存起来。” 听得这消息,一家子都高兴起来,云霁也是,不过这样的收获不是每次都有,所以还是得开源。 忽然,余光瞥见父亲手中的酒盅,盛着一片浑浊的酒液,云霁忽然有了一个想法,心中一热,便伸手拽着父亲的袖子,仰头问道:“阿爹,给我两个元石好不好?” “二丫是想拿元石玩吗?”云峰笑问,也不等她回答,便松开口袋,从中掏出两块元石递到她手中,嘱咐道,“别弄丢了。” 云霁接过,笑得双眼眯起来:“我不是玩的,我准备拿来买材料酿酒。”不等他们提出反对,便转头对美人娘道,“阿娘,你帮我搭手,累不着我的。” 前世,云霁的姥姥住在乡下,她是见过土法酿酒的,当时兴之所至还是学了一阵。 “不妥,酿酒也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阿娘又体弱,你还是留着元石玩吧。”云峰一口拒绝。 云霁闻言眉头一皱,她知道上次兽潮时美人娘因为抵御凶兽而耗费本源,因为不肯修炼也不肯吸收月之精华,所以一直没有养回来,确实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阿爹,我可以帮忙的。”大丫插话道,满脸兴奋,“我们自己酿酒,阿爹日后就不用去外面买酒了。” 云峰闻言笑笑,却也没有告诉大丫他一个月的酒都花不上一个元石。 “二丫难得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让她试一试,大丫也愿意帮忙,这点活累不着我的。”这时,苏玉开口,目光柔柔地望着云峰,让他到口边的拒绝说不出来。 云霁明白,不管爹娘还是大丫其实都以为她只是兴之所至,最后指定什么都做不成,若家里宽裕也就罢了,而今如此窘困他们依然愿意拿出元石来让她“浪费”,心中翻滚着一片暖流,鼻头开始泛酸。 “阿爹,是我考虑不周,酿酒确实麻烦,”云霁开口,吸了吸鼻子,继续道,“但我想买酿制好的酒,加一道工序或许能给家里增加收益,而且操作起来也简单。” “什么工序?”云峰问。 “蒸馏。”云霁笑,“我保证加了这一道工序后,酒的口感更好,酒劲更足。” 早在父亲第一次买回来酒时,云霁便发现,此界的酒还没有蒸馏这一工序,当然,家人也不知道蒸馏是怎么回事,却没有任何异议的支持她。 “好,那阿爹就等着我的二丫孝敬阿爹口感更好、酒劲更足的酒。”云峰哈哈笑着,面上很是期待。 果然,第二日,云峰一早就出门,拎回来一坛酒,还有大锅等器具,不想进门时正好碰上带着小彘来拜师的织娘。 “云家大哥,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用的?”织娘打量着云峰手中的器物,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若是启天之用,怕是有些不妥。” 织娘的嗓门太过敞亮,云霁转头正好看到织娘眼中的嫌弃,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日后想要蒸馏酒怕是得在晚上,避开这织娘和小彘,不然织娘那张大嘴肯定会嚷嚷得整个镇子都知道了,那她还如何标榜是独家秘方? 云峰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喜,昨日看在小彘身世可怜、心性也不错的份上,织娘又苦求他,他便答应收下小彘。可现在看来,昨日的决定好似有些草率了。 随意敷衍了织娘一句,云峰放下器物,沉吟一会,便叫上小彘和织娘进里屋商谈。 “妹妹,你说阿爹他们在里面说什么?”难得今日大丫暂停了练功,跑到云霁身边咬耳朵。 “等他们出来就知道了。”##### 第39章:收徒 也不知云峰是怎么说的,织娘答应小彘修炼期间住在云家,半个月才能回家一趟,云峰也不收学费,但小彘所需的启天灵药加之玉清丹都得织娘自备,包括吃食衣物也需自备。 听得此消息,云霁终于明白为何三人刚出来时织娘的脸色那么僵硬了,但她却是偷笑两声,父亲这是要将小彘当儿子养,其目的……好似没有表面那么简单,嘿嘿。 接下来的拜师仪式简单却又庄重,小彘磕头磕得很实诚,嘭嘭作响,额头都快磕破皮了,织娘一片心疼,但碍于云峰的肃容不敢出声,不过小彘的脸上却满是激动欢喜的笑容。 “师父,日后我会替您照顾大丫姐姐和二丫妹妹。”拜完起身后,小彘一副小大人样,朝云峰郑重承诺。 “谁要你照顾……”大丫冷哼一声,但在美人娘的目光下,声音低了下去。 云霁听得小彘的承诺,忽然间明白父亲为何要收下小彘了,终归是为了她们姐妹俩……心中一暖,抬头朝父亲看去,就见他的目光扫过他们三个小的,叮嘱道:“从今日起,你们就是师兄妹,要相互照应。” “小彘谨遵师父教诲!”小彘挺直瘦弱的腰板,似模似样的行礼,云峰眼中露出赞赏。 大丫不服气,立时朗声道:“云晓谨遵阿爹教诲!” 云霁本想依葫芦画瓢来一句话,却忍不住喷笑,虽然捂嘴压住了声音,但还是引来了大家的目光,她便朝织娘道:“织姨,小彘可是师兄的小名?” 彘是猪的意思,一开始听到豆芽菜的名字,云霁就差点笑喷,可算有比她们姐妹俩更挫的名字了。不过,她还是有涵养的,并没有笑话过豆芽菜,但是现在豆芽菜要成为自己的二师兄,怎么也得有一个正式的大名,不然就真成了猪八戒了。 好吧,最主要的是她不想自己变成沙师妹。 织娘听到云霁的话,面上有些不悦:“彘虽贱,但是常言贱名好养活,二小姐难道不认同?” 拍散脑海中沙悟净的大胡子形象,云霁笑笑:“织姨误会了,我只是觉得师兄现在拜师了,该起个正式的名字。” 小彘很上道,立即转向织娘,眼巴巴地望着她道:“阿娘,给小彘起个大名吧,邻里的孩子都笑话我。” 织娘听到小彘这话顿时柳眉一竖:“谁敢笑话我的小彘,告诉阿娘,阿娘帮你教训他们!” 小彘连连摇头:“阿娘,我不要你帮我教训,我就是想个大名,他们说男孩子到了五岁一定要有大名的。” 织娘闻言,眼睛一涩,向来敞亮的嗓门有些发哑:“原本是想等着那死鬼给小彘正式启明,谁想他跟着猎风队去了丛林就再也没有回来……” “阿娘。”小彘唤了一声,伸手抱住织娘的腿,眼圈微微泛红。 “阿娘没事。”织娘摸着小彘的头将泪意咽回去,而后朝云峰敛锯一礼道,“云家大哥,您是小彘的师父,从此小彘便是多了一个师,也多了一个父,日后他一定会孝敬你的,他的大名也就劳您给起一个。” 云峰闻言也没有推迟,沉吟一会后道:“彘有彻之意,你夫家姓刘,那就起名为刘彻。” 刘彻!听到这个名字,云霁差点跌倒,哎呀,去了天蓬元帅,她多了一个汉武帝做师兄么? “多谢师父赐名!”小彘,不,刘彻欢喜地拜谢云峰,织娘也是连声道谢。 云霁腹诽一下就接受了小彘的大名,心里头也透着一丝欢喜,书中苏若雪姐妹是没有师兄的,如今多了刘彻这个师兄,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命运轨迹离苏若雪越来越远了? 自此,大丫都了一个练功的伙伴,云霁多了一个师兄,后来她才知道,看起来与她一般大的刘彻其实与大丫同年出生,只月份小些,而今已有八岁,所以父亲马上着手给他“启天”,不然再耽误下去,日后修途有限。 看到刘彻被丢入大型药罐中,在里面嘶叫呼疼,云霁姐妹俩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阿爹手段一直残暴,但是她们为何这么开心? 果然,大家都喜欢将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刘彻“启天”很成功,十日之后,他成功运转功法吸收第一缕天地元气,云峰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小彘资质不算差,比大丫稍好些,但是比你差了不少。”当日晚上,刘彻被准许回家,云峰陪着云霁晒月光时,对着她不无遗憾地说道。 “有得必有失,我看师兄性子稳,能吃苦,日后肯定能照顾好姐姐。”云霁笑着安抚一声。 “小机灵鬼,你就知道我收下小彘是为了你姐姐?”云峰促狭一笑,“或许我是为了你呢?” 云霁忍不住给了自家阿爹一个白眼:“阿爹你只有一个二丫,不能一女许两家吧?” 喜好当人岳父的云峰哈哈一笑:“也是,小彘跟羿比起来差多了,配不上我的二丫。” “阿爹,你这话最好不要让姐姐听到,不然她会说阿爹偏心的。”云霁提醒一句。 云峰沉默下来,片刻后轻声叹了口气:“我倒希望你与大丫一般,天资平凡一些,那么发生在你身上的灾难也会少一些。” 云霁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阿爹,我现在恢复很快,或许三五年就能恢复如初了。”说完想起一事,兴冲冲地说道,“乘着二师兄不在,阿爹你给我搭把手,我们把蒸馏酒弄出来。” 云峰自是答应,父女兴致勃勃开始升起灶台,架上大锅,倒上浊酒,很快酒香飘出来,氤氲在月光之中,熏染而欢喜。 …… 同一轮月亮之下,一队人踏着清冷的月光,进入依山而建的山庄。 灯火通明中,可见领头一个男孩,不过八岁大,一身黑衣劲装,气势迫人,冷漠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所过之处,众人退至道旁,纷纷跪拜齐呼:“拜见少主!” 男孩踏在音波上,没有丝毫停顿,直到来到明堂前,堂前玉立一白衣女子,月光皎然,笼在女子身上,宛若月宫仙子一般,好似随时都可能飘然而去。##### 第40章:竞争 男孩目光一顿,停在女子身上,冷漠的眼神忽然变了,好似有什么在翻滚,有什么要从他的眼中喷薄而出,但是一息之后,归于平静。 嘭!左膝磕在白玉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男孩低头,左手按右手,拱手与头平行,郑重而庄严,但他却没有发声。 其身后八人,虽不知明堂前的女子是谁,但近半年的同生共死让他们下意识地做出与男孩同样的动作,单膝跪地行礼。 “这就是你挑出来的同伴?”女子清泠的目光扫过那八人,声音缥缈悠扬。 “是。”男孩回应,声音已然褪去孩童应有的稚嫩,干脆简洁又掷地有声。 女子没有给出任何评价,只朝那八人轻轻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但那八人却没有动,而是用目光看向男孩,男孩微微点头,八人立时颔首致意,起身离开,动作整齐划一。 等到所有人离开,明堂被笼罩在溶溶月光之下,还有沉默。 “你这半年去了何处?”许多,女子开口打破沉默,声音依旧缥缈。 “苍乌丛林。”男孩回道。 “所为何事?”女子的目光落在男孩额角至眉梢的那道疤痕上,微微一凝。 男孩沉默以对。 “讨要元华丹是为了谁?”女子继续问。 男孩抿着唇,依然没有回应。 似乎没有料到对她一向恭敬的男孩会以沉默而来抗拒,女子眉梢微动,但只动了一下就恢复如常,声音缥缈而空灵:“你父亲派人来接你。” “父亲?”男子猛然抬头,瞪大的双眼中映出女子淡漠的神情,双手猛然握拳抵在地上,却在刹那之后松开,小脸上浮现跟女子一般的淡漠。 女子似乎不在意他的感受,丢出这一个消息后继续道:“你且随来人离去,日后无需再回山庄,也不要对人提起你与我的关系。” 男孩张了张嘴,那句“为什么”似乎要冲出胸膛,但最终他低下头,应了声“是”。 …… 溶溶月光之下,酒蒸汽凝结成水珠,顺着特质的管道流入酒壶之中,散发着浓郁酒香,弥漫了整个院子。 “二丫,这就是你所说的蒸馏白酒?”云峰凑到酒壶边,不用喝,只闻一下,就有了微醺之感,不由得两眼放光,“好酒!” 去丛林狩猎搏命之人,谁不好一口酒?而且越是辛辣的酒越受欢迎,云霁脸上露出笑容,对他道:“阿爹,后日你就要去丛林了,带上这些白酒,给你的同伴免费试喝一些,到时他们一定会问你出处……” “小机灵鬼,卖酒之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云峰好笑地打断她的话,“有你阿爹呢!” 蒲扇大的手掌落在头顶上,云霁仰头对上父亲透着精光的双眼,调皮了眨了眨眼:“也是,生得出这么聪明的我的阿爹,怎么会吃亏了?” “就是这话!”云峰毫不谦虚的收下夸奖,爽朗的笑声在月夜下漫出院落。 白酒果然受到了狩猎队的欢迎,第一批白酒就收回了成本,第二批除了卖给狩猎队,还让齐老头的店铺代卖,一下子盈利六块元石,这让大丫兴致勃勃,每日结束练体后就帮忙蒸酒,就连刘彻也被大丫指挥着烧火。 只是好景不长,三个月之后这蒸酒的工艺还是被旁人偷学了去,白酒售价一下子降低,只比普通浊酒高出三成,几乎是云家白酒的成本。 “到底是谁家将我们蒸酒的工艺偷走的?”大丫满脸气愤。 望着摆满了半个院子的酒坛,云霁面上闪过一丝阴云,虽然她料到此事不可能长久,但也没有料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低价直接压死她。 “二丫,这些酒卖不出去就不卖了,正好孝敬你阿爹。”云峰揉着她稀疏的发顶,笑着安抚道。 云霁闻言抬眸,才发现家人都担忧地望着她,她忙扯出一个笑容道:“我没事,反正之前我们挣了近百元石,还多出了数十坛白酒,怎么都不亏的。” 云峰苏玉大丫见她想得明白,也就放下心,各自回屋睡觉,而刘彻今日回家与织娘团聚去了,并没有在云家。 近日,云霁已经能勉力行走,所以她坚决拒绝了家人的“陪?睡”,只一个人睡在院中躺椅上。而她这怪异的行为,刘彻从不多问,也不在外多嘴,就连织娘都不知道,这让云霁对这个嘴严的二师兄很满意。 也因此,云霁没把蒸酒工艺的泄露怀疑到刘彻身上,只是哀叹龙血大陆没有专利权,让她白白丢了一个挣钱的法子。 走到墙角,打开酒坛,透亮的白酒映出一轮银盘,云霁冥思苦想,有什么法子能让白酒增值。 加入灵药酿成灵酒? 且不说酒不能让灵药的药效完全释放出来,就算能释放,也不如数种灵药配伍炼成丹药的效果好,只有元石多得花不完的人才会舍近求远,而乐源镇没有这样的纨绔。 或者扩大规模降低成本?不妥,乐源镇上最大的酿酒坊乌龙酒坊,便是镇上另一个狩猎队的队长,也是镇上实力最强之人,据说那位队长正在寻求一种丹药,只要寻到且服下就能晋级练体中期,也是这乌龙酒坊偷得了蒸馏工艺,率先降价,将云家白酒一举击溃。若是她扩大规模,就算成本降低了,那么她首先要应对的就是乌家的打压,以他们一家四口如何能承受得住? 叹息一声,云霁拿起盖子盖上酒坛,但就在盖子闭合的前一刹那,酒液中的溶溶月光映入眼中,一道灵光在她脑海中闪过—— 如果她能将月之精华融入酒中,这酒的效果是不是可以堪比灵药? 月之精华吸入体内能让她衰败的身体恢复生机,便意味着月之精华有着疗伤之效,一旦融入酒中,应该比之世面上的疗伤丹药都不差! 越想越火热,云霁就地盘坐,感受着月之精华在体内的流淌,而后集中精神力,将之聚集在一起,但是星星点点的月之精华,两个时辰后才凝聚成一滴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流出,仿若世间最剔透的明珠,坠落而下—— 啪#### 第41章:灵酒 “明珠”坠入酒坛中,漾起一片月华,云霁一个不稳,跌坐在地,脸上的皱纹加深,骤然衰老了几分。 立时往嘴里塞入一颗元参丹,云霁阖目仰面,快速吸收月之精华…… “二丫,你怎么呢?”云峰一大清早起床,看到跌坐在酒坛边的云霁吓了一跳,跑过去扶起她急声问道。 云霁被惊醒,一边掩饰地撇过脸去,一边嘟囔着解释:“我也是刚起来,想看看酒不小心又睡着了。”一边说着,一边扯下他腰上的酒葫芦,“阿爹,你今日要去丛林,赶紧把酒壶装满。” “早就装满了。”云峰失笑,伸手去夺云霁手中的酒葫芦,不想云霁一个转身避开且掀开旁边一个酒坛的盖子,不由得疑惑起来,“二丫你要干什么?” 哗啦啦——,酒液倾入酒坛中后,云霁手指着混入了月之精华的酒坛,调皮一笑:“阿爹,这可是我守了一夜的酒,你今天就从这里装酒。” “你不说你刚起来吗?”云峰怀疑地打量她,旋即眉头一皱,昏暗的光线下,这丫头脸上的皱纹好似多了一些? 坏了!云霁心中一嘎登,扭头直接将酒葫芦浸入酒坛中装满酒,盖上葫嘴塞给他催促道:“阿爹今日不是要去丛林吗?赶紧收拾一下,不然赶不及了。” 连催带推,终于将父亲推出了院门,云霁才松了一口气。 “这丫头怎么比我还着急?”云峰望着关上的院门,眼底闪过疑惑。 “云大哥,大伙都在等你。”就在这时,一个膀大腰粗的汉子在巷子尽头朝他招呼。 “来啦!”云峰按下心中的疑惑,应了队友一声,疾步而去。 丛林狩猎,向来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自己还有没有命在。 “嗷——”一声厉啸,树摇地晃,一道黑影忽地扑来。 “射箭!” “拦住它!” “一起上!” 号令一下,利箭齐射,刀光剑影,以练力期修者为主的猎风队与一只老虎拼斗起来。 此虎身高三尺,体长一丈,乃是一只二阶的凶兽,等同于人修炼肉期,但因着自身强健的身躯和利爪,其实力又比炼肉期人修要强上几分,所以身为唯二的炼肉期修者云峰,依然不敢大意,挥刀一击之后立时拉开距离。 寡不敌众,老虎被重创,轰然一声摊到在地,张口发出一声低低的哀嚎,圆睁的虎目缓缓阖上。 “哈哈,云峰兄弟此役当居首功。”猎风队队长风燎朝云峰一拱手,大笑着走向死去的巨虎。 云峰心中一跳,张口大喊:“慢着——” 但他话音未落,本已经死去的巨虎陡然睁开了双眼,凶光闪过,猛然跳起张口咬向风燎的脑袋。 “啊——” 原来这巨虎装死就是为了这一刻,狩猎者与被猎者颠倒了关系。 “队长!”猝不及防的变故,众人失声大叫。 “快放箭!”云峰是最先反应过来之人,一边下令,一边扑过去,大刀直劈巨虎脖子,却被虎爪拦住。 巨虎仿若一阵风,与箭雨中飞跃,瞬间跃出众人的包围圈,眼见就要纵入丛林深处。 “呜呜——”被吞下半个脑袋的风燎也是一个狠人,手中利剑从下往上刺入巨虎的下颚。 “嗷——”鲜血飚射,巨虎惨叫,速度一缓,云峰带人赶了上来,一番搏斗,终于将巨虎杀死,从虎口中救出风燎。 此时,风燎已经奄奄一息,他艰难地抓住云峰的手道:“猎风队交给你……我的妻儿你……” 看着血肉模糊的风燎,云峰眼眶一热,一边往风燎口中塞入丹药,一边安抚道:“什么都别说,先服下丹药——” “咳咳——”风燎一阵咳血,丹药与鲜血一块流出,他望着云峰扯出一丝笑,“兄弟,临死之前给哥哥一口酒喝……” …… “二丫,你往酒里放了什么?” 看到提前回来的父亲,云霁还来不及高兴,就见父亲给刘彻放假,而后抓住她沉声喝问。 事发了?云霁眉眼弯起,嬉笑着问道:“阿爹,酒好喝吗?” 云峰冷哼一声:“我一口都没喝上,哪里知道好不好喝?” 云霁伸手扯下他腰间的酒葫芦,一摇没有半点水声,顿时心疼地叫嚷起来:“阿爹你都倒了?” 看着她一脸痛惜,云峰的脸终于绷不住,大大的蒲掌落在她头顶,哈哈笑道:“没有倒掉,而是救了风队长的性命。” “你们父女俩是不是该跟我解释一下这酒为何能救人性命?” 一道温柔似水的声音忽然插入,云霁转头对上美人娘眯起的凤眸,猛然间打了一个寒战,想要糊弄父亲容易,但是同为月华之体的美人娘可不好糊弄。 “阿娘——”云霁扑过去讨好卖乖,不想扑了一个空,面向美人娘越来越阴沉的脸,她自知躲不过,只得和盘托出,“我凝聚了一滴月之精华滴入酒中,应该有疗伤之效。”疗伤效果应该比市面上的玉合丹要要好上许多,嘿嘿! “你不要命了!”苏玉被气得脸色铁青,张口呵斥。 云霁心一跳,立时低下头认错:“阿娘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一阵撒娇卖萌,加上阿爹大丫的帮腔,美人娘总算按下怒火,却依然被美人娘教训了半个时辰,而且被剥夺了单独睡觉的权利。 晚上,阿爹陪着她晒月光之时告诉她,那日本该死去的风燎灌下一壶酒后,伤势被遏制,而且一点点好了起来,所以他们干脆驻扎下来,三日后风燎能够行走了他们才返回镇上。 “也就是说阿爹什么好处都没有得,而且连到手的队长位置也泡汤了?”云霁垮下了脸。 “你个不吃亏的小丫头。”云峰失笑,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喏,这是你风叔叔送你的元参丹,而且你阿爹我从今以后就是副队长,每次狩猎所得,阿爹可以分得四分之一,日后再不会缺了你的元参丹和大丫的玉清丹。” 云峰虽然实力与队长风燎相当,但是他加入猎风队不过半年,资历尚浅,其收益与普通队员无异,但这次的救命之恩,让风燎将他视为兄弟,增设了一个副队长的职位,其分成比例与队长同例,这结果真是太好了#### 第42章:黑影 转眼两年过去,大丫和刘彻除了击打木桩外,已经在云峰的指导下打出一套完整的霸天拳。 霸天拳是霸天决附带拳法,乃是模仿凶兽的动作演化而来,打此拳法既可以加速淬体,也可以提高实战能力。 长大八岁的云霁看着院中打拳的二人,不由得心生羡慕,快了,再过一年她也可以开始跟着他们一起练体了。 这两年,在充足的月光浴和元参丹滋补下,头上的头发浓密了许多,且从白色枯发变成黑白交错,脸上皱纹也渐渐消去。这期间,还因为她每月都偷偷挤出一滴月之精华入酒,恢复速度才会延缓,不然此时或许已经恢复正常孩童模样了。 “阿爹,你的安全是我们一家子在乐源镇安身立足的根本,所以,别说一滴月之精华,便是要我的半条命我也不会含糊。”云霁将加入了月之精华的酒葫芦递给皱着眉的父亲,推着他往外走,“好了,阿爹,你快点走吧,不要忘记给我带野果回来。” 想到这酒数次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云峰眼中一热,伸手揽住仿若干柴一般的小女儿,声音有些发涩:“阿爹记住了,我会给你许多野果回来。” 云霁在阿爹的怀中笑了,每次给阿爹的酒中都会挤入野果汁,再加入一两味灵药,让猎风队之人以为她是用独特手法酿制的灵酒,决然想不到这野果和灵药都只是混淆耳目之用。 云峰的酒葫芦成为猎风队之人眼热之物,很多人向他购买,但他决然不松口,只在队友重伤之时喂其一两口,也以此赢得了队友的尊敬和拥护,且按照他的叮嘱对“灵酒”之事守口如瓶。 云峰性子虽豪爽,但若非两年前无意中用“灵酒”救治了奄奄一息的队长风焱,他决然不会让队友知道“灵酒”。 他知道“灵酒”的诱惑有多大,他从来不高估人心,也知道“灵酒”之事不会一直隐瞒下去,所以他决定再过半年,等云霁身体再好一些,再多积攒些元石,他就会带着一家子离开乐源镇。 …… “你说猎风队这两年都没有一人死伤?” 乐源镇上最大最豪华的院落中,乌家家主,也就是乌龙狩猎队队长乌祝,虎背熊腰端坐在堂中主位上,听到下属汇报猎风队的近况后,双手猛然握紧了扶手,鹰目微缩,紧紧盯着眼前汇报之人,无形的气势爆发而出。 汇报之人被惊得膝盖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心中暗忖乌祝不过不愧是即将踏入后天中期之人,光一个威压他就承受不住,也因此态度更加恭敬,回道:“确实没有死一人,但受伤也是常有之事,只是奇怪的是,不管他们的伤势看着多严重,养上一段时间就会恢复如初,所以近两年来猎风队一直没有减员。” 同行是冤家,况且同处一镇,又同在苍乌丛林谋生,这数十年来,镇上最大的两个狩猎队,乌龙队与猎风队争斗不休,却又一直谁也压不下谁,及至乌祝实力超越风燎,且传出乌祝只差一枚丹药就可以晋级后天中期后,猎风队被乌龙队步步逼压,几乎无新人敢加入猎风队,加之年年伤亡和见势脱离之人,一个强盛时期足有近百人的狩猎队迅速减员到不足十人,此后便一直避开乌龙队的狩猎范围苟延残喘。 在乌祝看来,此时的猎风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不想它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又喘息了两年。 想到这数十年积下的仇恨,乌龙再也坐不住了,厉声吩咐下属:“你去给我查,猎风队这两年到底有什么异常之处!” …… 天边泛起鱼肚白,院中一夜好眠的云霁刚将不太稠密的头发扎成一个小髻,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叩叩! “是刘彻吗,你今日怎么这么早?”云霁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院门,果然看到已经长成少年的刘彻,旋即目光一凝。 “师妹在看什么?”刘彻顺着她的目光往巷子一侧看去,天色昏暗的巷子里空无一人,不由得疑惑地问道。 云霁眉头微凝,仰头问他:“你刚刚来的路上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没有,一个人都没有。”刘彻很肯定的摇头道,而后又补充一句,“或许是师妹眼花了。” 在刘彻心里,这个小师妹是一个奇异的存在,小小年纪却如同老妪一般苍老,而且还喜欢睡在院子里,这两年身体虽然恢复一些,但他眼中,小师妹依然是一个一碰就可能骨头碎掉的病人,而病老之人眼花什么的再正常不过。 似看出他心中所想,云霁没有再说什么,侧身让他进门。 夜里,大丫看到进屋的云霁愣了一瞬,旋即面露讶然:“是天气冷了吗?我给你拿被子。”此时已是深秋,夜间的温度越来越低,所以大丫想当然地以为妹妹进屋是为了拿被子。 云霁阻止大丫搬被子的动作,促狭一笑:“姐姐是不喜欢跟我一块挤着睡吧?” 大丫却没有笑,皱着眉看着她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望着眼前长成明眸皓齿少女的大丫,云霁心中暗叹一声,这丫头越大越不好糊弄了。 想了想,云霁将早上在巷子里看到一闪而逝的黑影之事跟大丫说明,而后道:“刘彻虽然说没有看到,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没有看错,以防万一,我还是回屋睡。” 大丫的神情顿时紧张起来,她与刘彻不同,她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视力和耳力比之常人敏感许多,所以云霁说看到了人,便一定是有人在窥探自己一家子。 “你安心睡,我去查探。”大丫目光一凛,一边说着,一边朝外走去。 “回来,”云霁拦住大丫,压低声音道,“你这一查探就打草惊蛇了,你照常睡觉,我晚上会盯着,月光之下,方圆十丈之内没有什么能逃脱我的耳目。” 白日里,她的感知也就比常人强一点,但是到了晚上,若她刻意查探,其感知比之后天中期修者都不差,只是安逸了两年的云霁渐渐没了危机感,加之那黑影在清晨出现,所以她之前没有察觉。##### 第43章:同行冤家 云霁守了一夜,直到天明都没有等到窥探之人,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昨日清晨的人影或许只是凑巧路过。 “玉娘,好事,大好事!” 就在云霁准备补觉之际,织娘带着特有的大嗓门冲入院门,她刺溜起身下床,刚出了房间,就看见织娘拉着美人娘在说什么,而院中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那陌生男人中年模样,衣着比镇上普通居民华贵不少,脸上带着倨傲,却又不易察觉地打探着院中事物,骤然对上她的目光,男人目露嫌弃便撇过脸去。 云霁目光一闪,紧走两步来到似在推脱什么的美人娘身边,语气熟稔问织娘:“织姨,有什么好事找我阿娘啊?” “二丫,乌龙酒坊让你娘去做工,”织娘一脸得意,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她道,“你娘只要答应了,每月就有十个元石,以后就可以给你买好吃的,买漂亮的衣裙,你说这是不是好事啊?” 乌龙酒坊?云霁一下子想起了两年前白酒工艺被盗之事,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声音有些冷:“织姨,这样的好事还是您自己去吧。”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织娘脸色涨红,正要说什么,面色同样涨红的刘彻走过来,对织娘道:“阿娘,师娘要照顾我们,没有时间去做工的。” “你们三个这么大了,难道不能自己照顾自己?”织娘瞪了刘彻一眼,转身对苏玉劝道,“这可是好事,错过了这店就没有下次了。” “织娘的好意多谢了,但我确实没有时间。”苏玉回绝。 “这么说,你们是看不上我们乌龙酒坊?”那陌生男人忽然出声,目光如电,射向苏玉。 苏玉下意识地低头避开男人的视线,敛锯施礼:“很抱歉辜负贵酒坊的美意了。” 陌生男人似乎没有料到会被直接拒绝,脸阴沉下来,想到乌家主的指令,他忍住甩袖就走的冲动,张口问道:“你可知这乌龙酒坊下属乌家?” “听说过。”苏玉看了一眼护到自己身边的两个女儿,抬起头淡淡回道,不卑不亢。 陌生男人被噎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乍看很黑很丑的女人却有一双妩媚的眸子,心中刚刚涌起的怒火不自禁退了下去,他决定将话说得更明白一些:“那你可知镇上最大的狩猎队,乌龙队的队长就是乌家家主?” 云霁一下子握紧了美人娘的手,美人娘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一边对着陌生男人道:“多谢大人的告知,今日孩子她阿爹不在,就不招呼大人了。” 修者地位高于普通人,后者面对前者一律唤之“大人”。 陌生男人被苏玉再三的拒绝气得七窍生烟,冷哼一声“不识抬举”,甩袖就走,直把织娘急得大喊,对方却没有停步。 “玉娘,你,你真是惹了大祸了!”织娘冲苏玉愤然跺脚,旋即一把扯住刘彻,“走,跟我回家!” “阿娘,今日不是沐休日,我还要练功。”刘彻摇头。 “眼看就大祸临头,练个屁功!”织娘张口就骂,悍妇气势爆发无疑,“他们惹的祸跟我们母子没关系,赶紧跟我回去!” 少年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大丫鄙夷的目光,也不敢抗拒将他拉扯大的母亲,只压低声音道:“阿娘你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谁不知道乌家在这乐源镇一手遮天?今日他们云家拒绝乌家,明日就会被赶出镇子,我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让你跟着那丫头一起练功……”织娘越说没没顾忌,嗓门大得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不过,你练功所用的药材丹药可都是我出的,半点便宜没占他家的,如今他家惹了祸,跟你也没有关系!” “你走,我家跟你没有关系!”忽然,大丫用力一推刘彻,双眼泛红。 猝不及防,刘彻被推得跌倒在地,织娘一下子惊叫起来:“臭丫头,你干什么?” 看着上蹿下跳的织娘,左右为难的刘彻,满脸气愤的大丫,不善争吵却被气得双唇发颤的美人娘,云霁往前一步,目光射向冲过来想要对大丫发难的织娘,冷冷道:“你们走吧,我家确实跟你们母子没有关系。” 对上她冰寒的双眼,织娘心中一颤,脚步一滞,心中暗忖这丫头邪门得紧,两年前明明快要老死,如今却恢复不少,而且一个眼神就让人心中发寒,她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般想着气势不自禁地低落下去。 “本来就没有关系。”织娘嘟囔一声,弯腰扯起地上的刘彻就走。 “阿娘,我不走!”刘彻甩开织娘的手,下定决心道。 “不走?你想陪着他们一起被赶出镇子吗?”织娘再次尖叫起来,“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阿爹,对得起将你拉扯大的阿娘……” 眼见又要吵起来,烦不胜烦的云霁转头对刘彻道:“你先回家吧,就当今日是沐休,回头我会跟老爹说的,他不会责罚你的。” 似乎明白他留下阿娘就不会善罢甘休,刘彻嘴唇动了几下,最终道了声“多谢师妹”,转头去看大丫,后者却一眼都没有看他,刘彻低下头,沮丧地跟着织娘出了院门。 等刘家母子一出门,大丫就蹬蹬地跑去拴上了院门,而后对着云霁和苏玉道:“我们去丛林找阿爹,收拾东西就走!” 云霁失笑:“姐姐,你不要被织娘那番话吓住了,乌家的目的是要利诱阿爹给乌家效力,如今阿娘这条路走不通,他们会直接找上阿爹,所以至少阿爹回来之前,咱家不会有危险。” “二丫说得对,大丫别紧张,今日继续练功。”苏玉安抚地摸了摸了大丫的发顶。 果然,一连三日平安无事,而刘彻也没有再来,至于原因……云霁不愿将人往坏处想,但是难免对刘彻有些失望,而大丫这几日练功越来越心浮气躁,直到被美人娘狠狠教训一通才沉稳了些。 第三日夜里,院门忽然被叩响,声音很轻,云霁心中一跳,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睡熟的大丫,悄悄起身,来到院中打开院门,便看到一道黑影……##### 第44章:危局 “师妹,是我。” 月光之下,云霁看清门前之人正是刘彻,他的脸上带着惶急,云霁心中一沉,立即问道:“什么事?” “我听说乌龙狩猎队去找猎风队的麻烦,师父他……” “我阿爹他怎么了?”云霁脸色一白,抓住刘彻的手急声问道。 “谁在外面?”身后响起了苏玉的喝问,伴随着一阵脚步声。 云霁立时将刘彻拉进院中,朝四周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人影,她反手将院门关上。 此时,不光苏玉,大丫也起床跑到院中,看清刘彻的面容后大丫英气的眉毛顿时竖起,云霁可不想听到二人吵起来,伸手阻住大丫开口,沉声问刘彻:“我阿爹到底怎么了?你的消息从哪听来的,一点点说清楚。” 或许是云霁的镇定感染了刘彻,他喘了一口气道:“我是无意中从我娘说的,说是乌龙狩猎队要去丛林找师父他们的麻烦。” “你娘是如何知道的?”大丫冲过来抓住刘彻,目光凶狠。 云霁心中也有这疑问,目光紧紧盯着刘彻,刘彻的脸一片苍白,目光躲闪。 “是不是织娘向乌家透露了峰哥他们的行踪?”苏玉忽然开口,一针见血。 “师娘,我阿娘不是故意的,而且我阿娘也不知道师父他们具体行踪。”刘彻一脸愧疚,连声解释。 “刘彻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大丫大怒,猛力将刘彻推到在地,扑过去再打之时,被云霁拉住,她知道现在愤怒没有用。 “姐姐,先别冲动,我有事问他。”云霁劝住大丫,伸手拉起刘彻盯着他道,“我爹不会跟你娘说他的行踪,那么她要知道什么必定是从你口中得知,你跟你娘说过什么?” “我,我以前说过什么不记得了,”在她的目光之下,刘彻满脸愧疚和惶急,“但是这一次我什么都没说,而且我也不知道师父他们这一次会去哪里狩猎。” 云霁松了一口气,她看得出来,刘彻没有说谎,就算说了也只是一个大致范围,苍乌丛林那么大,狩猎又不是固定一个地蹲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但若是乌龙狩猎队在回来的途中拦截呢? 心中忽然大乱,云霁目光一厉:“乌家的人是什么时候找你娘问的?” “我,我不知道。”刘彻似被她狰狞的面容吓住了,往后倒退,但手被云霁拉着,根本挣脱不开。 “我去找织娘问!”苏玉脸色苍白,踉跄着往外跑去。 “阿娘,我给你一块去!”云霁拽着刘彻一块跑,大丫跑到了前头,打开院门冲出去。 两家相距不到一里,不过片刻就赶到,气怒的大丫一脚踹开刘家院门,哐当! “作死啊!”院中立时响起织娘的叫骂,但声音比之平日里那大嗓门低了不少,显然是不想惊动旁人。 这三日织娘一直拦阻刘彻去云家,不想他半夜偷偷出门,幸好被她发现,气急之下她无意中透露了乌龙狩猎队将对猎风队出手之事,刘彻彻底急了,跑了出去。织娘等了一刻,正想着外出去寻之时,门被踹开,她还以为是刘彻回来了,忙迎了上去,不想胳膊却被人用力拽住,疼得她“啊”的叫起来,但声音刚冲出口,就被大丫凶狠的神情吓住,声音戛然而止。 “我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家,你要害我阿爹性命!”大丫怒极喝问。 “你,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织娘明显心虚,但下一瞬看到随后赶到的刘彻,顿时松了一口气大喊道,“小彘,快来救阿娘!” “今日谁也救不了你!”云霁踏入院门,将院门关实,望向织娘的目光透着恨意,后者打了一个寒战,目光瑟缩。 刘彻一步跨到织娘身前,挡住云霁的目光,急声对织娘道:“阿娘,你快告诉我们你对乌家都说了什么。” “你个没良心的,我就知道你跑去云家通风报信了!”织娘大恨,抬手要打刘彻,却又打不下去,她舍不得。 “阿娘,若是师父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刘彻忽地跪倒在地,抓着织娘的衣摆,声泪俱下。 “我怎么有你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织娘又气又恨,但在儿子哀求下,又抵不住云霁冰寒的目光,最后一咬牙将三日前乌家之人在苏玉那受挫后,再找她打探猎风队之事都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而织娘确实不知道云峰他们这次具体狩猎位置,至于乌家打算如何出手,无人知道。 “师娘,我阿娘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师父他们的。”刘彻一边解释,一边哀求地望向苏玉,祈求她的原谅。 “这能怨我吗?谁要他们好死不死得得罪乌家的人,要怪就怪你们一家不识好歹!”织娘理直气壮地冲苏玉嚷着,抓住刘彻往屋内推去,转身驱赶她们道,“现在我们刘家跟你们云家没有半点关系了,赶紧离开,不要连累我家小彘!” “你——”大丫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说了,我们走。”云霁一把拉住她,另一只手拉着美人娘,跨出刘家院门。 不管哪一世界总少不了势利之人,云霁没有心情跟织娘再做纠缠,她现在着急的是如何让阿爹他们逃过一劫。 之前是她太天真了,她只以为乌家是想吞并猎风队,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出手铲除。 不过,对于阿爹,他们或许会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但以阿爹耿直的性子,他如何会背叛队友向敌对方投降? 越想越急,云霁拉着二人跑回家,哐当关上院门后,对大丫和美人娘道:“我们今晚就要走!” 三人想到了一处,自然没有多话,苏玉很快收拾了衣物和家当,大丫带上了两年前从黑衣人那里缴获的一把黑铁剑和一张大弓,云霁带上一个酒葫芦,里面有一滴月之精华,原是为了父亲下次狩猎准备的。 清冷的弦月给寂静的乐源镇镀上一层白霜,犬吠之声随着三人离开镇子而渐渐停歇,道旁的灌木树丛的黑影却仿若鬼魅一般朝她们扑来……##### 第45章:奇怪之人 云霁三人有惊无险地走出乐源镇,一连三日都没有遇到乌家拦截之人,但她不喜反忧。 为了安全,不过十人的猎风队狩猎范围并不大,而且几乎在几个固定的地方,这些是云霁知道的,乌家之人自然也能查探到。而乌家之人很可能比她们早出发三日,此时没有遇到,便意味着那些人已经逼近丛林,猎风队有危险! “大丫二丫,”苏玉忽然唤住姐妹俩,苍白的脸透着倦色,指着不远处一处土丘道,“你们自去,我在那里等你们回来。” 苏玉一向体弱,昼夜不息的奔波让她此时几乎迈不动脚,她不愿拖慢速度,所以提出这建议。 大丫没有多想,张口就要应下,但云霁坚定地摇头:“不行,阿娘不能跟我们分开!” 别人不知道,但她清楚的知道美人娘身具月华之体,虽然修炼荒废了十余年,身上几乎没有元力,但月华之气还在逸散,一旦有修为高深的男人靠近便会觉察到,到时没有缚鸡之力的美人娘就是死路一条! 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苏玉伸手将云霁额前一缕乱发别至耳后,微微一笑:“我会躲得好好的,不会让人发现,你们姐妹俩加快速度,不然就来不及了。” “妹妹与阿娘一块留下,我跑得快,我去找阿爹。”大丫自告奋勇。 云霁闻言看向大丫后背上挎着的大弓,眼前忽然浮现了羿的身影,两年前羿射杀了袭向她的大牙兔,小手拖着与他身形齐高的长弓,一步步朝她走来…… 幻影瞬间消失,云霁伸手取下大丫后背上的长弓和腰上的箭筒,在她惊愕的目光下道:“我去找阿爹,你留着这保护阿娘。” “不行,你身体还没好……” 咻!箭矢从大丫眼前穿过,击中十丈之外的一颗臂膀粗细的阔叶树,轰然一声,阔叶树拦腰而段,将大丫的声音打断,只大张着嘴,目瞪口呆。 “二丫,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射箭?”苏玉愣了一瞬,目光从倒地的阔叶树上转向云霁,眸中闪过莫名的光。 自然是前世!云霁心中默默道,不过前世她虽学过射箭,但也只是初初掌握要领,臂力跟现在完全没法比,所以她没料到效果也这么好。经过近三年的月光浴和元参丹的滋补,她脸上的皱纹虽没有完全消去,但体内真元已慢慢恢复至原来的三五成,所以一路上才没有累垮,而这一箭应该能让美人娘和大丫彻底放心。 只是实情不能对她们说,云霁目光一转,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你们就当我生而知之。” 生而知之? 苏玉立时想到她的预见异能,张口想要问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有问,只嘱咐她道:“你要小心。” 云霁猜到美人娘想要问什么,但是她根本没有预见之力,无法给美人娘答案,所以她含混的应了一声,便转头叮嘱大丫照顾好美人娘,而后挎着弓朝丛林而去。 丛林是危险的,在没有父亲护持的情况下,她们三人闯入其中,祸福难料,但是镇上肯定无法住了,所以她们一定要离开镇子,但她根本没打算让美人娘和大丫去丛林冒险。 她是书中的炮灰,现在还不到她炮灰之时,她相信上天一定会护住她的性命,所以由她一个人去寻找阿爹是最合适的。只要一找到阿爹,她立时带着阿爹走,至于乌龙狩猎队与猎风队的恩怨,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是一个凉薄的人,只除了她心中认可之人,以及对她有恩之人,这古怪的性子从前世带到了此世。 又过了两日,身后传来一阵声响,云霁暗自戒备着,很快,一辆兽车从身后呼啸而来,她忙避至一旁,但驾车的双兽仰头长嘶一声,骤然停下,步伐出奇一致。 如马一般矫健的身躯,雪白的皮毛,头顶一只银色的角,云霁一眼认出这就是父亲曾说过的独角兽,虽也是凶兽的一种,但性子温驯许多,而且速度很快,世家贵族最喜欢驯养此兽驾车。 车驾用兽皮蒙上,上面镶嵌着宝珠,一看就知其主人非富即贵,云霁不想招惹麻烦,又往一旁避开。 “小丫头,对,就是你。”驾车的是一少年,十五六岁,面容秀气,他朝云霁招手,但在云霁转脸过来之时吓了一跳,脱口道,“怎么跟小老太一般?” 云霁知道对方是在说她脸上的皱纹与她年纪不符,但她习惯了,脸上没有怒色,只停住了脚,不再向前。 “哎呀,我不是故意说你老,”少年意识到自己出口伤人,张口解释但旋即又意识到自己不对,正要再说什么时,车驾内忽然传出一串笑声。 不是讥讽或嘲笑,而是欢快的、愉悦的笑声,好似不谙世事的小孩的笑声。 不知为何,云霁心神一动,目光朝车驾望去,恰在此时一个男孩从帘下钻出来,十来岁的模样,衣着华美,大眼挺鼻,唇色红晕,很是漂亮,只是那双大眼中似蒙着什么,空洞而没有灵性。 “小公子,你怎么出来了?”最初出现的那一少年有些惶急,一边哄着一边将他往车驾里塞。 “不,我要玩!”那位小公子瞪眼拍打少年,蛮狠又透着不合年龄的诡异。 少年任小公子拍打着却又坚决不让他下车,正僵持着,车内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小四,你由着他吧。” 被唤作小四的少年闻言松了一口气,拦阻的手松开,那位小公子立时笑嘻嘻地跳下车驾,朝云霁跑过去,但刚跑动两步就“啪”的摔倒在地,云霁愕然。 不等慌张的小四跑过去扶起他,那小公子就自己爬起来,小四脸上顿时露出尴尬神情,更尴尬的是云霁,因为十来岁的衣着华美的小公子爬到她的脚边,抓着她的裤脚嘻嘻笑着:“我们玩。” “抱歉,我家孩子身体不好。”一个男人忽然出现在她身前,弯腰抱起地上的男孩,朝她解释道。 男人一身黑缎长袍,只在腰间束一宝石腰带,低调而奢华,云霁想起父亲跟她说过见到贵族应当行礼,于是她屈膝行礼:“见过大人。”##### 第46章:天上砸下馅饼还是板砖? 片刻后,云霁坐上了兽车,对面坐着望着她嘻嘻笑着的漂亮公子,心头忽然升起一种荒谬感。 这兽车停住,是向她询问苍乌丛林还有多远,而那男人邀请她同车,是因为眼前的漂亮公子喜欢和她玩。 云霁自信身上没有什么能让对方谋求的,而她着急赶到丛林,所以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得了别人的好处,云霁自然尽力帮人看孩子,好吧,她刚刚已经发现这漂亮孩子智力发育缓慢,十来岁了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话语,性子却不坏,喜欢笑,她便陪着他笑,逗他开心,虽然她看起来跟那孩子一般傻。 独角兽奔跑起来仿若一道疾风,耐力又好,比她靠着两条腿行走要快上十倍不止,她估摸着日落时分或许就能抵达苍乌丛林边缘。 “我观姑娘似乎身有隐疾,苍乌丛林即便是外围对你而言也是极为危险,姑娘为何要执意前往丛林?”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问道。 萍水相逢,云霁原以为这位贵族男人不会关心她的目的,不想他在即将抵达苍乌丛林时突然问了,云霁正考虑着要不要跟他说实话,男人的目光移到正玩着她的手指的男孩脸上,目光温和:“若是你没有地方可去,不如跟随我。” 云霁张大了嘴,一股气堵在胸口出不来,也说不出话,那男人应是误会了,冲她点头道:“不用惊讶,难得我家孩子喜欢你,你陪着他玩,你身上的隐疾我会找人给你治好,若你能修炼,我也会提供你功法和修炼资源。” 她的头有些晕,这是要她当丫鬟么? “陪我玩,嘻嘻。”漂亮男孩听懂了他父亲的话,嘴角露出可疑的银线,冲她嘻嘻笑着。 云霁下意识地将手指从男孩手中抽出,连连摇头道:“多谢大人的好意,我来苍乌丛林有要紧事要办,若是再有机会与大人相遇,我会陪小公子玩。”以后不会有机会碰上了!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一个穷困的平民丫头被世家贵族收留,便是当个扫地丫头都是一件让普通人挣破脑袋之事,何况要帮她治疗“隐疾”还提供资源让她修炼,真是天上砸馅饼! 但是,为何她觉得是被一块板砖砸中?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别跟她说给她如此好的待遇是因为她能陪男孩玩,能陪他玩的人多的是,外面驾车的少年就是一个,她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男人付出这丰厚的报酬。 莫非眼前的男人发现她身具月华之体?云霁心中一慌,除了这个,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谋求。 不对,元阴未失,月阴之气根本不会泄露,外人应该探寻不到才是。但若是从其他特征看出来呢?比如她的未老先衰…… 或许骤然之间云霁没能掩饰住惊惧,被男人察觉,他脸上神情淡了下来,伸手将男孩抱起放在身侧,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不愿,我也不强求。” 云霁用力喘了一口气,将差点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压了回去,她低下头朝男人道谢:“多谢大人好意,只是小民没有福气伺候小公子。” 这时,太阳西坠,兽车停住,已经到了苍乌丛林边缘。 再次道谢后,云霁跳下车,在男孩“陪我玩”的喊叫声中头也不回地跨入丛林,瘦小的身影很快没入草丛灌木之中。 “七爷,那小丫头不识抬举,您别生气。”少年小四望着男人有些沉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解道。 “你有见过这么小的丫头敢一个人进丛林的吗?普通人会未老先衰吗?”男人瞥了小四一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过,阳儿的事要紧,若是回来之时能碰上这丫头,再想办法将她带走。” 云霁没有听到男人和少年的这番话,但她下意识觉得危险,一入丛林就飞奔起来,直到天空最后一丝霞光敛尽,她才停了下来,打量四周。 “蛋黄果!”云霁抬头看到仿若鸡蛋一般的果实,心头一喜,她记得父亲在临走的前一晚上说过要给她带回蛋黄果,而这种果实并不是随处可见的! 按此推测,父亲极有可能就在这片丛林中! “嗷呜——”一声兽吼从前方传来,立时给云霁火热的心头浇下一盆凉水,以她的实力十有八九没找到父亲之前,就被凶兽吞入腹中,虽然可能有上天护佑,但是她若是非得作死地往兽口送,想来上天不介意换个人替代她。 避开前方的凶兽,云霁趴伏在草丛中屏气凝息,及至天空升起半轮月亮,月华洒落而下,属于她的时间到了! 月光之下,她体内的血液都翻腾起来,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像夜间行动的蝙蝠,不过等她日后实力强了,不管白天还是月夜,众兽都得匍匐在她脚下,嘿嘿! 云霁愉悦的幻想了一下,便利用月夜下强大的感知,一片片扫描,朝着丛林深处走去。 按照以往一月半的狩猎周期,此时应该是猎风队开始回撤的时间,但愿她能赶在乌家之前找到父亲。 白天蛰伏,夜里行动,饿了吃野果,渴了喝露水,云霁在丛林中穿梭了两日都一无所获,还差点被路过的一只凶兽啃了,危急之下,她射出一箭击中凶兽的面门,而后乘机飞奔脱险。 “该死的,猎风队的人到底去哪了?” 第三日夜里,篝火汹汹,围坐着十数人,其中一人的抱怨声在月光下钻入云霁的耳朵,让她身体猛然一绷。 “闭上嘴,若是被猎风队提前发现我们的目的,我就将你丢入虎口中!” 一道呵斥声也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让她心中一安,父亲他们还没有被找到,她还来得及! 掩映在黑影下,云霁悄无声息地绕开那一群人,天快亮了,但她不顾一切地往前飞奔,因为她隐隐有一个预感。 “是谁!” 晨昏交错间,一声呵斥,一声尖锐的风啸,云霁立时卧倒,利箭从她脸颊边上划过,嘭地定住一只鼬形凶兽,凶兽吱吱惨叫。##### 第47章:离间 “阿爹,是我!”云霁跳起来兴奋大叫,她听出来了,刚刚那是父亲的声音,她终于找到他了! “二丫,你怎么来了?”云峰迎上去,抱住她,满脸不可置信。 猎风队其他人赶了过来,看到她也是一脸惊奇,张口打趣云峰。 云霁没有理会旁人,只紧紧抓住父亲的胳膊,急切的说道:“阿爹,赶紧跟我走,乌家派人来对付你们!” 此话一出,四周一静,而后猎风队队长风燎呵呵笑了两声:“者丫头可真会开玩笑。” “我不是玩笑,”云霁转向风队长,仰着头对他道,“风队长,你与乌家的恩怨你心里应该最清楚,若不是真有其事,我一个小丫头会冒死跑到丛林里?” “我相信我的女儿,”云峰一把揽住云霁,认真地对风燎道,“我们还是早想对策。” “就凭一个六七岁小丫头的话?”风燎低头俯视不到他大腿高的干瘦小丫头,面露不悦,乌家已经不是一小小的猎风队所能对抗的,一旦队员相信这丫头带来的消息,猎风队顷刻间就会分奔离析,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就凭她的话。”云峰面色一肃,语气坚定,让云霁很是安慰,不管何时父亲都是支持她的。 “队长,反正这次狩猎已经到了尾声,我们现在就回镇上,探查一二就知道小姑娘的消息真不真了。”有队员上前,笑着打圆场,面上却是不以为然。 “乌龙队已经丛林设伏,”云霁将消息告知,她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信不信由他们了,所以转头对父亲道,“阿爹,我们走吧,绕道离开。” 云峰面露迟疑,他加入猎风队两年,大家出生入死多次,而今有麻烦就抛弃队友让他心里一时无法接受。 风燎了解云峰重情重义的性子,目光一闪,拍着他的肩膀道:“云兄弟,这次狩猎所得还未分配,等到了镇上换成元石分了,你是去是留我不拦你。” 云峰心中一热:“风队长……” “云峰,我若是你,我就听你女儿的。”就在这时,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东面响起,众人勃然色变。 云霁心中一跳,循声望去,但见一群人从蒿草灌木中走出,乌黑衣甲,背负长弓,手抄大刀,当中一人红面黑须,双目若铃,甚是凶煞。 这里面除了篝火旁的那一伙人外,还多了十来人,气势汹汹,来者不善! 就在第一缕晨曦照入丛林之时,空气骤然一凝,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 “乌祝你什么意思?”风燎抽出腰上大刀,怒目呵斥。 当中那红脸男人,也就是乌祝,冲风燎摇摇头:“风老弟别着急,我先跟小姑娘打个招呼,”说着,嘴一扯,面向她笑眯眯道,“小姑娘,多谢你带路。” 带路?云霁瞳孔一缩,不等她反驳,风燎暴怒喝问:“云兄弟,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云峰只愣了一瞬,便反应过来,立时辩解:“风队长,乌龙队肯定不是二丫带来的!” “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风燎怒喝。 看见风燎怒斥父亲,猎风队其他人与他们迅速拉开距离,手中大刀似乎随时都可能砍过来,云霁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朝对面目露得意的乌祝道:“乌队长,我就不明白了,你以手下二十来人的实力,对付不足十人的猎风队绰绰有余,又何必多此一举陷害我这么一个小丫头呢?” 女童清脆的声音在丛林中响起,四周一静,乌龙双眼一眯上下打量那干瘦的丫头,下一瞬仰头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小丫头,临危不乱,有胆识,有魄力,嗯,眼光还比你父亲好,那你劝劝你父亲,只要他脱离猎风队,我跟猎风队的恩怨就跟你们父女俩没有关系。” 乌龙这话一出,风燎面色一白,猎风队其他人也醒悟过来,那分明是离间计,而刚刚他们都中计了! 云霁听到乌龙的话心中一喜,仰头唤“阿爹”,但父亲却冲她摇头:“二丫,我现在不能走。” “为何不能走,你难道还要跟这么一群不信任你的人一同死吗?”云霁急了,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道,“你忘了,阿娘和姐姐还在等着我们!” 云霁知道,乌祝只是表面答应放他们父女俩走,但是等到他们收拾了猎风队后便会立刻追赶她和父亲,所以要尽快出了丛林,跟母亲和大丫回合,才能让乌祝的如意算盘落空。 “云峰,小丫头说得对,你可不要意气用事,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乌祝双眼一眯,声音里透出威胁,心中暗自后悔,要早知道云峰是块硬骨头,他当初就该将那云家妇孺抓起来。 “二丫,”云峰没有理会乌祝的话,蹲下,蒲掌轻抚发顶,望着她的眼睛摇头道,“我现在不能抛弃我的队友,但我保证,出了丛林,我们就离开。”而后狡黠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的二丫最聪明,你一定早就将你阿娘和大丫安置好了,所以,一会打起来后你趁乱逃走,你找你娘……” “云峰,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乌祝看到云峰父女俩低声嘀咕,眉头一皱,沉声催促道。 风燎心中一急,放软了语气:“云兄弟……” “风队长不要说了,”云峰豁然起身,面色一凛,冲队友道:“今日一战,兄弟们各安生死吧!” 话音未落,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抓起云霁往后猛力一丢,自己拔刀朝对面乌祝扑过去,“杀!” 这一切发生在电花火石之间,等乌祝反应过来,刀影已经劈至眼前,乌祝匆忙间举起刀—— 哐当!乌祝倒退,双脚陷入地面,双目圆瞪:“云峰你找死!” “阿爹——”云霁猝不及防被父亲抓起抛飞,身体坠落之际,正好看到乌祝大吼暴起,一刀挑飞父亲的刀,另一只手上隐隐闪烁光芒,朝父亲的胸口拍去…… 似乎是觉察到危险,云峰身形暴退,避开乌祝那一掌,但云霁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没有落下,因为真元外放,乃是修者进入后天中期的标识,当然,也有个别实力强劲的修者在后天初期大圆满时就可以真元外放,但是不管哪种情况,父亲危险#### 第48章:冲天火光 云峰的突袭发生得突然,但乌龙队的反应也快,立时朝挥刀围攻,刀光剑影,利箭纷飞,带起一片片鲜血,比树缝中透射而下的阳光更炽烈,更灼热。 摔落在草丛中的云霁跳起来想要冲过去,但父亲的声音冲出那一片血光传入她的耳中:“二丫,快走!” “抓住那丫头!”乌龙暴喝,攻势更猛地袭向云峰。 不过十息,猎风队便陷入险境,无力突围,一名壮汉听令朝她奔来,手中提着一把带血的大刀,滚烫的鲜血顺着刀刃滑落而下,啪地击打在蒿草叶片之上。 目光一闪,云霁掉头就跑。 “小丫头,乖乖受死,我还能给你一个痛快!”壮汉桀桀怪笑,不紧不慢地追赶她的背影,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她会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心脏嘭嘭跳跃,云霁奋力奔跑,远离那一片混战之地,却忽然停步转身,面向壮汉大喊:“停!” 喝声灌耳,壮汉下意识停住,手中的大刀也停在半空中,但他毕竟是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只一瞬就醒过神来,大刀一挥—— “大叔!”云霁一动不动,只一声大喝让那把大刀再次一顿,她暗松了一口气,不紧不慢继续道,“乌队长只是让你抓住我,可不是让你杀我,你把刀收起来。” 壮汉闻言神色一动,想起乌队长刚刚确实喊的是“抓住她”,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自己大腿跟高的丫头,手中大刀不自禁地往地上一放,嘿嘿笑道:“你现在愿意束手就擒了?” 说着朝她抓去,云霁却是往后一退,喝道:“慢着,我有一计能让你在乌队长面前立功,但你得听我的!” 壮汉眉头一皱,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怀疑,云霁立即道:“你看我现在还能耍什么花招吗?而且之前我就劝我父亲不要跟你们作对的。” “这倒也是。”壮汉点头,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云霁的节奏中。 “我阿爹这人太过忠义,而今你们围杀猎风队的人,我阿爹当然与队友同生共死,但是若是你们的包围开一道口子,让他们突破出去……” “不行,杀之不尽必留后患!”壮汉也不傻,想到乌家主常带在嘴边八个字,立时反驳。 “谁要你们留后患了?”云霁皱眉跺脚,“你们二十多人,猎风队不过九人,两三个战一个难道还能让人逃了?到时你只要带上两个同伴紧追我阿爹,又拿我威胁他,他一定会妥协的。” 壮汉双眼一眯,紧紧盯着云霁,云霁迎上他的视线,面上没有半点心虚,他忽地出手如电,抓住她一掐就断的脖子,咧嘴一笑:“既然你愿意当人质,就乖乖就缚吧。” 说着,用刀挑起地上一根手指粗细的藤蔓,将她的双手双脚捆绑起来,而后丢入一个草丛中,又扒拉了两下,完全遮住了她的身影。 听到壮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云霁双拳握紧,运起皮表那一缕真元至手臂上,猛力一挣,嘣的一声,一截藤蔓断裂,额头上汗水滚落,满脸通红。 等到她匆忙做好伪装,她听到一阵打斗声,由远及近,目光透过叶缝,她看到了父亲的身影,心中大喜,但旋即头顶一暗,一只手将她提起。 壮汉将她拎出草丛,得意地冲云峰大喊:“云峰,你女儿在我手中,还不快快投降……啊!” 一把利刃顺着甲衣的接缝处插入壮汉的腰腹,鲜血喷射,壮汉惨叫,一掌拍向云霁—— “二丫!”云峰瞠目欲裂,全力爆发,将大刀一抡,冲出重围,身体一纵,迅若虎豹,恰在壮汉拍掌之际一把抱住她,快速拉开距离。 “这就是你说的好计策?”一个人影从树后跃出,拦住云峰的去路,但话语却是对着中刀倒地的壮汉说的。 被父亲抱在怀里的云霁脸色一变,她骗得了壮汉,却瞒不过乌祝,身为镇上最大狩猎队队长,其实力和智力果然不能小觑,不过,现在的情形比之前要好上很多。 果然,乌祝并不急于击杀他们父女俩,只是与另外两个乌甲大汉将他们围住,但鲜血充盈在鼻尖,云霁环在父亲腰间的手有些湿,她明白父亲受伤不轻,心中一沉。 “云峰,这里没有旁人,不用顾忌意气脸面什么的,只要你现在叫我一声大哥,刚刚的事情我就既往不咎。”乌祝用手掌抹了一把大刀上的鲜血,望着云峰缓缓说道。 乌祝这番话深得云霁的心,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替父亲做主,只仰着望着他,满怀希翼。 “二丫,你后悔吗?”云峰低头,温声问她。 这一刻,云霁明白了他的心意,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胸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气。 “阿爹,我不后悔,但我要看看我云霁护着的人,谁敢让他死!” 说话间,云霁取下父亲背上长弓,拔出利箭,以脚撑弓,咻的一声直射乌祝而去,而父亲也在同一时刻暴起攻杀乌祝。 猝不及防,乌祝避开了云霁射出的一箭,但避不开云峰紧随而来的一刀,嘭的一声,单膝跪地,肩上一道红痕,鲜血飚射。 “队长!” 那三个乌甲大汉慢了一步,等到扑过去护卫之时,云峰抱起她窜向远处,身后响起一声怒吼:“云峰,不杀了你,我乌祝誓不为人!” 云霁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射出那一箭,加之连日的奔波,此时困顿得睁不开眼睛,怕自己睡着,她忙嘱咐父亲:“阿爹,阿娘她们在丛林外东南向三百里处的一个土坡等我们……” 但话未说完,地面一片震动,轰鸣声和兽吼声由远及近。 “兽潮!” 身后传来乌甲大汉惊恐的叫声,云霁唰的撑开眼皮,前方一片乌云,咆哮而来,而在兽潮组成的乌云之后是一片火光,冲天而起的火光! 火光蔓延,凶兽凄厉惨叫,亡命而逃。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一场比兽潮更可怕的灾难,所以不管是奔逃者,还是追杀者,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交流,动作出奇一致—— 掉头,逃#### 第49章:是非之地 地面震动,空气灼热,身后是越来越近凶兽潮,周边是暴动奔逃的凶兽,场面一面混乱,一旦被兽潮追上,她和父亲顷刻间就会被凶兽踩成碎片。 惊惧仿若一只凶兽利爪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她张着嘴,却喘不过气来。 “二丫莫怕,我们一定能逃出去!”感知到她的惊惧,云峰安抚一声,一边奔逃,一边丢掉手中大刀,又丢掉腰上箭筒,尽量减轻负荷加快速度。 云霁醒悟,将手中长弓丢掉,又对他喊道:“阿爹,你放下我,我能跑!” “别闹!”云峰蒲掌大手往她头顶一按,将她死死护在怀中,用尽所有的气力奔逃,但是如何能快过被火光驱赶的凶兽潮? 凶兽越来越近,空气越来越热,父亲脸上的汗水打湿了她的头发…… “吼——”一只巨大的黑猿凶兽从他们身边蹿过,而后第二只,第三只…… “阿爹小心!”一道巨大的爪影挥来,云霁大叫提醒,云峰身体一晃,避开了爪影,凶兽呼啸而过。 但就在这一刻,她看到一名原本追杀他们的乌甲大汉被一头双角凶兽撞飞,刚落地就有另一头奔逃的凶兽一脚踏上去,那大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紧随而来的凶兽踏成一片血泥。 视线被鲜血和火光染红,云霁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 就算她是天命炮灰又如何,就算她有月夜下不死的变态体质又如何,在这天灾之下,她与蚂蚁一样渺小。 “啊——” 就在她绝望之际,一声长啸灌入耳中,隐约还有一阵噼啪爆破声,云霁瞪大了双眼,她看到父亲满脸通红,她感受到父亲胸腔和手臂的血肉在震动,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升起—— 父亲突破了! 父亲他冲破后天初期进入后天中期了! 绝望转化为希望,喜悦充盈心间,云霁恨不得跟着长啸一声,便立时被奔至眼前的一只巨虎惊得心脏停止跳动。 巨虎张口喷出的腥臭气息扑面而来,危急之下,她握起拳头挥出,刚刚触及巨虎牙齿,身体一晃,避开了巨虎,两旁的景物骤然倒退,速度越来越快,是父亲完成了晋级,带着她飞奔! “二丫吓坏了吧?”父亲爽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透着喜悦和轻松。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嘶哑:“是有一点。” 九死一生啊,能不怕吗? 父亲在生死危机下突破,真是让人惊叹又惊喜! “云兄弟!” 左侧响起一道惊喜叫喊声,云霁扭头看到数丈之外风燎和一名猎风队的队员正朝他们这边跑来,叫喊之人正是风燎。 云峰速度一缓,但恰在此时,一头凶兽奔至风燎身后,眼见就要撞上,却见风燎将身边队友一推,身体就地一滚—— “啊!”那名队友被凶兽撞倒,很快被紧随其后的凶兽踩扁,鲜血喷出。 “阿爹,我们救不了他,另一个人不值得救!”目睹这一幕,心头仿若被一盆凉水浇下,云霁冷声对父亲道。 危急之下,人的本性和善恶被无限度的放大,而今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血肉至亲更重要的?云峰心神一定,骤然提速,只余下风燎急切而凄然的叫喊声在身后。 不过,三息之后,风燎还是没有逃过被兽潮吞没的命运,与那被他拿来挡祸的队友一样,化作地上一滩血泥。 奔逃的路上,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被兽潮吞没,有猎风队的,有乌龙队的,还有陌生人,但云峰再也没有迟疑,只一心往前冲,终于在翌日太阳升起之时冲出了丛林。 这一日,天上的火光慢慢收敛,凶兽奔至丛林边缘滞留,它们在等到火光消失后重新回到丛林。 丛林这场暴乱、天空的异响也引来不少修者,所以云峰抱着云霁一出来就被人围上来打探。 “这位兄弟,里面发生了什么?”一人急切的问道,眼底放光,好似丛林中出了天地至宝一般。 云峰此刻又累又疲,哪里理会这群嫌命长之人,冷冷道:“发生了什么,你们不都看到了吗?” 说完,不给他人追问的机会,就分开人群朝东南向而去。 云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还未完全散去的火光,忽然道:“丛林发生变故,会不断有人来探查,我们要尽快与你阿娘她们回合,然后立刻离开,远离这是非之地。” 云霁闻言心头一跳,立即对他道:“阿爹你放下我,我能走。” 似乎是真的累到了极点,云峰这次没有强求,将她放下,父女俩搀扶而行,片刻不休息。 一天之后,距离土丘尚有一里距离,云霁还没有看到美人娘和大丫的身影,云峰却是脸色一变。 “是大丫的声音!”云峰瞠目欲裂,大叫一声冲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云霁大惊,追了上去,但是白日里她的速度远远不及父亲,但土丘背面大丫的叫声却越来越清晰。 “放开我娘!” “美人,只要你跟我走,这个拖油瓶我不介意带上。” “住手!” “哪里来的穷汉,也敢管本公子的事?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还不动手?” “是,公子!” “峰哥!” “阿爹!” 大丫的喊声,陌生男子的叫嚣,父亲的厉喝,母亲的叫喊,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全都汇成一片传入耳中,云霁心中大急,疯狂奔跑,快点,再快点! “你们放了峰哥,我跟你走!” “不行,这个男人必须死!” “不——” 母亲凄厉的尖叫声中,云霁冲上土丘,却正好看到一柄利剑刺入父亲的腹部,鲜血喷射,她眼前一片血红,身体一晃…… 云峰忽然往前一冲,剑尖透体而出,一把匕首架在华衣男子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 “放开公子!” “放她们走,不然我立刻杀了他!”云峰一声厉喝,匕首往华衣男子的脖子划深半寸,血珠滚落,成功逼退了华衣男子的四名护卫。 “阿爹——”云霁终于发出了声音,从土丘之顶俯冲而下。 “二丫,不要过来,带你母亲和姐姐快走——”云峰迎上她的视线,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第50章:苏家 “二丫,阿爹快不行了,你们快走……” 望见父亲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望见他越来越灰败的脸色,云霁瞪大了眼—— 这就是她突破后天中期的父亲? 这就是刚刚带她逃出丛林大火和兽潮的父亲? 不可能,不可能的! 父亲不可能在会在此地倒下,他不可能死掉的! 他不可以死掉,她不信命! “阿爹,我能救你!”云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她能救父亲,只要将她的生机敬献给他,他就能活下去! “二丫不要过来!”云峰大叫,口中鲜血涌得更急。 云霁充耳不闻,眼见就要冲到他身前,却忽然被一个人抱住,死死抱住,云霁大叫:“放开我,我要救阿爹!” “二丫,听你阿爹的话……”苏玉抱住她,任她挣扎也不松手。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霁转头看见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却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惊喜的求证道:“阿娘你知道的,我能救阿爹的,我能的,上次阿爹……” 话未说完,后颈一痛,云霁眼皮一沉,恍惚间她看到母亲的泪眼,看到父亲朝她笑,嘴角带着血…… 眼前一黑,意识沉入深渊,泪水从阖上的眼角流出。 …… 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声音,身下在晃动,似乎是在马车中,云霁睁开眼,看见母亲发白的两鬓,愣了一瞬,张口问道:“阿娘,你怎么了?” 一张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刺痛,声音嘶哑难听,不由得又是一愣。 “喝点水。”苏玉什么也没说,将一个水壶递给她。 但这一瞬间,华衣、利剑、鲜血、父亲嘴角的笑容全部冲入她的脑海中。 “阿娘,阿爹呢?”云霁扑过去抓住母亲的胳膊,希翼、恐慌、惊惧种种情绪在她眸中翻滚。 苏玉眼神空洞,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声音再无平日的温柔:“记住那个土坡,等你和大丫长大了就可以去找你阿爹。” “阿娘,呜呜……”大丫抱住苏玉的胳膊,放声大哭。 眸中的色彩瞬间消失,云霁张了张嘴,却跟当日她跑上土丘看到一把利剑刺入父亲的腹部时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只眼泪掉了线一般往下流。 那日之后,母女三人再没有提起云峰,好似烙印在心口的伤疤,不能触碰。 她们一路南行,风餐露宿,过城不入,便是人多的地方都会有意避开,苏玉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大丫越来越沉默,而云霁更是一整天一句话都不说。 “阿娘,我们要去哪?”一年后,大丫第一次开口问苏玉前行的目的地。 云霁的目光动了动,她忽然有种预感,这预感让她一下子心慌起来,她抓住了苏玉的手,这才发现母亲的手消瘦得只剩下骨头。 苏玉有些惊愕她的反应,这一路上她不说话,让吃饭吃饭,让休息休息,仿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及至现在忽然抓住自己手,但眼中却满是恐慌。 云霁确实恐慌,她紧紧抓住母亲的手,急声说道:“阿娘,我们回丛林吧,我能照顾好你。” 这一年来,云霁一遍遍的想,若是他们当初没有走出丛林,父亲此时是不是还活着?她想不出答案,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留在丛林,父亲不会被华衣男子杀死,而她们不会连他的尸骨都无法收回。 “二丫,”苏玉伸手捋着她枯黄的头发,眼底透出哀痛,“我们不回丛林,我们去外祖家。” “阿娘,我们不去外祖家!”云霁大叫,伸手抱住母亲,紧紧抱住,仿若一放手母亲就会跟父亲一样忽然离开她的世界。 苏玉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低头望着她满是惊惧的小脸,声音柔柔的问道:“二丫为何不愿去外祖家?” 因为你一到外祖苏家就会死!云霁心中尖叫,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眼泪仿若泉涌一般流出。 “你看到了什么?”苏玉的眼中好似洞悉了一切,轻轻的问道。 是啊,她有“预见”之能,她可以告诉母亲,这样母亲就不会执意去外祖家了!云霁一喜,她找了自己的声音:“阿娘,我看到你带我们一进外祖家,白发突生,骤然衰老,化成了枯骨……” “阿娘,我们不要去外祖家!”大丫被她的话语吓坏了,扑过来抱住苏玉大喊。 苏玉伸手拍了拍大丫,而后对云霁道:“生死祸福,上天注定,日后你不要再妄动预见之能。” “只要阿娘答应不去外祖家,以后我就再也不用。”云霁惶急的说道,满怀期待地望着母亲。 只要母亲能活着,她愿意忘记书中的一切! 苏玉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你预见中看到的那一幕,应该是我生机耗尽才会出现的情况,我答应你,不会妄动秘法。” “不,我不放心,我们不去外祖家!”云霁毫不退让。 “不去外祖家就不会遇到危险了吗?”苏玉面色一沉,眼底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这世上危险无处不在,没有庇身之所的我们随时都可能被林中的凶兽杀死,被路遇之人杀死,甚至可能饿死病死,你能保证不去外祖家,我就不会死吗……” 母亲一连串的质问让云霁脸色越来越白,她想到兽潮,想到冲天而起的火光,想到土丘下刺入父亲腹部的利剑…… “啊——”云霁抱头大叫,张口喷出一口血,眼前一黑。 …… “悲伤过度,郁结于心,这一口血吐得好……” “她什么时候能醒?” “她想醒的时候自然就醒了。” 云霁睁开眼,对上一张满是皱纹脸,一笑就变成一朵菊花。 “看,这不是醒了吗?” 白胡子老大夫笑着将床前位置让开,云霁便看到了母亲和大丫。 “阿娘——”云霁抓住母亲枯瘦的手,“我们在哪?” 原本面露喜色的苏玉闻言脸色一僵,张了张嘴还未回答,一个声音在屋外响起。 “玉小姐,家主知道小小姐醒了,特意送来了滋补的药材。” 玉小姐,家主?云霁目光转了转,拔步床,珍宝阁,精美窗帘,屋外相貌齐整的仆从,她忽然有些明白。 “淮阴成苏家?”##### 第51章:杀! 听到云霁说出“淮阴城苏家”五个字,苏玉神色一紧,反握住她的手,缓缓点头道:“是,我们到外祖家了,不过你外祖已经去世,如今是你大舅当家。” 苏玉说完,紧紧盯着她,生怕她再次吐血昏迷,不想她只是愣了一会,旋即双眼大睁,上下打量自己,而后噌的跳起来,扑向还未走出屋子的大夫。 “等等,别走!”云霁一把抓住白胡子老大夫,神情着急。 “二丫,你做什么?”苏玉吓了一跳,忙将老大夫的白胡子从云霁的爪子中解救出来。 “阿娘,快让大夫给你看病。”云霁急切地将她的手往大夫身前一送,旋即又想到什么,嗖地蹿向门口,“对了,滋补的药少不了。” 门口青衣奴仆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托盘上的包括百年人参的滋补药材不见了,望着那干瘦的背影,目瞪口呆。 “阿娘,有这么多滋补药材,你一定能恢复青春,永远陪着我们。”云霁捧着一堆药材跟苏玉献宝,干瘦皱巴的脸上满是笑容。 苏玉不由得眼眶一热,差点滴下泪来。 白胡子大夫看到这一幕,颇为欣慰地点头:“是个孝顺孩子,不枉你母亲这三日一直看着你没合眼。”说完,转头对苏玉道,“不过,玉小姐的气色确实不好,把手伸过来,老头子也给你把把脉。” 苏玉何止气色不好,她的头发已经灰白,眼角额头长出皱纹,眼底满是血色,乍看如同五十岁的老妇,三日前她带着两个孩子投奔苏家之时,苏家家主也就是她的亲大哥都差点没认出她来。 看出了小女儿眼中的期盼,苏玉不忍拒绝,就势往桌边一坐,将手伸向大夫,柔柔一笑:“近一年的奔波确实让人苍老得很快,大夫你给我看看。” 按住她的脉搏,白胡子大夫眉头一皱,抬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正好看到苏玉哀求的眼神,张开的口又闭上。 云霁站在母亲身后,并没有看到二人的眼神交流,只看到大夫皱眉,心头一紧,忙问道:“大夫,我阿娘身体怎样?” 大丫也围过来,神情紧张地盯着大夫诊脉。 对上苏玉凄然而哀求的眼神,白胡子大夫暗叹了一声,转头对云霁道:“你阿娘没什么事,就是要多休息,你们有时间就多陪陪她。” “不需要开药吗?”云霁追问一句。 大夫迟疑了一下,旋即呵呵笑道:“是个孝顺孩子,滋补的药适当可以吃一些,但主要是静养。” 说完这话,大夫就大步离开,好似怕人再追问他似的。 云霁却没有注意到大夫的不同寻常,此刻她正忙着回想书中描述。 书中写到,苏玉在将苏若雪姐妹俩送到外祖家的当日就死了。但是,她们进入苏宅已经三日了,母亲也只是疲劳过度,只需静养就能好了,也就是说母亲的死劫过去了! 越想越兴奋,云霁拉住母亲往床上一按,道:“阿娘,你好好睡一觉,我去给你熬药。” 苏玉失笑,拉着她的手道:“你刚醒来不要乱动,陪我坐着就好。” “阿娘和妹妹都休息,我去熬药。”大丫说完,取出刚刚送来的百年人参,兴冲冲的跑了出去,连苏玉叫她都没叫住。 不过,这三日云霁的药都是大丫熬煮的,苏玉也什么不放心,想了想,她对云霁道:“去把房门关上,我有事跟你说。” 这是一个小院子,老树枯叶,大夫和送药材的仆从都已经离开,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斜斜的夕阳照入门内,显出几分寂寥。 望着院中之景,云霁忽然意识到她们是在寄人篱下,她点点头,走过去关上房门,而后又把两旁的窗户一并关上,房间一下子暗了下来。 苏玉看到云霁谨慎的举动,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只一瞬又变成哀伤,不过等到云霁走过来时,她已经将情绪隐藏好了。 “阿娘,你要跟我说什么?”云霁爬上床,坐在母亲对面,低声问道。 苏玉脸色一肃,沉声道:“我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你一定记住,而且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听到这话,云霁忽然有些不安,拉着母亲的手道:“阿娘,你先休息,等休息好了再告诉我。” 苏玉摇头,神情却没有半点软化,径直说道:“关于月阴之体的事情,整个苏宅只有你和我知道,所以日后你生活在苏宅只需要守住这个秘密,就可以不用像阿娘一样遮遮掩掩。” 云霁闻言一愣:“外祖母和身为家主的大舅也不知道吗?” 书中并没有过多描画苏宅之事,只言女主苏若雪在外祖家寄人篱下,过得不太如意,所以她无法从书中得知这些细节。 “你舅舅不知此事,你外祖母……”苏玉眼中泛起泪花,“在我离家之时仙逝了。” 或许是血脉相连,云霁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一痛,张张嘴想要安慰母亲,母亲却摇头制止她说话,继续道:“十二年前,曾有一个身份尊贵之人驾临苏家,你外祖想借我攀附此人,我没有答应,但当夜我还是出现在那人的马车上,昏迷不醒……” 说到这,苏玉整个人颤抖起来,被这消息怔住的云霁忙环住她的腰,摇头道:“阿娘,不要说了。” “不,我要说,而你也要一点点记在心里!”苏玉稳住身体,声音严厉,盯着云霁道,“等我醒来,元阴丢失,修为折损,月阴之气逸散,而那男人忙着炼化从我身上得来的月阴之气,我才借此逃走。如果万一,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你该怎么做?” 对上母亲黑沉的目光,云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半响吐出一个字:“杀!” 干脆利落,煞气凛然。 苏玉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先是轻笑,而后发出声,笑声越来越大,最后最后笑得咳了起来。 “阿娘——”云霁担心的拍着她的后背。 苏玉却是摇头,半响才止住咳嗽,眼角渗出眼泪来,却不是悲伤的眼泪,而是高兴。 “二丫,记住你刚刚说的话,不要重走阿娘的老路。”##### 第52章:丑八怪 阿娘的老路? 云霁心中凄然,她不知道十二年前那件事的细节,但阿娘没有出手杀死侵犯她的人,一是可能杀不死,二是不愿让苏家收到她的牵连,毕竟那人身份尊贵,背后的实力不是苏家能抗衡的,所以阿娘选择了逃走这一条路。 或是换做自己了?云霁猛然打了一个寒战,能够出卖母亲换取利益的苏家她可以不顾忌,但是母亲和大丫的安危她没法不在乎……云霁眼中寒光一闪,她还是会选择杀了他,然后带母亲和大丫远走高飞。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见过他身上有一块玉佩,世家贵族喜在玉佩上做标记。”苏玉将一张纸递给她,“这是玉佩的图样,记着这图样,日后见到,远远避开。” 云霁接过,那白纸上画着一只圆形玉佩,其上绘制一只兽,其脸若鹿,额生单角,身躯若鳄,披着黑鳞,腹下无脚,双眼狰狞,凶煞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望而生畏。 “这是什么凶兽?”云霁心惊,开口问道。 苏玉摇头:“我从未见过,但或许不是凶兽,而是灵兽。” 灵兽?云霁神色一凝,灵兽由凶兽进化而成,通常来说,凶兽晋级四阶后便可以进化为灵兽,一旦进化为灵兽,其智力与人修相当,其实力与人修先天境界相当。 当然,想要进化为灵兽,其难度不亚于人修筑基,甚至更难,所以龙血大陆上已知的灵兽屈指可数。 以灵兽图案为家族标识的家族,到底是什么家族?云霁心头一沉。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曾向大哥旁敲侧击,那日之后那人再也没有来过苏家,或许是他根本没有发现我的体质,是我杞人忧天了。”苏玉嘴角浮现一丝苦笑,但愿真是她杞人忧天。 也或许是那人有事一直没来及回转……云霁沉吟一会,抬头看见母亲面有倦色,便将那张纸塞入袖中,用力点头道:“阿娘我记住了,你躺下休息吧。” “阿娘不累,”苏玉极力撑着发沉的眼皮,握住她干瘦的小手,眼底闪过愧疚和不舍,柔声叮嘱道,“二丫你记住,你大舅与阿娘是同胞兄妹,他会照顾你们姐妹俩,你和大丫要多听他的话。” 云霁听着这话有些不详,忙止住她的话道:“阿娘,我们不需要别人照顾,我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您,还有,大夫嘱咐过,您要多休息,所以现在不要说这些没用的话,躺下睡吧。” 云霁不由分说地扶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这才下床出了屋子。 西天最后一丝霞光敛尽,一阵秋分拂过,云霁瑟缩了一下。 “咦,我家什么时候来了一个小老太?”忽然,院门口出现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六七岁大,鹅蛋脸,杏仁眸,很是漂亮,但口中吐出的话语极为刻薄。 云霁从她身上收回视线,转身走向院子的另一头。 “喂,你为什么不回我?”女童生气了,跑过去伸臂拦住她。 寄人篱下,云霁不想惹麻烦,更不想吵醒屋中的母亲,于是往后一退与女童拉开距离后,问道:“你要我回什么?” 女童一愣,似乎忘了自己刚刚的问题,但她身为苏家最受宠的小姐,哪里会让别人问住,皱眉瞪眼:“我家从来没有像你这么丑的人,你给我离开我家!” 云霁一时呆住,这女童是谁?小小年纪就如此颐指气使。 “菁小姐,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恰在此时,一个容貌姣好的婢女急匆匆的跑过来。 看到来人,女童更高兴了,伸手一指云霁,吩咐婢女道:“你们来得正好,将这个丑八怪赶出去!” 婢女心下着急,她是知道这个院子住着丧夫的姑奶奶一家三口,而且其中一个表小姐还生着病,夫人早就嘱咐过她们,一定不能让菁小姐来到这院中,以免染上了不好的病。可偏偏的菁小姐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刚刚将她支开,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这院中,还要赶表小姐走! 她可没有权利赶人走,但是这位小祖宗她更不敢得罪,只犹疑一下,便试着劝阻:“菁小姐,这是你表姐,不能赶她走,还有,夫人正找您呢,我们赶快走吧。” “我没有丑八怪的表姐,赶紧将她赶走,你要敢不听我的话,我让我阿爹将你也赶出去!”女童怒了,猛力一推婢女,婢女不敢躲闪,只得用目光看向云霁。 “发生了什么事?” 院中的吵闹终是惊动了屋中的苏玉,她打开门询问。 云霁不想理会那对主仆,只回身对母亲道:“阿娘没事,你进屋休息吧。” “你又是谁,为何要住我家的屋子?”女童蹬蹬冲过来尖叫。 “菁小姐,这是您七姑姑,您父亲让您七姑姑住在此院。”婢女忙跟过去解释道。 “丑八怪的姑姑我也不要,都赶走!”女童一脸娇蛮的指着苏玉喊叫,让苏玉口中那声“菁儿”吐不出口。 云霁面色一厉,转头瞪向女童,欺负她没关系,但欺负她母亲就不行!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凶恶,女童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婢女惊得花容失色,忙抱住女童哄劝,但女童全然不理嚎啕大哭,婢女急得满头大汗,求救的目光转向云霁。 “带她走,不要吵到我母亲休息。”云霁声音很冷,婢女如同大赦,忙抱去女童出了院门。 云霁紧随其后把院门关上,回头就看到母亲一脸哀伤地倚在房门边上,心中一紧,跑过去伸手扶住她。 “二丫,菁儿还小,你不要把刚刚的事放在心上。”苏玉开口,声音虚弱而哀伤。 “不过一个小丫头,我怎么会在意,阿娘你赶紧进去休息。”云霁总觉得母亲的状态不太好,又想起大夫说母亲要静养多休息,所以她极力劝说母亲去睡觉。 不过,苏玉今日注定不能好好休息,她刚躺下不到一刻,大丫端回了药,药刚喝下,苏家家主,也就是她的同胞哥哥来了。##### 第53章:苏策 三年前,苏家老家主仙逝,其长子也就是苏策,继任家主之位,时年不过四十岁,而今也才四十三岁,正是年富力壮之年,修为已至易筋期,在整个淮阴城都是数得着的强者,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不过,苏策近日有些烦扰。 失踪十二年的七妹忽然带着两个孩子回来,其中一个孩子还生着病,让他这三日的耳根很是不得清静,无他,只因家主夫人,也就是他妻子天天在他耳边吵闹,要他将七妹一家赶出去。 如此无礼要求,他如何能答应? “那真是你七妹吗?看起来可比你娘还老,不对,你娘早死了,”家主夫人刖宓斜睨着苏策,语气刻薄,“就算真的是你七妹,老成那副模样,还有她那个如同小老太的小女儿,一看就知道身上有毛病,万一这毛病传染了我的兰儿和菁儿怎么办?” 听她提到兰儿和菁儿这两个心肝宝贝,苏策气势顿时一弱,叹了一口气道:“兰儿懂事,你跟她说一声就好了,但是菁儿还小,你要多盯着点,不要让她靠近七妹的院子。”顿了顿,他一咬牙,“七妹那里我自去说,等二丫的病养好一些,我就给她们在外面找一处房子安顿下来,毕竟已经出嫁,总住在娘家也不大好。” 可他这话音刚一落,院中一片大乱,隐隐还有哭声,听得人心神一烦,冲至门口大吼一声:“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大人,是菁小姐,菁小姐被人吓哭了!”一个仆从惶急地冲到主屋前朝他禀告。 “你们都是废物吗?连一个孩子都看不好!”苏策大急,一边喝斥,一边大步出去,但刖宓却比他的速度更快。 刖宓从婢女手中抢过女儿,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又气又痛,忙安抚她:“菁儿别哭了,快告诉阿娘到底是谁欺负你?” “是丑八怪……”女童哽咽,哭声渐小。 “谁是丑八怪?”刖宓皱眉。 “丑八怪就是丑八怪,阿娘,你赶紧赶丑八怪走!”女童又大哭起来。 “好,都赶走,都赶走,宝贝不要再哭了。”刖宓柔声哄好女童,转头呵斥一旁畏畏缩缩的婢女,“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婢女被呵斥得膝盖一软,嘭地跪倒在地,急声说道:“是西梧院的表小姐,菁小姐被表小姐吓哭了……” 苏策赶过来刚好听到婢女的话,脸上一僵,而刖宓的咆哮随之而来—— “什么表小姐,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种也当得起小姐这称呼?苏策,你都听到了吗?我好吃好喝供着你的七妹和她的野种,她倒是欺负起我的孩子来了,你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跟你没完!” …… 妻子的咆哮还在耳边,苏策望着床上面容苍老憔悴得如同老妇的七妹,想到母亲临死前的嘱托,他张了张嘴,又闭上。 “大哥,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苏玉抻了抻身子想要起身,却又被云霁按下。 制止母亲起身后,云霁转头面向脸色不大好的苏策,也就是这个身体的舅舅,道:“大舅可是为了菁表妹哭泣一事而来?此事是侄女不对,不该在菁表妹说出赶走母亲的话时瞪她,将她吓哭,侄女向您道歉。” 说着,云霁躬身拜服下去,但不等她拜服到底,一只手臂拉住了她,一如她意料中一样。 “这事错不在你,你不必自责。”苏策一把拉起她,温声道,“只是菁儿被舅舅和舅母惯坏了,性子娇蛮些,她也不是真心要赶你们走,你们就在这住着,什么时候养好了病,再出去不迟。” 见事情如此了结,云霁心中一松,她可没打算住在苏宅,若不是母亲太过疲倦,天又黑了,她现在就带母亲和大丫出去租房子。 苏玉听到自己大哥这话却是脸色一变,但很快掩饰住,拍了拍云霁的手,转头看向站在床角另一边的大丫,道:“你们姐妹俩出去玩一会,我跟你们舅舅有些话要说。” 大丫听话地往外走,但云霁有些不放心站着没动,苏策看到后就吩咐等在门外的奴仆:“刑三,带着两位表小姐出去玩。” 云霁摇头:“舅舅,我不去,阿娘身体不太好,我还是在一旁服侍比较好。” 苏玉冲她挥手道:“阿娘好好的,哪里需要你服侍,快去吧,你醒来后还没吃过东西。” 苏策眼底闪过一丝尴尬,转头呵斥奴仆:“今日是谁负责给西梧院送饭的?天都黑了还没送来,刑三你立即去查,看谁这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要扒了他的皮。”而后,换上一张笑脸对云霁道,“二丫饿坏了吧,与你姐姐一起跟着刑三去厨房去吃些好的。” “妹妹,我们走吧。”大丫走过来牵她的手,她本不想去,奈何肚子恰在此时叫唤起来,又见母亲脸沉了下来,明白她是铁了心支开自己,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 一进厨房正好看到厨房的人正在忙着吃放,至于负责给她们一家送饭的奴仆不知跑在哪去了,刑三好一番发作,才让厨房的人从他们的吃食中分出一部分给姐妹俩。 看着残羹剩饭,大丫脸色难看,云霁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别计较这些,我们吃了赶紧回去。” 大丫不是不知道自己一家子寄人篱下,但是妹妹好不容易醒来,却连一口热饭热菜都吃不上,心里很是难过,此时听到妹妹劝说,鼻头一酸,反握住她的手道:“等离了这,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我等着。” 姐妹俩相视一笑,扒了几口饭吃了个半饱,就出来找刑三。 “吃好了吗?”刑三见到姐妹俩走来,随口问了一句。 “吃好了,我们回去了。”大丫说完,护犊子一般牵着云霁率先往前走。 刑三眉头一皱,跟了上去。 “哼,还真当自己是苏家小姐了!”三人一走,厨房中立时有人出声嘲讽起来。 “夫人说了,明日这一家子破落户就会滚蛋。”原本负责给云家三口送饭的仆从冒了出来,嬉笑着爆料。 “啧啧,就数你泥四机灵,刚刚跑去夫人哪讨赏去了吧?” “我哪有面子去见夫人,不过碰着了兰小姐,她赏了一颗珍珠……” 月光皎洁,厨房里的嬉笑嘲讽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云霁的耳中,她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等天一亮,不用人赶她们就会离开苏家#### 第54章:丧母 月光清冷,距离西梧院院越来越近,云霁的心却越来越慌,她忍不住跑了起来。 牵着她的大丫被带得一个踉跄,忙问道:“怎么了?” “我们快回去,阿娘……”云霁一边说,一边加速往前冲。 大丫忙安慰她道:“妹妹别着急,有舅舅在呢,阿娘不会有事。” 她也希望阿娘没事,但是没看到阿娘她放不下心! 一路急奔,西梧院就在眼前,但云霁心中的不安积累了顶点—— “啊——” 寂静的夜里忽然响起一声喊叫,突兀,诡异,好似一把利刃插入她的心脏。 “阿娘!”云霁大叫一声,冲入院中,冲开房门,扑到床前,只看到满床的白发,那颜色苍白得让她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天旋地转,跌倒在床边。 “二……丫……”床上鹤发鸡皮老妪朝云霁抬了抬手,虚弱的唤着她的名字。 “阿娘——”云霁扑过去抓住母亲的手,泪流满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大丫只比云霁慢了一步,看到床上老妪,张着嘴半响没有反应过来,而后忽然大叫一声“是你害的阿娘”,扑向跌坐在床边神魂失守的苏策,又抓又打。 苏策刚刚因为惊吓过度跌倒在地,这会被一个小丫头又抓又打,身上一痛,醒过神来,顿时大怒,抬手就要将大丫打出去—— “大哥!” 一道凄厉的喊声响起,苏策动作一滞,云霁立时将大丫从他身上扯开,苏策爬起身,不期然间对上一双森寒的凤眸,那眼里的仇恨恨不得化成一把刀插入他胸口。 “七妹,你看看你这一对孩子……”苏策皱眉,转头看向床上的老妪,面露不满。 苏玉此时说话很困难,但她还是费力说道:“大哥放心……我会跟她们说……我变成这样跟你没关系,日后,她们姐妹俩……就托付给大哥了……” 这一段话苏玉中断了好几次才说完,苏策再大的火气也消了,想到小时候总喜欢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苏策眼眶有些热,又有些心虚,匆匆说道:“我答应的事不会忘记,最后一点时间你就跟两个孩子好好说说话,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却在门口处被门框绊了一下,幸好刑三赶来扶了他一把才没有跌倒。 身后,大丫在床前放声大哭,云霁没有哭,只一双眼紧紧盯着苏策的后背,就是苏策转出院门都没有收回,但母亲低弱得近乎于无的一声“二丫”让她回过身,沧然泪下,握住母亲枯瘦的手哽咽问道:“阿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母亲的死劫不是过了吗? 可为什么只是去厨房吃一顿饭,连半个时辰都不到,回来却看到母亲满头白发已到弥留之际?这模样分明跟书中描写苏玉死前一样! 云霁忽然恍然,从牙缝中挤出“苏策”二字,跳起来就要冲出去,不想被一只手拉住,咔哧一声脆响,是骨骼断裂的声音,她扭头看到挂在自己手腕上那只苍老的手,心一慌,哭出声来,“阿娘——” “没事,断了就……断了……”苏玉眼底只有温柔,望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缓缓说道,“大丫,二丫,你们要记住这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你们阿爹不在了……阿娘活不下去了,是阿娘对不起你们……” 此时,云霁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因为她忽然想到一事,她是月阴之体啊,她能救母亲! 脸上现出狂喜,云霁俯身去抱苏玉,却一道喝声制止—— “二丫,你若为我续命,我现在就撞死在床头!”苏玉瞪着云霁,昏黄的透着光,满脸通红,明显是回光返照。 云霁大骇,哭着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死也不愿陪着我们?” “别哭了,让阿娘再好好看你们一眼,等到见到你阿爹的时候,也好跟他说说你们现在的样子,你阿爹肯定要怪我的,二丫现在还不如一年前了,大丫也瘦了……”苏玉不舍地望着姐妹俩,眼角渗出一滴泪珠,“以后,阿娘不能再陪你们了,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好对方……” 话未说完,苏玉的眼睛阖上,眼角泪珠渗入雪白的头发里。 “阿娘——” “阿娘——” …… 三日后,苏策再次踏入西梧院,扫见屋中陈设的牌位,眉头微皱,再看屋中那俩丫头呆呆地望着牌位,对他的到来理都不理,眉头皱得更深。 转念想到她们刚刚丧母,苏策将心头的不快压下去,走到主位上坐下,轻咳一声道:“大丫,二丫,从今以后你们就安心地在苏家住下,有什么需要直接跟舅舅说。” “多谢舅舅。”大丫哑声道谢,见一旁云霁没有半点反应,伸手拽了拽她,低声唤道,“妹妹。” 云霁的目光从牌位上挪到下方苏策身上,眼神空洞又隐约透着一丝森然,看得苏策心头发毛,竟然有一种想要躲闪的冲动。 真是见了鬼了,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哪里有能力让他一个后天中期的修者害怕?一定是他看错了! 想要再看时,那丫头垂下了眼,低眉顺眼地说道:“多谢舅舅收留。” 果然是错觉!苏策满意地“嗯”了声,看向大丫,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舅舅观你的模样,似乎已经修炼,修为是在炼皮期吧?” 大丫如今十一岁了,父母的接连去世更是让她快速成长,她知道以她如今实力离开苏家,连妹妹都无法护住,所以她决定听从母亲的遗愿带着妹妹留在苏家,但是想要得到好的待遇,就不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舅舅的怜悯。 念头转过,大丫恭声回道:“回舅舅,大丫七岁启天,修炼四年如今确实是炼皮期,能举起两百斤的石头。” “两百斤的石头?那就是已经炼皮中期了,好,不错!”苏策不吝夸奖,他此时倒是真心有些欢喜了,就算是苏家的孩子,这样的修为进展已经算中等了。现在看来,收下这丫头倒也不算亏。##### 第55章:留下 大丫听到夸奖,暗自松了口气,又指着云霁道:“舅舅,妹妹的天资比我……” 云霁立即拉了大丫一把,止住她的话道:“我远不如姐姐,刚刚能吸收元气。” 苏策本就没对她抱有希望,闻言只是一摆手,道:“你养病为主,修炼之事不急。”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从袖中取出一面纱递给她,“你兰姐姐听说了你的情况,特意让舅舅给你拿来这面纱,以后出门时带上,免得招风。” 哪里是什么好意,分明是告诫妹妹不要出门!大丫气得双眼发红,张嘴就要喊出“妹妹没病”,却被一只手拽了一下,转头便看到妹妹微不可见地冲她摇头,大丫咬住唇,终是忍了下来。 “多谢舅舅和兰表姐。”阻止大丫后,云霁开口道谢,接过面纱径自带了起来。 苏策这时却摇了摇头:“不要称呼兰儿表姐,要称呼姐姐,因为从今日起,你们就是苏家孩子了,名字就随兰儿菁儿她们,大丫你叫苏若颜,二丫就叫……” “我叫云霁!” 云霁忽然提高声音打断苏策的话,让苏策到嘴边的“苏若雪”三字没能吐出来,心头一怒,厉声呵斥:“你什么规矩,不知道打断长辈的话是忤逆吗?” 云霁却没有半点退让,迎上苏策严厉的眼神,坚定的说道:“我叫云霁,我姐姐叫云晓,我们姐妹不劳舅舅改名。” “你——”苏策手指云霁,嘴唇抖了抖,转头看向沉默的大丫,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大丫挺直了脊背,上前一步,护在云霁身前,迎上苏策的目光,屈膝揖礼:“多谢舅舅的好意。”语气虽婉转,但意思很明确。 苏策豁然起身,俯视着眼前的二女道:“不改名就不是苏家的孩子,也就得不到属于苏家子孙的修炼资源,你们还要坚持不改名吗?”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姐妹俩对视一眼,多年的相处,只一眼,姐妹俩就明白彼此的心意,相视一笑,异口同声:“我们坚持!” 苏策大怒,留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好,既然你们不屑于当苏家的孩子,那就搬到下人的住处去!” 不过一刻钟,姐妹俩刚刚收拾好东西,就有人来驱赶她们,还是曾经故意忘记给她们送饭的泥四。 “啧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居然敢跟家主对着干,若非家主心善,就凭忤逆长辈这一条,将你们赶出苏家都不为过。” 三日前刚获得“兰小姐”青睐的仆从泥四,一路上对着姐妹来冷嘲热讽,又极力夸赞那位“兰小姐”,啧啧说道:“最心善的就是兰小姐了,居然为了你们两个求情,说你们毕竟是表小姐,跟下人住一块不合适,单独拨出一个院子给你们……喏,就是这,看看,这环境多好。” 大丫顺着泥四的目光看去,但见摇摇欲坠的院门,院中长至一人高的杂草藤蔓,以及掩映在其中的茅屋,脸色瞬间铁青,这地方能住人吗? 云霁打量着眼前的破败的院子,目光忽然停在东面墙角上。 泥四也看了过去,阴阳怪气的说道:“表小姐眼神真好,不错,那是一个后门,过了那个门就是后街了,你们以后出入都不用过苏宅内院了。” “那真不错。”云霁真心说道。 但泥四却以为她是在嘲讽,轻嗤一声:“表小姐觉得好就行,回头我就将这话回禀兰小姐。” 说完这话,他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像想起什么要紧事一般驻足回身道:“对了,两位表小姐不屑于当苏家的小姐,想来也是不屑于吃苏家饭的,所以日后表小姐的吃食就自己解决吧。” 说完,泥四大笑而去,再也没有回身。 大丫被气得大叫,一把抓住云霁道:“姐姐这带你离开苏家,再不受他们苏家的气!” “阿娘希望我们留在苏家。” 云霁只淡淡的说了这句话,大丫立时熄了火,目露哀痛,下一瞬又跳起来冲进院中,大声嚷道:“住就住,我就不信我云晓不能收拾出一个像样的家来!” 望着在院中跟杂草奋战的姐姐,是的,姐姐,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日后,不管是在嘴上还是心里,云晓都是她的姐姐!云霁嘴角浮现一丝笑,仰头望天,仿佛间,她看到母亲的脸,还有父亲,他们相偎相依,望着她微笑。 “阿爹,阿娘,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姐姐。”云霁轻声说道,旋即目光一厉,“还有,你们的仇我一定会报,一个都不放过!” “二丫,你在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云晓在杂草中直起腰,冲她大喊。 “来啦!”云霁应声,一步跨出院中。 身后摇摇欲坠的院门终于坚持不住,哐当砸在地上,溅起一地灰尘,在阳光中折射出炫丽光彩。 二人虽然一个九岁,一个十一岁,但毕竟有修炼底子在,身上还有护身匕首在,两个时辰就把杂草清理一遍,才发现院中还有一口井。 在距离这座荒院三里外,苏宅南面的一个宽敞精美的院落中,正有人谈起云霁姐妹来,不过那气氛似乎不太愉悦。 “你是说她们没有离开,而是住下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眉头一蹙,手下一朵芙蓉花不小心被掐出花汁来。 泥四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那只漂亮纤细的手掐了一下,忙问道:“兰小姐是不想她们住下吗?那小人这就去赶她们走!” 原来,这位少女就是家主的长女,送了云霁一张面纱遮丑的“兰小姐”,苏若兰。 苏若兰有些厌恶地看着手上沾染的花汁,立时有一旁的婢女递上白手帕,她接过手帕擦掉花汁,随手将手帕丢在地上,这才抬眼对泥四道:“不用了,她们要住就住吧,反正那地方荒着也是荒着。” “兰小姐真是心地纯善。”泥四立时送上奉承。 听到这话,苏若兰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衣摆翻飞若蝶,飘然远去。 随侍苏若兰的婢女却冷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荒院中可是死过人的,不,确切的说,那座荒院是苏家主人们心照不宣处理死人的地方,处理的方式就是将死人投入那口枯井中。##### 第56章:鬼啊! “这是一口枯井。”云晓往井里望了一眼,有些失望的说道,也不知为何,明明头顶阳光正好,她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云霁看了一眼枯井,眉头微微皱起,世家,大宅,荒院,枯井,怎么都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但她不准备跟云霁说这些,只道:“既然是枯井,那我们就把它填上。”莫说只是一个可能藏了死人的枯井,就是一个乱坟岗子她云霁都不怕,那位兰小姐的手段真是上不了台面。 云晓却不太同意:“我看我们还是清理一下这口井,挖深一些或许就能出水了,不然我们住在这里多不方便。” 云霁眉头一皱,突然问道:“我们还有多少元石?” 这一年来她不是昏迷就是浑浑噩噩,之前在西梧院收拾东西时,她也只是收了母亲的牌位,其它一切都是云晓收拢的。这一刻,她心生愧疚,云晓不过十一岁,与她一样承受着丧失父母的痛苦,却还要分心照顾她这个两世之人,真让她无地自容。 云晓没有发现她心绪的变化,听到她问元石,就跑到茅草屋旁捡起包裹,翻出三块元石给她,道:“这是我们所有的元石。”忽然想到什么,云晓又从包裹中取出一柄黑色的剑,“我们把这柄剑卖了吧,可以给妹妹买元参丹吃,你的身体才能好得快些。” 这柄剑是四年前丛林中,羿和云峰反杀黑衣人所得,当时还有一张弓,只是云霁在一年前因为逃离兽潮和火光将之丢弃在丛林中。而今,这柄黑煅剑是姐妹俩除了匕首外唯一的武器,是她们手中唯一值钱的东西,此剑以珍贵的黑玄铁为材,锻造精良,削铁如泥,市面上的售价应该在一百元石以上。 因为谁也没有给云晓说过月阴之体之事,所以云晓一直以为近一年云霁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是因为断了元参丹的缘故。事实上,元参丹只占很小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云霁不能接受父亲的去世,一直浑浑噩噩,几乎没有再吸收月之精华,所以身体不见好反倒更差。 就算卖掉黑煅剑也只能她换一瓶元参丹,而黑煅剑还是父亲留给云晓唯一的东西,云霁只觉得眼眶一热,断然拒绝:“不行,此剑是阿爹留给你,不能卖!” “那你的病怎么办?”云晓眉头紧锁。 “姐姐,”云霁握住她的手,扫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偷听,才压低声音道,“我现在用不着元参丹了,只要每夜晒月亮,我就会好了。” “晒月亮?”云晓一愣,想到这四年来妹妹这一个奇怪的习惯,忽然间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姐姐,你相信妹妹的话吗?”云霁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云晓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该细的地方一直很敏锐,她反握住云霁的手,紧紧的,声音有些哑:“此事爹娘是知道的吧,他们不说自然有他们的考虑,你现在告诉姐姐,姐姐自然是信的。” 提到爹娘,云霁眼底忍不住涌起水雾,解释道:“姐姐,不是爹娘不信任你,只是……” “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我知道的,我没有怪爹娘的意思,”云晓打断她的话,伸出手指蹭掉她眼角的泪水,而后又嘲笑地一刮她的鼻子,“都这么大了,还像小的时候一样爱哭鼻子。” “姐姐你的手太糙了。”云霁撇开头躲开她带茧的手指,哑着声嘲笑她。 “嫌我的手糙,哼,你不看看你满脸的褶子,我跟你说,你这半年必须把身体养好了,不然我就把黑煅剑卖了!”云晓叉腰唬脸威胁。 姐妹俩对视,忽地哈哈笑了起来,笑声冲出荒院,清脆而悦耳,如同林间的小鸟在吟唱。 院墙之外,行人听到这欢畅的笑声忍不住朝伸头看了一眼,只可惜院墙太高,他们又没有透视眼,只能寄以遐思。 姐妹俩笑过一场,胸中郁气消散,云霁想着日后的生活和修炼,忽然觉得那口枯井或许大有作为,所以她将自己对枯井的猜测跟云晓说了。 与预想中云晓被吓得脸色发白不同,云晓脸上的神情可说得上兴奋了。 “你是说这井中可能有死人?”云晓双眼发亮,“那他们身上是不是可能有财物?” 云晓的反应让她侧目,云霁眼眸一弯:“我跟姐姐想到一处去了,嘿嘿。” “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下去……”话未说完,云晓肚子一阵叫唤,“咕噜噜——” 云霁失笑,捂住自己同样叫唤的肚子道:“我们还是先吃东西,到了晚上再行动,我晚上的视力可比白日好。” 云晓早就知道云霁这一特异之处,以前不甚明了,此时却将她这夜间的目力将“晒月亮”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说,云晓一直很聪明。 只一转念,云晓就同意了她的建议,将包裹和黑煅剑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而后揣着三块元石和一些碎金子,打开东面墙角的后门。 那后门很矮很窄,只能猫腰走了出去。 “你们是谁的婢女?”一人忽然冒出,居高临下俯视她们,一开口就是公鸭嗓子。 “别挡路!”当先出来的云晓立时用身体挡着云霁,英气的眉毛一拧,朝那人冷冷道。 云霁一开始猫着腰,所以首先看到是一双兽皮靴子,而后是绿缎衣摆,往上是一根绿宝石腰带,最后是油头粉面,嘴唇上冒出些许绒毛,好一颗“青葱”少年啊! 公子哥必备的恶仆上场,指着云晓大骂:“你个臭丫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贺家鹏公子……啊!” 只眼前一花,手指被拍开,差点断裂,恶仆疼得大叫,想要扑过去撕了眼前凶恶的丫头,不想斜里一把扇子挡住了他,恶仆扭头疑惑又委屈的唤了声:“鹏公子——” 公鸭嗓青葱只挥了挥扇子示意恶仆退下,贼亮的目光从云晓收进袖中的手上收回,自以为潇洒地抱拳行礼:“在下贺鹏,请问你是苏家哪位小姐?”##### 第57章:爬墙 公鸭嗓心中暗忖,虽然眼前的干瘦丫头一身灰扑扑的短打衣物,但是刚刚出手又快有狠,绝非一个未练体的婢女所能有的,当然世家小姐公子的受宠婢女也可能被恩准练体,但婢女不可能有眼前少女浑然天成的傲气。 傲气少女云晓自然不屑于理会公鸭嗓,拉着钻出门洞的云霁就走,这反倒让贺鹏更认定她是苏家小姐。 “苏小姐等等我——”公鸭嗓追上去,自以为明白的偷笑,笑声仿若夜鸠一般难听,“苏小姐,你是偷偷跑出来的吗?”爬墙头钻后门,这事他也常干,同道中人,嘿嘿! 云晓显然没把他当同道中人,根本不理会他,只牵着云霁快速前行。 公鸭嗓却锲而不舍,滴溜溜的眼睛转到蒙面的云霁身上,俯身笑脸刚要打声招呼,忽然那白纱脱落—— “鬼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公鸭嗓往后跌去。 “公子,鬼在哪里?”慢了一步的恶仆追上来扶着他,抬头只看到前方那少女牵着小女孩在巷口转了一个弯,消失不见…… 姐妹俩出了巷子,进入街道,车马人流,店铺林立,喧嚣热闹。 云晓转头狠狠瞪了云霁一眼:“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 云霁之前揭开面纱呲牙咧嘴做恶鬼状吓摊公鸭嗓,此时面纱已经重新蒙上,她嘻嘻一笑:“我哪里是胡闹,分明是帮姐姐赶走登徒子。” 云晓冷哼一声:“那是苏家小姐的登徒子,跟我云晓有何相关?” “说得也是。”云霁笑,没有再谈公鸭嗓,就近寻了一家食铺祭祀了五脏府,好在普通的饭食不贵,金银就可支付,不然姐妹俩吃饭都成问题。 一百两金子才可换一块元石,而练体所用的灵草丹药之类,则非元石不可购买,就是最基础的丹药玉清丹十块元石一瓶,是云晓练体每日必不可少的,之前一年因为赶路耽搁了练功,若是再耽搁下去,云晓的修为会不进反退。 而目前姐妹俩只有三个元石,连一瓶玉清丹都买不了,所以她们急于下井寻死人财物。 购置下井所需的绳索,又买了两日的食物和一些碗盆,姐姐俩没有半点耽搁地往回走,尽管如此,她们从门洞钻入荒院时天色将黑。 明月升空,如同一个被人啃了一口的月饼,但月色还不错。 绳索一头绑在院中那颗占了小半个院子的老树上,另一头绑在云霁腰肢上,云晓不放心,拉住她道:“还是我下去吧。” “不用,你只要最后将我拉上来就好。”云霁说完,扒着井口往下爬。水井是用石头垒砌,所以找到落脚处不难,而在月夜之下,云霁看得一清二楚,腰上的绳索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没找到东西也没关系,安全第一,一有不对立时唤我将你拉上来!”云晓对着井口隐隐叮嘱。 “知道,我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很爱惜的。”云霁仰头对她笑笑,借机猛吸了一口气。不过往下爬了一丈,就隐隐闻到腐朽的气息,到了井底只怕都不能好好呼吸了。 一刻钟后,云霁终于到了井底,足有数十丈深,刚一落脚就听到咔哧的脆响,入眼处全是尸骨和破败的衣物,作呕的气息让云霁差点晕过去,她屏住了呼吸,双手合十朝下方拜了拜。 “抱歉打扰各位的安息,事了之后我会给各位寻一个更好的地方安葬。” 说完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云霁立时觉得萦绕在四周的森寒气息退散了,再看眼前之景也没有那么可怖。 井边上,云晓紧张的盯着井口,心中开始后悔,就算妹妹在月夜下眼神好,但井下空气不流畅,若是窒息了怎么办?或者遇到蛇虫什么的? 越想越担心,云晓正要往下方大喊之际,墙头方向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喂!” 云晓一惊,抬头循声望去,但见东面墙头一个突兀地冒出一个人头,那人看见她的正脸,顿时一喜,压低声音喊道:“苏小姐,是我。” 那声音仿若一只公鸭被拽住了脖子,嘶哑难听,云霁一听就明白爬墙者正是白日遇见的公鸭嗓贺鹏,此时,墙外隐约还声音在问:“公子,看到谁了?” 云晓冲至墙边,怒声呵斥:“你来干什么,快滚,不然我叫护卫来将你抓起来!” 她当然不能叫来护卫,且不说护卫不可能听她的,就算叫来了,妹妹若是正好从井底爬出来,那就遭了,所以她只是虚张声势。 但公鸭嗓不知道,一听她要叫人,慌忙摆手哀求:“好妹妹别叫人,我只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兰小姐,能不能替我捎个信……” “不认识!”云晓打断他的话,双眼微眯,“我数三声,你不走我就叫人了……” 只是还未等她开始数,墙头那人忽然大叫“鬼啊”,白眼一翻,身体摔落下去,墙外是一片惊叫声。 “公子你怎么了?” “公子别吓小的,呜呜……” “发生了何事!”恰在此时,一名护卫提着灯笼冲入没有院门的荒院中,正好看到那口枯井中爬出一个长发女,那长发下是没有瞳仁的眼球,白森森的牙齿,口中发出桀桀的笑声—— “鬼啊!”灯笼落地,护卫转身就跑,期间好似摔倒在地,发出好大一声闷响。 云晓冲到井口,一把将“女鬼”扯上来,低声呵斥:“你搞什么鬼?” “正好赶上。”女鬼云霁干笑两声,就势跳出枯井,一只手拖着一只用她的外袍做成的包裹,另一只手拉起云晓往外跑。 “又要做什么?”云晓喝问。 “护卫看见鬼,马上就会有人来查看,我们趁机去洗个澡。”云霁扒拉一下头发笑道,她早就注意到了,在荒院西面百米处有一个湖,正好可以洗掉身上的污垢。 “等等,我去拿上换洗衣服,你身上那身衣物不能要了!”云晓跑回去把全部家当抱在怀中,又把树上的绳索解了丢入井中,这才与她一道跑出去。 果然,在二女刚刚扎入湖中,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还有一片灯火映照得月光都黯淡下来。 等到人群远离,云霁从湖中冒出头,姣姣月光下,是她开心的笑脸。##### 第58章:伪装 井下尸骨堆积,估摸着有十来人之多,可见苏家的阴私可真不少。 不过这些阴私她不关心,她只关心在井底翻到的东西,元石二十三枚,宝石、戒指、钗环等一些能换一些金银的小东西,还有就是两个瓷瓶,想来是装着丹药,但是这么久了会不会过期毒死人? 云霁深表忧虑。 “妹妹,快点洗好回去,不然他们该起疑了。”云晓唤她。 云霁应声上岸,在阴影下换好衣物,这才收拾了包裹跟着姐姐一起往回走。 “你们之前去哪了?”姐妹俩刚一到荒院门口,就被苏策堵上喝问。 苏策今夜刚一躺下,刑三就来报有人见着鬼了,他正要怒斥那人胡说八道时,忽然听到“东面荒院”,心头一动,往事浮上脑海。恰在此时,刖宓提醒他云家姐妹就是安置在那一座荒院中,苏策再无一丝睡意,火急火燎地带上人赶来,但是一个鬼影都没看到,连那对姐妹也不见了。 正心烦焦躁之时,就看到那对姐妹居然从外面走了过来,苏策想都没想地呵斥起来,这对不省心的丫头,当初他怎么就答应收留她们了呢? “舅舅,你怎么在这?”云晓佯装一脸困惑地问他,身体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云霁,又往灯火辉煌的荒院里望了一眼,脸上困惑更深,“发生了什么事吗?” “现在是我在问你们,说,你们刚刚去哪了?”苏策不怒自威,双眼紧紧地盯着云晓,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云晓似被他的严厉吓住,脱口回道:“我和妹妹去洗澡了。” “洗澡?在哪洗的,什么时间去的?”苏策显然不太相信,试图通过这一连串问题来找出疑点。 云晓据实回答,只将离开时间提前了半刻,苏策陡然声音一厉:“说谎,我刚刚就是从东丽湖过来的,若是你们在那洗澡我怎么会没看到。” 原来那湖叫东丽湖,云霁心中暗忖,想要开口之时,却见姐姐忽然发飙。 “我和妹妹在洗澡,舅舅带着一大堆男人过来,难道我们还要从湖里冒出来跟舅舅打招呼不成?舅舅怀疑什么直说就是,用不着在这拐弯抹角盘问什么,若是想将我们姐妹赶走只说一声,我现在就带着妹妹离开!” 云晓说完拉上她就走,她自然没有半点不依,心中却暗中佩服姐姐这招以退为进玩得极好。 果然,刑三在苏策的眼神下拦住她们身前,笑着劝解道:“两位表小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家主大人这不是担心两位表小姐的安危所以才会问得急些,你们是不知道,刚刚有外人翻墙进来,就落在你们住的院子里,家主大人一听说就急了,怕你们出事急匆匆赶来,谁知你们没在……” 云霁发出一道惊呼声打断刑三的话,回身殷切地望着苏策:“舅舅,幸好我和姐姐之前出去了,不然可能真的出事了,舅舅,我和姐姐能不能跟您住一个院子。” 因为四年前用自身生机为父亲续命,云霁瞬间苍老差点死掉,后来吸收月之精华慢慢养得好些,但是个子几乎没长,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小,此时小身板瑟瑟发抖,白纱覆面只露出来的一双凤眸盛满了恐惧和希翼,没来由得让人心疼。 就算明知道她是装的,云晓还是眼眶一红,赶忙抱住她安抚道:“妹妹别怕,有姐姐在,不会让坏人伤害你!”说完,同样拿一双晶亮的眼睛望着苏策。 一时间,四周静若寒蝉,刑三肠子都悔青了,根本不敢去看苏策阴下来的脸。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苏策恨恨瞪了刑三一眼,面对姐妹俩殷切的目光,轻咳一声安抚道:“你们不用太担心,以后这里会加强防护,坏人不会再来了,好了,舅舅走了,你们安心休息。” 说完,转身就走,其后一群人呼啦啦走了,一个不剩。 “还说会加强防护,连个灯笼都没给留下,虚伪!”等到人走远了,云晓终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云霁没有接口,她知道姐姐也仅仅是发泄一下怒火而已,苏策真的留人保护她们,她们行事反倒不方便。 不过,身为一家之主,一个偏僻院子闹鬼都能惊动他亲自赶来一趟查看,到底是因为什么? 目光转向枯井,云霁缓缓走过去。 “妹妹别看了,忙乎了一夜赶紧睡吧。”云晓劝道。 云霁看了眼四周,那原本摇摇欲坠的茅屋此时已经坍塌,想来是之前护卫搜查所致,而唯一能睡之地……她将目光转向那株大树上。 “姐姐你睡吧,我不困。” …… 苏策快步离开荒院,忽然驻足,挥退其他仆从后,转头望真刑三,目光深不见底,刑三心里一突,嘭的一声单膝跪地请罪:“属下办事不利,请家主责罚!” “起来吧,”苏策虚扶一把道,“刑三你是我的得力助手,我岂会因为这件小事责罚了,不过那个谎报有鬼之人尽快处理掉,不要让他在外面乱说话。” 刑三明白,家主这是要他将那人杀掉,这样的事情他干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没有半点迟疑应下。 “还有,你为我办一件事。”苏策望着自己心腹,眼底闪过暗芒,“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刑三心中一凛,脑海转过万个念头,但面上没有半点迟疑地回道:“请家主吩咐,属下一定不负家主所望。” …… 翌日,太阳升起之时,云霁推醒了靠在树下睡着的姐姐,就见到刑三跨入无门可挡的院门。 “两位表小姐,家主让我带你们去演武堂,以后就住在演武堂了,所以还请两位表小姐收拾一下东西。”刑三笑容可掬地对她们道。 姐妹俩愣住,好似不太相信地瞪大了眼睛,而后那姐姐高兴得跳起来,抓起树旁的包裹冲他道:“我们的东西都在这,这就走吧。”说着拉起了妹妹的手朝他走来。 刑三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你们早就知道今早会换地方?” 那姐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会知道,我还以为舅舅再也不管我们了。”见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包裹上,她面露恍然,讥讽道,“我们席天幕地的,东西不放在包裹中,难道摊开放在地上?” 刑三不自然地撇过目光,心中再无一丝怀疑。##### 第59章:演武堂 演武堂建在苏宅北面,是苏家子弟练功之所,除了受宠的嫡系公子小姐外,其他庶出的或者攀附苏家之人的子孙则统一住在演武堂,及至修为到了后天中期,或者年纪超过二十才能离开,当然被开除的例外。 云家姐妹,自然算在攀附之列。 刑三将她们送到演武堂的门口就匆匆离去,自有演武堂管事领着她们到住宿处。 连排的屋子,仿若一个个鸽子房一般,狭小简易,而分给她们的屋子在北面拐角,也是光线最不好、面积最小的房间。 那管事唤作倪震,四十岁,炼肉期修为,本是攀附苏家之人,身为演武堂管事之一,向来善于揣摩主家心意,逢高踩低那是他处事原则。 “别人都是四人一间房,但是你们是表小姐嘛,自然要住得好一些,就安排在这间屋子。”倪震皮指着屋子,笑肉不笑的说道。 此时还不到辰时,偌大的演武场上只有零散几个人在练功,原本看到家主的心腹刑三领来人,心中甚是好奇,纷纷看过去,但此时听到倪管事口中吐出“表小姐”三字,顿时面露了然,对那姐妹俩再无兴趣。 父母双亡的孤女,身为家主的舅舅又不看中,而那个小的还因为长得太丑还吓哭了菁小姐,一看就是谁沾谁倒霉之人,他们还是远着点好。 云霁并不知道短短四日,她的丰功伟绩就传到了演武堂,不过,她也不准备结交苏家之人,大家各过各的两相清静。 “进了演武堂就要守演武堂的规矩,每日虽没有强制练功,但是一月一考,考核不合格直接踢出演武堂,而被演武堂踢出之人,不管是何身份,都会被直接踢出苏家!” 说完这话,倪震目光一厉,转到云霁脸上,面纱下看不清容貌,只那风一吹就能跑的单薄身板让人一望便知,这丫头体弱多病,但不妨碍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听说你身体有恙,但是入了演武堂就一视同仁,一个月后,若是你不能举起一百斤的磐石,别怪本管事将你踢出演武堂。” 云晓急了:“倪先生,我妹妹年纪还小,又生着病,哪里能举起一百斤……” 倪震面色一沉:“既有不服,那就请两位表姐现在就离开演武堂!” “姐姐,”云霁拉了拉她的手冲她摇头,而后仰头盯着倪震道,“倪先生请放心,一个月后我会通过考核。” 倪震双眼一眯,俯视那个子不到自己大腿根的小丫头,心头微震,他居然在那丫头的眼眸中看不到半点情绪,是的,没有愤怒,也没有被激后的斗志昂扬,有的只是平静,仿若古井一般的平静,但这平静绝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丫头眼中。 倪震眨了眨眼,想要验证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丫头却垂下眼,紧握着她姐姐的手,一副怯弱的模样,倪震顿时哂笑,自己果然是眼花了,回头找些一阶凶兽的眼睛吃了补补。 “那我就静候表小姐的佳音了。”倪震似笑非笑地扫了姐妹俩一眼,双手背至身后缓步离开,背影看上去甚是轻松和得意。 云晓一把将她扯进屋中,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恨声道:“你逞什么强,一百斤的磐石你怎么能举得动?刚刚你要是不应下来,姐姐还能求求他,但是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不行,但一个月后行。”云霁捂住被拍疼的额头,一句话堵住云晓,“姐姐,你要相信我。” 云晓一愣,追问:“一个月后真的行?” “真的,比珍珠还真。”云霁戏虐一笑,没有意外地又挨了姐姐一拍,只是这次拍得很轻,好似她是一个易碎的娃娃,力气大一点就会碎裂 “一个月后就算不能通过,大不了姐姐带你一块离开苏家,说实话,我早就想离开这里了!”云晓恨恨道。 云霁只是笑,没有再解释,有什么比事实更有说服力? 至于离开苏家,现在还不是时候。 就算不愿承认,云霁也知道,对于年纪尚幼的姐妹俩而言,苏家给了她们一定的庇护,但这份庇护跟阿娘的死脱不开关系,她一定弄清楚这件事! 至于苏若雪,也就是她自己的命运……该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到来,但是她若不愿,她就不信命运还能强迫她为男主献祭。 她相信,只要她实力够强,那所谓的命运也得为她改变! “妹妹,床铺好了,你一夜没睡,赶紧吃些东西睡一觉,我出去探这演武堂还有什么别的狗屁规矩没有。” 云霁回过神,只看到她出门的背影,回头看到摆在桌上的吃食,心中一暖,暗下决心一定要护住姐姐。 不过此事不急,她记得书中写到,苏若颜,也就是云晓,是在女主苏若雪十三岁那年出的事,所以她还有四年的时间准备。 在思量着这四年如何准备时,一夜未眠的云霁困顿得歪倒在床头,睡着之前,她隐约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什么事。 云晓回来时,看到妹妹连靴子没脱都倒在床上,忍不住骂了一声“傻丫头”,伸手将她的靴子脱掉,不想从靴子中掉出一块小半个巴掌大的皮子,乌漆墨黑,薄若锦帛。 “不会是靴子破了吧?”云晓疑惑,拿起她的靴子细看,发现那靴子脚掌左侧的位置磨出了一个洞,不过,那破洞只有拇指大小,且靴子的材质与那块皮子明显不同,云晓只当是云霁不知那弄来皮子堵那破洞的。 “靴子破了也不跟我说一声。”云晓心疼,取了针线就着那块皮子给补起洞了,不过一下针才发现那皮子虽摸着柔软,但极难刺破,云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之缝上,心中还有些遗憾,难得的好皮子,或是面积再大一些,就可以做靴底或者靴面了。 云晓补完靴子就随意往床下一放,之后去了演武场练功,云霁酣睡如初,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曾经住了一晚的荒院里出现一人,且是她们认识之人,刑三。 刑三在将她们送到演武堂之后,就吩咐人将荒院封闭起来,自己却偷偷潜入,跳入那口枯井中。##### 第60章:七叔祖 或许是太疲太倦了,也或许是因为想通了,云霁一入眠到了晚上也没有醒来。 云晓没有叫醒她,自己也躺在她身侧睡下,相比昨夜躺在树下,这床真是舒服啊。 月亮隐入阴云中,天地一片漆黑,风寒叶落,一个黑影蹿入演武堂,悄无声息地寻至北面拐角的屋子,一只竹管伸入窗内,烟雾吹出,而后匕首在门缝一拨,推门而入,反手关上。 漆黑的屋子里,黑影没有丝毫顾忌地点亮一盏油灯,快速翻找包裹、衣物、床边、枕下,但是除了找出十来块元石、一瓶玉清丹和几个不怎么值钱的宝石戒指后,一无所获。 目光转向床上熟睡的姐妹俩,恰在此时,那小个的忽然动了动,黑衣人避至一旁,却见她只是翻了个身,根本没有醒。 目光一闪,黑衣人将翻乱的东西恢复原状,吹灭油灯,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月亮破开阴云露出大饼脸,银辉洒落,透过窗棱照在一张干瘦蜡黄的小脸上,忽然凤眸睁开,若是黑衣人还在此便会发现,那双眼眸中没有半丝刚醒来的惺忪,清亮无比。 其实,云霁在黑衣人来之前就醒了,但身处演武堂,她不可能跟以前一样大咧咧在院中晒月亮,只是在靠窗的床头躺下。竹筒伸入的瞬间,她立时屏住呼吸,所以没有被迷晕,也因此黑衣人的一切行动都在她的耳目之下,最后她还故意翻身惊走黑衣人。 虽然黑衣人蒙着面,但是云霁还是认出他就是今早送她们来演武堂的刑三,心念一转,她便明白,刑三是在找什么东西,而他背后之人很可能就是苏家家主,她的亲舅舅,苏策! 到底是什么,能让苏策费尽心思的将她和姐姐迁到演武堂,却又半夜派人来搜查她们的房间? 而且,看刑三空手离去的样子,分明什么都没有找到。 忽然,她想到什么,翻身就要下床,提起右脚靴子一倒,却什么都没有倒出,她忙伸手一探,终于发现那张皮被补在靴子破洞上,提起的心猛然放下,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昨夜,井底下,满地尸骨腐衣中,云霁从一人骨缝间扯出这块没有半点腐坏的黑色皮子,薄如锦帛,她一时惊诧,扯了扯没扯烂,细看又没什么奇异之处,但当时一个闪念间,她随手将皮子塞入靴子中,回头一忙也就忘了。 苏策要找的是不是这张皮子?云霁越想越火热,想要将皮子扯下来,奈何姐姐的手艺太好,她没能扯下来,又怕弄坏皮子,只得罢手,准备天亮再找剪子剪下来。 “什么都没有找到?”主院密室中,苏策俯视着望着跪立在身前的黑衣人,脸色阴沉。 “是。”黑衣人头垂得更低。 苏策半响不言,黑衣人抬头,昏暗的光线下,露出一张平凡至极的脸,正是刑三,他问:“大人,日后属下是不是盯着那对……” “不用,此事就此作罢!” 云霁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等到睁开眼,姐姐已经把洗漱用水已经给她打好了。 “动作快点,我们一道去膳堂吃早饭,我昨日就打听了,膳堂提供一日三餐,但是过了时辰就什么也没有了。”云晓催促她,脸上带着笑意,显然是在为以后不用为吃食发愁而开心。 云霁闻言也开心,清脆地应了声“好”,很快将自己收拾利索,与姐姐一道去了膳堂。 膳堂在演武堂南面,正好与她们的住处成对角,一路横跨演武场时,四周似有若无的目光让云晓微微蹙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距离膳堂只有一步之时,姐妹俩对视一眼,同时停住了脚步,而后云晓手一翻,一颗石子飞出,叮的击打在微阖的房门上,紧接着哗啦一盆水倾泻而下,哐当一声水盆砸地,蹦跳了两下。 水在门槛内外蔓延开来,膳堂内外一时没有声音。 云霁脸上露出一抹嘲讽,她们姐妹是在丛林中长大,最擅长的就是通过细微处觉察危机,四周异样的目光,用膳时间却异常安静膳堂,还有那将掩未掩的房门,怎么能不让人怀疑? 但是,一个水盆而已,是不是太小儿科了? “刚来就敢捣乱,胆子不小!”忽然,一人跳出,冲她们冷嘲热讽。 十一二岁的男孩,身着布衣,却抬着下巴,鼻孔朝天。 “我也想问问是谁一大清早就给我们姐妹布置下陷阱。”云晓挡在她身前,朝男孩冷笑,“是你吗?” 她的话音刚落,男孩还未回应,一道严厉的声音忽然响起:“发生了何事?” 一人大踏步而来,震得地面闷响,只见他身着兽皮,外露粗壮的臂膀,一把灰白胡须根根外张,脸上皱纹横生,一双铜铃大眼目露精光,不怒自威。 “七叔祖。” “七叔。” “七太爷。” 膳堂内的人见老者来再也坐不住,纷纷起身朝他揖礼问候,那刚刚跳出的男孩更是脸色一白,揖礼之后身体一缩,似乎极怕这位魁梧的老者。 云晓原本不知道老者的身份,但是闻听众人的称号立时反应过来,扯着云霁一道向老者行礼,口称“七外祖”。 云霁行了礼,淡淡地唤了声“七太爷”。 老者双眼扫过膳堂内众人,掠过云晓,最后落在云霁头顶上,那无言的威压让原本淡定的云霁脊背一紧。 她猜测他的实力应该不再苏策之下,因为她之前在苏策怒视下都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压力,也难怪他能将演武堂上下压得服服帖帖。 此刻,云霁垂眸敛目,所以没有看到老者望着她们姐妹俩时眼神复杂,最终却没有对她们说一句话,只朝膳堂内丢下一句话后,转身而去。 “谁弄的事端谁收拾,若有下次别快老夫不客气!” 直到老者的身影消失,冻结的气氛才冰消云散,膳堂内之内几个身着锦衣华服的男女,将目光扫向之前跳出来的男孩。 那男孩接收到目光,面露苦色,却乖乖地跑过捡起水盆,刚要离开,就听到一声娇叱:“赶紧把地面擦干了,别耽误本小姐出门!”##### 第61章:有仇即报 七八岁的女童,厌恶地看了眼如同水泽一般的地面。 男孩不敢说不,但膳堂内没有拖把之内的事物,他一咬牙解了腰带,脱下外衣蹲身擦地,裸露的上身在清晨的秋风中变得青白。 “慢死了!”那女童娇叱,一脚踩在那外衣上,另一脚踩在男孩正擦地的手上,运力一跳,跃出门槛。 那手背被踩得通红,男孩呲牙咧嘴却不敢叫一声痛,只拿那怨毒的目光瞪向在门外看他出丑的云霁和云晓。 云霁迎上他怨毒的目光,面纱下扬起一抹嘲讽,想要做别人手中的枪,就要有被炮灰的觉悟。 “姐,我们进去。”云霁拉着姐姐,极为精准地一脚踩在那人另一只手上,进入膳堂。 “你——”男孩腾地起身,拎着湿哒哒的外衣就要丢向她,但她接下来一句话就让他动作一滞。 “七太爷刚刚说了什么?”云霁转身讥诮地盯着他。 “丑八怪你别得意,一个月后等你被赶出演武堂,看我怎么收拾你!”男孩色厉内荏的吼道。 云霁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恐吓,与姐姐一道不急不缓地走向领餐处。 或许是那位七太爷刚刚的震慑还未失效,膳堂的仆从在吃食上不敢责难她们,递给她们与其他人一样的吃食,稀粥、馒头和咸菜,足够吃饱。 只是,一旁还有几个灶台在炖着什么,香气四溢,云霁的目光扫了过去,一名仆从迟疑了一下,跟她解释道:“那是几位公子小姐自己拿来的材料。” 那仆从是四名膳堂仆从中最小的,只比她高出一个头,看模样比她大不了多少,因为靠近灶台,脸被蒸得红彤彤的,解说后还好奇地看了一眼她脸上的面纱。 云霁“哦”了声,问:“那我以后拿来材料也可以做?” 那仆从张口就要应下,忽然感应到同伴异样的目光,嘲讽的,幸灾乐祸的,仆从额上冒汗,但还是硬着头皮的道:“若到时小的有时间……” 云霁无意为难他,摇头道:“不用,我只需借用灶台,无需你帮手。” “那自然可以。”那仆从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感激地冲她一笑,就转到一旁看着灶台,躲开众人的视线。 身后响起几声轻嗤,明显是故意让她听到的,云霁也不理会,取了吃食寻个空位慢慢享用起来,那些小姐公子们或许见她不搭腔觉得没意思,接下来的时间倒是没有再弄出花样来。 吃完早膳,出了膳堂,云晓一把拉住她往一个僻静处,轻声叱道:“你不该那么冲动去踩那小子,就算要踩也是我踩,就你这小身板踩下去连根指骨都踩不断。” 云霁噗嗤笑了,她就知道以姐姐的性子不会真的怪她沉不住气,果然,这是抱怨她出脚轻了,与姐姐相比,她还是太良善了。 有些仇当报即报,才能让人心生忌惮不敢随意出手,不然这些事情虽小,应付起来也是麻烦。 云晓也笑,不再谈此事,又问她:“你想吃什么,等到沐休之日我们出去买,那膳堂的灶台还是不要借用了。” 她笑着摇头:“不是我要吃,而是给姐姐做,膳堂的吃食太普通了,没有额外的补充你练功必然事倍功半。”练体练的是气力,吃食很关键,所以这一方面一定不能省了。 “你还没有灶台高了,怎么给姐姐做吃的,再说,你会做菜吗?”云晓伸手揉她的发顶,这动作与父亲如出一辙。 云霁没有躲开,也没有和姐姐辩解,况且一月才有一日沐休,暂时是没法外出,想做什么也没有材料。 又说了几句,两个人分道,一人去演武场练功,一人回屋。 一回到屋子,云霁就寻了剪子,小心翼翼地将补了靴子破洞的皮子剪下来,阳光下细瞧,倒了水浸泡,预想中的绝世功法、宝藏地图路线什么的一点都没有,依然是一张黑乎乎又柔软的皮子。 “看来小说都是骗人的。”云霁嘟哝了一声,不过也没有将皮子丢掉,而是就着原来的针孔,将之又缝到靴子破洞上,免得被眼尖的姐姐发现又得训斥她。 转眼一月过去,到了测试之日,演武堂之人都等着看云霁的笑话,因为这一个月都没有看到她去演武场练功,就连身体都没见强壮,依然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能举起一百斤磐石才怪! 云霁白纱遮面,四周嘲笑讥诮之人她都没有理会,与姐姐一道静立在演武场上,等到辰时开始的测试。 “要是我,就直接离开演武堂,免得一会还要丢人现眼!”一月前在膳堂与她起个冲突的男孩,毫不客气的出口嘲讽。 云晓面露怒色,张口欲呵斥,云霁抓住她的手,摇头道:“弱者才会逞口舌之能,姐姐不必理会他。” “你说谁是弱者?”那男孩冲过来,但还未靠近她就被一只手挡住,是云晓。 眼见口舌之争要上升争斗,恰在此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忽然响起:“兰小姐来了!” “兰姐姐。” “兰妹妹。” 人群蜂拥迎上去,哪里还有谁关注这场小口角,那男孩也是面露喜色,丢下一句“不与你一般见识”,就兴高采烈地随人群一块迎了上去。 最后没动的,除了云霁姐妹俩,就只有一个少年。 少年粗布衣裳,一根兽筋系腰,很有些七太爷狂野的作风,只一张俊朗的脸透着些许稚气,察觉到她的目光,冷冷地回望她一眼,旋即挪来,脸上一片漠然。 云霁本无意看那少年,只是他的站位正好处在她看向来人的角度上,不过随着来人走动,少年已经不再碍着她的视线,她可以清楚看到一个红衣身影,正是被众星捧月的“兰小姐”,苏若兰。 肤如凝脂,面若朝霞,虽未长成已见风华,难怪那贺家的公鸭嗓对此女念念不忘,就算被她的“鬼脸”吓过后,依然半夜爬墙只为了找姐姐帮忙传递消息。只不知,他第二次“见鬼”后,还有没有胆子再爬墙? 不过,这位曾经送她白纱蒙面,又特意“求情”让她们搬入荒院的苏若兰,怕是看不上贺家公鸭嗓的,因为这位苏若兰将在数年后……##### 第62章:月考 “姐姐,那就是丑八怪,你帮我赶走她!” 一道娇蛮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云霁的云游天外,她的目光微微下移,看向苏若兰身侧女童……苏若菁。 苏若菁伸手指着她,一脸得意,好似肯定苏若兰一定会将她赶走。 苏若兰闻言侧脸望向她,四目相对,云霁在那双秋水之眸中看到的是倨傲,是世家小姐的矜贵。 只一眼后,苏若兰收回视线,俯身对女童懂道:“菁儿,那位妹妹只是病了,并不是丑八怪。” “姐姐你不信我?”女童生气了,大声嚷道,“她就是丑八怪,她还吓我,姐姐你一定要帮我赶她走!” 云霁静静站着,没有出声,她倒是忽然升起了一丝兴趣,这位八面玲珑的兰小姐会不会出言驱赶她? 云晓也没动,其实之前她们就料到会出现这一幕,因为苏家的嫡系小姐公子们平日不来演武堂,但是月考则一定会来,这是苏家的规矩。而妹妹一早就提醒她,若是苏若菁找茬,她不要参与进来,她也答应了。 苏若兰似乎惊讶云霁沉默的态度,望了她一眼,又低头望着叫嚷不休的女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似乎不想让胞妹不开心,又不愿用强权将她赶走,正左右为难。 美人颦眉的纠结,立时让围在周边的少年心都颤了,一人抢先安抚道:“兰小姐不用为难,倪管事要求那丫头参加月考,虽然只是百斤的磐石,但她一定举不起来,到时她就会被赶出去演武堂。” “不够,要赶出苏家!”女童叫嚷。 “菁小姐,被赶出演武堂之人自然不能再在苏家逗留。”那人弯腰冲女童笑道。 “那还差不多!”女童高兴地拍起手来。 “菁儿,”苏若兰不赞同地冲女童摇头,但女童根本不理会,苏若兰叹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云霁,歉意的说道,“菁儿还小,你不要跟她计较,还有,你一会测试时不要逞强,到时我会跟霓管事求情的。” 苏若兰这番话立时让四周的少年少女发出一片赞叹,赞叹她心善、公正、不愧是家主长女之类的话语,唯有与云霁结了仇的少年一脸着急,却又不敢提出异议,急得额上都冒出汗水。 看到这一幕,云霁只觉得好笑,露在白纱外面的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地望着苏若兰,若不是之前被此女摆过两道,她或许真的以为此女会真心为她求情了。 啧啧,只怕此女不求还好,一旦求了,她就再无可能留下。 “还不快谢过兰小姐替你求情?” 或许是有人急于奉承家主长女,也或许是真心厌恶她,见她静默,立时有人面露不满冲她呵斥。 苏若兰摆手:“不用道谢,既然入了苏家就是一……” 不等她将“家人”二字出口,云霁点头打断她的话:“不用道谢,因为我会通过测试。”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旋即一阵哄笑响起。 苏若兰没有笑,先是被她的断然拒绝堵得脸色一滞,而后双眼一眯,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其神态与苏策如出一辙,果然是父女。 “辰时已至,测试开始,不得喧哗!”这时,一道浑厚的呵斥在众人身后炸响,众人纷纷扭头,发现七太祖领着数位管事已经来到演武堂,出声呵斥的正是七太祖,那倪震自然也在列。 众人敛了笑,纷纷朝七太祖和众位管事揖礼,苏若兰苏若菁也不例外,态度恭谨地很。 一行完礼,苏若菁立时伸臂跑向七太祖,口中欢喜地唤道:“七爷爷。” 肃容的七太爷神情一缓,温声道:“菁儿也来了,不过你还小不用月考,且站在你姐姐身侧看着就好。” 苏若菁闻言嘟起了嘴,停在七太祖身前没有动,苏若兰忙伸手召唤她:“菁儿,到姐姐这儿来。” “好吧。”苏若菁怏怏应了声,迈腿小短腿走向她姐姐,没有看到不肯抱她的七爷爷很是赞赏地看了一眼她姐姐。 苏若兰可真是一个在上讨得长辈喜欢、在下笼络住同辈的强人,这心思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而言可这不简单,莫非她的目标是下一任家主? 不过,苏策现在没有儿子,若是以后也没有儿子的话,只要苏若兰的修为超过同辈之人的话,还真可能将家主之位囊括在手。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苏若兰朝她看过来,云霁却已经偏头,看向摆在地上的一排磐石,重量从百斤到六百斤不等。 “云霁,就从你开始,”倪震开口,皮笑肉不笑对她道,“只要举起那一百斤的磐石就算过关。” 七太爷看了倪震一眼,倪震立时朝他揖礼,道:“七太爷,倪某也是为这丫头着想,她已经九岁,若是连一百斤的磐石都不能举起,那就趁早放弃练体,也来得及去学一门手艺,免得日后衣食无继。” 倪震一脸诚恳,好似真的为她着想一般,云霁冷笑,静默不语。 不想,那七太爷忽然朝她发问:“云霁,你怎么说?” 云霁愣了一下,仰头看向前方须发外张、眼若铜铃的老者,抿了抿唇,问道:“若是我举起了百斤磐石,七太爷可否承诺将我,让管事将我们姐妹每月应得的玉清丹发下来?” 此言一出,老者面色一沉,倪震额头冒汗,立时上前回禀道:“七太爷,因为每年的比试决定了修炼资源分配的等级,但她们姐妹俩之前并没有参加过比试,不好分配……” “那就按照最低等级分配。”老者一锤定音。 演武堂弟子,最低分配等级就是每月一瓶玉清丹。 倪震无计可施,低头应了声“是”,退至一旁。 演武场上下明显感受到了七太爷的不快,苏家子孙皆挺直了脊背,大气不敢喘一下。 但这不包括云霁,她高声道谢:“多谢七太爷。”抬腿走向前方磐石处。 “妹妹。”云晓一把拉住她,用眼神示意她去求七太爷免除这次测试。##### 第63章:过关 云霁自然知道,七太爷刚刚的态度表明,他有意免除她的测试,但是,却不代表着别人不会以此事继续刁难她们姐妹,毕竟七太爷除了月考外和年考外,极少来到演武堂,况且……她不想承苏家之人的情。 七太爷,也是苏家之人! “姐姐放心,我不会有事。”云霁安抚一声,拿开了她的手。 七太爷苏珣确实在等待云霁开口,但她如此不领情,他的脸色难免一沉,他没有再开口。 其他管事见她如此行事,也是极为不满,看向她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透着不喜,如此不识好歹,真是枉费了七太爷对她的维护! 与云霁在膳堂的结仇的少年名唤尹隼,原本见着七太爷有意要免除她的月考,心中大叫“完了”,不想峰回路转,那狂傲的丫头居然自动去送死,若不是因为此时气氛太严肃,他恨不得大笑三声。 要说与尹隼同样心情的就是倪震了,原本他准备偃旗息鼓了,但见云霁自投死路,他自然要加一把火,高声宣布规则:“磐石高举过头超过三息才算过关。” 此规则虽存在,但是如今早已不再这么严格,只要离了地面,坚持了一息两息就算通过,倪震虽不相信云霁能举起百斤磐石,但他向来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自然要拿这条规则压了一压,如此他到真希望这丫头争气点,举过头顶,而后嘭地砸在自己头顶上,哈哈哈…… 云霁不用看就知道身后那群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想到这一个月来,几乎夜夜有月光,身体好了不少,应该可以举起百斤磐石吧? 行至百斤磐石前,黑褐色,圆形,比她身体大一圈,一尺来高,云霁分开双腿,摆出一个标准的马步,重心下压,枯瘦的手扣住磐石两侧凹陷处。 “架势倒是挺唬人的。”人群中忽然有人轻声嘟囔,语气极尽嘲讽。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那磐石忽地离地,那人立时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头同时闪过的念头,只除了云晓,惊愕之后,她顿时紧张得手心冒汗,双眼冒火。 磐石继续上升,很快过了头顶,惊得众人一致目瞪口呆,倪震大惊之后,高声大喊:“双腿笔直才算……” “过关”二字还未出口,就见那瘦弱的丫头猛然直起了膝盖,双腿啪地并在一起。 “还有什么规矩?!”云晓扭头冲倪震大吼,瞪向他目光恨不得吃了他。 倪震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此时所受的刺激,他呆呆地望着那笔直的身板,举着一块比她还大的磐石,过了头顶。 重压之下,云霁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至头脸,似乎随时都可能喷射而出,双眼因为充血视线模糊起来,耳朵一片嗡鸣,但她死死举着磐石不放手,因为一旦放手,她就会被赶出演武堂,就不得不跟姐姐分开…… 隐隐约约,她似乎听到谁在大喊“放下”,但是她不敢肯定是不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她不敢放,及至手中猛然一轻,视线中出现一张皱纹横生的脸,他张口对她说:“你过关了。” 过关了?云霁嘴角一扯,旋即双眼一闭,往后倒去…… “死丫头,你要吓死我!” 睁开眼,就看到一双红肿的双眼,胳膊上还挨了一掌。 “我记得谁对我说过我过关了,是不是真的?”云霁张口问道。 “为了过关,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云晓气急,冲她怒吼。 “那就是真的过关了。”云霁咧嘴笑,而后冲再次发飙的姐姐露出一脸虚弱样,“姐,我又饿又渴。” 姐姐举起的五指山果然放下,转身给她倒水,嘴里还恨恨骂着:“饿死你算了,你个不省心的。” 就着她的手喝了水,云霁赶忙了问了一声:“姐,你过关了吗?” “你都过关了,难道我还会输给你?”云晓又瞪她一眼,转身取来给她一直用热水温着的饭菜。 “苏若兰呢,她什么实力?”云霁紧接着问道。 “三百斤,她能举起三百斤磐石。”话说完了,云晓才眉头一皱,“你为何那么关心她的实力?” “随口问问。”云霁嘻嘻一笑。 “就你那点小心思能骗过我?”云晓瞪了她一样,“以后给我老实些,离那位兰大小姐远点。” 有些人不是你想远就能远得了的。 比如之前明明没有见过面,这位兰大小姐就能给她送来一面白纱,也能将她们姐妹赶到无法住人的荒院。 如今见了面,这位兰大小姐又拿她做筏子,只为了提高自身在苏家子弟中的声望,而她反抗了,还顺利通过月考,只怕那矜贵的兰大小姐以为她是故意在扇她的脸。 好吧,她虽不是故意的,但是让这位兰大小姐难堪还是很令人愉悦的。 其实,为了五年后的那件事,她一开始是打算与这位兰大小姐和平共处的,若是关系处得融洽,那就更有利于在那件事上互利共赢。 只可惜,有些人或许天生磁场不对,无法和平共处。 既然如此,那就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有所胜算。 苏若兰十二岁,只比姐姐大一岁,便能举起三百斤的磐石,也就意味着苏若兰跨入炼皮期进入炼肉期只有一步之遥,其修为进展着实算得上快速,当然这也是建立在苏家敞开了资源向苏若兰供应的缘故。 而她自己,衰老的身体还未恢复,就算完全恢复,也只有不到两百斤的臂力。她之前又为了留在演武堂强行举起一百斤的磐石,肌肉被拉伤,手骨有几处出现裂痕,如此一来,身体恢复的时间又要错后,没有半个月别想养回来。 但是,她有一个别人都比不了的优势,那就是吸收月之精华。月之精华能提供生机,自然能加速她身体的伤愈,清除她体内的暗伤,同时驱除体内的浊气,也就是说日后练功她根本不用服用玉清丹,只要每夜进行月光浴,身体就能纯净无垢。 身体越纯净,就越易吸收天地元气,日积月累,她早晚会超过苏若兰#### 第64章送丹 叩叩—— 门外响起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云霁想要坐起来,却被姐姐按下。 “你躺着,我去开门。” 云晓将她还未吃完的碗往桌上一放,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一少年,粗布衣裳,腰上系着一根兽筋,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的脸庞透出几分俊朗,嘴角抿着透着严肃。 “你来是……” “奉倪管事的吩咐,给你们送这个月的玉清丹。”少年从怀中取出两只瓷瓶,递给云晓。 云晓眼底闪过喜色,接过瓷瓶后连声道谢,少年只一颔首,转身就走,云晓忙出声唤住他:“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少年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吐出两个字:“王昶。” 云晓脸上露出笑容,冲他的背影喊道:“王大哥你好,我叫云晓,我妹妹叫云霁。” “我知道。”少年颔首,而后大步往前走,很快消失的暮色中。 云霁看着姐姐进来,她没有问玉清丹的事,反倒戏虐道:“就算他给我们送玉清丹,你也不用这么热情。” 云晓嗔了一眼:“你懂什么,他在演武堂向来独来独往,不像其他人那么势利,而且他性子本就沉闷,能报上自己的姓名,便表示他愿意跟我们结交。” 但愿吧……云霁笑笑,话音一转:“姐姐打开瓷瓶看看,若是倪管事给我们的是残次品,也好去找他。” 云晓闻言立时打开了瓷瓶,倒出来一看,黑褐色的药丸,不到指甲盖大小。 云霁从她手上抓了一颗,闻了闻,又蹭了一点塞进嘴里,但下一刻就吐了出来。 气味发沉,口感发涩,云霁脸色发沉:“是三等玉清丹。” 丹药分品阶,玉清丹属于最低品阶,一品。 品阶之下分等级,上等最好,几乎没有杂质残留;中等次之,含有不到十分之一的杂质,平日里云晓就是服用的中等玉清丹;下等则含有低于五分之一的杂质,此等级丹药一旦服用三两年,不但日后药效无几,而且体内聚积杂质多,若是不通过更高阶的丹药清除体内杂质,修为就会止步不前。还有就是残次品,里面超过五分之一的杂质,根本不能服用。 “苏家身为淮阴城数一数二的世家,不可能发给弟子三等玉清丹,必定是倪震搞的鬼!”云晓被气得脸色发青,将瓷瓶往袖中一拢,抬腿往外走,“我这就找倪震那小人对质。” “姐姐等等——”云霁唤住她,一脸凝重的说道,“这玉清丹是王昶送来的,你去找倪震对质,你觉得他会承认自己捣鬼,还是会说王昶擅自将二等玉清丹换成三等?” 云晓胸口上下起伏,吸了一口气才道:“我出去一趟。” 这次,云霁没有再劝,因为她知道姐姐行事一向有分寸,刚刚只是被气狠了才要去找倪震对质,如今想明白自然不会再冲动。 云霁对此事倒也没有太意外,因为倪震不管因为之前的过节,还是为了讨好苏若兰姐妹,他都必定会继续为难她,而他身为演武堂管事,还有什么比在丹药分派上更容易得手? 若是他不抓住这个机会,云霁反倒认为他是一个无能之人,那他也不能以仅仅炼肉后期的修为成为演武堂的管事。 不过,难道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掐住她们姐妹的命脉吗? 云霁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等着瞧吧! 半个时辰后,天色完全黑了,云晓回来了,脸色好转许多。 “我问过,王昶没有在丹药做手脚。”云晓冷笑一声,“不过,我也借此让王昶知道,倪震算计他当替死鬼的诡计,他说要送半瓶玉清丹,但我没要。” “姐姐的眼光不错,这王昶果然是一个可交之人。”云霁笑嘻嘻地奉上马屁,是不是真可交,还待时日验证。 “那是当然。”云晓对妹妹的马屁很是受用,矮身坐在她的床边,掏出玉清丹的瓷瓶,眉头一紧,“这三等的玉清丹短时间服用问题倒也不大,但是……” “谁说要服用三等玉清丹了?”云霁打断她的话,将那两瓶玉清丹一拢,“明日沐休,我们去店铺用这两瓶三等的玉清丹换一瓶二等的就可以了。” 世面上玉清丹的价格,中等是下等的一点八倍的,当然若是去店铺出售必定要被压价,而后再购买中等玉清丹,最后也就是将将两瓶下等的换一瓶中等的,如此,不如直接跟老板交换,也省了口舌。 云霁早就算好了,但云晓却不同意:“换完了就只够一个人的分量,这怎么能行?” “姐姐,”云霁凑到她耳边道,“我之前有没有告诉你,我根本不用玉清丹,所以这玉清丹你一个人用就好了。” 云晓一愣,瞪大眼睛看着她半响,忽然伸手朝她的胳膊来了一下,竖眉瞪她:“你是不是为了让我安心才这么说的?” 云霁无语,伸手朝窗外一指:“姐姐,你忘了我曾经给你说过什么?” 窗外天空,一轮圆月刚刚升起,云晓忽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晒月……” “月”字刚吐出半个音,云晓就捂住嘴,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好似从不认识她一般。 “你……”云晓欲言又止,而后猛一摆手,“算了,我不问。”虽这么说,但她还是好奇,希望妹妹能说点什么。 但是,她注定要失望,因为云霁不准备让年仅十一岁的姐姐在得知月阴之体的坑爹属性,否则,只怕姐姐会虎视眈眈盯着每一个胆敢靠近她的雄性,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睡吧,明日一早咱们去坊市转转。”云霁对面露失望的姐姐说道。 “说错了,明日只能我一个人去坊市,你就老老实实在床上给我躺着,”云晓说到最后不忘瞪她一眼,“这就是你逞能的代价。” 云霁笑,与结果相比,这代价真的不算什么,她对于逛街,并没有强烈的兴趣,只是有些食材要买,让姐姐带回来也是一样的。##### 第65章穷人的办法 翌日下午,云晓提着大包小包往桌上一放,有些不太相信的问道:“你真准备学做菜?” 云霁目光一闪,笑道:“反正这几个月我也不能练功,闲着也是闲着,就试试做菜。” 花了她们手中近半的元石买材料就为了学做饭,云晓有些心疼,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这些材料,除了普通的食材,还包含一些灵草。 这灵草中蕴含少量的元气,但还没有达到灵药的标准,偶然用作炼丹也只能作为配料,且效果微弱,基本弃之不用。 当然,也因为这些低等灵草蕴含的元气不多,所以才能直接烹制食用。如果是珍惜的、年份高的灵药,用来做菜且不说其效果远不如炼制丹药来得好,更可能因为药性暴躁且药力过大而让食用者身体受损,甚至暴体而亡。 而每日服用灵草配以普通食材烹制的食物,可以不间断的温补元气,温养身体,比直接服用增强修为的丹药或者药浴要缓慢得多,却也稳健得多,有助于打好根基。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们姐妹穷啊,根本没有元石购买增加修为的丹药,便是次一等的药浴都无法承受,所以云霁就另辟蹊径,想法设法让姐姐的修为快速提升,否则光靠每日吸收天地元气,就是十年八年姐姐都未必能进入炼肉期。 曾经,他们一家还在丛林的时候,灵药不易寻到,但是不入品的灵草还是容易找到的。母亲知道一些简单的灵草配伍,虽没有刻意教授她,但她那时因为身体衰老无法练功,便整日观察着母亲烹制的手法,偶尔会问几个问题,母亲便会回答她,却从让她沾手,生怕她不小心就弄断了自己的骨头…… 想到母亲,云霁鼻尖发酸,调整心绪,她拿起一株乌兰草,细细感受了一下,只觉得那叶脉之下隐隐有一股温热之意透过指间传入她的心间。 这种感觉若有若无,她不太确定,便拿起了另一株竹茹草,便感觉到一股清凉润泽之意,虽也若有若无,但证实了她的感觉没错。 想到乌兰草性热,竹茹草属寒,云霁眼底闪过惊喜,莫非月阴之体还能对灵草的药性有所感应? 想想也是,月阴之体另一种说法便是无垢之体,身体无垢,便与天地、自然相亲,感应到灵草的属性也是应有之义。 只是她现在身体衰老得很,距离无垢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也因此对灵草的感应若有若无,但这已经足够了! 云霁按照母亲所教授的配伍,将灵草分成堆,再一遍遍感应,果然,配伍在一起的都是属性相近或相辅的。 心中喜悦,云霁按捺不住,取了一组配伍的灵草和食材赶去膳堂。 膳堂此时正在准备午膳,看到她来,那些仆役齐齐转头,旋即那胖胖的主厨一声轻咳,所有人赶忙收敛目光,各忙各的去了,至于是不是偷偷看她就不得而知了。 “云姑娘,现在还不到用膳时间,还请晚些来。”胖主厨话说得委婉,但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云霁也不以为杵,扬了扬手中提着的食材道:“我来此不是为了用膳,而是借个灶台自己做些食物,我想着应该没什么不方便吧?” 她一边说,一边朝那一排单独的小灶看去,火焰腾腾,汤汁翻滚,显然是给某些苏家公子小姐准备的小灶。 胖主厨脸上的肥肉跳动了一下,想到对方虽然不受苏家嫡支待见,但总归是演武堂的弟子,而自己不过一个无法修炼的仆从,犯不着为了讨好其他人刻意为难于她,况且,谁能保证这丫头日后不会起来? 只看两日前这丫头拼死举起百斤沉的磐石,就知道是个狠角色,常言,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就算得罪了小人,也一定不能得罪狠人! 心念转动,胖主厨有了决定,指着最末尾一个未用的灶台道:“云姑娘就使那一个灶台吧,只是小的还要准备午膳,就让小朱给你烧火。” 说着,朝一少年招手,正是一个月前唯一对她表示友好的仆役。 有人帮忙烧火,云霁自然不会拒绝,笑着朝胖主厨道谢后,便带着仆役来到灶台前,将食材清洗干净,又取了一块兔肉切好,就开始回想母亲做菜的步骤。 “云姑娘,小的帮你做吗?”少年小朱小心翼翼的问道。 自从得知两日前演武场那一幕,小朱再见她,已经全然没有了之前的怜悯,因为就算她看起来病怏怏的,但也是一修者,哪里是自己一个普通人所能比的?所以,小朱被派过来帮助云霁,并没有一点不满,反倒欲欲跃试。 云霁感受到少年态度的改变,笑着摇头:“不用,你只要帮我烧好火就行了。” 前世,她父母双亡后一个人生活,怎么可能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做菜本就是生存技能之一。 不过,现在她的身高,好似与灶台高度差不多……她有些囧。 小朱利落的搬来一张小矮凳,道:“云姑娘用这个可好?” 真贴心!云霁对他顿生好感,笑着道谢后就踩了上去。 火焰升起,架锅,放油,放入兔肉,作料,煸炒后加水,待到五六分熟时放入乌兰草、鱼鳞草,看它们在沸汤中翻滚,云霁一边计算着之前在这两种灵草上感受到的气息,一边根据它们状态的变化吩咐小朱不断调整火焰的大小。 胖主厨其实一直暗暗关注着云霁的动作,当他看到那几株灵草时,便明白她是要用灵草入菜,不由得暗自摇头。 灵草入菜,不是谁都能做的! 灵草有各自药性,不恰当的灵草混在一起可是会吃死人的! 就算她懂得灵草的配伍,但简单的烹煮哪里能发挥灵草的药性?就算做出来了,那味道十有八九是不能入口的,便是长兴街上那专门做灵膳的鹏王阁,做出来的味道也不过差强人意。 所以,灵草入菜,世家子弟皆不屑食用,唯有穷困修者贪图灵草中蕴含的微弱元气,才会烹煮食用。##### 第66章谁接话谁就是狗 胖管事想到云家姐妹寄人篱下的境遇,忽然间了悟,他们这些修者啊,有些还真没有他这仆役的日子过得舒坦。 云霁不知道自己“被”同情了,此刻她正忙着盯着锅台,不时吩咐小朱调整火候。 渐渐的,浓郁的肉香中透出一股灵草的清香,朝四周飘散而去…… “胖刘,你今天做了什么好物,居然这么香?”这时,一少年兴致勃勃地进了膳堂,朝胖主厨嚷道,“给本公子端一碗上来。” 被称作胖刘的主厨一看到来人,顿时面露为难。 这位公子唤作苏旻,虽出自庶支,但是因为天资在苏家仅次于苏若兰,而平日里苏家嫡系子弟很少来演武堂,苏旻俨然成了演武堂的第一人,这样的人他胖刘如何得罪得起,只是…… “好你个胖刘,是想讨赏是吧,喏,给你。”苏旻此刻正馋着,虽不太高兴胖刘的拿乔,但还是笑嘻嘻地朝他抛出一块元石。 元石在半空中飞旋,胖刘满身的肥肉都抖了起来,他赶忙接住元石,却不往怀中揣,而是挪动着他满身的肥肉跑到苏旻身前,递还元石,一脸苦笑道:“敏公子,您误会了,不是小的向您讨赏,而是您看上的汤不是小的做的,这元石您收回去,小的不敢收。” 苏旻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元石他没接,脸色一沉:“这膳堂里,什么汤不是你胖刘做的?就算是别人拿来的食材让你做的,我回头跟他说一声就是了,难道这演武堂还有谁不给我苏旻面子?” 胖刘脸上都要滴汗了,若真是别人拿来食材交给他做的那倒是好办了……一咬牙,他将元石硬塞入苏旻的手中,伸手一指最末尾的灶台,道:“敏公子,那汤是云姑娘做的,小的真的做不了主。” 苏旻闻言一愣,其实他一早就注意到那香气是从最末的锅灶上传出来的,也看到了灶前二人,但那二人都背对着他,又都穿着灰突突的衣物,眨眼一看就是两个仆役,他哪里想到其中一个会是云霁? 云霁耳聪目明,自然听到了苏旻和胖刘的对话,但她没准备理会,而汤也差不多了。 “小朱熄火。”云霁一边吩咐,一边盛出汤肉,热气升腾,浓香四溢,让闻到之人顿时口中生津。 “这汤本公子要了,元石赏你的。”忽然,眼前出现一块元石,耳边是苏旻颐指气使的声音。 啧啧,这是当她是给他做汤的仆役了! 云霁头也不抬,利落的将最后一滴汤盛入食盒中,盖上盒盖,从苏旻另一侧走了出去。 “喂,我跟你说了,这汤我要了!”第一次在演武堂被人拒绝和漠视,而且对象还是他一直没看上的丑八怪云霁,苏旻气坏了,冲至她身前,低喝道。 这一次,云霁抬头,望着眼前这不过十六七岁却分外嚣张的少年,淡淡问道:“我的汤为何要给你?” 听到这话,苏策以为她是想讨价还价,眼底闪过鄙夷,从腰上钱袋中又取出一块元石,加上原先没“赏”出去的一块,一并递给她。 “两块元石,买一个厨娘都够了,你可不要得寸进尺。”苏旻威胁。 此刻,演武堂其他人陆陆续续进了膳堂,看到这一幕心中纳罕,这苏旻怎么跟前两日在月考中大出风头的丫头杠上了? 云霁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面向苏旻,无比淡然的说道:“那你去买一个厨娘去吧,不要挡我的路。” “妹妹——”云晓刚进膳堂就见苏旻拦着云霁,顿时急了,大喊一声冲到二人中间,怒视苏旻,“你想干吗?” 苏旻看着云晓老母鸡护鸡仔一般的护着云霁,鼻子里哼出一声笑:“你以为我想对你妹妹干吗?劫财还是劫色?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两样东西。” 此话一出,满堂哄笑,苏旻顿觉自己刚刚在云霁身上受的气都还了回去,心中大为畅快,而云晓被气得脸色涨红,握紧拳头就要朝眼前之人挥过去—— “姐姐,”云霁伸手拉住她握紧的拳头,慧黠一笑,“咱们听到犬吠,难道还要跟他一样学犬叫不成?” 云晓顿时领悟,顺着她的话犀利的补充道:“我们就当他叫春。”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胖刘缩到灶台之后,不敢冒头,生怕被人当了出气筒。 “臭丫头,你说谁是狗?”苏旻仿若濒临暴怒的火龙,拳头握紧,指关节嘎嘎作响。 “谁接话谁就是狗。”云晓毫不示弱地瞪向他,身体却绷紧,仿若一只拉满的弓,随时准备应战。 苏旻被这一句话憋得胸口发疼,却不敢接话,就怕一接话自己就成狗了! 但他苏旻何时受过这等委屈?目露凶光,苏旻大叫一声扑了过去—— “住手!” 一声暴喝忽然在门口乍响,苏旻动作一滞,云晓心头一松,所有人转头朝门口看去,去见一人大步踏入,声色俱厉。 “膳堂是你们打架的地方吗?要打架去演武场,谁要不去就不是苏家子弟!” 一声声,一句句,掷地有声,若是换做七太爷说这话,在场所有人都会静若寒蝉,但是换做倪震……气氛颇为嬉闹。 “敏大哥,倪管事说得对,你与云大姑娘去演武场比斗一场,我赌你赢。”一名与苏旻身份相当的少年笑嘻嘻对他说道。 “敏哥哥,我也赌你赢!”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冲他喊道,“赢了她你就不是叫春的狗了。” 此话一出,又是一场哄笑,苏旻却是被女童的童言无忌刺得脸色涨红,怒声朝云晓吼道:“走,咱们去演武堂比斗,谁输了谁是狗!” 就在所有人都看向云氏姐妹,想要看她们被逼得答应比斗之时,但听得那一直抱着一个食盒的丫头凉凉的说道:“好好的人不当,为何要当狗?”说完,亲亲热热地唤她姐姐,“姐姐,我给你煮了汤,你趁热喝。” 就在众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被骂作“非要当狗”的苏旻时,一股浓郁的香气随着食盒的打开散发出来,口中生津,众人忍不住循香望去,但见那一出口就能噎死人的小丫头正举着勺子喝汤。##### 第67章竞拍 乳白色的汤汁,飘着几片青翠,热气升腾,众人轰然围上去。 “好香啊!” “云姑娘——” 叽叽咋咋的声音刚一起,云霁就站起来,朝众人道:“想喝汤,先听我说。” 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又练功练了一上午,正是饥肠辘辘之时,而且面对他们从未吃过的美味,别说让他们安静,就算让他们去揍苏旻……好吧,这个得考虑一下。 面对一双双眼巴巴的眼睛,云霁笑了,看了一眼人群之外面露愤恨的苏旻,不急不缓的说道:“刚刚,敏公子说要用两块元石买我的汤,我没答应,现在我决定卖掉半锅汤,两块元石为底价,大家开始竞拍,我要提前说一句,必须现场拿出元石,否则竞拍无效。” 此言一出,满场静默。 倪震望了眼满脸愤恨却没有半点作为的苏旻,面上露出一丝讥讽,暗骂了声“扶不起的阿斗”,转身离开膳堂。 就在他踏出膳堂的那一刻,身后陡然爆发一个声音,“我出三块元石!” 一人开口,竞价顿时此起彼伏。 “四块!” “五块,再加上我今日让胖刘特制的午膳!”有一八岁大的男童高声喊道,顿时引发一阵哄笑声。 “苏宎,你今天让胖刘给做了什么?是煮牛奶吗?” 男童面红耳赤,羞恼大喊:“不是牛奶,我早就不喝牛奶了!” 原来是个奶娃娃……云霁心中发笑,却当机立断,一锤定音:“好,这半锅就给苏宎。” 哄笑声戛然而止,齐齐看向云霁,有人大喊:“这不符规矩,说好竞拍,就得给人加价的时间。” “那你现在加价。”云霁一句话将对方噎回去。 参与竞拍的多是苏家本族弟子,每月的月例都在五块元石之上,但是谁也不会将所有元石都带在身上,况且,不过半锅灵草兔肉汤,再加价都不合算了。 见再没人跟自己竞价,那唤作苏宎的男童欢呼一声,冲到云霁身前,将那分出的半锅汤端了起来,虽是半锅却倒满了满满一碗,香气四溢。 “等等,我出六块元石!”人群之外,苏旻忽然出声加价,引得众人齐齐转身回看。 云霁也看了过去,但见吴敏抬着下巴,一脸“我用元石砸死你这土包子”的嚣张神情,只可惜他脸色涨红,一看便知是虚张声势。 苏宎顿时护紧了他的一碗汤,一手扯下腰上的钱袋往云霁手上一塞。 “妹妹——”云晓抓住她的胳膊,微微摇头。 云霁一边冲姐姐安抚一笑,一边摸了摸钱袋,确认里面有五块元石后,便往怀中一塞。 苏旻的面色顿时变成阴沉,空气又冷了下来,四周之人纷纷让开道,唯有苏宎好似浑然不觉,捧起碗就大喝一口,大呼“美味”。 云霁却在此时迎上苏旻阴沉的目光,抬手将另外半锅汤在桌面上一推,嘴角浮现一丝笑:“喏,汤在这,六块元石拿来。” 此言一出,苏旻愣了一下,而后三步作两步走到桌前,啪的一声拍出六块元石,端起汤碗就走。 站在膳堂外没有离开的倪震看到这一幕,差点吐出一口老血,甩袖离开。 整锅汤都卖完了,自然没有人再围着姐妹俩,而是围着苏宎和苏旻二人。 云霁收起所有的元石,转头朝云晓道歉:“姐姐对不起,明日我再给姐姐做。” 云晓有心想问她何时学会熬制灵草兔肉汤的,但此时身在膳堂,加之小朱将苏宎的那份午膳端了过来,她只得按下不问,将筷子递给她,道了声“先吃饭”。 云霁开心地点头应好,一边接过筷子,一边吩咐苏宎再给她打一份午膳来,苏宎的那份牛肉午膳只够一个人,味道虽不如她做的,但比膳堂以素食为主的午膳要有营养得多。 膳堂的风波当日就报到了家主苏策那里,苏策不以为意,朝汇报的刑三道:“我那胞妹自小就喜欢倒弄灵草入汤,还时时抓住我喝汤,说是能温养肉身……” 说到往事,苏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摆手道:“日后不用管她们,就由她们在演武堂安身,我也算是不负四妹的托付了,至于她们能不能成材,就看她们的造化了。” “下属明白了。”刑三躬身拜退,心中暗自冷笑,没有当家之人的庇护,自有苏家族人为了自身利益而踩踏欺压,她们哪里有成材的造化?不枉死就算那位四小姐在天有灵了。 云霁何尝不知道自己和姐姐处境艰难,所以苏旻竞价之时才会将那半锅灵草兔肉汤一并让出去,就是不想与苏旻死磕。 果然,苏旻得了半锅汤后脸色缓和许多,张口喝下一口汤,浓香在味蕾上回转,一股热力冲入四肢百骸,一上午练功的疲乏顿时消散不少,而胸中剩下的怒气随之烟消云散。 苏旻眼底闪过喜色,张口就要赞一声好汤,却在云霁似笑非笑的目光下咽了回去,冷哼一声:“不过如此。” 围着苏旻之人听了这话,疑惑的看向不远处开始舔碗的苏宎,目光闪动,有人嘻嘻笑道:“敏哥,既然你不喜欢,那就赏了弟弟吧,我不嫌弃你的口水。” “滚,我还嫌弃你的口水污了我的碗!”苏旻呵斥那人,下筷的速度更快了,让一旁之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望着自己眼前的大锅饭顿时没了食欲。 “云霁姐姐,明天你给我做一份灵草兔肉汤,我给你两块元石。”一个女童跑到云霁身前,小手上托着两块元石,眨巴着眼睛一脸讨好的央求道。 “我出三块元石!”有人反应过来,从钱袋中取出三块元石高喊道。 女童生气了,转身冲那人威胁道:“鲁跃你也敢跟我抢?” “霓妹妹莫生气,让她多做点就是。”有人站起来打圆场,而此言深得众人之心,纷纷将目光转向云霁。 这是把她当厨娘使唤?云霁心中冷笑,放下筷子站起来,目光环视一圈,最后落在苏旻身上,后者眉头一皱,冷冷回视。##### 第68章不是厨娘 云霁却冲苏旻笑了一下,在他愣神之际,开口说道:“我不是厨娘,而且身体不好,煲汤费神又费时,除了姐姐那一份,我最多答应每日多做一份,一份的价格两块元石。”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满,苏旻望着眼前价值六块元石的一碗汤,更是怒火上涌,这是耍着他玩吗? 云霁继续说道:“我知道每日一份满足不了大家的需求,但我不是厨娘,至于这一份汤如何分配,就由苏旻决定。” 将分配权抛给苏旻,果然让众人目标转移,而苏旻愣了一瞬,才朝涌上他的族人一挥手,鄙夷的说道:“不就是一锅汤吗?有什么可抢的?霓妹妹,将你那两块元石给她。” “敏哥哥最好啦!”名唤苏霓的女童开心地跳起来,将手中的两块元石赶忙塞给了云霁。 其他人虽垂头丧气,却也没有人提出异议,毕竟苏旻在苏家嫡支不出现时,就是演武堂中的第一人。 风波总算停息,云霁安心吃了饭,而后被姐姐拽着回了屋。 不等她发问,云霁主动交代:“我之前看阿娘做过汤。” “看了就会做了?”云晓朝她的额头敲了一下,“还有,你当我没喝过阿娘做的汤?你做的可比阿娘做的香多了。” 云霁揉着额头,嘻嘻笑道:“你就当我有做菜的天分吧。” “做菜确实有天分一说,”云晓却不是好骗的,双眼微微一眯,“但灵草入汤,可没听说谁第一次做就能做到色香味俱全。” 云霁一口咬定道:“灵草也是菜,当然也有天分一说。” 云晓其实隐隐有所猜测,但她既然不说,也就不再追问,只嘱咐她道:“日后谁若要问起,就说是阿娘教的。还有,日后要做什么一定要跟我商量,不然再来一次这样的事情,一旦处置不好,咱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眼见姐姐要生气,云霁连忙认错:“姐姐,我错了,但这次我真不是故意,我也没有想到我做菜的天分这么高,引发了这场风波,不过,总算结果不错,你看,我们一下子多了十三块元石。” 云霁一边说,一边献宝的掏出了新得的元石,堆在桌面上,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 “你个财迷!”云晓冲她哼了一声,但目光落在那堆元石上时,脸上终于绷不住了,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忽然想到一事,云晓连忙问道:“你说做汤费神,你现在怎样,要不要休息?你身体不好,我看日后你还是不要再做了。” 云霁连忙摆手,压低声音对她道:“费时是真的,费神没那么夸张,我只是不想真的成为厨娘才以此为推脱的,况且物以稀为贵,只有吊着他们的胃口,才能给我的汤卖个好价,不然别说两个元石,就算一个元石他们都会嫌贵。” 云晓闻言放了心,也对于妹妹的聪慧习以为常,所以也没有问她怎么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只叮嘱道:“等到你身体养好了,就专心练功,不许再做汤了。” 云霁“嗯嗯”两声表示听到了,心中却在考虑一月只有一日沐休,这采买食材之事或许可以交给膳堂的小朱。 下午,云霁找到胖刘,将此事一说,胖刘痛快地将小朱拨给她使唤,小朱也是满心欢喜,接了她的食材单子和银钱就一溜烟出了演武堂。 办完此事,云霁就要回去,却被胖刘唤住:“云小姐,下奴有一事想求,不知……” 云霁面露了然:“你是想跟我学做汤吧,我做的时候,你可以在一旁看着,能学到几分就看你的天分了。” 胖刘闻言大喜,连声道谢,云霁却暗自摇头,她提到“天分”二字,但对方似乎没有听进去。 似乎是为了感谢她答应教他做汤,胖刘告知了她一个消息,每年的年考比试,比试最后一名原则上要被淘汰出演武堂,苏家本族子弟自然可以酌情留下,但是非本族之人,则一律逐出,不留情面。 看着忧心忡忡的胖刘,云霁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暖意,笑着安抚一声:“还有三个月,来得及。” 看着走远的瘦弱背影,胖刘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个天真的丫头,那些人有家人支撑,要丹药有丹药,要武器有武器,哪里是你一个无依无靠的丫头所能比的?看来,我得在这三个月内将你的手艺都学会。” 云霁没有听到胖刘的絮叨,心中却也在考虑三个月后的年考,眉头微蹙,她得尽快让身体康复起来。 深秋之后是冬日,天气越来越冷,演武堂越来越热闹,大家都忙着准备年底的比试,也惦记着膳堂那份让人禁不住流口水的佳肴,可惜,每日只能轮到一人,而且苏旻以权谋私,一月三十天,他自己都独占了十天,让人敢怒不敢言。 这样的美味,他们不是没想着套出烹制手法来,但是胖刘日日在旁观摩,但做出的味道总是差了几分,药效更是几乎没有,所以他们最后还是得去讨好苏旻,期待下次轮到自己一尝美味。 云霁做汤,自然不会少了自己的一份,她发现这灵草配伍的汤汁对她也有滋养效果,虽然比晚间的月光浴差很多,但是双管齐下,面纱之下的皱纹慢慢减少,肌肤变得平滑起来,皮表中那缕真元也在缓慢的增长。 “喏,这是明日的元石。”苏旻将两块元石推到她的身前。 云霁收起元石,见他还站在身边不走,不由得抬头,却见他眉头紧蹙着,似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这人有毛病吧?云霁心中暗忖,不再理会他,低头继续对付自己的午膳。 被无视的苏旻胸口起伏了一下,但终是忍住气没有拂袖而去,恶声恶气的说道:“还有半个月就年考,你就等着垫底被赶出演武堂!” 云晓一听这话就跳起来,云霁忙拉住姐姐,抢先对苏旻道:“你说完了?可以走了。” 苏旻被她这话气得鼻子都歪了,想要放出几句狠话,但最后只吐出四个字甩袖离开。 “不识好歹!”##### 第69章容颜恢复 一踏出膳堂,苏旻就往自己的头上一拍,懊悔不已。 他明明是想提醒云霁小心年考,谁知一张口就成了嘲讽……算了,大不了等她年考垫底之后,他去求求七爷爷让她留下,啧啧,到时他趁机提出让她每日给自己炖一锅汤,她应该不会拒绝吧? 越想越美,苏旻一脸笑容地迈向演武场。 膳堂内,云晓却是一脸沉重,云霁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别多想,安心吃饭。” 话音刚落,就有人发出了一声嗤笑,格外刺耳,云霁只当没听到,把自己那一份午膳吃完了,而后站了起来,膳堂中之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了过来。 云霁轻笑一声:“半个月后是年考,我想我也没有特权不参加,所以自今日起,我也要去演武场练功,这灵草汤也就自今日起停了。”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皆是不满,但云霁根本不管,只将苏旻刚刚给她的两块元石举起来,问道:“这是谁的,还请取回。” 没人上前来领元石,反倒有人开口相劝:“这年考刀剑无眼,你还是不要参加的好,你若想不离开演武堂也好办,我们一起去找七爷爷求求情,让他留你在膳堂做膳食,想来他也会答应。” “我同意,我们这就去找七爷爷说情!”一人高喊,其他人随之响应,纷纷行动起来。 云霁望见那率先提议之人脸上的得意,嘴角掀起一丝弧度,只是遮挡在面纱之下,无人看到。 “我说过,我不是厨娘。”就在众人行动之际,云霁忽然开口,一字一句,吐字清晰,掷地有声。 众人脚步一滞,转头看向那瘦弱却挺直的身影,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面露不满。 “这演武堂每一个人都比你实力强,大家是为你好才想着去求七爷爷让你留下,你不要不识好歹!”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敢参加年考,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 “你现在收回刚刚的话还来得及,不然……” 斥责声、讥讽声、威胁声混成一片片唾沫朝她淹来,云霁全然不理,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抬腿朝外走去。 云晓自然紧随其后,但额角青筋跳动着,拼尽全力才没有转身与那些人争吵,因为她知道,此时她们势弱,争吵除了浪费口舌外,还可能让妹妹的境遇更糟糕,所以她咬着牙,闭紧了嘴。 出了膳堂,她本想送妹妹回屋子,但见她直接走向演武场,云晓不由得一愣,伸手拉住她问道:“你真的要练功?” “自然是真的,”云霁回首一笑,凑到她身前压低声音道,“其实,我原准备再晚两日的,但他们实在是太欺人了,哼,本姑娘不高兴了,他们也别想喝汤!” “你就是不想做汤,也可以回屋修养,用不着急着练功,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呢!” 看姐姐着急,云霁伸手将她拉到边上僻静处,扯下兽皮手套,露出一只瘦弱却白皙的手,手指纤细如玉,隐约散发着荧光,漂亮极了。 “姐姐,你看,我都好了。” “真的好了?”云晓还有疑虑,一把抓住那只漂亮的小手,来回翻看,确认上面没有半点褶皱和暗黄斑点后,她的脸上露出笑容,旋即想到什么,慌忙拿起手套给云霁套上,一脸严肃的叮嘱道,“日后不许褪下。” 粗糙丑陋的手套将初显美丽的手完全遮住,云霁反握住姐姐的手,笑着点头道:“我记住了,没有实力之前,我不会褪下手套,也不会摘下面纱。” 没有实力之前,美丽不是福气,而是灾难,所以,早在半个月前,她就特意去街上买了一副兽皮手套,又放下额前头发剪了齐刘海,自此,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便是睡觉之时都不会将面纱摘下。 演武堂之人先入为主,便一直以为她依然是那个满脸皱纹的丑八怪,这也正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 腰上忽然一紧,姐姐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再等几年,等姐姐有了实力,就带你离开苏家,到时你再也不用带面纱和难看的手套。” 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云霁想告诉姐姐,她并不觉得带着面纱和手套有什么不舒服;她想告诉姐姐,这面纱和手套或许要伴随她数十年,甚至一辈子,因为随着年岁增长,随着修为益深,她会变得越来越美,最终会成为龙血大陆第一美人,到时便是没有逸散月阴之气,男人都会对她趋之若鹜。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靠在姐姐的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你们在干什么,哭鼻子吗?” 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云霁立时从姐姐怀中挣开,转身便看到苏旻一脸嘲讽地从一旁大树后转出,心中一紧,张口喝问:“苏旻,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旻被她语气中凶狠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呛声道:“凶什么凶,不就是看到你哭了嘛,丑丫头你最好客气点,不然我就将你哭鼻子的事情传遍整个演武堂。” 只有十几岁的少年才会把面子看得比天大,而且云霁确认自己只是双眼发红,并不曾真的哭过,她一步步走向苏旻,冷笑道:“我或许半个月后就要离开演武堂了,你觉得我会怕你将我哭的事传出去吗?” 苏旻闻言笑容一滞,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将手往她身前一摊,没好气的道:“两块元石拿来,那是我的。” 这话无头无尾,云霁却明白,苏旻是来讨要在膳堂给她的两块元石,她没有半分迟疑,从钱袋中取出两块元石放在他手上,再次问道:“你来多久了?” 苏旻却被她这话气得跳脚,怒目反问:“你怀疑我偷听你们说话?我有那么闲吗?” 见他发怒,云霁放心了,点头道:“没有就好,再见。” 说完,朝姐姐一招手,二人一道走向演武场,再次被无视的苏旻大叫一声朝她追去……##### 第70章练拳 演武场上有人在击打木桩,有人在抓铁球,有人在练拳,有人在耍枪,也有人在舞剑,便是在冬日里也烘托出热火朝天的氛围。 云霁一踏入演武场,所有人的动作一停,目光唰地都转了过去,神色各异。 追赶她的苏旻见她居然进入演武场,也不急着讨回之前被漠视的公道,而是嘲笑起来:“丑丫头,你这除了月考从未来过演武场的人怎么来这里了?”他挑动着眉毛,手指着演武场角落左侧那一排测试用的磐石中最小的那一块,“喏,那百斤磐石就在这,你就继续抱着它,不要扰乱其他人练功。” 前三个月的测试,云霁都是靠着举起那百斤磐石勉强过关,所以苏旻才以此来讥讽她。 苏旻的嘲讽颇得众人之心,一时间,哄笑讥讽声此起彼伏。 苏旻一脸得意地看向云霁,让你这丑丫头漠视我,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云霁斜斜的看了他一眼,问:“这演武场有规定我不能来吗?有规定我只能举磐石吗?” 苏旻一脸夸张的惊奇:“哎呦,我们的厨娘除了举磐石难道还会别的?” 他这话一落,又是一片哄笑声,有半大小子笑着反驳他:“洗衣做饭应该会的。” “她是女人,生孩子也会的,只是怕她太丑没人愿意让她生孩子!” “就是,没人会娶丑八怪,不能生出的孩子也是丑八怪!” 众人的话语越来越恶毒,云晓被气得脸色铁青,捋袖就要冲过去,却被云霁一把抓住,她淡淡地扫过眼前嘲笑她的人,心中有些好笑,都是些半大孩子,就算再恶毒也不过说些“生孩子”之类的话,但这些有什么可在意的,反正都是一些没有关系的人。 没有关系的人,多看一眼都是浪费。 “姐姐,教我练拳吧。”云霁心平气和的说道,眼神一片清澈。 被这样的眼神一看,云晓心中沸腾的怒火莫名就平息了,她笑着点头:“好,今日姐姐教你霸天拳,我先打一遍给你看。” 说完,云晓双膝一曲,猛然打出一拳,强劲有力,发出“噗”的一道气流爆破声,众人齐齐停止了哄笑,苏旻的脸色也是一沉。 云霁明白,这是姐姐是在以此警告众人,心中感动又叹息,姐姐为了她过早暴露实力,年考上怕是要遇到劲敌。 “云晓,看你这劲力,是快进入练肉期了,”苏旻一边说,一边朝云霁瞥去,“真是没想到了啊,你们云家出了一个废物丑丫头,还出了一株不错的秧苗。” 似乎没有听出苏旻阴阳怪气的腔调,云晓收拳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的说道:“听说旻公子是在十二岁时进入的练肉期,这么看来,我这云家不错的秧苗并不比旻公子进度慢。”看着苏旻变了脸色,云晓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补充道,“对了,忘了告诉旻公子,我是从七岁才开始练功的,若我猜得不错,旻公子应该是从五岁开始练功的吧,这么算了,我的进度是比旻公子还是快上一些,旻公子你说我可有说错?” 苏旻脸色唰地青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云晓一眼,丢下一句话就大步走出演武场。 “哼,等你进了练肉期再来跟本公子比进度!” 云霁看着苏旻恼羞成怒地离开,心中叹息,姐姐这是为了给她减轻压力,故意将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不过好在姐姐在灵草汤的辅助下,真元增长比往日快了一倍以上,再有十天半月就能突破练肉期了。 云晓眼中忽然想过一道精光,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妹妹,我想到了,我先不忙着晋级,到时就能与你一道参加练皮期的比斗,我将同阶对手重创,他们与你比斗时就能……” “姐姐千万不要这样!”云霁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打断姐姐的话,“你不忙着晋级也好,但只要保住自己不受伤就好,不要额外为我考虑,我虽然修为不济,但不垫底还是可以做到的。” 见她言辞灼灼,云晓还是有些不信,眉梢扬起:“真的?” “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有应验?”云霁佯装不满地瞪了姐姐一眼,又催促道,“快点教我打拳,不然真的不应验也是你教得不上心。” 云晓听她这一说,立时肃了脸,认真地教她打拳。 苏旻被气走后,其他人被震住,看向云晓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隐隐感觉到,演武堂的局势怕是要因为云晓要改变了,于是不约而同又不动声色地拉大与姐妹俩的距离,所以他们没有听到姐妹俩的谈话,此时见姐妹俩一教一学很是认真,不由得心生紧迫,纷纷打起十二分精神练起功来。 演武堂的规矩是,一旦弟子修为到了后天中期(也就是炼脏期),或者年纪超过二十就要离开。但其实苏家已经有百年未有子弟在二十岁之前完成练皮期、练肉期而进入炼脏期,所以演武堂以练肉期为尊。 有着姐姐这个眼看要进入练肉期的“强者”,云霁接下来的半月过得很平静,再无人敢嘲笑她,也无人刁难她,而且她一到演武场,其他人就自动让出一块空地,让她感叹这世界的奇妙。 云霁躺在窗边,月光透过窗棱照在她身上,感受着白日练功的疲倦随着月华入体而一点点消散,隐藏在体内的最后一丝衰败彻底被修复,皮肤光滑而细腻,如同刚刚剥皮的荔枝一般粉嫩。 可惜这一切都被隐藏在衣袍和面纱之下,唯有一双凤眸熠熠生辉,仿若夜空的星辰一般明亮。 明日就是年考了,云霁所有的心神都在流淌在体内的真元上,星星点点的月华渗入体表,与真元相会,融合在一起。 流淌地真元更加活跃起来,更因为月华的加入多了莹白之色,却没有因为月华的加入而壮大,而是更加凝练,云霁能感觉到,凝练后的真元更加强大,但具体效果如何,则要用年考来验证了。##### 第71章第一场比试 一大早,演武堂人流攒动,因为今日是年考的第一日,是族中检验苏家年轻后辈修为和战力的日子,在以武为尊的龙血大陆,后辈的成长关系着家族延续和发展,所以除了领命外出的,几乎所有苏家之人都来到演武堂观战。 苏策作为家主自然不会缺席,他端坐在场外新安置高台的主位上,其旁坐的都是苏家其他掌权人物,负责演武堂的七叔祖就坐在他的左手位。 参加年考的苏家嫡系、旁系以及附庸者子弟,共有一百余人,按照修为排成了两队,一队炼肉期,一队练皮期。 其中练皮期占了大半,足有八十多人,从演武场东头一直排到西头,而洛溪就排在队伍的最后,因为一直与她不对付的管事倪震认定她会是垫底被赶出去的那一个,所以没有半点犹豫地将她排在末尾。 排在倒数第二,也就是她前面一位,正是与她在膳堂结了怨的少年。 四个月前,她第一次踏入膳堂时,若非她向来谨慎就会被安放在门上的水浇个落汤鸡,出主意设下这陷阱是苏家子弟,动手出力的正是眼前这外姓少年,但七叔祖的威慑下,这实力弱地位低的少年被众人推出来当了替死鬼,也由此与她结了怨。 这少年唤作齐山,其父本是附庸苏家的一名练肉期的修者,他对少年的要求很高,奈何少年天资有限,进入演武堂两年都没多大进展。 虽然他实力不是最低的一个,但悲催的是,苏家弟子就算实力比他弱,他也不敢赢,与他同等地位的外姓子弟却个个比他强一点,所以每年年考他都吊在末尾,若非他的父亲上下打点,他早两年就被赶出演武堂了。 这样一个寄人篱下又受尽轻视和欺负的少年,其性子若不是变得极度坚韧,就是变得极度阴暗,而齐山正是后者典范。 齐山转头盯着她,嘴角拧成了一个狠戾的弧度:“我会让你滚出演武堂!” 云霁抬了抬眼皮,淡淡地回了一个字“哦”,齐山顿时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里的感觉,憋闷地脸色胀紫,旋即冷笑道:“你就装吧,上了战台我看你怎么死!” 洛溪这次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此刻她正忙着想比试之时要不要有所保留。 但不等她想好,力量等级的测试开始了,作为第一个测试的云霁,没有半丝犹豫地艰难举起那一块百斤重的磐石,没有意外的收获了一片讥笑嘲讽声,其中齐山笑得尤为大声,而且在她之后抱起了两百斤重的磐石,虽然脸色胀得发紫,但脸上那份得意怎么也褪不下去。 云霁很捧场地多看了他一眼,他一激动未举过头的磐石砸下来,差点砸中他的脚,测试失败,而后他便像生死之敌一般瞪着云霁,若目光能杀死人,云霁已经死了千百次了。 测试之后是比试,宣布完比试规则后,没有悬念的,云霁听到她的名字头一个被叫起。 “第一场,云霁与齐山。”高台上,一名演武堂的管事高声宣布。 齐山冲她诡异一笑,率先出列朝战台走去,云霁也没有迟疑的走出来。 “打不过就直接认输。”云霁在经过云晓身边时,被后者拉住手叮嘱。 这时,齐山一个鹞子翻身,嘭的落在一丈高的战台上,动作干净利落,云晓拉着她的手一下子紧了三分。 “姐姐放心。”云霁笑着安抚一声,就抽出手来到战台前,踩着台阶一步步登上去,这高下立见,引来围观之人一阵讥诮的嘘声。 高台上,苏策目光扫向云霁,依旧单薄的身子裹在灰扑扑的衣袍中,脸遮在面纱下,就连手都戴着手套,让他看了一眼后就再也没有再看的欲望。 若是这次她不能通过年考,那就依例将她逐出苏家,他苏策决不会因私破坏族规。 候在高台侧面的倪震,捕捉到家主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心中很是得意,他准备找个时机表表功,或许家主一高兴就能赏赐他一瓶增进修为的上等培元丹。 “云霁,你就算磨蹭也拖不了多少时间,痛快点!”战台中央,齐山不耐烦的冲她喊道。 他已经等不及要痛揍这丫头! 云霁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地登上战台,不紧不慢地打量这直径两丈的圆形战台,激得齐山心中更急躁了几分,一等到裁判宣告“开始”,连交手前的礼节都略过,脚掌在战台上一踏,身形直冲冲地对着洛溪撞击而去。 练力期修者的战斗并没有眼花缭乱的战斗场面,一切都是只是力量的对碰。 “奔雷拳!” 齐山一声暴喝,身形快速期进洛溪身侧,绷紧的拳头带起一阵尖锐的风啸声,狠狠朝洛溪的心口轰了过去。 迎面而来的一阵清风吹起洛溪额外厚厚的刘海,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青黛娥眉,眉下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闪过一道流光,微眯的目光淡淡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拳头。 但落在齐山眼中,她这是被他用了十成力的奔雷拳吓傻了,呆呆地等着被他一拳击碎心口。 哼,就算她死在战台上,自己也不会被责罚,谁让她实力不济连一拳都接不住! 齐山心中得意,忍不住就要大笑之时,那眼见就要被击中的瘦弱身板,在最后一瞬,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忽然移动了一个角度,他力量十足的拳头擦过灰扑扑的衣袍落了空。 怎么会落空呢? 齐山心中一嘎登,紧急变招之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沉闷的声响,砰! 紧接着是骨骼碎裂的声音,剧痛从肩胛冲至心脏,被击中的齐山红润的脸色迅速苍白起来,一声闷哼,身体前扑,但这还不算完,后腚上紧接着挨上重重一脚,他的身体仿若一个炮弹一般射出了战台边缘,嘭地砸在地面上。 这一瞬,全场寂静,演武堂弟子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底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他们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比试就结束了,而且输的竟然是齐山#### 第72章赢了! 高台上的苏家掌权者们也有些惊讶,低阶修者第一场比试什么水准,他们不用想也知道,所以除了跟比试者有些瓜葛之人稍稍关注一眼外,其他人大多连个余光都没有给,直到一个晃眼的功夫后,齐山嘭的砸在台下,比试结束! 高台上掌权者的目光变得兴味起来,纷纷射向战台上那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女孩。 高台正中位置的苏策同样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眉头皱了起来。 倪震张着嘴,脸色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怎么可能?齐山怎么可能会输? 就在众人神色各异时,四肢着地的齐山艰难抬起头,满是灰尘的脸上有两道道红线顺着他的鼻子流下来,齐山两眼一翻,鼻子再次砸地。 “山儿!”一道悲苍的喊声打破寂静,一个中年男人冲过去抱住昏迷的齐山,往他嘴里塞入一颗丹药,而后猛然抬头瞪向战台上的云霁,目光凶戾如狼。 云霁仿若未觉,此刻正忙着跟一旁的裁判确认:“请问,这场比试是我赢吗?” 裁判望着台上淡定的云霁,眼前闪过她与齐山交战的画面:云霁左移一步,轻轻巧巧避开齐山的一拳,而后身子微微一侧,手掌仿若穿花摘叶一般,透过齐山的手臂,瞬间发力击打在其后心上。 她的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却又暗藏杀机,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刚刚能举起百斤磐石的身高不足三尺的孩童能做到的,但是她又确确实实做到了。 看来,这丫头在力量测试时藏了拙……裁判面露兴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朗声宣布:“练力期第一场比试,云霁胜!” 云霁闻言笑了,在一片议论声走下战台,走到神情比她这当事人还要激动的云晓身边,而后一下子被后者抓住了手。 “妹妹,你真的赢了!”云晓的声音激动得发颤,脸色发红,两只眼睛闪闪发光,上下检查云霁的手和胳膊,“没有出血,也没有伤痕,那有没有内伤?” 说到最后,她紧张起来,伸手就要去摸云霁的胸口,云霁连忙抽出手避开姐姐的魔爪,用力摇头道:“没有受伤,一点伤都没有,是齐山太过急躁,被我抓住空隙一脚踹下战台。” 第二场比试即将开始,但台下的演武堂弟子却少有人关注,大多拿眼盯着云霁,竖起耳朵听她姐妹俩的谈话。 此时听到她这番解释,刚刚被震撼的心一下子的轻松起来,他就说嘛,这丫头怎么可能逆袭,原来是凭借的眼力和运气。 不过,接下来她若还想凭运气赢得比试,那就是痴人说梦! 只要齐山接下来赢上一场,她到底能不能留在演武堂可就很难说了。 废物就是废物,就算偶尔赢了一个废物,也还是废物! 想明白的众人,因为之前升起的那丝震惊而恼怒起来,看向洛溪的眼神一下子恶意起来。 “兰妹妹,我还以为练皮期那群娃娃中能出了一个不错的苗子,如今看来也不过一个废物。” 苏若兰没出场都是众星捧月,这次自然不例外,一名修为刚进入练肉期的少年在她身边笑着评论。 苏若兰却没有附和他的话,而是淡淡说道:“苏三哥,年考刚开始,现在说什么还为时尚早。”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一片附和,更有其爱慕者连声吹捧她兰质蕙心,挤兑得那被唤作苏三的少年面红耳赤,但火气刚起,就被苏若兰秋水般的眼眸浇灭,心中一荡,加入了赞美她的行列。 苏若兰对这些夸赞明显很受用,但很快就被自家胞妹一声冷哼打破了氛围。 “丑八怪是我最讨厌的人,我一定要在战台上将她杀死!”苏若菁攥着拳头,一脸狰狞的说出这番话,成功地让四周的笑语声戛然而止,苏若兰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八岁大的苏若菁便是齐山能赢却不敢赢的苏家子弟,而且因为她是家主的女儿,与苏若菁对战之人不但不能赢,而且要输得很惨,这样才能让骄纵的菁小姐不在事后找他们的麻烦。 也因此,苏若菁一直以为自己是苏家仅次于自家亲姐的第二天才,她想要杀死一个看不顺眼的丑八怪,自然不费什么事。 苏若兰很头痛,她俯下身,尝试劝道:“菁儿,年考不允许杀人……” “那我将她打废。”苏若菁眼珠一转,又是一个主意,却也同样残忍恶毒,四周之人微微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比试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打斗声、喝彩声此起彼伏,这这一片嘈杂中,云霁并没有听到苏若菁的话,等到云晓赢了一场比试后,姐妹俩就离开了演武场。 比试者众多,轮完第一轮就要两三日的时间,而年考期间可自由出入苏宅,云霁发现手套有些破损,便准备出门买上一副。 云晓有些不放心:“年考结束之前你还是不要出苏宅,免得节外生枝。” “姐姐你想多了,我又不去人少的地方,就算齐山或者他的父亲有心报复,他们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云霁一边说,一边避开姐姐受伤的右臂将其按坐在床上,“你也不用跟我出去,我保证买了手套就回来,绝对不超过一个时辰!” “好,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你不回来我就上街找你。” “放心,我不会给你机会上街找我的。” 好说歹说,云霁终于如愿独自出门。 其实,买手套只是一个借口,她真正的目的是给姐姐买一件武器,增加姐姐在年考中的胜算。 虽然她们有一柄黑煅剑,但是此剑乃是阔剑,为成年男子定制,长三尺,重达一百斤,根本不适合她们这样的孩童使用。 两个月前,她们在一家店铺中看到一条鞭子,以一种可穿山劈石的凶兽的筋骨锻造而成,而后在一种特殊油料中浸泡一年,表面呈现暗红色,可经火烧水泡,坚韧无比,一般的武器无法在鞭身上留下痕迹,据店家介绍,练皮期的修者都能使它抽碎石块,飞溅火花,而它的名字赤火鞭。 当然,鞭子价格也很高,标价一百元石,是那家店铺为数不多的一件宝物。 所以,当初云晓一看到这鞭子就两眼发亮,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就拉着云霁出了店铺。##### 第73章遇袭 这三个来月,做灵草汤挣取的元石终于凑够了一百,云霁一开始并不这么急着买赤火鞭,但是刚刚看到姐姐在比试上因为没有武器而左支右绌,还以右臂受伤的代价以一记肉拳将持剑的对手打下战台,她便决定立时买下赤红鞭送给姐姐。 与她只求过关不同,姐姐的目的是在年考上突出重围,获得练皮期组比试的第一名,以此获得明年最高一等份例,同时震慑演武堂中那些欺凌她们姐妹之人。 云霁劝不了姐姐,便只能尽力支持她。 所以,尽管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买到赤火鞭的云霁依然很开心。 “小姑娘,你先等等,我这还有一件宝物你或许有兴趣。”就在云霁收起赤火鞭转身欲走之时,发须全白的店主忽然唤住了她。 云霁朝他有些空的货架扫了一眼,摇头道:“你这没有我看上,而且我今日就带了一百元石,就算你有宝物我也买不了。”若是她不重新开始售卖灵草汤的话,她或许三年内都没有能力在这家店铺购买任何武器。 老店主对她淡漠的态度毫不在意,继续热情的说道:“你现在没有元石没关系,等你有了再买也行,”店主一边说,一边出了柜台,颤颤巍巍地走向店铺通向后院的侧门,“我说的宝物没有摆在货架上,而是放在仓库里,你随我进来……客人,你怎么不动啊,莫不是怕小老儿要诱你进去打劫你?” 云霁似笑非笑的看着老店主,道:“说实话,我还真有些怕,所以多谢老丈您的好意了。” 说完,云霁转身朝店门走去,但这时,店里忽然一暗,两个头戴斗笠之人踏入店门,带起一股凶煞之气。 “小姑娘,老人家的好意最好不要随意拒绝的好。”二人身材壮实,如同两座黑塔,严严实实地堵住店门,其中一人阴测测的说道。 云霁透过二人缝隙望了眼外面还算热闹的街道,心中发沉,右手按在束在腰间的赤火鞭上,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试探道:“二位前辈是不是弄错了,我是城西苏家之人。” “苏家之人?”另一人一脚带上店门,讥笑道,“不过是赖在苏家不走的破落户,也敢自称是苏家之人,真是不知好歹……” 对方一开口,云霁就再也没有一丝侥幸,这二人深知她的底细,那他们不是苏家之人,就是苏家人找来专门对付她的,而且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向她动手,绝不是齐山一家能有的手笔。 到底是谁要害她? 念头闪过,云霁不等对方说完,忽地扯出腰间的赤火鞭,狠狠抽了过去—— 啪!鞭稍抽中一旁的窗户,火星飞溅,窗户被抽裂一个洞,云霁直扑过去,但眼前忽然一道寒光,她的脚步生生止住,腰肢一折,一把利剑擦过她的脸颊削断了一缕墨发。 窗户裂口透进来的光线里,她看到那缕墨发坠落,面纱飞扬,裂成了两半,正从她脸上脱落下去。 云霁暗道糟糕,一手遮住脸,一手挥鞭迎上另一人攻来的利剑,身体同时贴着地面快速滑向窗户下,而后骤然跳起撞向洞开的窗户,仿若猎豹一般迅捷。 “拦住她!” 身后响起暴喝声,云霁一拳轰在窗户上,身体如梭,天光映入眼帘,眼见就要彻底穿过,腿上忽然一痛,一串血珠坠落,在投射进来的夕阳映照下折射出炫目的光泽。 嘭!云霁摔落在街面上,脸着地,右腿拖出一条血线,引起一阵骚乱。 “这人怎么呢?” “她流血了!” “不能让她逃了!” 纷杂的声音中,她听到了斗笠人的声音,店门开启的声音,顾不得腿上的伤势,她不顾一切拨开人群朝远处冲去。 右腿越来越麻木,心跳越来越快,速度越来越慢,眼前冒着金星,唯有耳朵格外敏锐,在一片惊呼声和兽车的哒哒声中,她清晰的分辨出追杀之人的奔跑声,距离她越来越近…… 她真的没有生路了吗? 忽然,一辆兽车从身后呼啸而来,速度极快,她听见有人尖叫,有人冲她大喊“快躲开”,云霁也想要躲开,但麻木的四肢却跟不上大脑反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上来。”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兽蹄踩烂时,耳边响起一道急促的声音,胳膊同时被抓住,脚下一空,一阵天旋地转后,嘭的摔在实处,很硬。 身下晃动着,还听到了哒哒的兽蹄声,莫非是兽车的主人救了自己? “小四驾车不够稳重,没伤着你吧?” 低沉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一只手将她拉起,云霁抬起头,冒着金星的视线渐渐清晰,她看到一张男人的脸,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眼瞳中倒映着她的脸。 她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糟糕,面纱不见了! 但随后反应过来,自己脸上灰一块红一块连五官都看不分明,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暗松了一口气,云霁才注意到自己是站在驾车人座位与的车厢连接的挡板上,男人站在车厢前,车厢帘子垂落,不知里面坐了什么人。 不过,里面坐着什么人跟自己也没关系,醒过神的云霁俯身朝男人行礼道谢:“多谢大人相救。” 男人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应该是看到她腿上伤口不像是被兽车撞的,他抬手虚扶,摇头道:“起来吧,我只是恰逢其会,你不用道谢。” 云霁闻言正要直起身,但受伤的右腿一软,嘭的跪在兽皮毯上,而驾车之人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主人,有两个带斗笠的人在后面追着。” 云霁心中一紧,抬头便对上男人的目光,男人温和的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察觉到男人话语中的善意,云霁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请问大人现在要去何处?” “出城。” “能请大人捎带我出城吗?” “可以。” “多谢大人。”云霁道完谢,心中提着的那股气随之一松,眼前一黑,歪倒下去…… 迷迷糊糊中,她感觉麻木的右腿上冰冰凉凉的,应该是人给她上药了,她想起来跟人道一声谢,但睁不开眼,张不开口。 “大人,你有没有觉得这丫头有些面熟。” “有吗?” “小四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但又想不起来,真是奇怪。”##### 第74章预言 云霁醒来时,兽车已停,她躺在车厢中。 “你醒了?”男人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 云霁噌的起身,刚开口道谢就被男人摆手阻止,又温声问她:“车已出城,天已黑,你有何打算?” 天已经黑了?云霁讶然,转头看到车厢北面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她才恍然大悟,正想跟男人辞行,视线忽然凝住,凝在夜明珠下的少年身上。 十二三岁的少年,坐在椅上,静如处子,若非目光掠过,根本不可能发现他的存在。 但一旦看到,就很难再挪开视线。 他身着锦袍,颈上一条雪白狐领,更称得他面如皎月,色若春晓,更漂亮的是他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似乎有什么魔力将注视之人吸入其中。 云霁愣住,她并不是被少年色相所迷,而是她见过这少年,那是在两年之前。 那时,她赶往苍乌丛林寻找身在险境的父亲,半路上遇到一辆兽车,卜一见面,少年就跳下兽车拉住她,要她陪他玩。 那时,少年眼神空洞无神却常常笑,如今少年眼神深邃,脸上却没有半丝表情,如同木人一般。 “他怎么了?”云霁下意识的问道,但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太唐突,连忙朝男人致歉,“对不起,我……” “我们,之前见过吗?”男人目光灼灼,盯着她问道。 男人的目光太迫人,云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诚恳的回道:“没有,小女子之前从未见过您。” 认出了少年,云霁自然也明白了为何之前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面熟,因为当日正是这男人带着少年连同一个下属赶往苍乌丛林。 时隔两年,她已经从一个满脸皱纹的小老太变成了一个皮肤白皙细腻的小女孩,她认定对方绝对不可能将她认出。 果然,男人面上闪过一丝狐疑之后,便笑了起来:“应是我记错了,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之前若是见了,我一定不会忘记。” 云霁垂眸羞涩的笑,解下腰间赤火鞭,双手递给男人道:“蒙大人搭救,小女子无以为报,将这件不值钱的兵器武器献给大人,还请您不要嫌弃。” 男人摇头失笑,伸手将鞭子推了回去:“小姑娘,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觉得这根鞭子你留着防身比送我更有价值。还有,你若是无处安身,可留下来帮我照顾犬子?”男人伸手朝呆坐的少年指了指。 男人最后一句话让云霁心头一跳,两年前,她与他们在苍乌丛林前分别时,男人就提出了同样的邀请。 他是不是已经认出了自己?不然他为何接连提出同样的邀请? 男人看起来既富且贵,想要侍者只需一招手,便有大把的人挣破头皮,他何须邀请自己这样一个明显惹了麻烦的低阶修者? 这些年一直过得谨慎小心的云霁下意识地觉得不安,坚定的拒绝道:“多谢大人美意,但小女子家中还有亲人,无法远行,还请大人见谅。” 听到她的拒绝,男人眼底闪过一丝遗憾,却也没有为难她,温和的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强求了,但今日城门以关,你伤势未愈,还是留在兽车里休息一晚再离开。” “打扰大人许久已是不安,如何还能继续叨扰?”云霁坚定辞行,慌称道,“小女子家住城外,时常走夜路,今日还是圆月,光线足得很。” 男人听她如此说,终于不再挽留,云霁如愿下了兽车,又朝男人诚心诚意的拜谢后才踏月而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下车之时,呆坐着少年黑漆漆的眼珠两年以来第一次转动,随着她的背影转动。 于是,等到男人掀开帘子进车厢时,正好对上少年的目光,男人惊喜不已:“阳儿,你终于有反应了!”旋即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扭头冲外吩咐,“小四,驾车,将刚刚那小姑娘找回来!” “大人,您不是答应让她走了吗?”被唤作小四的车夫忍不住问道。 “多嘴,还不赶紧去追!”男人瞪眼呵斥,小四脖子一缩,立时扬鞭御兽朝云霁离开的方向追去。 男人这才进了车厢,给少年拢了拢雪白狐领,笑着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刚刚那小姑娘,你放心,阿爹会将她找回来陪你,你也答应阿爹,早点好起来。” 男人信心满满,但令他想不到的是,那小姑娘如同凭空消失一般,寻遍城外方圆十里都没有找到。 “大人,是不是那小姑娘故意躲我们?”小四猜测道,但旋即又觉得不对,“说不通啊,前后相差不过半刻钟,她一个小姑娘,右腿还有伤,怎么能快过独角兽?她就算想躲,又能躲在哪里去?” 男人双眼一眯,目光扫向四周,稀疏的灌木在月光下留下一片暗影,虫鸣莺叫,更添几分凄寒。 男人不禁想起临行前,天启老人说过的话。 “老朽已算出,贵公子命里有大气运,然则他的命数短浅不足以撑起大气运,想要增强命数则需离家北行,遇城则过,遇林则入,终遇机缘,开启宿慧,届时,贵公子将一飞冲天。” “但你需切记,万事不可强求。” 天启老人的话犹在耳边,男人回头,看着夜明珠下神情呆滞仿若木人一般的少年,回想起两年前还能冲他傻笑的孩童,回想起苍乌丛林那场冲天火光……男人闭上眼,喃喃自语:“天启老人,我不知该不该继续听信你的预言。” 小四觉得气氛有些压抑,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我们还继续找她吗?” “不用找了,”男人睁开眼,脸上一片冷厉,“即刻启程,返回汴梁城。” 独角兽速度飞快,不过片刻就消失在远处。 灌木从中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顶着树叶的小脑袋冒了出来,两只眼睛沁在月华中,熠熠生辉,正是云霁无疑。 之前,与男人辞别后,谨慎的云霁迅速进了灌木丛隐藏起来以防万一,而结果,对方真的来找她了。 若非她身具月华之体,月光是她最好的掩护,她还真有可能被发现。 那男人到底为何要找她? 还有那少年,为何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当年,她与他们一同进了苍乌丛林,不久之后丛林中忽现冲天火光,引发前所未有的巨大兽潮,当时,他们三人在哪?又是如何逃出丛林的?##### 第75章该当何罪? 苏宅,一个偏僻的院落,月色清冷,一个窈窕的身影拢在斗篷中,只露出一点尖下巴,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有些锐利。 “事情都办妥了吗?”斗篷人开口,声音轻柔,一听便知出自少女之口。 少女身前侍立着两个头戴斗笠的黑袍男人,身体高大,仿若黑塔一般,若是云霁在此,必然认出这两个人便是今日下午追杀她的男人。 听到少女的问话,两个男人有些迟疑。 “怎么,这点小事你们都没能办好?”少女声音带着呵斥,尖尖的下巴一抬,顿时透出迫人的威势。 斗笠男人心中一紧,忙回道:“办好了,属下的剑刺穿了她的右腿,就算她及时处理伤口敷上金疮药,也决然无法在十天内养好伤口,若是上场比斗,必然败北!”话说到这,忽然顿住,二人对视一眼,语气一转,“只是……” 少女的耐心被磨光,张口喝问:“只是什么?” 斗笠人再不敢迟疑,赶忙回道:“只是没能擒住她,让她逃到街上,而刚好有一辆兽车经过,将她救走,属下二人虽极力追赶,却没能追上,属下又怕动静太大引来城卫干预,所以……” “所以你们两个废物就跑回来了!”少女声音一厉,两名斗笠人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请主子恕罪,那辆兽车极为独特,外表很朴实,却驾奴两头独角兽,速度飞快,属下二人实在追赶不上,又见那兽车跑出了城门,所以就想着回来向大小姐请示……” “请示什么?请示要受什么责罚?”少女陡然提高了声音。 “主子,属下确认那辆兽车之前从未在淮阴城中出现过,所以兽车的主人很可能只是凑巧路过,不会……” “凑巧路过还凑巧的救了那丫头?”少女身形一晃,瞬间逼至近前,纤细的脚猛然踩在其中一个男人的手上,咔的一声,左手一只指骨断裂,男人疼得面容扭曲,额头冒汗,却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如法炮制,踩断另一个男人的一根指骨,少女才消了一点气,从袖中取出一只盒子,丢到两个大气不敢出的男人身前:“断骨接续膏,三日便可痊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查清楚兽车主人的身份,找到那丫头的下落,不然就不再是单单断一根手指那么简单了。” “多谢主子宽宏,多谢主子赏赐断骨接续膏,属下一定将功补过!”两名斗笠人捡起药瓶,好一番道谢和表衷心,及至少女不耐烦地挥手,二人才退出偏僻小院。 清冷的月色下,少女掀开斗篷帽子,脸上没有半丝怒意,相反,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管你被何人所救,腿上的伤就足够你受,若是你不参赛也罢,一旦参赛,就等着被杀死!” 转瞬,少女眼底闪过一丝厌烦:“我怎么会有如此蠢笨又自大的胞妹?若非看着父母的面上,我都懒得管你。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就是死在别人手中我也不会再管!” …… 翌日清晨,当灰袍蒙面的云霁出现在苏宅大门时,门卫失声惊呼:“你居然没死?” “你怎么会以为我已经死了?” 云霁紧紧盯住那门卫,目光犀利,已经练皮中期的门卫居然感觉到压力,下意识的回道:“你姐姐昨日出门找你,找遍街道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你,后来闹到了家主那里……” 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云霁一把抓住门卫,急声问道:“我姐姐现在哪里?” “应该还在求家主……”门卫话未说完,一阵风刮过,眼前再无云霁的身影。 “武二,你倒是有问必答啊,就是苏家子弟面前,你都没有这么痛快过。”另一门卫朝他冷嘲热讽。 “妈的,你以为我想答?你看看这是什么?”被唤作武二的门卫捋开袖子,他结实麦色的臂膀上出现五个指印,红里透着紫,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其同伴瞪大了双眼:“那丫头会有这么大的气力?莫不是你自己的掐的吧。” 武二恼了,伸出自己的大手掌比划道:“你看看我的手有这么细吗?要不我在你身上试一下,看看指印是不是一样大小。” 其同伴连连摆手:“那还是别了,我信你的话还不成吗?不过,这丫头能在你身上留下指印,可见她的气力绝不低于两百斤。” 武二含混的“嗯”了一声,心中却腹诽,那丫头何止两百斤力,三百斤都不止,不然自己怎么会抽不出手臂?不过,这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反倒容易惹一身骚,毕竟那丫头病弱无力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云霁并不知道她无意中一个动作暴露了自己的真实实力,但就算知道,此时也顾不上,她急着去找姐姐。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对她侧目,神色各异,好在她那灰袍蒙面的形象苏宅无人不识,而昨夜她失踪的事情闹得太大,所以一路上遇到的侍卫听说她要去找家主,就抽出人手陪她同去,但云霁嫌他们太慢,甩掉侍卫直奔主院而去。 “荒唐,云霁一夜未归,你就怀疑是齐山父子下手,证据呢?你拿不出证据,就是无理取闹!” 刚刚靠近主院,云霁就听到她的亲舅舅苏策的怒斥声。 “小霁答应我一个时辰必定回来,就必然一个时辰内赶回来,但她现在不见人影,而昨日比斗时小霁重伤了齐山,齐山父子怀恨在心出手报复,这样的证据还不充分吗?家主大人,我请求您立时抓拿齐山父子,命他们放了小霁……” “就凭你一个猜测就要抓人,这还不是无理取闹吗?” “小霁正等着我们去救她,舅舅,我求您了!” 云霁冲入住院,就看到姐姐双膝一屈,她立时大喊:“姐姐,我回来了!” 云晓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愣了一瞬,刚转过身就被一个人影紧紧抱住,那人在她耳边哽咽:“姐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云霁,你不经允许,彻夜无归,该当何罪!”##### 第76章试探 昨日死里逃生又露宿城外,今早乔装打扮避过暗中的眼睛,终于回到苏宅,她这具身体的亲舅舅见面没有半点关切,反倒迫不及待的问罪,云霁表示一点都不奇怪。 她之前甚至怀疑过那两个斗笠男人是苏策派出的杀手,只是后来想到对方要杀她,根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只需直接一掌拍死她连个理由都不用捏造,保管苏家没有一个质疑他这位家主,所以,云霁将他从嫌疑人名单中排除,也因此决定大大方方回苏宅。 至于彻夜不归的理由…… 云霁离开姐姐的怀抱,在姐姐紧张的目光下,朝苏策略施了个礼:“苏家家主,昨日我在街道上遇袭……” “遇袭?”云晓大惊,抓住她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伤得严不严重……” “姐姐,我没事。”云霁连忙安抚她,转头对皱眉阴脸的苏策道,“我运气好,遇到一好心人搭救,但贼人追赶不舍,好心人就我带出城门,这才摆脱追敌,但此时天色已黑,城门已关,我只能等到今晨城门开了才回来。” 听完她的叙述,苏策的目光依次在姐妹俩的脸上扫过,冷笑一声:“你们姐妹俩真行啊!做姐姐的从昨天就开始闹腾,说妹妹被齐山父子袭击,今日做妹妹的就编了一个遇袭被好心人搭救的故事,那你接下来是不是要告诉我袭击你的人是齐山父子?” 云霁抬头,对上苏策冷嘲热讽的眼神,从容不迫的回道:“袭击我的人是两个很壮的男人,虽然我没看到他们的脸,但我见过齐山父子,从体型上就能确认袭击者不是齐山父子,但是否是他们派出的杀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是不是还想说,这袭击者还有可能是我苏策派出去的?这淮阴城那是由我城西苏家和城北宁家共同治理,但凡有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我怎么没有听闻昨日有人遇袭之事!”苏策脸上阴云密布,不等云霁回应,陡然提高声音,“云霁,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你们的舅舅,就会罔顾族规不惩罚你们?” 云霁偏过头,避开苏策喷过来的唾沫,她真心想对她这具身体的亲舅舅说一声:我还真没觉得你会对我罔顾族规,反倒有可能无中生有惩戒于我。 “妹妹——”云晓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神坚定。 云霁立时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但是她现在不准备离开,离开苏家,岂不是如了对方的愿?况且,她还没有查出到底是谁要害她。 昨日她差点命丧黄泉,这仇岂能轻易放过? 就算她愿意放过,对方也未必愿意。 所以,她不能走! 但要向苏策低头……云霁眉头一皱。 这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父亲,我听闻霁表妹回来了……”云霁转身,来人好似刚认出她,惊喜地快步行来,“霁表妹,你真的回来了……哎呀!” 来人正是苏策的大女儿苏若兰,她对云霁的回返表现出了与其父亲截然不同的态度,惊喜而热情,只是在行至云霁身前时,忽然身体一晃,好似被什么绊住一般,朝云霁撞了过来。 云霁下意识一躲,但在这一刻心中警铃大响,动作有一一瞬的迟滞,紧接着就被苏若兰撞得摔倒在地,她立时抱住右腿小腿,而苏若兰好巧不巧的正好压在她右腿上。 云霁倒吸一口凉气,面色涨红,似在忍受什么痛苦。 “霁表妹你没事……” 压在她身上的苏若兰表示关切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云晓一把扯开,紧张的问她:“妹妹你怎么了?你不是说没受伤吗?这腿是怎么回事?” 说着就要捋开她的裤脚查看,云霁忙按着姐姐的手道:“姐姐,我是怕你伤心,所以刚刚没说……” “你这死丫头!”云晓大声责骂,眼中却涌出泪水,一把抱起她,转身就要离开主院,“别怕,姐姐这就带你回去治伤。” “到底是怎么回事?” “霁表妹,你受伤了?” 苏策和苏若兰果真是父女,一同开口,又一同堵住了她们的路。 但是,云霁从来不小看姐姐的力量。 “你们父女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恨不得耽搁得我妹妹的腿废了,然后有理由将我们赶出苏家吗?”云晓大怒,目光如箭射向苏策,“不用你赶,我们姐妹现在就离开苏家!” 苏策似被云晓爆发出来的怒火惊住了,一时没有反应,就让云晓从他身侧绕了过去。 “晓表妹误会了,父亲和我都只是关心霁表妹的伤而已,绝没有将你们赶出去的意思,因为这里是七姑妈的家,自然是你们的家。” 苏若兰说着圆场的话,云晓却没有半点停步听她说话的意思,苏若兰脸上也没有半点气怒。 云霁深表佩服,透过姐姐的肩膀,朝苏若兰虚弱一笑:“那就多谢兰小姐了。” 苏若兰听到她的话,似乎有一丝惊讶,但很快摆上最温婉的笑容:“本是一家人,以后莫要再谢来谢去。” 云霁回以微笑,而后虚弱地垂头趴在姐姐的肩上,没有看到苏若兰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兰儿,你真心想要她们姐妹留在苏家?”等到看不到姐妹俩的身影,苏策盯着自家女儿问道。 苏若兰娇俏一笑,抱住他的胳膊道:“不过是多养两个人,咱城西苏家又不是养不起,若是真的养不熟,也费不了多少事。” 苏若兰的话正合苏策的心思,因此大为欣慰:“兰儿果然是我苏策的女儿,聪慧且有大将之风,日后这苏家交到你手中,为父就放心了。” 苏若兰却是撅起嘴:“父亲,兰儿不想当家主,只想当家主的女儿。” “哈哈哈……,现在是家主女儿,以后就是家主!” 苏策与苏若兰父女之间充盈着一股天伦之乐的祥和气愤,而此时的云氏姐妹之间的气氛却不大好。 关得严严实实的小屋子里,云霁将遇袭之事大致跟自家姐姐说了,而后指着右腿上残留的那道只剩下粉红印记的伤疤道:“姐姐,不是我故意要瞒你的,而是当时的情况根本无法跟你事先商议,只得先糊弄过去,所以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她抱着姐姐的胳膊撒娇。 其实,当时利剑穿透了她的小腿,鲜血淋漓,但兽车上的男人在她昏迷之后就帮她处理了伤口,使用的金疮药应该远胜于世面上的,效果极佳,所以她醒来后右腿已经能勉强走路了。 而昨日正好是月圆之日,月华极为充足,云霁吸收一晚,伤势就好得差不多。 所以,云霁一直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 第77章再次试探 云晓也不是真心生气,确认妹妹伤势已愈,她高兴还还不及了,只是这一连串的事情让她至今都心惊肉跳,而且她觉得妹妹实在该长点记性,所以故意冷着脸。 只可惜,妹妹一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她就绷不住了,戳着妹妹的额头道:“你差点吓死我知道吗?日后不许再单独出门,不对,是不能出门!以后有什么东西要买,我去帮你买……” 云霁看着紧张而唠叨的姐姐,心中一暖,从腰上接下赤火鞭递给她:“姐姐,这是给你的。” 云晓的声音嘎然而止,她望着她曾经一见钟情的赤火鞭,她没有露出惊喜的表情,反倒眼泪决眶而出,一把抱住云霁狠狠拍打她的后背:“死丫头,就为了给我买赤火鞭差点丧命,值得吗?” “值得!”云霁抱住姐姐腰,咧嘴笑着用力点头。 她最庆幸的是,赤火鞭在逃亡的路上没有丢失。 “好了,这么大人了,就不要跟小孩一样哭了,起来吧,我都被你抱得喘不过气。”感到肩上一片湿润,云霁笑着戏谑道,但这一次云晓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松开她,反倒抱得更紧了。 “我怕我一松手,你就又不见了。”云晓的声音闷闷的,似在哽咽。 云霁的心揪了一下,昨日她也曾害怕过,害怕留下姐姐一人在这世界……眼底漾开水雾,她笑嘻嘻的说:“太肉麻了,姐姐日后莫要再说这话,我听着像是男孩跟女孩述说衷肠。” 云晓一下子松开她,盯着她认真道:“我就是在跟你述说衷肠。” “……”她这是被姐姐反调戏了? 扣扣——,门外忽然响起两声敲门声,姐妹俩立时静音,松开了彼此。 “云二小姐在吗?奴婢是奉兰小姐的吩咐给您送金疮药的。”门外响起脆生生的声音。 姐妹俩对视一眼,云霁忽然从腰上取下匕首,刀刃利落地划向自己的右腿小腿—— “妹妹——”云晓大惊,伸手抓向匕首,却被云霁躲开,方向一转便在小腿上划了一长口子,血一下子冒了出来,血腥味充盈了整个房间。 这还不算完,云霁将裤腿放下,盖住伤口,再一按,鲜血在裤腿上蔓延开来,而后呲牙咧嘴地对姐姐道:“我的腿有伤,劳烦姐姐去开门。” 云晓本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只因关心则乱,所以刚刚才没有看明白云霁划破自己小腿的用意,但即使现在明白过来,眼底也满是不赞同和心疼。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狠狠瞪了云霁一眼,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娇俏婢女,门一开就旁若无人的踏入屋中,两只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床上的云霁看,看到她染红的裤脚,夸张地惊呼:“哎呀,伤得这么重啊。” 婢女说着就要掀开她的裤脚,却被一只手抓住,顿时挣扎尖叫起来:“你干嘛?放开我!” 婢女声音尖利而响亮,引来演武堂早起的人们纷纷探头查看。 “我倒想问你想干嘛?”云晓扫了眼门外,却依然紧紧钳住婢女的手,让其挣脱不开,“回去告诉兰小姐,她的探问我们受不起。” 说完用力甩掉婢女的手,那手臂被勒出一片红印,婢女脸色铁青,她身为苏若兰身边受宠的婢女,何时受过这般对待? 眼一红,取出一只瓷瓶放在桌上,面向门外那些探头探脑演武堂子弟展示她手臂上的红痕,泫然欲泣:“各位小姐公子给评评理,婢子受兰小姐的吩咐好心送金疮药给霁小姐治伤,不但没得半分好,反倒被诬陷别有有心,嘤嘤……” 若说之前大家还只是看戏不嫌事大,此时听到事关苏若兰,立时有少年跳出来指着云晓骂道:“你们姐妹真是不知好歹,兰小姐好心好意……” “我就是不识好歹又如何?”云晓操起婢女刚放下的瓷瓶,连人带瓶一块推出去,“出去,都出去,我妹妹受伤要静养,受不起你们这般吵嚷的好意!” 人推出去,房门哐当砸上,紧接着响起了落栓的声音,门外围观之人瞪大了眼睛,这也太嚣张了吧! 婢女的鼻子差点被砸在门上,娇俏的脸扭曲起来。 身为受宠婢女,自然可以陪同小姐一块练功,还时常得到丹药赏赐,比之演武堂普通弟子的待遇都不差,况且,打狗还看主人,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赶出门,真是奇耻大辱! 屋内,云霁冲自家姐姐竖起来大拇指,悄声拍马屁:“姐姐你真厉害!” 云晓却沉着脸,一把捋开她的裤腿清理伤口,下手重得很,云霁呲牙咧嘴:“姐,疼,你轻点!” …… “你看清楚了?”苏若兰翻动着镜台上的钗环,漫不经心地问身侧侍立的婢女。 此婢女正是送药之人,她听到问话立时添油加醋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而后道:“虽然婢子没能掀开她的裤脚,但是裤脚上全是血,血腥味极为浓烈,而且我亲耳听到那丫头喊疼,想来是伤得不……” 啪!镶嵌着南珠的玉钗被拍碎在镜台上,珠玉飞溅,婢女声音戛然而止,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满脸惊恐。 屋中服侍之人见到气氛不对,立时退了出去,关上门,远远躲开。 “是不是我最近不怎么惩罚你们,让你们办事都如此不经心?”苏若兰脸色铁青,五指扣住婢女肩头。 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婢女疼得五官扭曲,却不能痛呼,牙齿打着战,哀求道:“婢子知错了,请主子再给婢子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婢子一定想法亲眼见到她的伤……” “打草惊蛇后,你以为你还会有机会?”苏若兰冷哼一声,收回手,手指上染了血,她嫌恶地在婢女衣襟上擦了擦,盯住婢女惊惧的眼睛冷厉的说道,“我便再给你一次机会,日夜盯住云氏姐妹,尤其是那个叫云霁的,但凡有风吹草动一律上报我,若是再有差池……” “绝对不会有差池,小婢这次绝对完成任务!”婢女慌忙给爬起来磕头表衷心。 苏若兰抽出一块白纱擦手,冷幽幽地说道:“你完不成也没关系,总有人会完成的,不过我苏若兰从不留无用之人。”##### 第78章劫数不可避 苏家的年考不会因为云霁的受伤而暂停,一阵阵打斗声、喝彩声透过门缝传入云霁耳中,让她养伤养得不安稳,干脆坐起来琢磨昨日至今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 斗笠人的袭杀,神秘的兽车主人和少年,还有苏若兰的接连试探,让她确认,袭杀事件的背后人极有可能就是苏若兰,但是她与苏若兰近日无仇往日……好吧,是有一点小过节,但是对方也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过节派人袭杀她,而且是在众目睽睽的街市上袭杀。 云霁想不明白苏若兰到底发了什么疯,但是苏若兰这两次试探也让她明白,苏若兰绝对不会在苏宅动手,所以只要不出门,她暂时还是安全的。 “妹妹,”今日比斗结束后,云晓进了屋,脸色难看地对她道,“明日第一场是你与苏若菁的比斗。” 苏若菁?! 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云霁忍“啊”的一声跳起来,却忘了腿上有伤,疼得呲牙咧嘴,顿时引来云晓好一顿教训,又一把将她按下,斥道:“别乱动!就算明日跟苏若兰比斗又能如何,大不了你明日直接认输。” “她的目的就是要让我认输,”云霁盯着姐姐,一脸严肃,“若是我不认输,以苏若菁厌恶我的程度,我会死在战台上。” 云晓噌的站起来:“我们现在就离开苏家!”说完就要收拾包裹。 云霁却拉住她的手,神秘一笑:“还有一个晚上才比斗,到底鹿死谁手谁说得好呢?” “但我不能让你冒险!”云晓坚定反对,“况且,就算明日你能打败苏若菁,但她事后再来找麻烦,你又如何应对?” 云霁沉默,她何尝不知道这后续的麻烦? 但是,离开苏家,姐姐命定一劫又该如何化解? 曾经,她以为躲避是最好方法,但父亲还是死了,死在她眼前;母亲还是带她们回到苏家,又如书中所写的那般瞬间衰老成老妪,死在她眼前。 劫数,是避不开的。 既然避不开,那么就只有迎上去,在劫数发生的那一刻化解它! 而此时,距离姐姐的劫数只剩下三年,她不能离开! 只是,该如何劝服姐姐继续留在苏家? 告知姐姐三年后那场劫数? 以姐姐的性子,就算她信了,她依然会坚定带她离开,因为在姐姐眼中,她的命比自己的重要。 “这次你不能再任性,必须听我的!”云晓反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道,“如今我们不同于半年前,就算离开苏家也能自立,既然苏家不安全,我们何苦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听到这话,云霁心中一动,反问道:“姐姐,离开苏家我们就安全了吗?离开苏家,苏家子弟不得自相残杀的规矩于我们无效,苏若菁反倒更容易对我们下手。”云霁不给姐姐反驳的机会,快速说道,“姐姐或许会想,只要我们赶在别人发现之前离开,这些就都不是问题。若是今日苏若兰没派人来查看我的伤势,姐姐的想法自然没有错,但如今……” 云霁顿住,伸手指向窗外,苦笑道:“我敢肯定,十米之内,必有人盯着我们。” “你是说苏若兰……”云晓眉头皱了起来,她噌的起身,“你好好待着,我去看看。” 片刻后,云晓返回,脸色分外难看:“我撞到了今早来送药的婢女。” 在姐姐出去这一段时间,云霁已经想好了安抚她的说法,神秘一笑:“姐姐,你忘了,我可是有预见未来的异能,我早早看过了,未来的三年里我们绝无性命之忧。” 不想这话不但没能安抚住云晓,反倒让她黑了脸:“你忘了爹娘的话了?不许你再用异能!” 云霁一脸当场被抓包的沮丧,伸出一根手指保证:“最后一次,绝对最后一次!” 云晓一脸“我信你才有怪”的表情,隔着面纱掐住她的脸蛋:“再敢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不敢,我绝对不敢了!”云霁连声求饶。 云晓松开手,眉头却是一皱:“你刚刚提到三年,是不是三年之后你有危险?” “不知道啊,我只看了三年,”云霁眨了眨眼,“要不,我现在看一下?” 说完,闭上了眼作势就要开启“异能”,云晓立时拦住她:“你答应我不再用的!” 云霁睁开眼,满脸疑惑:“姐姐不是想知道吗?” “不,我现在不想知道!” …… 月色如水,从打开的窗户透进来,右腿上那道半尺来长的伤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愈合。 目光借着月光的蔓延,落在十米之外一株华盖大树上,树冠里趴着一个人影,姿势僵硬。 云霁扬起唇角,有人守夜,这感觉真不错。 她闭上眼睛,在月光的抚摸下,一夜好眠。 翌日,年考第三天。 在苏若菁轻蔑的目光下,云霁拖着右腿迟缓地登上战台。 云霁腿上受伤之时昨日一早上就传遍了演武堂,所以看到她上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而后便是幸灾乐祸。 唯有平日里一直跟她不对付的苏旻跺脚骂道:“丑丫头,你这是找死吗?还不快下来!” 他一边骂一边冲过去,但在接受到裁判扫来的警告目光后顿住,退缩了。 “菁小姐,将这废物赶出苏家!”紧接着,一个更为高亢的声音响起,苏旻转头瞪向叫喊之人,却正对上齐山挑衅的目光,刚刚的话正是齐山所喊。 不过,齐山现在可不怕苏旻,因为苏旻再厉害也不过是苏家旁系子弟,而他齐山要搭上的可是苏家嫡系,他谄媚而崇拜地看向战台上的苏若菁。 苏若菁果然很受用,抬着下巴倨傲地冲齐山点点头,而后面向云霁,一脸厌恶:“丑八怪,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立即给本小姐磕三个头,然后滚出苏家。其二便是我将你杀死在战台上,然后让人将你的尸体丢出去。” 苏若菁此言一出,端坐在高台上之人立时将目光扫向苏若菁的父亲,苏家家主苏策。##### 第79章兽魂 苏策的脸瞬间黑了,厉声呵斥:“苏若菁,身为苏家嫡系子弟,苏家子弟不得自相残杀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苏若菁却没有被吓住,抬头望着自家父亲振振有词:“父亲,我没有违反族规,我给她机会离开了,但她若是不选,战台上刀剑无眼,我可保证不了不会失手杀了她。”说完还补充了一句,“父亲,你是知道我的实力的。” 苏若菁这最后一句话,让众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当场喷笑出声。 苏若菁的实力他们当然知道,整个演武堂垫底,昨日她赢得漂亮不过是因为对手故意让着她。 苏策的脸色很精彩,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小女儿太过骄纵,让她看不明白自己的实力,盲目自大又四处树敌,等日后离开了他的保护,只怕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想到这,苏策忍不住扫了眼战台下神情笃定的大女儿,这一瞬,他忽然明白了云霁腿上的伤因何而起。 淮阴城内的事情,只要他想查就没有能瞒得住他的。昨日下午就有属下将坊市袭杀事件呈报了上来,只是这事隐约涉及到苏若兰,他便命下属就此打住,却也由此对自己乖巧的大女儿有了疑心。 不过这一刻,所有的疑心都化作了欣慰,原来兰儿这么做是因为手足情深,不愿菁儿在比斗上受挫。 兰儿重感情,有城府,有手段,不愧是他最看重的女儿,不过,她唯一不该的是不该瞒着他。 苏若兰似乎察觉到自己父亲的目光,抬头冲父亲嫣然一笑,笑容明艳又娇俏,像极了了其母年轻时候的模样。 苏策心中一软,最后一丝不满消失,准备晚上再教导大女儿如何将事情办得更完美,而目前最关键是教训不懂事的小女儿。 “菁儿,就算是比斗,你也要明白,大家都是苏家子弟,不可妄动杀念。”苏策义正言辞的训斥。 苏若菁骄纵惯了,哪里服气,张口反驳:“她可不会苏……”但话未说完,就被苏策一个冷眼制止,嘴一撇,转头瞪向云霁的目光更加厌恶。 云霁笑了,相比苏若兰隐藏在笑脸下的杀机,苏若菁可真是直白得可爱。 而她的笑明显刺激了苏若菁:“丑八怪,你笑什么?别以为有我父亲给你撑腰我就不敢……” “菁儿!”高台上一声厉喝,苏若菁及时开口:“我不能杀了你,但能废了你!” 说完,不等边上裁判宣告“开始”,抽出腰上利剑,一道寒光劈向云霁。 裁判反应也算及时,张口喊了一声:“开始!”就退至一旁,而后便收到苏策一个淡漠的眼神,他擦掉额上一滴汗,心中暗道,不管是苏策明面上如何责骂苏若菁,但实际上还是维护自己女儿的,而他犯不着为了一个外姓之人得罪家主。 至于那外姓之人,只能自求多福,不要被一剑劈成两半。 在裁判眼中本该狼狈不已的云霁,在寒光劈到她眼前之时,身体一折,轻轻松松地避过了利剑,同时身体以左腿为支点,旋转九十度,一拳轰向苏若菁的左腰—— “啊——”苏若菁大叫一声摔飞出去,嘭地摔落至战台边缘。 如此惊人的情势反转,惊掉了一地眼珠子,苏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黑沉程度比之刚刚更甚。 相比苏若菁一招被击败,他宁愿她一剑劈了云霁,就算事后要收拾烂摊子,也比被同族嘲笑他养了一个废物还自知的女儿要强。 真是扶不起的烂泥!苏若兰在心中大骂,面上却忧心忡忡地冲向苏若菁摔落的位置,关切的问道:“菁儿,你没事吧?” 第一次被人揍的苏若菁摔倒在战台边缘后都没有反应过来,及至苏若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的脸瞬间扭曲,抓起身边摔落的利剑跳起来,尖叫着冲向战台中央—— “我要杀了你!” 云霁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因为众所周知她的右腿“受伤”了。 寒光再次劈开,云霁身体一晃,再次躲过,而红了眼的苏若菁誓不罢休,一剑快过一剑,连成一片剑影,云霁身体柔韧如蒲草,避过一道道剑光,但衣袍和发丝却免不了被划破和削断,显得颇为狼狈。 但是久攻不下让苏若菁更加愤怒,眼底闪过暴戾的光芒,她猛然按下剑柄上的绿宝石,一道绿光从剑柄咻地蹿到剑尖,带起一股强大的凶煞之气,凝成一只青面獠牙的凶兽,咆哮着扑向云霁从未移动的右腿—— “受死吧!” “小心!”战台下,明知道云霁的右腿伤势已愈,但云晓却失声大喊,脸色苍白,苏若菁手中的到底是什么剑? “兽魂!”高台上有人惊呼,苏洵噌的起身,朝战台俯冲而去—— 时间好似这一瞬凝滞,云霁听不到任何声音,凤眸中闪过一道月华,凝聚在那越来越近的青面凶兽上,她清晰的看到那凶兽眉心有一点红色暗影。 手按住腰上,赤火鞭猛然抽出,击中那点红色暗影—— 铛! 火星飞溅,赤火鞭击中利剑,红色暗影崩碎,青面凶兽身形碎裂。 苏洵俯冲的动作一滞,盯着云霁手中的暗红长鞭,鞭上有一道豁口,将断未断,但想来那丫头不需要他出手相救了。 哐当,利剑砸地,兽影碎片咻地钻回绿宝石,苏若菁软地吐血,而一道红影紧随其后。 “住手!”高台上一声暴喝,一道身影直扑而下,但红影却没有半点迟滞,卷住苏若菁猛力一甩,那苏若菁仿若断线的风筝一般,掠过战台边缘,被扑来的身影接住。 苏策接住苏若菁,往她嘴里塞入一颗丹药,而后一脸铁青地瞪向云霁。 云霁收回赤火鞭,挺直了脊背,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家主大人,这场比斗是我赢了吗?” 此时,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苏策,其实,他们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为何云霁在必死的关头转败为胜。##### 第80章流氓 兽魂出现的那一刻,台下之人才知道,苏若菁的利剑上镶嵌的绿宝石并不是装饰,而是一只凶兽内核,而这样的宝物只怕整个苏家都没有几件,但谁让她是家主女儿,众人虽嫉妒却也无法。 凶兽要凝成内核,至少得是二阶凶兽,而二阶凶兽实力相当于人修后天中期。凶兽死后,未散的兽魂被法力强大的修者强行封印在其内核中,一旦滴血认主就可被其主人召唤出来,威力惊人。 只是,苏若菁修为太低,即使兽魂认主也不能完全发挥实力,但即便只激发部分力量,也绝不是一个只能举起百斤磐石的练皮期修者能挡住的。 不,就算能举起三百斤磐石,也挡不住那道兽魂! 但是,她确实做到了,是因为她手中那根暗红长鞭吗?或者,她的实力已经跨入练皮期进入炼肉期? 想到后者,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十岁的练肉期,这是要逆天的节奏啊,就算晋级最快的苏若兰也是在十二岁晋级的练肉期,所以这丑丫头绝对不可能! 对,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因为她手中暗红长鞭的缘故,那应该也是一件宝物。 众人暗暗对自己催眠。 苏策脸色铁青,低阶修者看不明白,但他却清楚,菁儿吐血分明是被兽魂反噬,但是兽魂为何会反噬?云霁到底做了什么? “家主大人,是我违反了比斗规则吗?”云霁见苏策沉着脸久久不回应,便继续开口问道。 苏策双眼一眯,紧紧盯住她:“不是。” “那是苏若菁没有出战台吗?” 苏策抓紧了怀中昏迷的小女儿,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不是。” 云霁点点头,转身对站在战台边缘愣了好一会的裁判道:“既然没有疑问了,还请你宣判结果吧。” 见云霁将矛头转向自己,裁判心中暗暗叫苦,转头看向苏策寻求指示,但苏策沉着脸瞪着云霁根本没有回应他的意思,他只有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苏家第二实权人物,七太爷苏洵。 苏洵看了战台上那倔强的女孩,朝裁判点了点头。 裁判如临大赦,立即宣判:“此场比斗云霁胜!” 云霁笑了,一个身影冲上战台,将她一把抱起来,鲜血顺着她的裤管,哒哒落在战台上,而她原来落脚的地方已经有一滩血。 即使击碎了兽魂眉心那滴苏若菁的精血,让对方被兽魂反噬,但那剑势余波依然伤到了她的右腿,深可见骨。 “姐姐,我胜了。”云霁头搭在云晓的肩上,笑着说出这一句话便昏迷过去。 …… 云霁刚睁开眼,就被凑到她眼前的脸惊得魂飞魄散,抬手一巴掌扇过去,啪! 苏旻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下一瞬勃然大怒,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打过脸,眼下却被一个丑丫头打了! 手刚扬起来,就看到那丑丫头一脸惊惧地捂住脸缩到床角,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云霁。 在他眼中,云霁不管在什么境况下都挺直脊背,明明又丑又弱,却高傲得如同一只天鹅,而他总想将她的高傲打落。 而今,她的高傲消失了,她缩成一团,如同就一只陷入狼群中的羊。 按说他如愿了,但苏旻却没有半点高兴,相反,心里似被什么重击了一下,闷闷的,他收回扬起的手,撇过脸去恨恨的说道:“不过吓唬你一下,又不是真要打你,至于装得这么可怜吗?” 云霁还没出反应,门口响起了云晓怒吼:“苏旻你怎么进来了?”云晓一眼扫过去,看到妹妹缩在床角,死死捂住脸的样子,顿时心生不妙,“苏旻,你敢欺负我妹妹,我要杀了你!” 苏旻直觉得自家今日倒霉透了,他只是看见丑丫头的姐姐参加比斗,担心丑丫头没人照顾,所以好心来照看一下,不想不但没人感恩,反倒被丑丫头抽了一把掌,如今还要被丑丫头的姐姐追着打! 大爷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丑丫头受着伤他不好打,但是丑丫头的姐姐可没受伤! “到底是谁欺负谁?”苏旻抬手抓住云晓挥过来的拳头,侧过脸将还留着通红手印的半边脸凑到云晓眼前,气愤地吼道,“你自己看看,这是你妹妹打的,我可没动她一根手指头……啊!” 不想,话音未落,下巴就挨了一拳。 “你若没有欺负她,她能打你?”云晓击中一拳还不解气,挣开他抓住的另一只手,双拳齐挥,打得苏旻慌忙躲闪,撞到身后的桌子上,哗啦一阵响,桌面上的灯台碗碟全部砸在苏旻的身上。 苏旻彻底火了:“够了——” “够你个头!”云晓与之对吼,她可是在丛林村落里出生的,自学会爬就会打架,而且是打赢的那一个,这半年呆在苏家,处处受气,处处忍让,可妹妹还是被人伤得差点废了,不,若不是妹妹体质特殊,她已经废了! 而今,苏旻也敢来欺负她们,今日不把他打残了,她就不姓云! 云晓目露厉光,抽出腰上的赤火鞭,苏旻也出离了愤怒,反手抓起后背上的利剑,斗争升级,一触即发。 恰在此时,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停,别打了。” 出声之人是云霁。 之前,她刚刚醒来之初,本是心神最脆弱之时,又一睁眼就看到苏旻的脸凑到她的眼前,直觉对方揭开了她的面纱看到了她的脸,刹那间,惊惧攫住了她的心脏,母亲的遭遇,父亲的死,全部浮现在她心头,她仿若惊惧的小兽一般缩到了床角,慌张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就算姐姐进门都没有发觉。 及至心神稍稳,察觉到面纱好好地蒙在自己脸上,她才意识到自己错怪苏旻了,而她一抬头便看到屋中二人已经打出了真火,眼见兵器相交,她忙出声阻止。 “妹妹你别管,今日我一定帮你将这流氓打残!”云晓气势如虹,手一转,赤火鞭就挥了出去。 铛!鞭子与利剑相撞,火星飞溅,苏旻大骂:“流氓?你大爷的流氓!我就算流氓你也流氓不到你那丑八怪妹妹身上!” “姐姐你误会了。”云霁与苏旻几乎同时说道,却被苏旻高亢的骂声盖住了。 而此时,正好是演武场上两场比斗之间的空隙,相对比较安静,所以很不幸的,苏旻的叫骂声传到了演武场上,从此,关于苏旻流氓云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苏家。##### 第81章提心吊胆 丑八怪! 这三个字让云晓怒火暴涨了三丈,但下一瞬猛然反应过来,苏旻能这么说,说明他根本没有掀开妹妹的面纱。 这么说,这真的是个误会? 云晓转头看向云霁,云霁立时点头:“真的是个误会,只是刚刚屋中突然冒出一个人,吓了我一跳,于是我下意识打了他一耳光。” 苏旻看着眼前姐妹俩旁若无人的交谈,根本没有跟他这个受害人道歉的意思,火气蹭蹭的往上冒:“你们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云晓转头瞪他:“谁让你进来吓我妹妹的,打你都是轻的!” “你……”苏旻气得手发抖。 “你什么?不服我们再打一架!”云晓抬起下巴拿眼斜他。 眼见又要起冲突,云霁忙伸手拉住姐姐,一边冲苏旻道歉:“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要不你也打我一耳光。”她将脸往他的方向凑了凑。 “你敢动我妹妹一根手指试试!”云晓厉目扫过去。 苏旻被气得脸色涨红,打一个伤患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他自然无法出手,但云晓这话一出,倒显得他是因为怕她所以不敢打,这心里窝火啊,更窝火的是房门口已经出现了探头探脑的身影。 “好男不跟女斗!”他恨恨丢下这句话,甩袖就走。 在他出门的一瞬,房门哐当砸上,气得他鼻子都歪了,却还有人朝他戏虐:“旻小弟,你的口味挺独特的嘛!” “独特你大爷!”苏旻正窝火,这人好死不死撞上来,他立时一拳轰了过去。 嘭!一拳轰到那人鼻子上,鲜血直流。 “苏旻你个混蛋,我要杀了你!”那人大吼一声扑向苏旻,二人顿时扭打起来,四周乱作一团,劝架的,拉扯的,乘机添上一脚的,十分热闹。 此刻,云晓正在给云霁重新包扎伤口,因为之前那一番拉扯,云霁的伤口崩裂渗出血来,云晓又心疼又气愤,此时听到外面的打斗,让她分外解气:“苏旻那坏小子可算有人教训了!” “姐姐,”云霁摇头,“刚刚是误会,你出去劝一下。” “都害得你的伤口都裂开了,这样的误会我可不认!”云晓依然满脸气愤,“反正我不会去。” 云霁看了她一眼,笑道:“此事因我而起,姐姐不肯去,那我只能自己去。” “你去什么去?”云晓一把按住她,瞪眼,“你想要你的腿彻底废了吗?旁边那么多人不拦,就等着你个废了腿的人出面拦阻吗?况且,高台上坐着的那一圈人都是睁眼瞎?” 就在云晓这番话落下之时,外面果然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呵斥声,打斗的二人被拉开。 这场打斗在年考中只是一个小插曲,之后苏旻又与那人在战台上相遇,以苏旻胜出结束。 但是苏旻脸色并不好看,因为有关他流氓云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苏家,就算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但背后的声音却压制不住,一等他转头看过去,那些人立时一哄而散,这让他连想骂人都找不到对象。 这都是那丑丫头害的!苏旻恨恨地想着,日后他再也不理云霁。 云霁并不知道这事,也不知道苏旻因此更恨她了,因为这十来天她都躺在床上养伤,接下来的比斗全部放弃,却也没人打扰她。 其实,演武堂弟子如今都在避着她们姐妹俩。 敢打伤家主的小女儿,这不是找死吗?他们是万不敢跟她这个注定要倒霉的人接近的。 唯有苏旻不知死活去接近她,反倒被她打了一个巴掌,还被弄臭了名声,那丫头果真是茅坑里的石头沾不得! 而他们这种避之不及的态度让云霁落得清静,腿上的伤在三日后就恢复的事情也没有暴露出去。 但是,云晓却提心吊胆,除了必须出场的比斗,她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就连饭食都是让膳堂送到屋里来。 而且,轻微一点声音都能让睡着的云晓惊醒过来,云霁看她这样也难受,这一日再次劝她:“姐姐,苏家子弟不得自相残杀的规矩在苏宅内还是严格遵守的,所以你不用担心,好好去睡个午觉,下午你还有比斗呢。” “没有比斗了,我已经上报七叔祖,放弃接下来的比斗。”云晓摇头道。 “为什么?”云霁很是惊讶,“你不是说要夺得练皮组的魁首吗?你现在已经赢了四场,再赢两场就可以实现了目标,为何要放弃?若你是为了我放弃,根本就没有必要……” “就是为了你!”云晓狠狠瞪她,戳着她已经伤愈的小腿,“你个不省心的,你现在伤成这样我如何能安心上场比斗?若是我也伤了,到时谁来伺候你?” 云霁一愣,旋即笑了,抱住姐姐道:“还是姐姐对我最好。” 云晓却叹了一口气,在她耳边轻声道:“如今我才看明白,争强好胜并不一定能赢来尊严,有时更会带来危险。日后,你给我省点心吧。”最后一句话说得老气横秋。 云霁苦笑:“其实,我一开始打算与苏若菁同时摔出战台,这样就能算作平手,有齐山输给苏若菁的一局做底,我也就不会成为最后一名被赶出去。但谁知道她手中的剑暗藏杀机,迫不得已我只能反击,不然就是我死。” 这是她事后第一次提起当日那场惊心动魄的比斗,现在她都心有余悸。 大爷的,她怎么说也是小说开头百万字里的绝对女主,不说给点福利,至少不要这么每日都过得这般惊心动魄好嘛! 云晓听她说起此事,也是脸色苍白:“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说完想起什么,忙道,“你不方便说就别说,我就是随口问问。” “你是我亲姐,有什么不方便的?”云霁失笑,将自己看到兽魂眉心处红色暗影的事情说了,而后道,“我怀疑那是苏若菁认主兽魂的精血,我用鞭稍击散了它,引起兽魂反噬,是以苏若菁吐血软到。” 她说得轻描淡写,云晓却瞪大了眼睛,一眼看穿兽魂里暗藏的认主精血,而且准确的将其击碎,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她这个妹妹到底还有多少神奇没有展示出来? 这些神奇,是不是都跟妹妹特殊体质有关?##### 第82章示警 前世看小说时,云霁就曾看到里面提到兽魂中认主精血之事,但是书中可没说她这样的低阶修者能一眼就看穿精血所在。 之前她就知道,在月夜下,自己的视力特别好,能看清方圆十米的事物,而且在她眼中,那些事物的动作轨迹都好似放慢了一倍,她能预测它们下一步的动作,所以她在月夜下总能提前避过危险,或者精确击中目标。 但是在白日,她还是第一次有如此体验。 凤眸中闪过喜色,这是不是意味着日后她在白日里也有等同于夜间的优势? 这么想着,云霁立时要求姐姐抽出长鞭任意抽一下。 云晓皱眉:“你发什么疯?” “姐姐你先别问,你按我说的做,完事我再告诉你。”云霁声音里透着兴奋。 云晓听她这么说,只得答应,按照她的要求朝虚空抽了好几下,一次比一次快,但云霁都不满意,提出要求:“你朝我身上抽打,怎么用力怎么来,怎么刁钻怎么打,而且速度要快。” “你没发烧吧?”这下,云晓怎么也不同意,云霁只得说出自己在试验眼力之事,再三请求,云晓才同意,挥鞭抽向她。 但云霁轻易化解,口中不满的嚷道:“速度不够快。” “姐,你这软绵绵的鞭子,是在逗我玩呢?” “姐,你刚刚是不是没吃饱饭,要不等明日你吃饱了咱再试?” 云霁接二连三的戏虐终于激起了云晓的火气,鞭稍一抖,低喝一声:“你小心喽!” 长鞭挥来,响起裂帛之声,凶煞之色迎面扑来,云霁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道华光,原本模糊的鞭影立时清晰起来,她挥出拳头击中一个节点,嘭的一声,鞭稍方向一转,从她眼前划过。 而这一瞬,她觉得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体内抽离,分外疲惫。 一击不成,云晓顺势反抽喝道:“再来!” 那长鞭仿若灵蛇一遍,叠影重重,云霁不管如何瞪大双眼,她都无法辨认鞭稍藏在哪道鞭影中,无奈之下,她只能凭着直觉抓去—— 啪!鞭稍已经抽打在她肩上,她的手抓了个空。 “妹妹你没事吧?”云晓心都漏跳了一拍,急忙收回长鞭,查看她的肩膀,衣衫破碎,一道鞭痕渗出血来。 “姐姐,不过半月你的鞭法就使得这么好,不继续上场将那些狂妄的家伙抽得人仰马翻可真是浪费啊。”云霁笑嘻嘻的打趣着,脸上不露半点痛苦之色。 云晓狠狠剜了她一眼,脱下她的衣物,快速帮她处理伤口,同时问道:“挨了这一鞭子,可是试出什么了?” “嗯,试验出来了。” “那还不快说?” 云晓不满,手一重,云霁立时呲牙咧嘴做痛苦状:“亲姐啊,你可轻点。好,我说,我这月华之眼一天就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必须在危机下才能使出。”她没说使用之后身体虚弱之事,免得姐姐担心。 云晓面上闪过一丝遗憾,是替云霁遗憾,但一瞬之后又笑起来,安慰道:“一次也不错,可当做杀手锏。” 云霁也笑了:“现在你放心了,我能保护自己,你安心去休息。”冲姐姐摆摆手,一边侧向里侧躺下去,“就算你不睡,我也要睡了,午安。” 午安?又是这丫头造出来的新词?云晓摇头,抓住她肩膀道:“你这丫头,伤口没处理好就想睡?” “不用处理,反正明天一早就好了。”云霁打着哈欠嘀咕一句,便闭上眼睡下,直让云晓没了脾气,趴在床上细心帮她包扎好伤口,又帮她拢好衣衫,才发现她真的睡着了,呼吸悠长。 “这丫头,今日怎么睡得这么快?”云晓脑海中闪过疑惑。 “咳咳——”这时,门外响起两道轻咳声,云晓没有理会,但下一刻咳嗽声提高了八度,云晓忍无可忍,打开房门,一见是苏旻,她立时出了门,在苏旻目光窥探进屋中那一瞬,反手关上房门。 “你还来干什么?”云晓后背抵着门,满脸警惕的瞪着他,声音很低,以免吵醒云霁。 没能看到云霁的身影,苏旻眼底闪过一丝失落,转眼对上云晓,立时如斗鸡眼一般:“我能来干什么?我是要你们姐妹澄清一下,我没对那丑丫头做什么。” 私闯女孩房间还不算做什么?云晓本想一口呛回去,但想到妹妹说苏旻人不坏,于是她忍了下来,只冷笑道:“你觉得我说的话有人听吗?或者说,他们敢跟我说话吗?” 直从云霁伤了苏若菁之后,她就如同瘟疫一般被远避着,而且她隐约听到有人准备在比斗时对她下手,她虽不惧,但是也怕受伤后她们姐妹的处境更加艰难,所以放弃了魁首之争。 苏旻被她的话噎住,而后一跺脚,一把拉住她往僻静处走。 “你干嘛?”云晓拍开他的手。 “跟你说件要紧事,你不听日后别后悔!”苏旻一副你不识好歹的表情,丢下这句话就大步朝不远处的古树走去。 云晓见他言之灼灼,又想到她们如今的处境,心下有些相信,转头朝房门看了一眼,才快步跟上苏旻的脚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古树下站定,云晓余光一直关注着房门,对着苏旻的语气不大好。 或许是苏旻这半月已经被这两姐妹弄得没脾气了,这次没有再与她对呛,清秀的脸上一片肃然,想要凑近云晓说什么,但见对方一脸嫌恶,他中途止住,压低声音道:“我听闻来年一开始,演武堂中,不管修为高低,都要分批去丛林历练,说是为了锻炼大家的实战能力。但以前可没有练皮期修者去丛林历练的先例,顶多带着练肉期的去见见血。” 云晓一听这话脸色就变了,苏旻露出一副“可算你还没有傻到底”的表情,朝四周瞅了一眼,确认四周没人,他凑上前声音压得更低:“我若是你,就立时收拾东西连夜离开,也好过被人丢到丛林里喂凶兽。” 说完,苏旻转身就走,独留下云晓一人站在古树下,神色变幻不定。##### 第83章你怎么还没走? 云霁迷迷糊糊中被姐姐拽起来,还想趴回去时,陡然听到“丛林历练”四个字,睡意一下子消散,抓住姐姐的手问道:“什么历练,姐你再说一遍,刚刚我没听清。” 云晓手被抓得有点疼,便以为云霁与她想到一块,再次将苏旻的原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而后脸色凝重的说道:“我赞同苏旻的建议,我们立时收拾东西离开。” “等等——”云霁拉住姐姐的手,拧着眉道,“你容我想想。” 此刻,云霁心底掀起了浪潮,文中提到,丛林历练,苏若雪的姐姐被凶兽咬断一条腿,自此之后再无法修炼,甚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 但是,文中明明说过这事是发生在苏若雪十三岁的时候,而她如今只有十岁,距离事件发生应该还有三年,而不是现在! 到底是因为她的介入让姐姐的劫难提前了,还是丛林历练提前,但劫难依然会发生在三年后? 云霁闭上了眼,努力回想书中情节,而后遗憾的发现,在这本以男主升级打怪泡妞为主的玄幻文,苏若雪的姐姐因为不是男主要泡的妞,对她的描写实在有限的很,就是这有限的描写还是出现在女主苏若雪的回忆中,因为在男主以天神之姿来拯救苏若雪之前,她的姐姐因为不想拖累她而离开了苏家,不知所踪,生死不知。 凤眸唰地睁开,目光坚毅,云霁双手握住姐姐的手,郑重地承诺:“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云晓一愣:“你搞错了,有事的是你,这件事明显是苏若菁针对你设下的陷阱,所以我们不能再留在苏家了。虽说现在或许有人盯着我们,但是计划周到一些也能顺利逃出去,实在不行,我去求苏旻帮忙……” “姐,你忘了我曾经说过的话了?”云霁打断她的话,盯着她的眼道,“我看到了,我三年内不会有事。” 云晓一愣,想起云霁奇特的预见异能,神色一缓,但随即又觉得不妥:“可是万一呢?而且阿娘说过,一旦预见,就可能让结果发生变化,我不能让你冒一点险。” “我们在苏家人眼皮子底下逃走才是真的冒险。”云霁一脸凝重,“或者他们就是想让我们顺利逃走,而后在城外利落解决。” 云晓的脸色唰的白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只能将之寄托于命运的庇护吗? 云霁见她脸色不好,忙笑着安抚道:“姐姐,你要往好处想,或者历练跟苏若菁的报复没有关系呢?就算有关系,到了复杂的丛林,咱们姐妹想要脱离苏家岂不是更方便?” 云晓似乎听进去了,沉默了好久,而后留下一句话后起身出门。 “我再去打探一下,你乖乖待着屋中不许出门。” …… “姐姐,还是你厉害!” 与云霁同时退出年考比斗的苏若菁,此时跳起来抱住苏若兰的胳膊,大声赞叹着,眼底全是对她这个姐姐的崇拜。 苏若兰脸上带着宠溺的无奈,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轻点她的小鼻子:“你呀,日后不许再这么不知轻重。还有,历练之事是为了让大家增强实战能力的,不是让你报复某个人的,免得又弄巧成拙,要知道在丛林中可不像家中的演武场,父亲可以随时出手救你。” 听到苏若兰提起某人,提到演武场那场让她颜面尽失的比斗,苏若菁捂住依然隐隐作痛的心口,小小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那丑八怪不知用了什么妖术,害得我被兽魂反噬,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我若是不报了这仇,我就不是苏家的女儿!” 苏若兰水眸中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讥讽,她这个妹妹若不是苏家的女儿,只怕早就死了。 不过,有这骄纵又废物的妹妹在,父亲只会更看中她,全力栽培她成为下一任家主。 不过,这个云霁能逃过她的追杀,又在兽魂袭击下活下来还击败了苏若菁,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苏若兰眉头紧皱,当日救走云霁的神秘兽车主人到底是谁?他与云霁到底是什么关系?云霁执意留在苏家又有什么目的? 难道云霁还想以七姑母女儿的身份争抢苏家的家主之位不成? 也不对,云霁没有改成苏姓,就无法参与苏家权利之争。但如果此举云霁故意迷惑众人,暗地蛰伏呢? 不行,她不能让那外姓之人阴谋得逞! 苏若兰双眸一眯,转向一脸骄纵的苏若菁,摸着她的头柔声细语的说道:“菁儿,你要记住我是你姐姐,有什么事都要记得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苏若菁闻言大喜:“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 …… 来年丛林历练的消息慢慢传遍了整个演武堂,有人摩拳擦掌,有人惶恐不安,有人在暗中设下阴谋,暗潮涌动中,年考终于结束。 年考中,齐山照例拿了第一,倒数第一,也不知其父费了多大劲他又一次留下,没有被赶出苏家。 云霁赢了两场,排在倒数第二,自然不会被赶走。 云晓连赢四场,虽没有争抢夺魁之战,但其实力还是让演武堂之人暗吃一惊,而且她来年的份例从最低的三等,提到二等。每月里,除了一瓶上等玉清丹外,还有三块元石。 至于云霁,照例是第三等,没有元石,连玉清丹也是中等的,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 年考结束第二日便是除夕,之后还有九日的假期,所以住在演武堂的人都返回自己家中,就连膳堂都停了,只留下云霁和云晓。 冬日料峭,灰蒙蒙的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飘飘洒洒。 膳堂里一个灶台上,正煮着一锅兔肉灵草汤,咕噜噜翻滚着气泡,香气四溢。 “丑丫头,你怎么还没走?” 这特有的嚣张的声音,云霁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苏旻,谢谢你来看我。”云霁转身,送上一个笑脸。##### 第84章没人能配得上你 “谁说我是来看你的?我是来赶你走的!”苏旻瞪着她,余光却禁不住飘向灶台上的汤。 云霁瞥见他的目光,忍住笑,一边拿碗盛汤,一边回道:“行,你不是来看我的,是来喝汤的。” 苏旻双眼一亮,却快速撇过脸去:“谁要喝你的汤?” 口气虽硬,但等到云霁把碗端到他眼前,袅袅热气混着香气钻入鼻中,他再也端不住,接过碗,在桌边坐下就吃起来。 等到喝下一滴汤,苏旻意犹未尽地放下碗,才发现那丑丫头就坐着桌子对面瞅着他。 灰纱覆面,浓重的刘海盖住一半眼眸,但那露出的那一半眼眸晶亮澄澈,他的心莫名跳了一下,但旋即唾弃,漂亮的眼睛长在丑丫头的脸上,真是白瞎了! 这么想着,语气就不太好:“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我告诉你,不要爱上我,因为我绝对不会娶你这丑丫头的!”他苏旻要娶的妻子,就算不如苏若兰那么美,也得差不多。 苏旻的自恋让云霁禁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手伸过去一把抓起空碗,惊得苏旻跳起来,握拳横于胸前:“我告诉你,别想打我第二次!” 云霁见他这一副防备的样子,噗嗤笑了,扬了扬空碗道:“这一碗汤就当我打你的赔罪,你喝也喝完了,可以走了。”说完不再理会他,走向灶台准备盛出锅里剩下的汤。 见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苏旻反倒愣了,而后大步走到她的身侧,从袖中掏出一个灰色的袋子一把塞到她手中,撇过脸硬邦邦的说道:“里面有些元石,你带上赶紧离开苏家。” 云霁愣了一下,手上的袋子鼓鼓囊囊的,应该有三四十块元石,她的心里升起一丝暖意,却坚定将袋子塞还给苏旻:“我不能要,我也没准备离开……” “你不离开难道想找死?”苏旻怒了,转回头瞪着云霁,“你知道苏家每年有多少人去了丛林就再也没有回来吗?难道你天真地相信那些人都是被凶兽杀死的?” 少年眼睛泛红,隐藏着泪意,云霁的心一下子软了,这一向嚣张的少年或许也有自己不愿提及的痛苦。 她的声音软了下来:“苏旻,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不走也不是我天真,而是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完,我不能走。” 苏旻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撇过脸去:“有什么事能重过自己的性命?” “是,这件事比我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云霁回道。 苏旻被她这句话震住,转头看着她,神色变幻,而后忽然将手中的袋子丢向她,恨恨地说道:“本公子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来没被退回来过!” 说完,大步离开,根本没有给云霁再拒绝的机会。 云晓踏入膳堂时,差点跟苏旻撞上,眉头一皱,正要开骂,苏旻已经化作一阵风走远了。 云晓狐疑地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头问云霁:“那小子来干嘛?” “喏,他来送这个,”云霁无奈地扬了扬手中的袋子,“他劝我赶紧离开苏家,这是他给我的路费,但被我拒绝了,所以气冲冲地走了。”她没准备将她与苏旻之间的谈话告诉姐姐,就只能说是他被自己气走,原谅她撒一个小谎。 云晓的关注点明显不一样,惊愕的瞪着她手中的袋子:“他居然给你送路费,他不会喜欢上你了吧?不行,那小子脾气太坏,我不同意……” 眼见姐姐越说越离谱,云霁连忙打断她:“停!苏旻说他绝对不会娶我这丑丫头的。” 云晓一愣,而后怒气上涌:“他叫你丑丫头?你哪里……”话说一半,她忽然醒悟过来,将剩下的话咽回去,恨恨地说道,“男人都是看脸的肤浅动物。” 云霁噗嗤笑了:“姐姐,苏旻顶多算少年,离男人还远着呢。” “三岁看到老,何况他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都可以定亲了!” “好吧,他肤浅,但你妹妹我才十岁,而且我就算十八也没准备嫁人。” 云晓愣了一下,皱着眉兀自说道:“没人能配得上我妹妹。” 好吧,她认证过了,姐姐的思维跟她不在一条直线上。 云霁默然,转身盛汤,一边说道:“今天是除夕,只有兔肉灵草汤,你别挑剔。” “我想起来了,四年前丛林里遇到那小公子不错,能配得上我妹妹,等离开苏家,我们去找他吧!”云晓两眼发亮,兴致勃勃地拉着她说道。 羿?那就是一个小屁孩! 云霁无语摇头,将一碗汤直接塞到姐姐手中:“喝汤吧,再不喝就凉了。” 云晓见她这冷淡的反应,终于放弃了这一话题,捧着汤碗喝了一大口。 云霁望着眼前的汤,汤中忽然映出一张脸,漆黑点墨的眼,高挺的鼻,粉色的唇紧紧抿着,一脸倔强的神情。 “怎么想起这小屁孩了?”云霁失笑,将汤勺往里一搅,那张脸顿时消失。 …… 高山,悬崖,瀑布从云雾中直泻而下,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 瀑布之下,石头光滑可鉴,而这块石头放置瀑布之下不超过一年,由此可见瀑布的冲击力有多大。 但更要人惊叹的是,这块石头上有两个凹陷的脚印,人的脚印。 一个身影出现在瀑布前,脱下外袍,几个跳跃,就准备的落在石块上的一对脚印上,大小分毫不错。 轰!从天而降的瀑布携着千钧之力兜头砸下,那身影只轻晃了一下便稳准身形,而后伸出手臂开始打拳,动作稳健而有力,氤氲在水汽中的天地元气随着他的动作,随着他的呼吸,渗入他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皮层之下,而后被瀑布重力之下,渗入进血肉之中,汇入如溪流一般的真元中,流转全身…… 瀑布倾泻不息,太阳从东面坠向西面,夕阳给瀑布染上一片霞光,一个青衣男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单腿跪立在瀑布前。 瀑布中的人影越水而出,落在青衣男子身前。##### 第85章寻衅 越水而出之人不过十二岁,但身形修长,神情冷峻,让人不自觉的忽略他的年纪。 夕阳之下,赤裸的上身水滴流淌,几近透明的肌肤在霞光下折射出一层光晕,冠玉一般的脸上一双眼眸漆黑如墨,目光落在身前跪立的青衣男子身上:“起来回复。” 语气淡漠,音色却极为动听,仿若水涧青石一般。 青衣男子依言起身,脸上带着一丝愧疚:“回少主,属下追查到苍乌森林外的乐源镇,他们在那停留了两年,但随后不知所踪,无迹可寻。” 少年闻言眸光一暗,越过青年男子肩膀看向远处连绵的群山,只是目光却没有焦点,似在回忆着什么。 “少主,还要追查下去吗?”青衣男子见他久久不语,小心翼翼的探问。 “查。”少年收回目光,从一旁拿起衣袍套上,转身就走。 青衣男子刚应诺,就看到少年行走的方向是明焱山,忙紧走两步追上,提醒道:“少主,今日是除夕,宫中……” 但他话未说完,少年头也不回的打断他:“你回去告诉他,我今日闭关。” 青衣男子脚步一顿,惊愕地望着少年的身影没入山林。 …… 过年总是热闹的,苏宅之中灯笼高挂,人声鼎沸,唯有演武堂中静悄悄的,唯有一轮清冷的月亮陪伴。 一连数日喝下云霁熬制的灵草汤,云晓皮层之中真元翻滚,她回到屋中,开始冲击练肉期。 云霁守护在她身侧,一边思索着自身的问题。 练力期也称练皮期,便是真元凝聚在体表皮层,而要达到圆满,便需真元贯穿全身皮层。 云霁查看自身,全身皮层都流转着一层薄薄的真元,与姐姐的状态一致,但是她却没有半点突破的迹象,而且隐隐察觉到自己距离突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问题出在哪? 月光透过窗棂洒落身上,云霁转头看着挂着窗边的银月,唇角缓缓弯起。 月阴之体,或许就是她无法跟普通修者一般晋级的原因。 这样也好,不然之前还是小老太,半年之后就跨入练肉期,会把苏家某些吓坏的,于她日后悄无声息离开的计划不符。 翌日破晓之时,云晓成功晋级练肉期,还未来得及喜悦,就被自己身上覆盖的油污惊住,大叫着将云霁赶出去,噗通跳入后者一早给她准备好的浴桶中,热气升腾。 云霁站在门口,提醒道:“冬日天凉,不要洗太久。” “知道啦,你赶紧离远点,不要被臭气熏着。” 云霁失笑,对着房门故意道:“已经被熏了一晚上了,不差这一时半会。” 屋内传来云晓气恼的尖叫,云霁笑着走开,去膳堂准备吃食。 这时,演武堂的院门从外打开,陆续有人进来,看到云霁就远远避开,如同避瘟疫一般。 云霁恍然,假期已经结束,今日是新年入学之日,历练……也要开始了。 “哼,这丫头还这么横,等到历练看她怎么死。”一个明显不善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但愿我不要跟她分在一组,不然就危险了。”另一人的声音透着一丝担忧。 “你怕什么,危险的事情有人顶着,你去看戏就好了。”最初的声音又道。 “不要,我不想看戏,也不想被人当枪……” 云霁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前往膳堂,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 “丑丫头,”一个身影忽然蹿到她身前,挑着眉,满脸的嫌弃,“没人跟你这倒霉鬼组队,我就勉为其难带上你。” 云霁脚步一顿,望着眼前抬着下巴斜睨着自己的少年,心中有一口气被堵住,但旋即决定不跟小孩一般计较,只问他:“历练是自由组队吗?” 苏旻被她问得一愣,高抬的下巴不自禁的低了下来:“应该是吧?” 云霁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拨开他继续前行:“等你问明了再来找我要感谢。” 等她绕过自己,苏旻才反应过来,追上去:“就算不是自由组队,我也能说服七叔祖让他同意我跟你一组,所以你这感谢我要定了。” 云霁这次连白眼都不给他一眼,苏旻也没有生气,而是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眼巴巴地瞅着她手中捧着的食材:“我一早来找你说这事,还没吃早饭,能不能……” “食材不够。”云霁捋下他的手。 “我吃得很少的,就一口!”苏旻契而不舍,垂涎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手中的食材,有米,有灵草,应该是做粥吧。 云霁侧头看着围着她转的少年,如同一只摇着尾巴讨好主人的小狗,想到这情景,她禁不住笑了起来,心中暗忖,苏旻这小子虽然说话欠揍了点,但其实是一个性子单纯的吃货。 见她眼底露出笑意,苏旻立时明白有戏,他高兴地一把抢过她手中的食材,殷勤地说道:“东西我拿着,动作快点,我都快饿死了。” 两刻钟后,灵草粥熬制好了,苏旻一个人占了半锅,如饿死鬼一般的喝着,云霁摇头失笑,端着剩下的半锅出了膳堂,苏旻都没有察觉。 还未回到北面小屋,就看到房门前围拢了人,隐约传出姐姐的声音,云霁立时加快了步伐。 “整个演武堂就你这屋子只住了两人,怎么就不能再住进一人?”倪震的声音透着鄙夷,“还是说你真把自己当做苏家嫡系小姐了?” 云晓反唇相讥:“我若是苏家嫡系小姐还会住在这狭小的屋子里?整个屋子除了摆下两张床外,只剩下不到半丈的过道,你若是能摆下第三张床,我便不拦住这位岳姑娘住进来。” 倪震毫不客气的说道:“不用第三张床,你与云霁是亲姐妹,挤一张床就好了,另一张床就给岳琴。” “霓主管,我,我还是不要……” 一个娇柔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在争锋相对的声音中插了进来。 云霁一把拨开围在外面的人,就看到被自家姐姐被气得满脸通红,还未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打湿了衣袍,而倪震一脸得意,其旁站着一个怯弱的姑娘,一对上她的眼睛,就好似被惊吓住一般,伸手拉住了倪震的袖子寻求庇护。##### 第86章打脸 十一二岁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镶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眼中含着泪珠,如同一朵小白莲一般。 男人,不管年老年少,果然都是怜惜小白莲的,瞪向云霁的目光恶狠狠的,如要吃了她一般。 云霁只觉得好笑,不等这些怜惜弱小的男人指责出口,开口问倪震:“演武堂是否有规定,一旦有谁晋升练肉期,便可享有单独的房间?” 倪震上下打量云霁,冲到嗓子眼中的呵斥转化为一声冷笑:“你莫不是想说你不日就可晋升练肉期?” 此言一出,顿时引发一阵哄笑声。 “霓主管,要不你给她一月时间,看她能不能跟当初举起百斤磐石一般晋升练肉期?”一少年笑嘻嘻建议道。 倪震闻言心中一动,盯住云霁道:“给你一月时间,若是你能晋升练肉期,这间屋子就归你,但是你若不能,就立即给我滚出演武堂!” 云霁冷笑:“一个月后我不过十岁,就要晋升练肉期,否则就要被赶出演武堂,按你这要求,我看演武堂没一人能留下。” 这话一落,便是有心偏帮的众人都觉得倪震此举有些过分,纷纷将目光转向倪震。 众目睽睽之下,倪震又气又恨,气自己被抓住了话柄,恨云霁牙尖嘴利,手指着她一个“你”字刚出口,云霁已经走到姐姐身旁,疑惑地问道:“姐姐,你没有告诉霓主管,你已经晋升练肉期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傻了。 云晓晋级练肉期了? 十二岁的练肉期? 苏家最天才的苏若兰,也不过在十二岁时晋级练肉期,难道云晓与苏若兰齐肩? 倪震觉得自己的手指在发颤,他上下打量着云晓,惊愕的发现她的气息较年前确实增强不少。 但是,前一刻,他敲开门,云晓明明没有这么强盛的气息,难道她故意收敛了气息,挖了一个坑等自己跳进去? 一定是这样! 云家姐妹一个比一个卑鄙! 倪震气得双眼泛红,阴鸷的目光扫过云晓和云霁,忽然发出两声诡异的笑声,甩袖就走。 四周之人被倪震的诡异笑声惊醒,纷纷让出一条道,却没有跟随他一道离开,而是望着云晓,欲言又止,欲靠近又不敢迈步,毕竟刚刚他们还是倪震的帮凶。 小白莲却是第一个迈出步的,巴掌大的小脸上漾开崇拜的红晕,望着云晓道:“姐姐,你太厉害了,我……” 嘭!房门被砸上,将小白莲未出口的话砸了回去,顿时,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漾开水雾,可惜,这次没有得到众人怜惜的目光,反倒生出几分庆幸来。 嘿嘿,幸好自己刚刚没有上前自讨没趣。不过,日后得想法跟云氏姐妹修复关系,就算不能成为朋友,至少不能交恶。 龙血大陆,强者为尊,这样的规则烙印在修者血脉之中,所以得知云晓惊人的天赋,众人立时转变了态度。 而且,他们隐隐觉得,没有苏家倾力栽培的云晓,或许比苏若兰的天赋更加惊人。 只是,家主,或者说苏若兰,会让这样一个天才崛起吗? 众人目光闪烁,纷纷离开,独留下小白莲面对那一扇紧闭的房门,脸色沉了下来,那双眼睛里哪还有什么水雾,唯有暗芒翻滚。 一转身,却又换上一副怯弱的样子,低着头快步离开。 屋内,云霁一脸歉意:“将你推到风头浪尖上,对不起。” “傻丫头,什么对不起?”云晓哑然失笑,接过她手中的食盒,“我本没想隐瞒,而且这事也瞒不住,只是那倪震一来就挑衅,都没想过事先查探一下,活该他吃瘪。” 说到这,云晓满脸笑容,凑到她面前贼兮兮的说道:“咱们习练的霸天决只是练力功法,而苏家有藏经阁,据说有从练力期一直到煅骨期的功法,演武堂弟子一到练肉期,就可根据天赋进阁选取功法秘技。” 云霁笑了,是啊,她怎么忘了功法之事了,将姐姐晋级之事宣扬出去,固然惹来注目,但也是有好处的,这注目能让姐姐进藏经阁选取功法,也能让暗藏阴谋之人不敢明目张胆下手。 果然,不过一刻钟,云晓晋级练肉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苏家。 苏若兰将手中的玉钗生生碾碎,面上一片狰狞,吓得前来禀报消息的小白莲噗通跪倒在地。 家主苏策脸上的肉抽动了几下,双眼望着某个方向,口中喃喃说着什么,但侍立在其后的刑三除了听到一声“七姐”外,什么也没有听清。 七叔祖苏洵听到这消息正在喝茶,手中茶盅嘭的摔落在地,他站起来朝禀报消息之人招了招手,但旋即又挥开,自言自语道:“还是我亲自走一趟。” 等到苏洵找上门时,姐妹俩刚好喝完粥,望着突然出现的七叔祖,云霁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朝他行过礼后,便准备离开,但姐姐拉住了她的手。 苏洵扫过姐妹俩相连的手,朝云霁微微颔首:“你也留下。” 云霁闻言一怔,抬眸看向苏洵清癯的脸,而苏洵此时所有心神都放在姐姐身上,他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腕,一丝真元探入,眼中的光越来越亮。 “你可愿意拜我为师?”放开云晓的手,苏洵没有任何征兆地投下一颗炸弹。 姐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犹豫。 “你不愿意?”苏洵开口,打断二人的对视。 苏洵的问话让云晓瞬间做出了决定,她迎上他殷切的目光,斩钉截铁的回道:“多谢七叔祖的好意。” 云霁探出手,但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苏洵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拒绝,眉头一皱,盯住云晓问道:“为什么?” “这里不是我们的家。”云晓没有半点迟疑的回道,直让苏洵沉了脸。 任谁听到养在自家的孩子没有把这里当做家,心中都会生出恼怒,苏洵压住心中的不快,温声道:“你们的母亲是苏家之人,你们既然回到苏家,便可改回母姓,入苏家族谱,这里便是你们的家,而家里也会用最好的资源栽培你……”说到这,苏洵的目光扫向云霁,“和云霁。” 好吧,自己是姐姐的附属品,云霁心中腹诽,对七叔祖最后一丝好感消失。 他要教导云晓,也不过是看中云晓的天赋,而她天赋不显,便只是附带品,本质上,他与苏策是一样的,心中唯有苏家的利益,他唯一与苏策不同的便是他的直系子孙没有与她们姐妹交恶。 不过,他身为苏家掌权者之一,以苏家为重无可厚非,是她奢求了。##### 第87章历练名单 演武堂弟子,看见七叔祖满面春风的进了北面的屋子,正琢磨着云家姐妹是不是要直上青云了,片刻后又见七叔祖沉着脸出来,让整个演武堂上空笼罩一层阴云。 很快到了辰时,所有人聚集到了演武场中,包括嫡系子弟。 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云氏姐妹,但见大的跟往常一般冷着一张脸,小的白纱覆面根本瞧不见神情。 苏旻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云霁,吸引她的注意力后,压低声音问道:“听说你们惹得七叔祖生气了?” 云霁瞥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心中却明白,七叔祖并没有将姐姐拒拜他为师的事情宣扬出去,想来也是,如此丢脸之事,对方不可能宣扬。 原本,云晓可以假意答应下来,日后她们姐妹的待遇、享用的资源将远甚从前,但云晓直接拒绝,除了天性耿直外,也是因着对七叔祖一丝感激,毕竟他是演武堂唯一对她们姐妹的公正之人,云晓不愿骗他。 不过,接下来的日子,就算七叔祖不因此事而苛待她们,她们怕也不好过,因为演武堂几乎都是见风使舵之人。 “丑丫头,七叔祖是演武堂最公正之人,你们若是做了什么错事,赶紧去认个错,不然这次历练就够你们受……” 话未说完,演武堂的主管们拥簇着苏洵过来了,苏旻忙将没有说完的话咽回去,随着众人一道躬身行礼。 苏洵扫过众人,目光在云晓和云霁低垂的发顶停留一瞬,而后转开,双手一抬:“都起身吧。”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起身,云霁听到一阵呼气声,显然众人刚刚都感觉到从苏洵身上散发的莫大威压,而她自己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隐隐察觉,苏洵的功力怕是比苏策更强。 “不管你们来自哪里,进了演武堂,就是苏家子弟。”苏洵声音低沉,却仿若在人心中敲响,“苏家子弟,除了比斗场上,不得内斗,不得自相残杀,否则一经查出,严惩不贷!” 云霁嘴角扬起一抹讥讽,漂亮话谁都会说,但是她之前外出受伤,苏若菁比斗之时释放兽魂伤她,也不见这位公正的七叔祖对谁严惩不贷。 苏洵接下来的话她没有细听,只最后一段提起了她的兴致。 “……至下月起,演武堂中不管修为,每次派出十人历练,由族中后天中期修者陪同。” 就算历练之事年前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但是此时从苏洵口中传出,便意味着此事不可更改,演武场中顿时一片哗然。 “请问七叔祖,可以自由组队吗?”苏旻第一个跳出来问道。 苏洵扫了他一眼:“每次历练队伍由主管分配,不可随意更改。” 苏旻有些着急:“组队名单已经出来了吗?” 苏洵没有作答,目光扫向倪震,倪震立时上前,高声宣布道:“下月第一批历练名单如下,苏月、苏浚……” 一个个名字落下,人群中发出一阵哀嚎,及至第七个名字落下,倪震忽然将目光扫向云霁,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云霁,齐山,岳熙。” 云霁眉头一皱,前面七人不说,后面两人明显是针对她的,苏若兰就这么沉不住气吗? “我申请第一批历练。”云晓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我也申请第一批,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历练!”苏旻紧接着喊道,满脸的兴奋,好似真的迫不及待一般。 “苏旻,云晓,你们刚刚没听到七叔祖的话吗?历练组队不可随意更改。”倪震立时张口驳斥,而目光意有所指的看向云霁,眼底闪过得意。 “怎么说是随意更改呢?”苏旻笑嘻嘻的回道,“我已经给出理由了。” “云霁是我妹妹,我不会让她单独去历练。”云晓声音铿锵有力。 云霁不奇怪姐姐的选择,也没准备反对,因为她不能让姐姐落单,但是苏旻接连要求与她组队,却是让她吃了一惊。 不过,对方既然早有准备,怕是不会让她如愿。 果然,倪震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苏洵,转脸呵斥道:“云晓,大家都是苏家子弟,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质疑族中有人在历练时对你妹妹不利,还是质疑族中长辈不能护住你妹妹?” 眼见姐姐要出言争执,云霁拉住了她的手,冲她摇头。 “苏旻,你第二批历练,不过是多等一个月的事,就不要再添麻烦了。”倪震对待苏旻的态度明显要好很多。 云霁也冲苏旻摇头,他终于没有再出声。 而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却变了味,众人窃窃私语。 “苏旻不会真的看上那丑丫头了吧?” “看这情形,八九不离十。” 众人声音虽轻,但云霁耳聪目明,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暗自摇头,苏旻分明是怕她喂了凶兽后,没人再给他做灵草汤。 很快,新年的第一场训话结束,而姐姐被一名主管唤走,说是领她去藏经阁挑选功法,顿时惹来一片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等到姐姐身影消失后,那些目光便转移到她的身上,而她仿若未觉,自朝北面小屋而去。 众人想要去套近乎,但想到苏洵刚刚那意味不明的态度,他们迟疑了。 “霁表妹——” 苏若兰拦在她身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目光柔柔地看着她,云霁双眼一眯,声音淡漠:“兰小姐有什么事?” 她淡漠疏离的态度好似一点也没有影响到苏若兰,对方依然亲亲热热的说道:“表妹若是不习惯唤我表姐,就叫我名字若兰。” 云霁不语,只盯着她,苏若兰似乎明白无法拉近双方距离,便改变态度,直接说明来意:“我是来替菁儿向表妹道歉的,比斗之时,她违规使用兽魂,伤了表妹,但因为菁儿被兽魂反噬受了重创至今未能痊愈,我一直照看她,所以年前没能抽出时间看望表妹,也没能来道歉,还请你见谅。”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只鼓胀的袋子第给云霁:“袋中是一些元石,还请表妹收下,原谅菁儿的无心之失。”##### 第88章许诺 苏若兰向来是众人关注的中心,而云霁因为有一个天才姐姐也备受瞩目,此刻二人的交谈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看到天子骄子的兰小姐替妹致歉,而对方却一副冷冰冰的态度,激起了众少年的一致愤慨,不过,鉴于对方有一个天才姐姐,他们愤恨的目光将以往要隐晦许多。 云霁却只觉得好笑,她望着苏若兰,忽然倾身贴近对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对方眼瞳猛然一缩,而她笑着扯过对方手中的袋子,转身就走,动作干净利落。 一名少女靠近苏若兰,愤愤不平的说道:“兰姐姐,你对那丑丫头也太好了……” “闭嘴!”苏若兰扭头一吼,眼底闪过的凶光吓得少女倒退,脸上血色唰地落下。 苏若兰忽然醒悟过来,伸手去拉少女,却吓得少女慌忙躲开,苏洛兰脸色一僵,转瞬收敛好情绪,柔声安抚道:“霓妹妹,姐姐刚刚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因为对打断才出声呵斥,还请霓妹妹千万要原谅姐姐这一回。” 少女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相信了她的话,连连摆手道:“不敢受兰姐姐的道歉,是霓儿不该打扰兰姐姐……霓儿还有事,就先走了。” 少女说完,急匆匆离开,让一众人若有所思。 大家都不是傻子,苏若兰刚刚的解释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都在疑虑,那丑丫头刚刚到底对苏若兰说了什么,让她如此失控? 苏若兰此时顾不上众人异样的目光,急匆匆走出演武堂,耳边却不断回响云霁说过的话。 “兰小姐,我就当你是在为那日街市上的袭杀致歉,而我接受了,希望大家日后相安无事。” 可恶,云霁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事是她做的? 难道有人泄密? 又是谁泄的密? 若是让她查出来,定然将他碎尸万段! 就在苏若兰愤怒地寻找泄密之人时,云霁关上房门,打开那只鼓胀的袋子,往床上一倒,晶莹的元石滚落一床,足足有五十颗,云霁顿时笑弯了眼。 历练在即,她正好可以拿这些白得的元石买一件武器。 至于苏若兰……她那句“希望大家日后相安无事”是真心的,只要对方日后不来招惹她,为了姐姐那场劫难不生出别的变数,她愿意与她就此恩怨两消。 “丑丫头开门!” 房门被拍得嘭嘭作响,云霁忙起身打开门,让苏旻进门,在其开口前,将他之前送她的灰色袋子连同元石一块塞给他。 苏旻一怔,而后怒目瞪向她:“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云霁侧开身体,指着洒落在床上的元石道:“你看,那位兰小姐赔罪送来的元石,足有五十颗,我现在不缺元石了,所以你现在可以安心收回你的元石。” 苏旻顺着她的指示扫了床上一眼,想了想,他收起灰色袋子,嘱咐道:“你什么时候却元石就找我。”说完这话,又瞪眼道,“你刚刚为何不让我跟你一组?” 云霁扶额,是她不让吗?分明是倪震与苏洵不许,她只是不想他做无用功所以才拦阻他的。 不过,这番话跟这公子哥说了也没用,她干脆不理,走到床边,将元石一颗颗收起来。 “我想到办法了!”苏旻忽然大叫一声,凑到她身前得意的说道,“到时我偷偷跟上你们,到了丛林他们总不会不管我。” 云霁手一顿,转头冷冷的道:“我会你偷跟之事告诉领队。” 苏旻顿时怒了:“丑丫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若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偷偷摸摸……” “但我不需要。”云霁直起身盯着他,“若是有人对付我,你去了也帮不上忙,若没人对付我,你去了也没用。” 苏旻眉头一拧:“怎么会没用,我寸步不离跟着你,他们行事总会有顾忌……” “有你在,我想逃都得多一个拖累,到时你会害死我。”云霁声音透着冷漠。 苏旻闻言勃然大怒:“说到底你不相信我,那你去送死吧,我若再管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苏旻气冲冲离开,被大力拉开的房门撞在墙壁上,嘭的一声,房门碎了一个角。 四周窥探的目光顿时缩了回去,但窃窃私语声却传入云霁耳中。 “看把她狂的,不过是她姐姐晋升练肉期,又不是她,一日之内竟然接连得罪了七叔祖、兰小姐和苏旻,等到历练时看她有什么好果子吃。” “嘘,声音小点,不要被她听到。” 云霁摇头,就是因为处境危险,所以才不要苏旻牵连进来,因为她这个炮灰女主还没到领饭盒之时,自然不会轻易挂掉,但是身为书中都没有冒泡的苏旻,那就很难说了。 所以,她宁愿与苏旻翻脸,也不愿他因自己而丧命。 傍晚时分,去藏经阁选取功法的云晓终于返回演武堂,一眼看到缺了一个角的房门,得知是苏敏撞坏的,气得她要冲出去找苏旻算账,云霁费了好大的力才将她拉住。 “我们一定要离开苏家吗?”找了一块木头将房门修好后,云晓忽然开口问道。 云霁将目光从《千山玄功》上收回,抬眸问道:“是不是七叔祖许诺了什么?” 云晓闪烁的目光一下子凝住,她笑了起来:“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云霁不语,只用眼神示意她快说。 “七叔祖没有出面,吴主管转达了他的意思。若是我们姐妹答应改成苏姓,他会将我们并入嫡支,全力栽培我们,”云晓眼中闪过一丝激动,抓住她的手道,“妹妹天赋比我厉害,有七叔祖庇护,苏若兰他们就不敢欺负我们,等到日后你晋升后天后期,这族长之位也是……” 云霁伸手打断她的话,认真的说道:“姐姐,三年之后我必然离开苏家,姐姐若是想留在苏家,我会全力助你夺得家主之位。” 云晓愣住:“为什么?” 为什么? 云霁暗自苦笑,七叔祖描绘的前景很好,但是等到三年之后,便是苏若雪也就是自己,与男主在苏家相见之时,双方一见钟情,男主开始了萝莉养成……##### 第89章被放弃之人 想想就全身发寒,云霁甩开幻想,为了自身安危着想,她是一定要离开苏家的! 不过,等到她解了姐姐的劫难,将姐姐留在苏家,或许比跟着她一道去别处闯荡更安全。 七叔祖,虽然功力不弱于苏策,但是其嫡系后辈无一人天赋突出,所以才会费尽心思施恩于姐姐,培养姐姐。而有他的庇护,姐姐一定能苏家站稳脚跟,甚至夺取家主之位。 至于她们与苏策可能存在的仇怨,等到姐姐夺得家主之位,自然可以与苏策了结。 思虑一定,云霁面色一肃,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姐姐,我命中有一劫,三年后必须离开苏家,”云霁伸手拦住她开口,继续道,“等我解了劫难,我便会回苏家跟你相聚,所以,你要拜在七叔祖门下,阿娘若是知道这事,她也一定会开心的。” “不,阿娘不会开心,因为她要我陪着你。”云晓语气坚定,“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三年后离开苏家,我也会离开。” 姐妹俩谁也劝服不了谁,最后只得搁置下来,而七叔祖也没有来催问云晓的答复。 新年的第一个月,是演武堂授课之月,除了教授修炼之法,还教授了一套拳法、剑法、枪法和鞭法,虽是大路货级别,但是于云霁这种没人开小灶的子弟,还是很有助益的。 云霁对枪情有独钟,但演武堂中只有木制的长枪,于是她用掉了苏若兰送来的五十元石,去街市繁华地段买了一杆三尺长的银枪。 枪身是铁精所铸,一片银亮,枪头却是取自鹤嘴兽的长嘴,晶莹剔透,看着如同晶石一般,却异常坚韧和锋锐,只要力道足够,裂石碎土不在话下。 云霁对银枪爱不释手。 转眼一月过去,云霁掌握枪法的基本动作,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动作虽基本,但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泼水不入,四周习枪之人纷纷避让,生怕被她一枪划破胸膛。 由此,演武堂弟子也终于对她正视起来,身为天才的妹妹,她似乎也不差。 不过,那也得等她活着从丛林中回来再论。 历练之日如期而至,云霁已经劝服姐姐留在演武堂,并叮嘱她在她回来之前,一定不能踏出演武堂。 龙血大陆,人类居住的城池村落,皆是从较为平坦的丛林中开拓出来,即便统治者们不断开疆拓土,依然有百分之七十的地方被丛林群山险地覆盖,而淮阴城便是因为临近淮阴丛林而命名。 淮阴丛林,贯穿一巨大河流,潮湿而阴冷,阳光透过撑天大树的缝隙落下几缕,照在人身上也不觉温暖,反倒衬得更加寒冷。 丛林中,凶兽横行,危险重重,单人行走其中,最易受到凶兽袭击,所以,一般进林之人,除了一些艺高人胆大的之外,大多都是成群结伴进入。 云霁还准备安安稳稳地完成历练,完完整整地返回苏家,所以她笼了笼了褐色兽皮围领,紧跟上前面之人的脚步。 这一次历练,除了演武堂的十人,另派了三名后天中期的修者,行走之时,这三人中一人在前,两人断后,将他们这些历练者护卫在中间。 也不知有意无意,这十名历练者全是炼皮期的孩子,年纪最大者不超过十五,最小的就是云霁,年十岁。 这样的队伍,一旦危险降临,三名护卫确定能护住十只小菜鸟? 云霁扫了一眼夹在她前后的齐山和小白莲岳熙,禁不住好笑,就算想对付她,也不要这么明显啊! 不过,这两人还不放在她眼中,她正真在意的是丛林的危险。 与其他历练者或惊奇或惧怕的目光不过,云霁警惕的目光不断在周围树木中的阴暗之地扫过,手掌紧紧握住银色长枪,随时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而她这副神态分明与三名护卫一致,引得断后的两名护卫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赞赏,还有不忍。 来之前,他们就得到了命令,一旦遇到难以应付的危险,就将修为最弱者抛弃,虽然没有明言,但年纪最小且每次测试只能举起百斤磐石的云霁,无疑是最弱者。 这丛林中,难以应付的危险,随时有可能发生,他们几乎可以预见,没有他们的护卫,眼前这瘦弱的丫头就算再警惕,也难逃葬身兽口的命运。 不过,他们只是苏家依附者,为了自己的前途,主家的命令是不可能违背的。 很快,这样的机会来了。 一场小规模的凶兽袭击,冲击着这刚刚进入丛林的菜鸟们。 袭击者是五只一阶凶兽,名为碧冰蛇,此蛇在淮阴丛林极为常见,属性为冰,冰中孕寒毒,中毒者一个时辰内若未救治,则被被寒毒冻僵体内血液,及至死亡。 碧冰蛇又因身体颜色与碧草绿叶相近,极善隐藏,且袭击速度极快,是丛林狩猎者最难对付的凶兽之一。 五头一阶凶兽碧冰蛇,隐藏在树叶之中,趁着下方之人不备,宛若闪电一般袭击而下,等到护卫之人大喝“小心”之时,已经有五人被碧冰蛇咬中,寒毒侵入,五名少年少女脸色惨白如冰雕,嘭的摔倒在地。 “蛇啊!” “救命啊!” 这一变故,惊得幸存的菜鸟们失声惊叫,惶恐逃窜,让救援的护卫者反倒无法施展手脚,嘭嘭两声,又有两人被蛇击中,护卫者又气又恼,真是不怕对方强大,就怕猪队友! 就在这一片惊乱中,一道银光闪过,一条食指粗细的碧冰蛇被击飞,方向正是前头的护卫者,那护卫者一喜,手中长剑一挥,鲜血洒落,碧冰蛇断成两截。 有了开始,接下来就顺利多了,不过片刻,剩下四条碧冰蛇都被三名护卫者杀死,但是历练者却少了两个。 领队者是一个中年汉子,名唤王乾,吩咐同伴去找回跑散的历练者后,目光扫向原地唯一站着的历练者。##### 第90章杀鸡儆猴 兽皮裹身,面纱蒙面,一双眼眸低垂,几乎没有存在感,但她手持一根银枪,枪头上一滴鲜血流淌而下,他记得就是这杆枪将一条碧冰蛇击飞在他身前,他也记得这孩子就是他们得到命令要放弃之人。 但是,眼前这一切多么讽刺,他们要保护之人除了中毒倒地就是逃窜失散,唯有被放弃之人不惊不慌,且协助他们杀敌。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灼热,那孩子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浓密刘海遮盖下的眼眸一片清亮,王乾心中一动,从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抛给她,吩咐道:“这是碧冰蛇毒的解药,你逐一喂给他们七人。” 云霁抓住飞来的瓷瓶,感受到他释放的善意,便冲他点点头,利落地取出丹药,俯身喂给同伴,当她最后停留在齐山身前时,对上齐山不能转动的眼睛,禁不住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明显吓坏了齐山,其瞳孔缩小,透着惊惧,而她毫不客气地钳住他的下巴,用力一掰,直接卸掉了他的下巴,才将解毒丹塞入他嘴中,然后往他下巴一拍,咔哧一声,下巴复原,却留下两块青紫的手印。 在她喂服解药的整个过程中,王乾没有回头看一眼,只将散落的碧冰蛇收敛起来,破肚取胆,动作干脆利落,手上不沾一滴血。 碧冰蛇的蛇胆可炼制寒毒解药,每只蛇胆价值一块元石。云霁有些艳羡地看了一眼,但她知道他们身为历练者是没有资格分享战利品的。 将所有蛇胆放入特质的瓶子里,王乾起身,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护好自己,跟紧队伍。” 王乾说完就转开视线,云霁愣住,他这是提醒她吗? 不等她想明白,解毒丹起效,地上躺尸的菜鸟们呻吟着爬起身,另两名护卫也带回了逃散的两名菜鸟,其中就有小白莲岳熙。 云霁双眼一眯,犀利的目光射向岳熙,后者目光一缩,躲在护卫者身后。 就在碧冰蛇袭来之时,岳熙为了躲避碧冰蛇将她推了出去,若不是如此,她根本就不准备动手,王乾也就不会发现她的真实实力。 果然,白莲花比食人花更让人厌恶。 “我们要在丛林呆上一个月,若是一遇到危险就如刚刚那般惊慌失措,那你们不如乘早结束历练离开丛林。”王乾声色俱厉,唬得菜鸟们静若寒蝉。 齐山扫了眼云霁,身体抖了抖,抬手问道:“王领队,我,我想结束历练,能不能让人护送我离开丛林?” 此言一出,其他菜鸟也蠢蠢欲动,期盼地目光看向王乾。 “我们三人接受到的命令是……”王乾顿住,目光扫过众人,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容,“一个月后带着活着的历练者出离开丛林,但不包括中途退出的,也不包括中途死在丛林的。” 这一瞬,齐山连同其他菜鸟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岳熙抓住身侧护卫者的袖子,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大眼满是惊恐。 “我想,你们现在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王乾扫过菜鸟们惨白的脸,手指一旁做背景图的云霁,“从现在开始,你们要跟她学习,跟她学如何查看四周环境,如何处乱不惊,如何应对杀敌。” 目光齐刷刷射过来,云霁禁不住抬眸看向王乾,这人什么意思啊,给她吸引仇恨吗? 真是躺着也中枪。 不过,他既然说要这些菜鸟跟着她学,那她是不是要跟在他这个领队的身后? 四目相对,王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挥手:“继续前行,天黑之前必须赶到淮阴河!”说完转身大步前行。 云霁机灵地跟了上去,俨然一小跟班,其余菜鸟不敢迟疑,一个个跟在她身后,学着她眼观四方,手握武器。 至于齐山和岳熙,缀在队伍之后,紧贴断后的两名护卫。 接下来的路途中,他们又遇到两次不大不小的凶兽袭击,虽然菜鸟们依然惊慌,但有个老练且实力与他们相近的榜样在前,他们也能抓紧手中刀剑,向着虚空挥动几下,虽不能杀敌,也能壮胆不是? 王乾暗自摇头,一个月后,不知有几个能活着离开丛林。 一群少年少女跌跌撞撞,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淮阴河畔,洁白的鹅卵石如同铺就一片玉璧,充盈的水汽氤氲着霞光扑面而来。 “可算有水洗脸了!” “我要洗澡!” 一阵欢呼,菜鸟们迫不及待地冲向河面。 王乾仿若未见,只冲两名同伴使了个眼色,而后转头看向紧跟着他身侧的瘦弱丫头。 “你为何不去?” 云霁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平淡无波:“你说过让我跟紧队伍。” 王乾讶然,目光扫向那群已经扑入河面的菜鸟们,意思很明显,队伍在前方,你为何不跟紧? 云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装酷回道:“您是领队,晚辈自然跟紧您。” “哈哈……”听到她的回复,王乾畅快大笑,如此聪明又有趣的丫头,主家居然要放弃,可真是有眼无珠啊! “什么鬼东西!” “救命!” “啊——” 就在王乾大笑之时,河边响起一片惊呼惨叫声,一只只有着尖利牙齿的怪鱼跃出水面,菜鸟们惊慌逃离水面,使劲拍打身上挂着的怪鱼,胳膊上,大腿上,屁股上,甚至…… “我的命根子!”一少年惨嚎,捂住了腹下。 王乾的笑声戛然而止,如一阵风一般从她身边掠过,寒光一闪,少年裤子滑落,同时掉下的还有半截鱼,云霁立时将视线转开,心中嘀咕着,小屁孩们,没什么好看的。 不过片刻,追上岸的怪鱼都被护卫如雨一般的箭矢赶回河水之中,那群菜鸟们身上掉下来的怪鱼则被王乾收敛起来,吩咐云霁架锅熬鱼汤,作为今天的晚餐。 菜鸟们看着锅里的怪鱼,脸都绿了,尤其是看到王乾连某少年身下那只半只鱼也不放过时,集体哀嚎起来:“我不要吃鱼!“ “我宁愿什么饿了一晚上也不吃鱼!”有少年很有骨气的嚷道。 护卫甲护卫乙都目带怜悯地看向那很有骨气的少年。 果然,他们听到老大王乾冷笑一声:“很好,从今开始,你的吃食都自己准备。”而后扫向众菜鸟,声音冷厉如冰碴,“谁也不许帮他,否则连坐!”##### 第91章领头 王乾一招杀鸡儆猴,效果很明显,就是被怪鱼咬了命根子的少年都不吭声了,唯有骨气少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骨气少年不过十三岁,哭得是眼泪鼻涕齐飞,好不可怜,但王乾都没有看他一眼,云霁默默为骨气少年点了一根蜡,对手段严酷的王乾也多了一分敬畏之心。 在骨气的少年的呜咽声中,众菜鸟们默默地把只放了盐的鱼汤喝了一干二净,因为王乾事先下令:“喝干净,不许剩一点汤,否则明日自己找吃食。” 这一整天连惊带吓,菜鸟们喝完鱼汤后,便利落地按照王乾的要求在河边空地上搭建帐篷,乖乖睡觉。 十三个人只有三个帐篷,云霁自然没法单独睡一个帐篷,其实只要让她沐浴月华,她不睡都行。 扫了一眼缩在帐篷边上不时偷瞄她一眼的岳熙,云霁最终决定乖乖躺下睡觉。 一夜无话。 翌日,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云霁起身出了帐篷,原本以为自己算是起得早了,不料看到王乾在河边洗脸。 听到她的脚步声,王乾起身扫了她一眼,而后对着帐篷猛然吼了一声:“都起床,一刻钟内收拾好在帐篷外集合,迟到者自行离开丛林!” 顿时一阵狼哭鬼嚎,菜鸟们跳起来,手忙脚乱的收拾。 云霁也不敢耽搁,忙走到河边洗漱一遍,至于她的包裹,在她出帐篷时就已经带在身上了。 一刻钟后,虽然有人穿反了衣服,有人没来得及洗脸,有人打着哈欠,但总归都集合在帐篷边上。 王乾扫了他们一眼,不做任何评价,只说了两句话。 “从今日起,除非你们被凶兽咬死,否则我和另两位护卫不会出手。” “从今日起,你们的吃食自行解决。” 仿若两道雷霆劈落在头顶,菜鸟们傻了,但鉴于昨日王乾的震慑,谁也不敢尖叫,不敢提出异议,只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茫然无措,而那煞白的脸色显示了他们心中的惧怕。 云霁也有些吃惊,吃惊苏家让菜鸟们历练的决心,莫非苏家是真心想让演武堂弟子经历实战洗礼,而不是一场针对她的阴谋? 不过,不管这场历练的初衷是什么,她都一定会活着离开! 念头刚刚闪过,云霁陡然发现菜鸟们的目光都转向了自己,她眨了眨眼,当做没有看到。 王乾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既然你们没有异议,那就开始准备今日的早餐,对了,我和另外两位护卫的吃食也由你们负责,而且你们只有半个时辰准备早餐。” 靠!什么叫没有异议? 我有异议! 不过想到异议之后就是被驱除队伍的命运,众菜鸟明智地选择了闭嘴,而后再一次将目光转向了云霁。 当人们处于陌生而危险的环境之中,都会下意识地追寻群体中的强者,云霁便是那一位强者。 一片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身上,云霁顿时有了问候王乾先祖的冲动,明知道她与这些小屁孩不合,还将他们丢给自己,这是故意整她吗? 磨了磨牙,云霁迈步走向河畔,菜鸟们赶忙跟上,独留下齐山和岳熙。 这二人与云霁结怨,自然不愿跟随,但见其他人都走了,而他们又不敢独自进入丛林寻找吃的,二人的目光触到了一起。 “齐哥哥~”岳熙声音娇柔,巴掌大的脸上写满了对齐山的依赖,“我们该怎么办?” 被那软软柔柔的声音一唤,十四岁的齐山只觉得心都酥了一下,心中豪气顿生,拍着胸脯说道:“熙妹妹莫怕,有我在,饿不着妹妹!” 岳熙脸上现出喜悦的红晕,大大的眼睛溢满对齐山的感激和崇拜,却见齐山诡异一笑,凑到她耳边说道:“我们跟在那丫头后面,看她如何寻找食物,到时我们有样学样,必定比她寻得多!” 废物!岳熙心中暗骂,但也知道这是条捷径,脸上笑容不变,拍着手夸赞道:“齐哥哥太聪明了!” 得了佳人的夸赞,齐山美得如同踩在云端,更是得意忘形地拉岳熙的手,后者眼底闪过一丝厌恶,身形一错避开了齐山的拉扯,声音娇弱甜美:“齐哥哥,我们快跟上。” 齐山并没有察觉岳熙的厌恶,只遗憾没有拉住那娇软的小手,听到她的呼唤,欢欢喜喜地跟了上去。 护卫甲凑到王乾身边,有些担忧的问道:“王哥,你这招是不是太狠了?” 护卫乙点头:“就这群‘奶娃娃’,别说对付凶兽,就是找到食物果腹都很难,到时难道我们也要跟着挨饿?” 王乾双手抱胸,用眼神示意二人看向领着一群菜鸟的瘦弱身影,老神在在的说道:“有她在,饿不着我们。” 护卫甲,护卫乙同时皱眉,护卫甲小心翼翼的提醒道:“王哥,你忘了我们出行前……” 王乾猛然回头,目光如电,护卫甲心中一跳,再看时,王乾已经收敛了眸中的锋芒,转回头望着前方,声音淡漠:“我们的任务是护卫这群孩子,最后谁能活下来,谁又丧生丛林,就得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听到这话,护卫甲护卫乙恍然大悟,是呢,他们的任务只是护卫,又没让他们下手,而那丫头明显是这群孩子中最强的,她若是活不下来,其他孩子一个也不可能活下。 最多,他们不格外偏袒就是了。 思及此,护卫甲护卫乙不由得对王乾由衷生出敬佩,他这一招甩手,不但照样完成历练,还让暗中谋划之人挑不出理,高,实在高! 云霁并不关心那三人暗搓搓说了什么,她停在河边,转身对菜鸟们道:“你们要跟着我可以,但是我的吩咐你们必须听从。” 菜鸟们对视一眼,没有一人啃声,云霁只觉得好笑,这些人莫不是以为可以白占便宜不用付出吗? 神色一冷,云霁抬腿往一旁走去,这时终于有一少年怯生生的开口:“我,我可以听从吩咐,但你不能害我。” 云霁驻足,转头笑眯眯的说道:“放心,我对你的命不敢兴趣。”##### 第92章妖孽 有一人打头,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听从吩咐。 云霁笑弯了眼,目光在七名菜鸟身上转了一圈,指着其中身材壮实的少年道:“你走到水里——” 她的话未说完,那少年就嚎叫起来:“我不去,我不去喂鱼!” 云霁目光一厉,少年瞳孔一缩,嚎叫戛然而止,她才继续道:“没说要你喂鱼?我只是要你将鱼引来。”目光扫向其他人,“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怪鱼被引来后,拿起你们的武器将怪鱼杀死。” 七名菜鸟面面相觑,想到昨日惨痛的遭遇他们犹豫了。 看着他们畏畏缩缩的样子,云霁又好气又好笑,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历练时才五岁,刚刚跨入炼皮期,远不及他们的实力,也没有他们这般胆怯。 “河中的怪鱼都未入阶,比丛林的凶兽弱多了,而你们其中最弱者也能举起两百斤的磐石,你们若是连鱼都不敢杀,以后如何入林杀凶兽?”云霁声音很冷,“若是你们如此废物,那就不要跟着我!” “我不是废物!” “我也不是废物!” “不就是杀鱼吗,老子干了!” 年轻的菜鸟们被她的话激起了火气,那身材壮实的少年一脚踏入河中,河水漫过膝盖,他的脸猛然发白,伸手捂住腹下某处,扭头问道:“可,可以了吗?” 云霁差点笑出声来,艰难地将目光从他捂住的地方移开,她点头:“可以了。” 缀在众人身后不远的齐山和岳熙,看明白云霁诱捕怪鱼的做法,脸都绿了。 “齐哥哥,”岳熙抓住齐山的手,期期艾艾的说道,“你下水引鱼,我杀鱼可好?” 齐山差点甩掉她的手,此刻他可没有一丝绮念,心中只有恼怒,这岳熙莫不是将他当傻子? “鱼来了!” 恰在此时,一人指着河面大叫。 成群结队的鱼疯狂涌来,壮实少年顿时尖叫着跳起来,但他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水中鱼,眼见一只怪鱼跳到他腹下某处,张开嘴,尖利的牙齿闪烁着锋锐的寒光,少年惊恐大叫:“救命——” 命字还未落音,但见一旦银光划向他的腹下某处,少年的心都停止了跳动,大脑中只闪过两个字,完了! 噗!眼前划过一道血线,少年两眼一翻,一头栽向水面,但这时那道银光环住少年的腰肢,猛力一挑,少年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扑向河岸。 “接住他!” 一道脆生生的呵斥,看傻了眼的菜鸟们如梦初醒,纷纷扑过去接住少年,眼前却还闪过云霁如闪电一般冲至河面,干脆利落地劈了怪鱼,那枪身又一弯,顺势缠住少年将其抛向岸边的绝妙动作。 她到底是如何让银枪锋锐若利剑,又柔软如长鞭? “都傻了吗?还不赶紧杀鱼!”云霁挑起一条手掌宽的怪鱼抛向岸边,看到岸边一群呆头鹅,禁不住升起一丝怒气。 菜鸟们终于想起了正事,纷纷跳到河里奋勇杀鱼,很快河面染红了血,有被杀死的怪鱼,也要菜鸟们的血。 惨叫哀嚎声再次响起来。 其实,云霁有一点说错了,虽然这些鱼不入阶,但它们是身处水中,又有尖利的牙齿,一点也不比丛林里的普通凶兽弱。 云霁自然发现了这一点,身形漂浮,一枪挑死一只鱼,又借此飞跃至别处,让怪鱼追不上她,还顺手救下菜鸟,吩咐他们回到岸边杀鱼。 菜鸟们如临大赦,纷纷回到岸边,几人合作一处,挥动刀剑,将追来的三两只怪鱼群殴至死。 这一幕看得齐山岳熙目瞪口呆,等到他们战胜恐惧,想要有样学样奔至岸边杀鱼之时,在水面上翩若惊鸿一般的人影忽然跃上岸边,吩咐道:“鱼够吃了,不要再杀了,都退回去。” 菜鸟们一阵欢呼,捡起杀死的鱼快速后撤至安全距离,怪鱼们愤怒了,转而攻向刚刚抵达岸边的齐山岳熙,吓得二人一阵尖叫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模样狼狈不已。 云霁转头看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开,刚要给菜鸟们分工,之前昏迷的壮实少年陡然睁眼坐了起来,捂住裆下大声哀嚎:“阿爹阿娘,孩儿对不起你们,不能给吕家延续香火了!” “哈哈……”菜鸟们手指着少年轰然大笑,云霁也忍不住喷笑出声。 身子幼小内心怪阿姨的云霁心中暗道,这些孩子其实也挺可爱的。 “哈哈哈——”护卫甲护卫乙捂住肚子大笑,朝唯一没有笑的王乾道,“王哥,我受不了了,你说那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王乾一个眼风扫过去:“她一个十岁大的女娃,你说她是不是故意的?” “但是也没有哪个十岁的女娃可以轻松杀死一圈罗非鱼。”护卫甲坚持自己的观点,“这丫头就是个妖孽,我打赌她绝对是故意的!” 妖孽?王乾暗自点头,他记得他第一次来到淮阴河时已经练肉期,依然被这河里的罗非鱼追得狼狈不堪,哪里有这丫头这般游刃有余? 昨日他没有提醒菜鸟们,其实是存了看笑话的心思,没想到这丫头没上当,更在刚刚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什么叫后生可畏! 若是他之前还存着任由她自生自灭的想法,如今消散得一丝不剩。 这就是一个妖孽,一旦等到她成长起来,之前得罪过她的人怕是要寝食不安了。 王乾眼底闪过一道奇异的光,朝护卫甲护卫乙一挥手:“还愣着做什么,难道真等着那妖孽将鱼汤送到你们手中?” “小的可不敢!”护卫甲护卫乙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面对两名护卫热情的笑容,云霁有些不太适应,转头看向一旁的王乾,却见王乾将一簇紫叶草递到她身前,道:“此草能去鱼腥。” 云霁瞪大眼睛,一众菜鸟更是惊得差点绝倒,这王魔鬼被人夺舍了吧? “你们都还愣住做什么?距离半个时辰只剩下两刻钟了,你们准备吃生鱼片吗?”王乾一声呵斥,众菜鸟顿时放了心,做鸟兽状奔向丛林边上拾捡柴火。##### 第93章无耻之人 从这顿早餐开始,云霁开始了领头的生活。 看着挤在她身周谁也不肯让谁的少年少女,云霁扶额,垫脚朝人群外的王乾看去,喝饱了鱼汤的王乾只回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显然是不准备插手。 暗暗咒骂一声,云霁抬手示意菜鸟们安静,沉声吩咐道:“按照昨日行进队列站好。” 此言一出,好不容易抢占了好位置的少年面露不满,但被云霁沉静的目光一扫,心中一凛,转身嚷着:“都别挤着了,赶紧按照云妹妹的指示重新站好位置。” 有一人开头,人群动了,闹闹哄哄地重新组排了队伍,齐山和岳熙站在最后,这也是二人昨日的站位。 云霁松了一口气,再次朝王乾看去,后者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大步迈至她身前,一挥手:“走吧。” 呃,都不说些什么吗? 比如目的地?比如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云霁望着前方大步行进的高大背影,无语地跟了上去,身后的萝卜们一个挨一个紧随其后,踩在树叶上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不对! 云霁脚步一顿,身后少年撞在她后背上发出一声痛呼,好似多米罗骨牌一般,嘭嘭的撞击声伴随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噤声!”云霁转身轻叱,握紧银枪,耳朵竖起,目光扫向右后方。 撞得晕晕乎乎的众人被她声音里透着的紧张唬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一眼,瞳孔收紧,失声惊呼。 “虫子!” “好多虫子!” 拳头大的金色虫子成群结队,带起一股金色狂潮俯冲而来,恐慌在人群中爆发,就连王乾大喊“蹲下”都无人听命,只亡命奔逃。 “该死的,金翼毒虫怎么会出现在丛林外围?”王乾满脸惊疑,再也顾不得不出手的准则,招呼另两名护卫迎向那一片金色狂潮,刀光剑影,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杂夹着金翼毒虫的尖啸声,一只只毒虫被击落,但更多的毒虫绕过拦截,扑向惊慌逃窜的少年们。 云霁最先发现异常,也是唯一听从王乾之令的,在王乾三人迎上去拦截之时,聪明地选择蹲在他们身后,一只只金色的毒虫被击落在她脚边,更多的甲虫结成两朵金云从两侧掠过,带起的疾风刮得肌肤生疼,心底发寒。 黑色甲虫,金色双翅,薄若金刃,其虫头部占据三分之二,口器又尖又长,闪烁着幽光,云霁有预感,一旦被其口器刺破肌肤,只需几个呼吸,便会被吸光血液。 心脏禁不住颤了一下,而这时,一只足有两个拳头大的金翼毒虫穿透王乾的剑影,直直朝她扑过来。 尖锐的口器在瞳孔中越来越大,云霁身体往后一倾,手中银枪往身前一横—— 铛! 枪头与甲虫相撞,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云霁往后跌落,虎口裂开一道血痕,顺着枪身流了下来,她的脸血色全无,因为那只金翼甲虫丝毫不损,被撞击得停滞一瞬后,再次朝她扑来,速度又猛又急,她根本躲不开! “小——心——” 一道疾呼冲入耳中,声音拉得很长,还有金翼甲虫闪动翅膀的嗡鸣也似刀片划过纸张,缓慢而刺耳,凤眸中亮起月光,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拉长,一切都清晰无比。 她看到金翼甲虫头部与身体连接处有一缝隙,缝隙之下藏着一圈白肉,软软的肉,这一瞬,手中银枪好似有了自主意识,枪头尖刃刺入缝隙,嗞的一声,划破白肉—— 吱——,尖锐的啸声刺入耳膜,打破了这玄妙的状态,云霁眸光一暗,体内力量好似被抽空,身体软软倒下,就在她着地的那一瞬,斜里插入一只臂膀,将她接住。 一股男子特有的气息随着那只臂膀的到来冲入鼻腔,那感觉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毒蛇缠住,行动比大脑反应更快,手中银枪一挥,连同那只被卡在枪头尖刃上的金翼甲虫一同挥向来人。 但她刚刚开启了月华之眼,真元气力几乎耗尽,这一枪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却依然绵软无力,对方一只手轻松地抓住了枪身,她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眸。 “多谢了。”年轻男子的声音,透着笑意,而云霁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脸时,揽住她腰肢的手臂将她轻轻一推,她身体一晃,银枪撑地,刚稳住身形,一道暴喝乍起:“贺鲲,交出母虫!”是王乾的声音。 母虫? 什么母虫? 云霁有些发懵,撑起头,才发现四周多了一群人,身着灰色兽皮,足有二十来人,正挥动武器驱赶半空中的金翼毒虫,而王乾一脸愤恨的瞪着一青年男子,青年手中抓住一只两个拳头大的金翼毒虫,其虫头部与身体连接处渗出白色浆液,那分明就是刚刚卡在她银枪上的毒虫,不知何时被青年取走。 云霁瞪大了眼睛,忽然间明白,这只比其它同类大上一倍的金翼毒虫就是王乾口中的母虫。 视线从母虫移到男子身上,男子身形高大,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脸型略长,脸色偏白,一对卧蚕眉下深目闪动着墨光,似感受到她的目光,那对深目分了一丝余光给她,带着了然的笑意,一触即收,动作潇洒又透着一丝风流。 云霁眉头一皱,挪开视线,却见旁边跳出一少年,递给男子一只瓶子,喜滋滋的道:“终于逮住母虫了,大哥快将它装进来!” 少年的声音仿若砂石摩擦,又透着一丝尖锐,分明是处于变声期的公鸭嗓,云霁惊愕,这声音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在思忖间,王乾因为少年和男子旁若无人的举动勃然大怒,手中长剑唰地指向青年:“贺鲲,这母虫是我方制服,你这般强取豪夺是想挑起苏贺两家之争吗?” 护卫甲乙也握紧了刀剑,紧随王乾身后,怒视着眼前的青年,大有王乾一挥手,就挥刀砍过去的架势。 这一次,青年终于有了回应,他轻笑一声,迎上王乾愤怒的视线,语气散漫而倨傲:“母虫在我手中,你有何证据证明这母虫是你方制服的?”##### 第94章越来越有趣了 “你——” 王乾脸色发青,手一抖就要劈过去,而对方却没有躲避,扫了一眼四周,贺家之人依然在跟金翼毒虫作战,俊颜上笑容更甚:“王乾,你该感谢我帮你拦截了金翼毒虫,不然那些娃娃们都得被吸光了血,你可就不好回去跟苏家交代了。” 铛!挥向青年的利剑方向一转,生生击碎脚边一块岩石,王乾额头青筋跳动,贺鲲分明是在威胁他,若是不放弃母虫,贺家人就会撤离,而没人拦截的金翼毒虫就会追击逃散的少年。 可恨的是,这些金翼毒虫分明就是贺鲲招惹出来的,目的就是捉到那只母虫。 只是,贺鲲年前就已经进入炼脏期,且他带来的二十余人,也皆在炼脏期以上,而己方只有三名炼脏期修者,还要顾及那群一遇险就慌乱逃窜的菜鸟,如何跟他们斗? 双眼赤红,王乾瞪着青年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卑鄙!”而后一扭头低喝一声“走”,另两名护卫心有不甘,但还是紧随其后,围在四周的贺家之人让开一条道。 护卫甲在经过云霁时,发现她没有动,伸手推了她一把,轻叱一声:“走。” 这一推,脱力的云霁再也无法稳住身形,银枪砸落,身体一扑,地面越来越近,她闻到了腐叶的气味,不由得心中大骂护卫甲,你妹的,没看到我只能靠银枪撑地勉强稳住身形吗? 就在她鼻子触及腐叶的前一瞬,两只手同时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左一右,身体被扯起,左边是王乾难看的脸色,右边是青年如沐春风的笑容,云霁眨了眨眼,甩了甩右手,王乾立时用力,将她扯到自己怀中。 他的力气太大,云霁一头撞在他腰腹上,坚韧的肌肉撞得她鼻头一酸,差点流出泪来。 她捂住鼻子,不忘提醒一句:“我的枪。” 王乾一个眼神,护卫甲将她掉在地上的银枪捡起来,云霁被夹在王乾腋下,很快脱离了贺家的包围圈。 但这一瞬,云霁心中忽然不安,扭头便看到青年冲她微笑,而他手中拿着一物,冲她扬了扬,很是熟悉的物件。 脸色瞬间惨白,她低头一看,右手上空无一物,白皙的肌肤在透射下的阳光下闪烁着莹光。 手立即缩进袖子里,她低声声催促:“王队长,我们快走。” 感受到怀中小丫头的惊惧,王乾心中一软,应了一声“好”,俯身一把抱起她,脚掌在地上猛力一踏,仿若虎豹一般蹿入远处丛林里,两名护卫紧随其后。 “哈哈哈……”公鸭嗓少年得意大笑,“大哥,苏家的人被吓跑了。” 青年一笑,低头看着手中的黑色手套,回想着刚刚感受到的冰清柔软的触感,嘴角一勾,薄薄的嘴唇轻吐两个字:“有趣。” 公鸭嗓少年见自己大哥没有理会自己,反倒盯着手套看,脸上现出不快:“大哥,一个黄毛丫头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说到这,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现出惊恐,一把抓住青年的胳膊喊道:“大哥,我见过那丫头,就是那只鬼,半年前见过的那只鬼……” 少年的语无伦次,让青年笑了起来,伸手一拍少年的额头:“什么鬼,大白天说什么胡话?” “真的,我没说胡话!”少年急了,越说越乱,“就是在苏家后院见到的鬼……不对,第一次是在后巷中,她掀开了面纱,满脸橘皮,一双眼睛没有眼球只有眼白,然后那天晚上我爬上了苏家墙头,我看到她从一口井中爬出来,长长的头发,吐着猩红的舌头……” 望着一脸惊恐的少年,青年无奈摇头:“这世间没有鬼,一定是你看错了。”腹中还一句话没有说,就算真有鬼,那只白皙柔软玉手的主人也不会是鬼。 那小丫头身体单薄,看着不过七八岁,竟然能制服连他都无法捉住的母虫,到底是运气,还是实力强大? 一个实力弱小之人,便是运气来了也捉不住,可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就算天赋惊人也不可能超过炼皮期,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身上有什么宝物。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青年嘴角勾起一抹笑,七八岁的女孩,冰清柔软的小手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的手都要漂亮,身上还藏有宝物,她的身份……只有一个可能,那苏家主的二女儿苏若菁。 “你说你在哪里看到过她?”青年猛然转头问身侧少年,深邃的双眼闪动着精光。 少年一愣,看大哥的眼神,莫不是又要勾搭某个漂亮小妞? 不对,大哥是在问他那只鬼情况!!! 云霁若是知道自己被少年当做鬼,不知该喜还是乐,不过此时她被王乾抱着飞奔,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她一遍遍对自己催眠:我是小孩,被大人抱很正常。 或许是催眠有效,或者是王乾的怀抱如同父亲一般,云霁渐渐放松下来,树木藤蔓在眼前快速掠过,贺家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就在她眼皮越来越沉之时,王乾身形一顿,将她放在一颗树下,又从护卫甲拿过银枪递还给她,叮嘱道:“这里很安全,你在这里呆着不动,我和他们去把其他人找回来。” 云霁心头有些不安,却还是点头应下,王乾三人分作三个方向很快消失在潮湿阴暗的丛林里。 握住银枪,手臂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手臂无力,倦意席卷全身,她知道,这是使用月华之眼的后遗症,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这杀手锏不能使用,因为使用之后就脱力困倦陷入昏睡。 不行,这致命的后遗症一定不能被人发现! 用力一咬舌尖,疼痛驱赶了困意,她仰头看头顶的大树,一咬牙,将银枪抛入树冠中,而后使用最后一丝气力,爬上大树,藏于茂密的树冠中,再将银枪抱在怀中。 这一番动作耗尽了她所有的气力,汗水打湿了衣襟,汗湿的面纱和发丝贴在脸颊上,云霁撑不开眼皮,困倦淹没了她。 片刻后,树下出现了两个身影,正是取走云霁手套的青年和那公鸭嗓少年。##### 第95章小奶猫? “大哥,我敢用我的天赋保证,那丫头就算不是鬼,也是丑八怪,与苏家的兰小姐相比,一个是天上的仙女,一个是地上的烂泥,你怎么非得找那坨烂泥呢?” 公鸭嗓少年的声音尖锐而刺耳,青年一拍少年的额头,散漫的声音透着戏虐:“你这傻小子成天在我耳边嘀咕那位美若天仙的兰小姐,你就不怕我对她感兴趣?” 听到这话,公鸭嗓少年的脸色顿时如同吞了一只绿苍蝇,他抓住青年的胳膊,惶急的哀求道:“大哥,那么多漂亮姐姐喜欢你,你不要跟我抢兰小姐好不好?” 苏若兰……青年眼前闪过一张明眸皓齿的俏脸,眉头微微一蹙,贺苏两家不和,但他却是见过这位苏家家主的大女儿,确实清丽动人,但她隐藏在眼底的光芒太熟悉了,那是对权利的渴望。 她与他是一类人,一样伪善,一样不甘人下,一样为了权利不折手段,这样的女人分明是一条毒蛇,他怎么可能喜欢? “二弟,你放心,你喜欢的女人大哥不会去碰。”青年伸手给少年整了整衣襟,笑容温和而亲切,“不过,你要明白,苏若兰是苏家主最看重的女儿,你想要娶她,可想好如何跟父亲说了吗?” 少年因为他前半句话松懈下来的神情一下子又苦了起来,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两只眼睛里满是信任和渴求:“大哥,你要帮我。” 青年笑得更温和起来:“好,我帮你,不过这事要从长计议,现在,让我们先寻找你口中的丑丫头。” 少年得了想要的答复,立时高兴起来,转动脑袋查看四周,指着一处被踩低的藤蔓道:“大哥,他们肯定是从这个方向离开,我们快追。” “二弟果然有长进了,知道寻迹追踪了。”青年给了少年一个赞赏的目光,不等后者得意,抬手朝另两个方向分别一指,吩咐跟随而来的下属,“你们分作两队,顺着我的指向追去,记住,要和气一些,最好不要伤人,发现蒙着面的小丫头,立时通知我。” 那二十来人应诺,快速分作两队,顺其指向追寻而去,若是云霁此时清醒,便会知道,青年刚刚的指向分明是两名护卫离去的方向,而少年的指向则是王乾离开的方向。 王乾大约没有想到,对方抢走了母虫后依然不肯放过他们,不然肯定会消除痕迹。而青年也不会想到,他找到地面所有残留痕迹,却漏掉了头顶茂密的树冠。 树下,人来了又去了,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林中光线越来越暗,极致黑暗之后又一点点亮了,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云霁身上,光点钻入体内,因为极度困倦而紧皱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 越来越多的月光被吸引过来,树冠一点点亮了起来,好似里面藏着一颗明珠。 悉悉索索的声响,树下出现了一只兔子,很快,一只拳头大蟾蜍出现在树的另一侧。 “吱吱——” “咕咕——” 兔子和蟾蜍相互发出警告的声音,却谁也没有发动攻击,只大眼对小眼,最后又各自退了一步,围在树干周边蹲坐下来,似乎已经达成和平共处的共识。 不久,一条青蛇游了过来,兔子和蟾蜍同时跳起,这一兔一蟾蜍都已经通过吸收天地元气和月之精华晋级为一阶凶兽,面对天敌,刚刚还相互敌视的二兽立时结成了联盟。 “丝丝——”青蛇吐出蛇信,一滴毒液滴落在腐叶上,腐叶立时起了白沫,飘出丝丝毒雾,但兔子蟾蜍都没有退让,反倒同时发出了警告的声音。 这时,一阵寒风起,一只黑狼落至树下,两只眼睛绿幽幽地扫过青蛇、兔子和蟾蜍,这一瞬,奇妙的事情再次发生,青蛇、兔子和蟾蜍同时朝黑狼发出警告的声音。 黑狼眼中绿芒一闪,抬头望了眼树冠,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吼,后腿一抻,坐立起来,同时收敛了身上的威势。 青蛇、兔子和蟾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后退,寻好自身的位置,摆出与黑狼一般的姿势。 天上的明月越升越高,树下出现的凶兽越来越多,围坐着一圈又一圈,各自拉开距离,它们没有争斗,也没有发出声音,静静沐浴在月光之下。 及至月上中天,一道巨大的白影穿越丛林,嘭地落至树下,地面震动,强大的威势仿若波浪一般一层层铺展开去,围在树下的凶兽立时跳起来亡命奔逃,好似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所有凶兽离开,白影迈出前肢,动作优雅高贵,但后腿的挪动明显迟滞,落地时双腿发颤,原处腐叶上一滩血迹。 它受伤了。 若是凶兽奔逃慢了一瞬,或许就会发现它的秘密。 一步步挪动,身形一点点缩小,终于行至树干前,身影变成小狗大小。 白影仰起头,望了眼树冠,而后猛然跳起,跃上树冠,落在树杈上,后腿一软,它忙甩出尾巴卷住树杈,才没有摔落下去。 树杈上蜷缩着一个瘦小身影,周身隐隐散发着莹光,白影拖着双腿爬过去,低下头在她脖颈处嗅了嗅,而后仰起头,透过树叶缝隙望着天上的明月,琥珀色眼瞳中闪过一丝疑惑。 下一瞬,它尖叫跳起,但尾巴一疼,白光闪过,身形骤然缩小至拳头大小。 睡梦中,云霁忽然感觉到脖子发痒,手下意识地抓了一把,而后一声尖叫穿透耳膜,再沉的梦也醒了过来,双眸睁开,就看到一个白色毛团,毛发都炸起,一双赤红的眼瞪视着她。 “小白猫?”云霁噌的坐起来,一只手就握住了它的身体,满脸惊奇,“你这么小,不会是刚出生吧?” 毛团眼瞳中闪动着怒火,可惜它身形太小,没有半分威势,反倒显得灵性十足,云霁越看越爱,使劲揉了揉它的皮毛,毛团愤怒地发出低吼,但听在云霁耳中如同小奶猫在撒娇。##### 第96章萌物可爱,生命更可贵 云霁咯咯笑了起来,将它放在就近的一根树枝上,这才发现小奶猫的腿上沾染了血迹。 “你受伤了?”云霁惊呼,重新将它抓过来,不容挣扎的抻出它的后腿,从袖中取出金疮药撒在伤口上面,小奶猫叫了一声,后腿颤了颤,终于安分下来,两只琥珀色的眼瞳盯着她,似在审视什么。 取出干净布带将它的伤口包扎好,将它放在一旁的树枝上,云霁对上它幽深的眼瞳,歪头一笑:“伤口包好了,你可以走了。” 这只小奶猫模样漂亮,但云霁没有傻到认定它是一只弱小的家猫。 这可是淮阴丛林,就算一只家猫进入这里,只要它能活下来,就一定代表着它有着不弱于原住凶兽的实力。 当然,这只小奶猫或许真的弱小,但是不代表它的父母弱小,一时心软给它包扎伤口也就罢了,但是带走它,云霁想想就放弃了。 萌物可爱,但生命更可贵! 云霁抓起一旁的银枪,跳下树冠,才发现夜已深,而周边没有王乾等人半点身影。 是他们回来后没发现她,所以离开了? 现在怎么办? 云霁蹙眉,鼻尖忽然嗅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低头看到脚下一滩血迹,一直连绵至树干下,瞳孔一缩,云霁往后一退,身后乍起一道叫声,她扭头看到小奶猫在她脚下,忙不迭抬起脚,跳到一边。 目光在小奶猫与血迹上移动,云霁忽然觉得这只小奶猫或许是个大麻烦,而云霁一向怕麻烦。 云霁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抬起手摇了摇:“小不点,拜拜。” 说完,转身就走,速度越来越快,最后跑了起来,寒风呼呼刮过,穿越藤蔓树枝,不知怎地跑到淮阴河前。 料定已经脱离了麻烦范围,云霁停在河畔,呼哧呼哧喘气,河面闪动着银鳞,倒映着她的身影,她的身影旁还有一个影子,拳头大的影子,端坐在凸起的石块上。 “啊——”云霁失声惊呼,转身对上小奶猫幽深的眼瞳,声音结巴起来,“你,你怎么跟来的?” 月夜下,她的速度可比白日快上一倍,这小奶猫又受伤了,它怎么能追上? 而且,一路上,她都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是她的感知失效,还是这小奶猫太诡异? 月光之下,她看到河底的尖牙怪鱼,听到丛林之中蜘蛛吐丝的声音,她确认自己的感知没有失效。那么,问题就在眼前的小奶猫上。 云霁压下心中的恐惧,深吸了一口气,蹲下身,与它平视:“你是什么?” “喵~”毛团发出一声猫叫,声音软软怯怯,琥珀色的眼瞳透着一丝委屈。 云霁捂住被萌得一颤一颤的心脏,咬着牙说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你都不要再跟着我。” 说完,起身抬腿就走,耳朵却竖起,走出十步足有五丈远也没有听到小奶猫追上来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 可那口气刚吐出半口,肩上一沉,耳边响起一道软软糯糯的叫声,云霁寒毛竖起,立时扯下它,又惊又怕地瞪着它:“你的速度这么快,可见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而我这么弱,你跟着我才真的危险,所以咱们两个还是分道扬镳。” 说完,她把毛团放在地上,一步步倒退,毛团这次没有再追,停在原处,口中发出一声声虚弱的叫声,琥珀色眼睛在月光下漾开水雾,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望得人的心都化了,但云霁狠心撇过去头。 哗——,这时,忽起一阵水声,眼角余光瞥见一只尖牙怪鱼跃出水面,张口朝毛团咬去,尖利在牙齿在月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而毛团直愣愣地望着她,浑然不知危险临近。 “让开!”云霁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葬身鱼腹,大喝一声,身形一纵,银枪出手,穿透怪鱼,擦过小奶猫的白毛,嘭地击碎一块河卵石插入地下。 一块飞溅的碎石击恰好打在小奶猫头顶,它只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 “你没事吧?”云霁心中一跳,扑到近前,拿开那块碎石,鲜血冒出,染红了白毛,顺着额头朝它的眼睛流去,云霁唬了一跳,忙伸手捂住它的伤口。 “喵~”小奶猫伸出舌头,费力地舔着她的手心,透着讨好。 这一刻,云霁再硬的心也软化了,她轻声安抚道:“别怕,我会治好你的伤。” 一边说,一边取出金疮药倒在伤口上,又取出布条包扎好,而后抱着它去河边清洗血迹,这时才发现它已经昏迷了。 这一刻,云霁有预感,或许很长时间她都无法摆脱这小家伙了。 但愿,共处的这段时间里,这小家伙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月光如水,云霁将小奶猫远离河边的石头上,而后在它身旁坐下,闭目养神,但灵敏的耳朵能让她准确扑捉到方圆十丈的声音,若有危险,她会第一时间抓起手边的银枪。 小奶猫眼上的白毛颤了颤,但最终没能睁开,小爪子往前探了探,抓住云霁的衣角,一滚,再一滚,滚到她的衣角上,而后四肢并用,爬到她的腿上,小脑袋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在小奶猫探爪的时候,云霁就睁开了眼,她不动声色,就是想知道它要做什么,想知道它接近她到底有何目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小奶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却爬上她的腿,缩成小小的一团,酣然睡觉,没有半点防备。 心瞬间软化,云霁伸手取下兽皮毛领,盖在小猫的身上,而后闭上眼睛,嘴角禁不住弯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腿上的一团动了动,云霁睁开眼,那毛团仰头望着她,发现一声软软的叫声,琥珀色的眼瞳在阳光下闪动着流光,漂亮极了。 “咕噜噜——” 一阵异响,打破了一人一猫的对视,云霁脸上一红,伸手将它放在石块上,叮嘱道:“好好呆着不要动,我去抓鱼做早饭。”##### 第97章睚眦必报 小奶猫瞅了瞅乳白色的鱼汤,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嫌弃,被云霁准确地扑捉到,她不由得心生疑惑:“奇怪,猫不都爱吃鱼吗?” 小奶猫仰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一头扎进汤碗中,伸出舌头舔舐起来,哗啦哗啦溅起一脸的汤,将她逗乐了。 “你不会喝汤,那就吃鱼吧。”云霁笑着将它捞出来,伸手拭去它猫脸上的汤汁,撕开一块鱼肉递到它嘴边,小奶猫眨了眨眼,伸出粉红的舌头一卷,鱼肉就进了它的肚子里。 见它吃得欢快,云霁恍然大悟:“原来你还是爱吃鱼的,只是不爱喝鱼汤。” 小奶猫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在但云霁递来新的鱼肉时快速伸舌卷走,做出一副欢快的表情,及至肚子里塞满了鱼肉,它用力摇头才让云霁终于结束了喂食活动。 喂饱了小猫,云霁自己端起一碗鱼汤,只一口就喷了出去,撕下一块鱼肉,皱了眉勉力咽下去,然后佩服地瞅着蹲坐在石头上用爪子顺毛的小奶猫:“没放盐也没有放去鱼腥的草,你居然吃得那么香,可见是真的爱吃鱼,要不我逮两条鱼给你留做午餐?” 听到这话,小奶猫从石头上一头栽下,云霁手疾眼快,在它落地时接住它,笑眯眯的问它:“是不是听到中午还有鱼吃太激动得从石上摔下来?” 小奶猫两眼一翻,晕倒在她手心,半响,眼皮掀了掀,对上云霁居高临下的笑脸。 知道被识破的伪装,小奶猫一激灵坐直了身躯,前肢搭在后腿上,如同盘坐的修者,下巴微微抬起,迎上她的视线,姿势高贵优雅,琥珀色眼瞳闪动着幽光,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云霁暗暗称奇,下意识地将它举到到眼前,与之平视,嘴角露出一抹笑:“修者讲究缘分,既然遇到,便表示我们有缘,而你留在我身边必定有你自己的理由,那么在我们共处的一段时间咱们约法三章吧,”顿了顿,她盯着小奶猫的眼睛道,“我知道你能听得懂,你若同意就点头,不同意就摇头。” 小奶猫眼中幽光一闪,小脑袋点了点,尖尖的耳朵随之点了点,动作呆萌极了,萌得人双眼放光。 摔,这分明是在作弊嘛! 云霁猛力抑制住伸手揉它尖耳朵的冲动,撇过头轻咳一声后,转头盯着它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不能伤我害我。” 小奶猫利落点头。 “第二,有旁人时,你要装成一只宠物猫,不能惹人怀疑。” 小奶猫从鼻子呼出两股气,似乎极为不满,但在云霁逼迫的目光下,还是点了点头。 云霁暗松了一口气,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我还没想好,”云霁狡黠一笑,“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小奶猫皱了皱眉头,嘴上的胡子颤了颤,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云霁兴奋得嗷呜一声,将它放回石头上后,一手一只尖耳,揉捏起来。 哇塞,手感好好哦! 小奶猫挣扎,喉咙中发出愤怒的咕哝声,小爪子抬了起来,云霁缩回手,歪着头伸出一条手指:“第一条,不许伤我害我,你刚刚答应的哦~” 琥珀色的眼瞳中闪过幽光,小猫爪收了回去,云霁眼底闪过得意的笑,又伸手揉它的耳尖,不过在小奶猫再次发出威胁的咕哝声时,不舍地收回了手,她还是不想将它彻底惹毛了。 不过,有些动作是可以养成习惯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云霁抱起小奶猫离开河畔走进丛林,寻找王乾他们的踪迹,期间,不时触摸一下它的尖耳,一开始它还咕哝两声,后来干脆不出声了,身躯蜷成一团,躺在她手心里贴着她衣襟呼呼大睡。 但就在她走近昨日停留的那颗大树时,小奶猫唰地张开了眼睛,伸出小爪子在她手背一挠,云霁痛得嘶了一声,三道血痕触目惊心,怒火涌上心头,正要怒斥时,小奶猫伸爪指了指前方,小脑袋摇了摇。 目光一闪,她忽然领会了小奶猫的意思,小心走到一旁的巨石后隐藏起来。 巨石旁长满了藤蔓,将她瘦小的身体完全遮掩在其中,小奶猫伸出舌头,舔舐她手背上的血痕。 云霁神色复杂地望着小奶猫的动作,她敢肯定,小奶猫是故意的,不然挠了挠她手心就可以引起她的注意,哪里需要将她的手背挠破? 如今,是怕血腥味引来危险,所以用舌头舔舐干净吗?或者,将功补过? 不等她想清楚,她听到一阵脚步声,她不敢探头查看,甚至屏气敛息,不敢发出一点动静。 脚步有轻有重,显然不只一人,那些人从巨石旁走过,丝毫没有察觉她的存在,最后停留在昨日她待过的大树下。 “你确认那丫头昨日就在这颗树下?” 云霁心中一惊,这声音分明出自昨日扯掉她手套的青年之口! 自觉告诉她,青年口中的“丫头”指的就是她。 他为何要找她?是发现了她的秘密吗? 不可能啊,就算他看到了她的手,就算她的手漂亮点,但她看起来不过七八岁,那人总不能有恋童癖吧? 但是万一呢?一股寒气从脚心冲至头顶。 “贺大公子,你觉得我骗你有用吗?” 是护卫甲的声音!云霁又是一惊,贺苏两家互有敌意,他们怎么会搅合在一起? “你说谎,昨日我和大哥就在这里停留了一会,还在这里追寻到你们的踪迹,但是根本没有发现那丑丫头。” 少年独特的公鸭嗓,让云霁终于想起了半年前被她吓得从墙头摔下去的“青葱”少年。 难道那位贺大公子找她不是因为恋童癖,而是要替弟报那一摔之仇? 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气愤,这些吃饱了撑着的公子哥,不是爬别人家墙头,就是豪取抢夺,还兼睚眦必报,等她实力强大,一定将这二人套麻袋痛揍一顿! “王乾吩咐她在此树下等候,但或许她听到你们找来的动静,吓得躲起来也不一定。”护卫甲分析道。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但她就算离开,一夜之间也走不了太远,大家都散开仔细找找,任何一个草丛石块都不许放过。”##### 第98章阴云 云霁心中一嘎登,他们这般拉网式寻找,很快就能将她揪出来! 怎么办? 是趁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赶紧逃走吗? 她能跑得过对方吗? 一阵脚步声直直朝她躲藏的巨石走来,云霁一咬牙,猛然起身,但这时小奶猫忽然跳到她的大腿上,一股大力从它的猫爪涌出,将她的双腿直接压了回去,云霁惊愕地对上小奶猫琥珀色的眼瞳,那里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或许因为小奶猫来历神秘,或许是因为它忽然展现出的力量让她惊叹,云霁听从了它的意见,留在原地。 “谁?”前方发出一声疑问,紧接着脚步加快,只一息就冲到巨石前,一把带着剑鞘的剑往藤蔓里拨动。 藤蔓拨开,露出里面瘦小身影,小奶猫跳到她的肩上,睁大了双眼,与身着灰衣的男子四目相对,男子一滞,瞳孔涣散。 “发现了什么?”后方有人询问。 “什么也没有。”灰衣男子呆滞的回头,应了一声,而后收回利剑,转身离开,瞳孔恢复正常,眉头皱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奇怪,刚刚怎么感觉有人在与我对视?是数日未眠太累了所以出现幻觉吗?” “不行,今天说什么也要睡一觉……” 灰衣男子嘀嘀咕咕走远了,一刻钟后,所有人离开了这一片地方。 小奶猫一头栽下,云霁忙伸手接住,才发现小奶猫昏迷过去,身上光滑油亮的皮毛迅速黯淡下来。 这一刻,云霁神色复杂难明。 小奶猫刚刚分明使用的是幻瞳术,而她从未听说过有哪种凶兽能使用幻术,就算那本书中也没有提过。 但是,小奶猫用此术救了她! 不惜耗费本源地救了她! 眼底有些发热,云霁用额头抵住它的鼻头:“现在换我保护你。” 起身,快速离开,避开找寻她的人,寻到一个狭窄的洞穴,打量四周一圈后,弯腰钻进去藏起来。 嗒,嗒…… 水滴从洞顶滴落,打在身上,云霁没有擦拭,只将小奶猫护在怀中,眉头紧皱。 如今贺家大公子连同苏家的护卫一起在寻她,其目的必然不单纯,这便意味着自己不能贸然出现,更不能按照原计划找到王乾完成接下来的历练,那她现在该怎么办? 独自返回苏家? 只怕正好给那些等着抓她错处之人乘机赶出苏家。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独自完成历练! 凤眸闪过一道亮光,望着石洞外潮湿茂盛的丛林,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她自丛林出生,又在丛林生活了六年,而今她十岁,难道还不能在丛林边缘存活吗? 她要活下去,她还要在一月后让苏家人大吃一惊! 打定主意,云霁侧身避开水滴,靠在岩壁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看到小奶猫抬着爪子,尖利的指甲距离她的手背只有一寸。 四目相对,小奶猫神色一僵,指甲收回肉垫里,而后用肉垫蹭了蹭她的手背,轻柔的,痒痒的,似在讨好。 云霁噗嗤笑了,一把抓住它的爪子:“你还真是一只猫啊,喜欢磨爪子。”她刚刚想起,前世小的时候,姥姥家养了一只猫,没事就喜欢磨爪子,眼前这只小奶猫应该也是这样。 看来,白天它将她的手背划破也不是故意的,而是天性如此。 “喵~”小奶猫抽出它的小爪子,捂住肚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 云霁恍然:“你是饿了?” 小奶猫点头,云霁面露愧疚:“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吃的。” 钻出洞穴,才发现天色已黑,月光透过缝隙照射下来,昏暗潮湿,偶尔响起的虫鸣兽吼更添几分静寂和阴森,云霁却如同进了自家后花园一般,身影如蝶,随光而动。 绕过睡觉的凶兽,避开吐着蛇信的毒蛇,云霁跃上一株果树,摘下红色野果,馨香诱人,但小奶猫傲娇地将头撇开。 云霁双眼一眯:“或者,你想喝鱼汤?” 听到威胁,小奶猫委屈地瘪了瘪嘴,终是张开口,尖利的小奶牙咬住野果,果汁流了一嘴,染红了嘴边的白毛,云霁被它的狼狈样逗笑,但一瞬笑容僵住,因为小奶猫用力一甩头,白毛上的果汁就甩到她的脸上,而她分明从那双琥珀色的眼瞳中看到了得意。 “好呀,你故意的!”云霁佯怒,五指一攥,手中红果碎裂,果汁流了一手,她坏笑着一把抓住小奶猫,用力揉搓,汁水立时染了它一身。 “咕哝——”小奶猫发出恼怒的声音,用力挣扎,云霁顺势松开它,纵身一跃,落到另一颗大树上,小奶猫飞蹿紧追而去。 云霁哈哈大笑,不时摘下一颗果子塞到嘴里,但在小奶猫追上的刹那,身形一纵躲开它的爪子。 一人一猫,一赶一追,在林中树冠上飞蹿,而她们每次落脚之地必然是月光照射之地,远远看去,仿若月光在随她们起舞,清灵而美妙。 但忽然之间,一片阴云涌现,遮天蔽月,林间一片黑暗。 云霁莫名心悸,从树上跳下,小奶猫扑到她身上,一头钻进了她的胸口,埋在衣襟里。 她的身体一僵,虽然她还没发育,但那也是胸口啊! 而且这只小奶猫还不知是雄是雌! 立时伸手进去抓住小奶猫的后颈,但它的爪子死死抓住她里面的中衣,手一用劲就听到刺啦一声,虽看不见,但她知道,中衣破了,尖利的猫爪贴着肌肤,寒气通过肌肤传到心间。 若是她再用力扯它的话,那尖利的猫爪会不会毫不犹豫地刺进她的心口? 不等她想明白,一股莫大的威压当头罩下,双腿一软,噗通趴伏在地,宛如背负山丘,体内血液蹿动,随时都可能冲破皮层飚射出来,冲击得两耳嗡嗡作响,双眼充血,眼前一片血红。 就在这一片血红之中,她模糊地看到一只脚掌从天而降,踩碎巨树,落地一个深坑,地面震动,而她的身体因这震动滑向那只脚掌……##### 第99章灵兽 长满黑毛的脚掌,足有一座房屋大小,每根脚趾比她的腰还粗,血红而模糊的视线中,她分明看到的脚趾上长着尖利的指甲,寒光闪烁,而她滑动的身体直直撞了过去,瞳孔一缩,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身体被尖利指甲刺穿的画面。 不,她不想死! 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体内真元爆发,噗的一声,云霁张口喷出一口血,而那原本无法抗拒的威压竟然弱了几分,但她依然无法控制自身,身体距离尖利指甲越来越近,三尺,一尺…… 还是不行吗? 云霁绝望地垂下眼眸,就在这一瞬,就在她撞上若刀刃一般的指甲的前一刹那,一声轻微的叫声在她耳边响起:“喵~” 一道白影骤然蹿出,那巨大的脚掌轰然跳起,紧追白影而去,嘭嘭的落地声震耳欲聋。 云霁滚入脚掌留下的大坑中,压在她身上的威压随着脚掌的离开骤然消失,如水的月光照射在她身上,原来,阴云也消失了。 云霁却没有半点喜悦,因为刚刚蹿出去的分明是小奶猫,之前,它明明那么害怕,害怕得躲进她的胸口不出来,而今它却主动蹿出来为她引走了脚掌的主人! “小白!”云霁大叫着刚刚为小奶猫取的小名,翻身跳起,不顾一切追了上去,就如同小白刚刚不顾一切救了她一般。 “那是什么?” “快跑!” “啊——” 轰然巨响中,脚掌所过之处,大树倒塌碎裂,凶兽四散,修者惊恐奔逃,但离得近的无一能逃脱,惨叫迭起,染红了地面,映得月色一片血红。 贺鲲一个滚地,避开巨脚的踩踏,耳边似乎还回想着下属绝望的惨叫,俊颜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敢肯定,这只只靠一只脚就能踏平丛林的凶兽,十个百个甚至千个自己都不够对方塞牙缝的,逃,逃出去! “大哥,我要回家,呜呜……”灰头土脸的贺鹏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贺鲲撑起身体,刚扯住贺鹏的胳膊,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浓烈的血腥味中透着一股熟悉的清香,双眼睁大,目光追随而去,但还未等他看清,那身影已然消失在前方。 “是你吗?”贺鹏喃喃。 “大哥,带我离开丛林,我要回家!” 贺鹏粗粝的哭嚎打断了贺鲲的思绪,他望了一眼坑中的残肢断臂,一把扛起自家弟弟,朝林外方向飞快离开。 云霁踏着血色月光飞奔,月光如同在她后背上凝成一对月翼,风驰电掣,心急如焚,并不知道自己从之前极力避开的贺鲲身边掠过,就算知道此刻也不会有心思理会。 只是,她拼尽全力,距离巨脚却越来越远,根本追不上! 轰!忽然,一声巨响,地动天摇,云霁抬起头,却见一片火浪从天而降,仿若火山喷发,岩浆倾泻而下,瞳孔骤然一收。 她听到凄厉的惨叫,她看到凶兽亡命奔逃,她看到一团白影若闪电一般朝她扑来,原本要掉头逃亡的身体生生钉在原地—— 白影骤然变大,雪白的身躯上现出黑色斑点,琥珀色的眼瞳现出她惊恐的面容,而她却是一动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尖利的牙齿刺入她的心口,鲜血崩碎,眼前一片血色,还有奔涌而来的火焰。 这一瞬,云霁嘴角一扯,这算什么? 东郭先生与狼吗? 不,是云霁与豹! 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眼前一黑,身体嘭地砸在地上。 火焰如浪潮,奔流不息,引燃了大树,灼烧着大地,吞噬林中一切活物,灼干了河水,如同一条膨胀的火龙,惊得百里之外的淮阴城中一片惶恐。 向来不睦的贺苏两家家主,火速聚集在一起商讨对策,很快就派出族中强者出城查探情况,半路遇上逃出丛林的贺鲲兄弟俩。 二人浑身焦黑,衣不遮体,狼狈不已,一见来人就噗通倒地,若不是贺鲲自保家门,出城探查之人都无法认出这二人就是贺家的两位公子。 “脚……死了……火……死光了……”贺鹏目光呆滞,声音嘶哑,反复地重复着这几个字,那惊惧的模样如同遇到世间最可怕的事物。 “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珣目光如电,射向相对清醒的贺鲲,声音颇为严厉。 贺家之人虽不满苏珣拷问自家大公子,但此时他们也着急知道林中变故因何而起,所以没有出言喝止,而是齐齐将目光转向贺鲲。 贺鲲伸出被烧焦的手,只吐出两个字就昏死过去,一头砸在地上,而他吐出的这两个字太具震撼,一时间无一人想起将他扶起喂服丹药。 “灵兽?” “灵兽!” 贺苏两家强者惊愕对视,眼底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恐。 凶兽晋级四阶后,便可以炼化喉间横骨进化为灵兽,一旦进化为灵兽,其智力与人修相当,其实力与修者先天境界相当,而整个龙血大陆的先天强者不超过五指之数,而淮阴城中最强者不过后天中期,淮阴丛林也不过是一个低等丛林,活跃在其中的凶兽最高也不超过二阶,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个远超凶兽的灵兽? “是我听错了吗?贺大公子根本没说灵兽二字,”苏洵喃喃自语,猛一转头,出手如电,钳住尚未昏迷的贺鹏吗,厉声喝问,“林中到底有什么?王乾呢,我苏家其他历练者呢?” “苏老七你干什么?”贺家人愤怒抢过贺鹏,而贺鹏两眼一翻,紧随其大哥昏死过去。 热浪席卷而来,发须衣物都要燃烧起来,但众位强者之间的气氛凝重无比。 “为今之计,只有返回城中,通知家主此事,紧守城门。”贺家一位长老打破沉默。 “那可是灵兽,一个城门能拦得住灵兽?”苏家一长老反唇相讥。 “拦不住如何,拦得住如何?”贺家人怒视对方,“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此言一出,苏家人虽心中不爽,却也得承认对方说得有理,因此闭口不言。 苏洵扭头看向林中火海,火光扑入瞳孔中,他猛一转身:“回城!”##### 第100章令牌 丛林大火,热浪翻滚入城,城中温度骤升。 云晓被热醒,掀开厚厚的棉被,跳下床,习惯性地朝云霁的床上看去,看到床上空无一人才想起来妹妹三日前就离开苏家,去往丛林历练了。 丛林? 云晓忽然想起什么,打开房门,跳上屋顶,看到城外丛林方向漫天火光,脸上血色唰地落下。 “怎么这么热?” “是啊,现在还是初春,怎么热得跟夏天一样?” 演武堂中,不断有人打开房门,当看到城外天际的火光时,心中一惊,还未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一阵风从他们身边刮过,扑向演武堂大门。 “云晓你要干嘛?”苏旻一眼认出云晓,紧追过去,才发现一直紧闭的大门居然打开,而守护在门外的侍卫也不见了。 门外,灯火通明,人群慌乱,惶然、惊恐蔓延整个苏宅。 苏旻心头一跳,望着前方云晓的身影,直觉她知道发生了什么,拔腿就追过去,这是,斜里忽然出现一只手拽住了他,耳边响起急促的声音:“旻儿,快跟我走!” 扭头看到自家父亲健硕的身躯,苏旻立时问道:“阿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丛林大火,族中已经派人去查探,具体如何要等到七叔回来才知。”男人快速的解释,一边拽着苏旻迈向自家住所方向而去,但后者猛力一挣,男人猝不及防,竟被他挣开,急得男人大喊,“臭小子你要干嘛?” “云霁那丑丫头还在丛林,我要去找她!”苏旻一边解释,一边飞快地朝大门方向跑去。 男人身壮腿长,修为又比苏旻高上一截,一个纵跃就擒住了苏旻的后颈,一蒲掌拍在后者的脑门上:“臭小子你没长脑子吗?那样的大火别说一个练力期的丫头,就是家主陷入其中也是有死无生!” 苏旻或许是被自家父亲打蒙了,双眼发直,愣愣问道:“真的逃不出来吗?” 男人看着自家儿子这副呆傻又可怜的模样,心中叹了一口气,揉着他的发顶道:“这世上本就世事无常,弱者随时可能覆灭,便是强者也可能遭遇无法预测的天灾,儿啊,忘了那丫头吧,你娘还在家中等你。” 就在男人以为儿子听进去自己的话之时,苏旻忽然扭头冲着丛林大火方向大喊:“活该,你活该,让你离开苏家你不听,活该被火伤死!” 苏旻揭斯底里大喊,声音沙哑而尖利,泪水却从眼眶中滚落,如同泉涌一般,男人脑海中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他家臭小子不会喜欢上那叫云霁的丫头了吧? 就算喜欢又如何,人已经死了。 男人摇摇头,一把扛起苏旻,大步朝家的方向走去,这一次,苏旻再没有挣扎,唯有泪水砸地的声音,却被苏宅中慌乱的喧嚣淹没。 云晓一直冲到苏宅大门,才有人拦截。 “回去,谁也不许擅自离开苏宅!”护卫上前一拦,冷面呵斥。 云晓心急如焚,但护卫手中雪亮的利剑让她脚步一滞,脑中灵光一闪,立时呵斥道:“我是奉了家主之命出门,你拦住我耽误了大事谁来负责?” 拦截的护卫闻言一愣,手中的利剑有了后撤的迹象,但这时另一名护卫上前一步:“你说是奉家主之命,那就出示令牌,有令牌,我们自然不拦着云小姐。” 云晓心中一嘎登,手伸至袖中,半响没有拿出来,两名护卫对视一眼,眼中透着嘲讽,云晓心中一沉,右手按在腰间赤火鞭上,手背上青筋一凸—— “我父亲确实让表妹出门迎接七叔祖,但表姐太心急,连出入令牌都没拿就跑出来了,所以我只能给她送来。”苏若兰娇喘着赶到云晓身前,将一块玄色令牌递到她身前,柔声责怪道,“表妹,你怎么跑得这么急,我差点没追上。” 云晓望着递到自己身前的令牌,按在腰间赤火鞭上的右手松开,抬头打量着苏若兰娇艳如花的脸,只一瞬,就扯过令牌,往看苏若兰看傻了眼的两名护卫眼前一晃,就绕过二人冲出大门。 苏若兰双眼一眯,望着云晓消失的方向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弧度,而后掉头往里走。 躲在一旁的丫鬟赶紧跟上去,疑惑地问道:“大小姐,那令牌明明是家主给您的,您怎么……” 苏若兰猛然驻足,转头盯住丫鬟,吓得后者一个倒退,她轻笑一声:“有什么比她自己出去送死更神不知鬼不觉?” 苏若兰眼底闪烁着阴寒的光,映照在晃动的灯火中,如同鬼魅一般,丫鬟打了个寒战,立时低头掩饰脸上的惧意,奉承道:“大小姐这招杀人于无形真是厉害……” 丫鬟马屁还未拍完,苏若兰眉头一蹙:“不行,这次机会难得,决不许出一丁点差错,你立时去唤滕豹过来。” 苏家最强的外姓依附着滕豹,已经后天中期的外院主管居然是大小姐的人!丫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对上苏若兰似笑非笑的眼神,丫鬟立时反应过来,张口应诺,飞快地跑向外院传达指令。 云晓攥着那枚令牌,却没有心思猜测苏若兰到底是何意,只飞快地往城门方向跑去。 城中比之苏宅更加混乱,狗吠声、争吵声、啼哭声让整座城池如同一锅沸水,无数人涌向城门,云晓被堵得心烦意乱,眉头一皱,借助一颗大树跳上一家店铺屋顶,不断跳跃,速度飞快,如履平地。 一身黑衣斗笠装扮的滕豹出了苏宅,一路追寻,汇入人群中才发现原本以为的小事似乎是一桩麻烦事。 面色一厉,滕豹一掌挥开身前挡路的身影,顿时一阵惨叫声响起,但不等他迈出一步,身前已经被两个膀大腰肥的男人堵住。 “小子,你找死不是……啊!” 血光溅起,说话男人头颅飞出。 “杀人了,杀人了!”鲜血溅落在一妇人脸上,立时引发一阵尖利的喊叫,人群轰然四散,踩踏随之发生,惨叫哭嚎此起彼伏。##### 第101章应对 云晓踩在屋顶上一路急奔,并不知道身后的杀人踩踏事件,等她终于冲到城门口,才发现城门已关,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拥堵在城门口,她根本出不去! 贺苏两家家主站在城门楼上,极目远望前方火光,脸上布满阴云,汗水却不断从额上冒出,这是热的。 淮阴贯穿整个丛林,别说丛林轻易不着火,就算着火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火势,就算火势蔓延整个丛林,一百里外的城池也不该如此炎热。 那到底是什么火? 莫非是传言中的灵火? 两位家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和惧意,看着情势城中越来越热,最后会不会将整个淮阴城都给点着? 贺家家主再也顾不上与苏策别苗头,开口问询:“苏老弟,你看……” 苏策却是眼前一亮,伸手往下一指:“他们回来,我们下去问明白了再做决定。” 说着就欲往楼下去,但一眼看到城门前的人山人海,眉头一皱脚步一顿,不想贺家主却是比他还心急,直接从他身边掠过,不等他阻拦,城门就在对方的命令下轰然打开,人群顿时涌了出去,反倒把他挤在外面。 这是赶着去投胎不成?苏策心中暗骂,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娇小的身影顺着人流出了城,反倒在人群外一个身着黑袍头戴斗笠的高大身影上投了一眼,他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了解丛林发生了何事,所以他干脆亮出了身份,由着身边侍卫将人群分出一条道,这才顺利出了城,也才明白贺家主火急火燎的原因。 呵呵,原来是对方一双儿子从丛林中九死一生地逃出来,至今还昏迷不醒,这消息真让人心中痛快。 只是不管心里如何痛快,苏策面上还是要摆出一副哀痛的神情,询问贺鲲贺鹏两兄弟伤势一句,便肃容朝苏洵问道:“七叔,丛林到底发生了何事,可有查清楚?” 苏洵闻言,眉头一皱,将遇到贺鲲贺鹏两兄弟的事说一遍,又将两兄弟的回应告知,而后脸色凝重的的说道:“依这火势和二人的讲述来看,林中应该是来了一只御火的灵兽,” “御火灵兽?”苏策直接听傻了。 不是灵火,是兽火啊,那可带着腿,若是一个不爽往城里喷一把火…… “苏老弟,”先来一步的贺家主比他先一步得知此事,也先一步从惊恐中找回一丝理智,唤住苏策道,“灵兽本质上还是兽,喜居丛林和峻岭,而人族喜居城池,自万年前定下规矩后,这些年两族相安无事,想来那只灵兽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城中喷火,否则人族中的先天修者也不会坐视不管。” 苏策听得贺家主这番话,脸色并没有好转:“咱们谁也不曾真的见过灵兽,也不知其脾性,若是它真的往城中喷一把火,到时我们都死绝了,就算先天强者事后赶来料理了这只灵兽,于我们又有何益?” 苏策的话也说到了众人心底,说到底,灵兽只是出现在传说中啊,可他妈这传说跑到他们这个偏僻小城,到底要干嘛? 不说别的,就算这传说中的灵兽只是无聊往城中一转悠,随意吐了一颗火星,这看起来坚固实则在灵兽眼中只是豆腐渣的城池就得化成一片残垣断壁。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不想被一个娇小身影冲到了近前。 原本,为了不在人群中引起恐慌,这些人商谈之时就吩咐侍卫远远隔开人群,谁也没有料到还有人闯进来,怕是他们刚刚那一番话也被听到了耳中,众人脸色大变,而这时那身影已经径直喊道:“七叔祖,您有没有看到我妹妹?” 苏家之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扫向苏策和苏洵,前者眉头一皱,后者更是横眉厉目:“你怎么跑出来了?还不快回去!” 来人正是云晓,一出城门口就看到从丛林方向返回的十数人,其中就有她熟悉的七叔祖,想都不想,她冲过去,却被护卫拦住,她亮出了苏若兰给她的玄铁令牌,这才穿过一层层护卫,隐约听到圈中之人提到丛林中有灵兽,惶急得不管不顾地冲过去询问云霁的下落。 听到苏洵的呵斥,也没有退让,却聪明的没露半点她刚刚听到的消息,只冲到苏洵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哀求道:“七叔祖,妹妹他们刚去丛林历练三日,而今林中大火,他们必定被困在里面,还请七叔祖早点派人将他们救出来。” 苏洵一看到云晓的出现,便已经猜到她的目的,所以一开始就喝止了她,不想这丫头就是一根筋,非但不走,反倒哀求他派人去救云霁,若是他能将,如何会半途折返,连林子都没进? 只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只得假意安慰道:“云晓,城外危险,赶紧返回苏宅,等我们这商议妥了就去救你妹妹。” 苏策嘴角一抽,望着眼前这一幕也终于明白自己忘了什么,只是现在自身都难保,那群历练的孩童哪里顾得上? “七叔祖,我不回去,我要等着跟你一块进林去救我妹妹。”云晓执拗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策幸灾乐祸地看向七叔苏洵,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老头子想要培养云晓与他争权,老头子也不想想,若是这丫头真的好收服,他身为她的亲舅舅还能放任璞玉旁落? 果然,老头子脸色更沉,张口呵斥:“苏贺两家在商讨大事,岂是你一个丫头能听的,你现在就给我回家去!”一边唤,一边朝远处苏家侍卫招手,“带她带回苏家,没有我的命令……” 只是他的话未说完,云霁就冲了出去,往丛林方向冲去,气得苏洵想冲过去捉拿,反被苏策拦住,后者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七叔,现在商讨两家出路之际,这里离不开你,那丫头既然不听劝,就让她去吃吃苦头,等她受不住自然会返回。” 苏洵满是沟壑的脸上双眼犀利,苏策则一副坦荡的神情:“云晓丫头是我亲外甥女,我能不在意吗?但是玉不琢不成器,就算担心也要让她吃点教训,日后才能长得心眼……” 贺家家主望着苏家叔侄两个内斗,若是往日必然拍手称快,但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这一老一少居然还拎不清,难怪这么多年都被自家压得死死的。 “撤走还是守城,苏家给个意见吧。”贺家家主快刀斩乱麻,张口打断叔侄二人的僵持。##### 第102章依附 撤走还是守城? 这两个选择让淮阴城的掌权者再一次陷入争吵。 跑开的云晓,并没有如苏策所说的那般受不住就返回,而是一根筋地往前冲,汗水打湿了衣襟,满脸通红,似乎下一瞬血管就会受不住热而爆裂开来,但她依然没有放弃,迎着热浪跌跌撞撞朝丛林而去,此刻她心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妹妹,就算是死,也要找到妹妹! 出了城门,视野开阔,倒让滕豹很容易找到了云晓的身影,只不等他出手,就见她冲破侍卫包围冲到苏洵等人身前,他只能压低了帽檐躲在人群众静待时机。 不想她后来倒是出来了,又好死不死地朝丛林方向而去,这城门口冲出成千上万人,却只有她一人不怕死地朝丛林冲去,他若此刻出手,连苏洵的目光都避不开。 终于等到她走远了,没人注目了,他追上去,才发现向前迈步就如同一步步迈入炼狱,行不过十里就热得他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望着前方红光中越来越小的身影,滕豹如同狗一般摊在地上,吐着舌头散热,心中又气又恨,气自己之前没有找到机会将她一刀劈了,恨的是自己连一个后天初期的丫头都不如,再往前百步怕是退都退不回来,直接被烤死。 不过,这丫头也是找死,一根筋地往前走,她就等着被烤死,只要她死了,到底是被烤死,还是被他杀死,结果都一样。 这样一想,滕豹心安理得地退后百步,等了一个时辰,至始至终没有等到她返回的身影,便认定她早就烤死了,于是返回城中,只是到了城下,才发现城门关得严严实实,他亮出身份想要进城却迎来一片驱赶的箭雨,滕豹傻眼了。 …… “喂,醒醒!” “火灭了,你怎么还不醒?” “不会这么没用,死掉了吧?” 云霁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片火海,就在她被火海烧得死去活来神魂都冒烟之际,忽然一片甘霖降下包裹住她的神魂,但是火海不息,甘霖水膜越来越薄,眼见就要彻底破碎之际,火海渐渐弱了,一片烦扰的声音喋喋不休,大有将死人吵醒的架势。 “住……口……”原本很有气势的两个字被她喊得嘶哑又绵软,云霁眼睛动了动,就被一物砸中,啪的一声,而后声音连成一片,啪啪啪…… 听着怎么像雨声? 她现在在哪? “呼,你终于醒了。” 脑海中响起一道清脆的童音,惊得云霁差点跳起来,好吧,不是她不想跳,而是她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不然指定跳出三丈高。 “你……”刚吐出一个字,雨水就灌入她的口鼻中,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你不用说出口,只在心里说,我也能听到。”脑海中某个存在善解人意的提醒道。 一万头草泥马从脑中呼啸而过,她才不要那东西善解人意,她要他直接滚出她的脑海。 “草泥马是一种凶兽吗?”童音好奇的问道。 云霁发懵,她才想起这世界没有“妈妈”这个称呼,此界之人自然不解草泥马这种凶兽的凶残程度。 下一瞬,又差点跳起来:“你怎么能听到我的心声?” “我跟你说过的,你可以直接在心里对我说话。”脑海中的声音童真无比,但为何她听出了鄙视之意? 真是不能忍!云霁在心底呵斥:“你到底是什么,为何藏在我的脑海中?我给你一息时间赶紧离开我的大脑,不然我让你好看!” 脑海中片刻安静,云霁有一种直觉,对方又在鄙视她的智商,她欲哭无泪,她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何时进入她的脑海,又如何让对方好看?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不利。” 童音再次响起,云霁精神一振,立时追问:“你到底是什么?” 窒了一下,那童音道:“你见过我。” 听到这话,电光石火间脑海中闪过一团白影,云霁惊呼:“你是那只小奶猫!” 童音顿时透出一丝恼意:“我不是猫!” “你喵一声我听听,我就知道你是不是了。”这一刻,云霁爆发了被欺骗之后所有的愤怒,所以不怕死地撩拨藏在她脑海中的存在。 脑海中没有想起喵叫,反倒是一声兽吼,愤怒的兽吼,脑海震荡,云霁连反抗都没有就昏了过去。 兽吼戛然而止,童音抓狂:“怎么这么弱,吼一声就昏了?” “喂,快醒醒!” “快醒醒,若是被淤泥包裹了,晚上晒不着月亮,你就真的变成死尸了!” 在被大火烧成一片灰烬的原丛林中,云霁躺在泥土中,半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雨水越来越大,冲刷地高处的泥土覆盖在她焦黑的身躯上,裹挟着她朝下方河流而去。 “喂,我求求你,快点醒来,不然咱俩都得玩完!” “这么说,你是依附我存活的咯?”云霁恰在此时醒来,接了一句话。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童音中透着真诚的庆幸。 云霁却不满,好一个奸猾之兽,她想问的一句不回,这是认定自己拿它没办法吗? “除了意识外,我的眼睛睁不开,身体动不了,也感觉不到疼,想来离死也不远了,你就别费心了,好好享受这最后的时光。”云霁声音凉凉的。 “你怎么会死?你是月阴之体啊,只要有一口气在,等到月夜就能活下来!” 心中最隐蔽的秘密骤然被喊破,云霁被震得忘了跟小奶猫斗智,声音里透着颤音:“你,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云霁就后悔了,对方分明是诈她! “我没有诈你,若不是知道你月阴之体的特性,我不会舍弃身体护住你的肉身,只余下神魂藏于你神窍中。” 这句话信息量有些大,但云霁明显没有领会其中关键,只惶急的问道:“我的月阴之体很容易被凶兽识破吗?” 对方抓狂:“我不是凶兽那种低等存在,我是灵兽云豹!” 云霁此刻惶恐得要命,哪里在意什么凶兽灵兽的,顺着它的话执着的问道:“好吧,云豹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月阴之体是不是很容易被兽识破?”##### 第103章你要作死吗? 云豹被她打败,不再纠结兽不兽的问题,干脆利落的告诉她:“这世间除了云豹一族,再没有别的存在能看透你的身份。” 云霁闻言松了半口气,但还有半口气不能松下:“龙血大陆除了你之外,还有别的云豹吗?我若是遇到它们怎么办?” “你放心,这世间只我一只云豹,所以只有我一个能看透你的身份!” 云霁闻言大喜,但旋即想到藏在男主身上那无所不能的老爷爷,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喂,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你马上要被冲到河里了!” 脑海中惊叫将她惊醒,睁开眼便见自己被洪水冲刷地下滑,而身下不远处就是宽广浑黄的河流,仿若一条咆哮的黄龙,浪潮翻滚,轰鸣如雷。 云霁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慌忙抓住左侧一块巨石,还未稳住身形,便听得风雨声中杂夹着一道呼啸,惊得她抬头,便看到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从上方直砸下来—— “该死的——” 脑海中响起一道恼怒的声音,不等云霁做出反应,她的身上就裹上了一层白光,带起她斜飞上天,与砸下来的石头擦身而过,顷刻间就飞到山顶,寻了一处岩壁凹陷处将她丢下,白光嗖地钻入她的眉心。 “若是你死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去你!” 云豹的声音凶狠又虚弱,云霁明白,云豹必定是付出了不少代价才将她带到山顶,她不是一个不懂感恩之人,所以郑重承诺道:“你放心,我不会死的。” “那样最好,好了,我要沉睡,没事别打扰我……” 云霁一滞,将心中翻滚的疑问暂时压下,倾盆大雨砸在她身上,她睁不开眼,却又无法挪动身体,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睁眼时,雨已经停了,天上挂着一轮银月,身体如泡在泉水中一般,清润中透着勃勃生机,她舒了口气,可算又活过来了! 因为云豹的保护,她没有伤到内脏,但皮肉被烧焦骨头断裂好几处,没有十天半月她都不能爬起身,所以云霁又闭上了眼,心中叹息,丛林大火,必然惊动了淮阴城,不见她回去,姐姐怕是急坏了,所以她必须尽快回去! 上天还是眷顾她的,一连十日都没有再下过雨,夜间月色也极好,云霁艰难地从岩石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下山去。 只是,奇怪的紧,大火已经停歇十日,为何没有人来查探? 好吧,就她这副样子,若是被人发现,必然后患无穷,所以云霁此刻万分庆幸。 那场大火不知焚烧了多远,月夜之下,云霁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棵树,没有一棵草,只有奔腾的浑黄河水和裸露的地面,她捂住咕噜噜叫唤的肚子,哀叹了一口气。 好在修者的身体比凡人要抗饿许多,加之又是月夜之下,云霁虽饿得脚步打晃,却还是在后半夜走出了光秃秃的“丛林”。 就在她准备停下来休息一阵时,心脏莫名一紧,沉睡许久的云豹忽然惊咦一声:“那只臭鸟还没离开?” 稚嫩的声音里透着惊慌和无措,只是云霁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左前方那一处火光上,脸色一白,拔腿跑过去。 “喂,停下!” “女人,你要作死吗?” 感觉到危险的云豹大急,在她脑海中尖叫,但云霁根本不理会,及至冲到近前,扑通扑到一具焦炭前。 蜷缩的焦炭,模样与她十天前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其胸口处燃烧这一簇火焰,这火焰跟之前焚烧丛林的火焰一模一样,蒸腾着四周的空气都燃烧起来。 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滚落,虽然面目全非,但血脉亲缘告诉她,这具焦炭是她姐姐云晓。 她早该想到了,以姐姐的性子怎么会安心在城中等她? 不,姐姐不会这么容易死的!只要将她胸口的火焰扑灭,她就能救活她! 四周没有水,她伸手朝火焰拍去—— “你若想她死,就把火焰扑灭。”云豹此时已经探明那危险的气息来自人形焦炭胸口的火焰,惊慌的情绪消失,稚嫩的声音透着淡漠,凉凉地提醒道。 但云霁却没有感受它的凉薄,而是惊喜万分地求证道:“你的意思,她还没死?” “现在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云豹毫不客气地在她心上插了一把刀。 “但是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云霁满怀希望地问道。 “为了你,我身体没了,神魂差点也散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办法?”云豹声音里透着气愤。 云霁目光一黯,声音却淡定下来:“既然如此,那就劳烦你寻一新的宿主,我要用自己的办法救她。” “你不要命了?” 云霁没有理会,面色一凛,盘坐于地,这一瞬,笼在她身上的月光好似暗了一下,又好似被什么吸收了一般,昏暗向四周蔓延,四周变得昏暗,但是天空的圆月却没有半点变化,也没有被乌云挡住,依然朝着大地洒落清辉。 原来,云霁在快速吸收月之精华,清辉笼在她身上,先是变暗,而后慢慢变得明亮,身体吸收的月之精华到了极致,所以由内而外散发荧光。 这一瞬,云霁唰的睁开眼,凤眸中一片月华,双手竖至胸前,快速结印,结出一道道奇异的灵纹,而她身上绽放月白之光,越来越亮,与头顶上方的明月交相辉映…… 云豹选择云霁做宿主,自然知道她是在敬献,在准备用自身之命换她姐姐之命。 若是有别的选择,此刻云豹一定会离开云霁,然后一口咬死她,免得这万年难遇的月阴之体浪费在一个染上臭鸟气息之人的身上。 可惜的是,云豹没有选择,更惶恐云霁的异状会引来追杀它的臭鸟,所以在云霁双手抵在人形焦炭后背的前一瞬大叫:“停,我告诉你如何救她!” 双手一滞,云霁因为敬献骤停而遭受反噬,身上的月辉瞬间黯淡,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却急切的问道:“什么办法,快告诉我!” “想要救她,先离开这!”##### 第104章城门失火 即使以命换命,只要火焰不息,姐姐也会活不下去,所以云霁听到云豹松口,如获救星,对它的话无有不应,抱起姐姐就朝淮阴城奔去。 一路飞奔,原本精疲力尽的身体又爆发了强大的力量,终于在天明时分看到厚重的城墙。 淮阴城以青砖筑墙,但晨曦之下,城墙一片漆黑,部分城墙已经塌陷,高耸的城楼消失不见,似遭遇过大火焚烧过一般,而早该开启的城门此刻一片紧闭,城楼之上没有一个人影,城内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整个淮阴城如同一只被厚重外壳覆盖的乌龟,暗沉而萎缩。 即便云霁心急如焚,也觉察到淮阴城的异样,驻足不前。 “不是要回城吗?为何不走了?”云豹的声音适时响起。 云霁眉头紧皱,就在回来的路上她就想过了,姐姐命中的劫难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发生了变化? 原书中,苏若颜也就是云晓,在苏家虽过得不太如意,但并没有遇到什么劫难,及至三年后的丛林历练中被同伴当成诱饵推出,虽留下一条命却成了废人。 而今,云晓被兽火焚烧,生死未卜,比之书中所述的劫难更加严重,是不是她命中的劫难就应在此处?只是时间提前了? 若是姐姐的劫难已应,她就没有必要再留在淮阴城了。 但若不是呢?她带着姐姐离开,会不会造成更加无法预计的危险?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云霁犹豫不决,对云豹的声音没有回应,气得它高声尖叫:“女人,你再磨叽,我就收回之前的承诺!” 之前什么承诺? 救治姐姐的承诺! 云霁被惊醒,忙回应道:“抱歉,刚刚分神了,不过,我不准备进城……” 云豹尖叫打断她的话:“不进城,你想被……”话未说完,云豹忽然意识到不妥,便粗暴的命令道,“必须进城,不然别想我出力救她!” 话说到这份上,云霁知道再没有别的路可走,目光一凛,抬腿朝城门而去。 嗖! 一道寒光划破空间,目标直指她的面门,云霁抱着焦炭就地一滚,铛的一声,一支利箭钉在她刚刚还落脚之地,翎羽颤动。 云霁翻身而起,抬头看向城头,只见上方站着身着锁甲的护卫,手中持着一把长弓,居高临下朝她呵斥:“刚刚一箭只是警告,若是再敢靠近城门一步,就将你射成刺猬!” 刚刚那一记冷箭只是警告吗?云霁嘴角抿出一丝冷笑,若不是她躲得快,此刻只怕就是一具尸体了。 只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云霁压下心中的愤怒,仰头望着上方,声音沙哑地解释道:“我是城中苏家演武堂弟子云霁,还请大哥通报苏家一声……” 护卫脸色更冷了:“苏家弟子怎么了?你们苏家人敢逃,就不要妄想再踏入淮阴城!” 云霁闻言眉头一皱,暗中猜测,在她昏迷的十来天里,淮阴城中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应该与喷火焚烧丛林的存在有关,目光一闪,她面露惊疑:“苏家人逃离了城中是怎么回事?这怎么可能?我半月前跟随王乾大人前往丛林历练时苏家还是好好的……” 城头护卫是贺家之人,本就对危急时刻逃离的苏家之人分外厌恶,所以听到云霁前半句话不但不相信,反倒更加气愤,于是握紧长弓就要给她来个一箭穿心,只是利箭刚刚搭上弓弦,一只手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一声喝令在他耳边乍响:“住手!下去开门将她带进来。” 护卫扭头,看到身侧威严如山的身影,唬了一跳,忙收起弓箭,躬身应诺:“是,家主!” 云霁只看了城头上现身的中年男人一眼,便低下头,嘴角微不可见的弯起了一个弧度,这一步她走对了。 中年男人贺钧,正是贺家家主,十日前丛林突降大火,除了他的两个儿子贺鲲和贺鹏外,再无人从丛林中走出,但现在居然有人自称半月前在丛林,而且一身乌黑,明显遭受了兽火焚烧却还活蹦乱跳的,要知道他的两个儿子这十日来一直遭受着火毒的折磨,痛苦不堪。 是不是此女有着根治火毒的办法?贺钧心中一热。 城门打开,云霁刚跨入城门,那开门的护卫就惊呼一声跳到远处:“什么鬼东西,这么热?” 云霁眉头一皱,伸手将姐姐胸口的火焰遮住,不想斜里插入一只手掌钳住了她的手腕,正是从城头下来的贺钧。 “兽火?!”看清人形焦炭胸口上的跳跃的微弱火焰,贺钧惊呼一声,立时丢开了云霁的手,但手背依然被灼烧得兹兹作响,冒出一缕黑烟,他忙扯下一片袖袍扑灭手背火焰。 手腕不再被钳制,云霁立时后退拉开与贺钧的距离,躬身致歉道:“晚辈没来得及提醒大人,致使大人受伤,还请大人见谅。” 手背上一片焦黑,贺钧脸色一片黑沉,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是我刚刚太着急了,怨不得你……” 贺钧话未说完,就被身后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云霁?你可是云霁?” 看到苏家七叔祖苏洵带着一队人急匆匆赶来,正愁着如何摆脱贺钧的云霁心中一喜,立时奔过去,声泪俱下:“七叔祖,总算见到您了!姐姐被兽火所伤,还请七叔祖一定要救救姐姐!” 因为神秘灵兽袭击淮阴城时,苏家家主苏策带着心腹和财富私自通过地道逃离城中,使得苏家一片混乱,等到神秘强者现身驱离灵兽后,淮阴城便让贺家控制了,极力打压苏家,若不是因为无法确认灵兽会不会再次返回,贺家或许会在苏策离开之时,就出手将苏家直接驱离淮阴城。 苏策的离开,让苏家剩余之人一片惶恐,而苏贺迅速安抚住了族人,也顺利的接过了族长的权柄,将所有苏家之人凝聚的一起,更派了人暗中盯着城门,所以才会在云霁出现在城外的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迅速赶了过来。 而让苏洵惊喜的是,不仅云霁回来了,连他分外看中的云晓也回来了! 只是,云晓的情况似乎不太妙,不,是很不妙#### 第105章对峙 “走,立即回家!”苏洵大手一挥,想要带着云霁返回苏宅,却被贺钧拦住。 贺钧一个眼神,城门口的护卫都围了过来,将苏家之人团团围住,苏洵脸色一沉,对上贺钧的双眼,轻叱道:“贺家主这是何意?” 贺钧捂住后手焦黑的手背,嘴角扯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苏七叔,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知道这位后辈在丛林中有什么遭遇,又怎么从大火中幸存而已。” 贺钧一边说着,一边微眯着双眼扫向云霁,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朝她压了过来,这是境界高之人对低阶修者的天然威压。 苏洵见贺钧使用威严逼迫云霁,心头大怒,当着他的面都敢如此行为,他若不反击,这淮阴城怕是再没有苏家的一席之地了! 身形一闪,闪至云霁与贺钧之中,将后者的威压接过去,二人之间顿时卷起一股大风,逼得四周之人蹭蹭后退,云霁也不例外。 云霁并没有轻松起来,因为对抗中的二人看似势均力敌,但她敏锐的发现,苏洵身上的气势呈现衰败的趋势,苍老的脸上渐渐涨红,云霁暗叹了一口气,若是让二人继续对抗下去,不到一刻钟苏洵必输无疑,与其到时输得脸面全无,不如主动开口。 主意已定,云霁脸上扯出一抹笑,浑然不知她此刻全身焦黑,这一抹笑扯出来如同鬼魅一般,声音也是嘶哑难听:“原来贺家主是关心晚辈在丛林的遭遇,这并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还请二位前辈不要为了此事伤了和气。” 此话一出,苏洵暗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对面的贺钧,后者目的达到,也不愿与之弄个两败俱伤,略一点头,收了外放的气势,苏洵自然不会纠缠,几乎同时收了气势,四周之人松了一口气,目光不约而同转向云霁。 云霁浑若不觉,低头看着怀中的焦炭,声音哽咽:“半月前,演武堂弟子丛林试炼,我便是其中一个,但第二日就遭遇金翼毒虫……”说到这,她顿住,抬眼看向贺钧,目露迟疑。 她这神情自然让众人起疑,而贺钧面露不耐,目光落在云霁脸上,带着慑人的威力:“小姑娘,我想知道的是大火降临之时你在哪,发生了什么,而不是听你扯什么金翼毒虫。” “有七叔祖在,丫头你不用害怕。”苏洵一步踏至她的身前,迎上贺钧的目光,气势升腾。 眼见四周的气氛又冷凝下来,云霁立时决定略掉贺鲲抢夺母虫之事,毕竟贺钧是贺鲲的父亲,且不知贺氏兄弟有没有从丛林大火中逃出,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马上就说到大火,”云霁开口,半真半假地说道,“因为金翼毒虫,大家惊慌四散,我也因此与大家失散了,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同伴,于是天明之后我就准备离开丛林,谁想不等我走出丛林,四周鸟兽忽然惊慌逃散,地面震动,不久天空忽现火光,我察觉不妙,亡命逃跑,好在我当时离出口不远,在大火焚烧过来时,我冲出了丛林,但火浪一层层冲过来,温度越来越高,就在我以为我要死了之时,我姐姐扑到我身上……” 说到这,云霁说不出话来,眼泪却从眼眶中滚落,冲刷得脸上的焦炭都软化了,众人扫向她怀中的人形焦炭,心中一片了然,原来这就是那位“姐姐”。 当日丛林大火,就在众人避之不及之时,苏家一弟子冲出城门冲向丛林救妹妹之事让人印象深刻,好吧,大家都在骂那人笨蛋,明知必死还要冲进去,可不是笨蛋吗?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被他们骂作笨蛋之人真的做到了,她救出了自己的妹妹! 不过,这位“姐姐”是活不了了。 就在众人感叹之时,贺钧却皱起了眉,云晓冲向丛林之事他当时是亲眼所见的,但不意味着眼前这丫头说的就是实话,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儿也从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正好你们见一面。”贺钧盯住云霁,目光凌厉。 贺氏兄弟还活着?云霁一脸愕然,余光却瞥见苏洵面露怒气,她忙赶在前头开口:“原来贺公子也逃出来了,他之前抢了我擒住的金翼毒虫的母虫,我正想问他要回来。”既然贺鲲没死,这事贺钧早晚会知道,与其到时被动,不如现在先发制人。 果然,此话一出,满场寂然,而后听到贺钧冰冷的声音:“小姑娘,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讲的。”贺鲲去丛林扑捉金翼毒虫的母虫,他是知道的,但是他绝对不信眼前这炼皮期的丫头能擒住母虫,因为十个练肉期的修者都未必能擒住母虫。 云霁瑟缩了一下:“母虫不要也行,就换成解火毒的丹药吧。” 苏洵原本也不太相信,但看云霁样子不像撒谎,又见贺钧脸色发青,心中大快,按住云霁的肩膀道:“丫头,解火毒的丹药我苏家就有,何须跟贺家开口?走,我们现在就回家取丹药救你的姐姐。”他不可放心让姐妹俩陷入贺家大宅之中。 贺钧心中大恨,闪身拦至他们的去路,冷冷道:“小姑娘既然这么笃定,那就与我儿当面对质。” 眼见走不掉,苏洵抬头扫了眼道旁一座三层的酒楼,道:“对质可以,我们就在酒仙楼恭候贺大公子大驾。” 说完不等贺钧的回复,拉着云霁走向百步之外的酒楼。 贺钧望着二人的背影神色变幻,终是招手让人去将贺鲲抬来,自己紧随二人上了酒仙楼。 贺苏两家到场,酒楼立时被清场,苏洵原本要云霁将云晓放下,但云霁拒绝得坚定,想要用水浇灭云晓胸口的火焰,也被云霁阻止,苏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云霁暗叹了一口气,不是她不想放下姐姐,而是这酒楼的桌椅根本无法承载,因为光是火焰的高温就可以让其身下的桌椅焚烧起来,到时就不好解释为何姐姐现在还活着。 至于扑灭火焰,那更是万万不能的,因为云豹说过,一旦火焰灭了,姐姐就会丧命。##### 第106章势不两立! 贺鲲被抬到酒仙楼,当父亲指着浑身焦黑的丫头对他说那是苏家的云霁,惊愕得下巴差点掉下。 “你,你不是……”贺鲲结巴起来,难道当时他看到的那道追赶巨脚的身影不是云霁?若那道身影是云霁,以她练皮期的实力,是决然无法从灵兽的巨脚和兽火下逃出生天的! 只是,眼前闪过母虫被一枪刺穿甲壳的场景,贺鲲忽然有些不确定了,这丫头身上有秘密,未必不能从兽火中逃脱。 只是还未等他想明白,体内忽然一热,火焰从内至外燃烧起来,疼得他大叫起来,伸手撕扯身上的衣袍。 “快,按住他!”贺钧脸色大变,一边下令,一边掏出一颗冰蓝的丹药塞入贺鲲口中。 丹药入口,冰寒之气从贺鲲的口中逸散出来,脸上的涨红快速褪散,口鼻眼睫上却开始结冰,贺鲲哆嗦起来,四周之人手慌脚乱地给他盖上被子,他去一个劲地嚷着冷。 “雪参丹只能压制火毒,不能根除,而且服用后如坠冰窟,一刻钟后才能缓过来。最初,一颗雪参丹能顶上一日,但效果一次次减弱,火毒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如今连三个时辰都顶不住了,”贺钧望着哆嗦的贺鲲叹了一口气,转头打量云霁,语气温和地问道,“不知云姑娘如何压制体内的火毒?” 早在贺鲲火毒发作之际,云霁就抱着姐姐往后倒退,此时被贺钧盯住,又听得他这番话,这才明白贺钧将贺鲲带来不是为了和她对质母虫之事,而是为了盘问压制体内火毒的办法,也终于明白为何七叔祖一直暗中给她使眼色。 念头闪过,顶着四周火热的目光,尤其贺鲲的目光最为灼热,云霁佯装一脸惊愕:“什么火毒?”眼见贺钧的脸色变得难看,云霁忽地恍然,指着贺鲲问道,“你之前就是火毒发作吗?那请你们帮我看看我姐姐是怎么回事?她也是中了火毒吗?” 云霁一边说着,一边挪开手,露出姐姐心口上那一簇微弱的火焰。 贺钧那只被火焰灼伤的手攥成了拳头,面上却一派正气的说道:“云姑娘,淮阴城中被兽火灼伤之人不计其数,大部分已经死去,还有少部分正在继续忍受火毒的折磨,你身为淮阴城的一份子,此时不应该就压制火毒的办法交出来吗?”说完这话,他盯住苏洵勾起唇角,“苏七叔,你说小侄这话是不是在理?” 苏洵被他一副正气凛然的神情气得内伤,若真是为了救治淮阴城子民,兽火袭击淮阴城半月,为何不见他给子民散发雪参丹,反倒将雪参丹的售价提高了十倍,而今居然大义凛然的要求云霁交出压制火毒的办法,做人不能这么无耻! 但就算气得吐血,大义之下苏洵也不能说个“不”字,回视贺钧冷冷道:“贺家主所言极是,不过就算药铺,这治病救人也从来没有过免费之说。” 真是只老狐狸!贺钧心中暗骂,面上依然带着笑:“苏七叔,这法子值不值钱也要验证后才知道。” 贺苏两家的掌权者你来我往,正要掰手腕讨价还价时,一道嘶哑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贺家主你误会了,我并没有什么压制火毒的办法,因为我根本没有中火毒。” 说话的正是云霁,她的话音一落,酒楼之中所有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她的身上,那目光有嘲讽,有讥诮,有幸灾乐祸,唯一没有的是信任,就连苏洵也皱起了眉头,暗骂云霁愚钝,想要知道她是不是中了火毒,一探就知,哪里是说谎能解决的? 众人的想法云霁如何不知,所以大大方方地伸出一只手道:“你们若是不信可以查探一下。” 苏洵原想伸手查探,就算探出什么也好遮掩一下,不想贺钧动作比他快,身形一闪,两个手指如同铁钳一般钳住了云霁的手腕,云霁微微蹙眉,却没有挣开,而贺钧的脸色渐渐变了。 修者有着敏锐的感知,修为越高,感知越强,诊脉探病自然不在话下,不过此时贺钧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诊错了,因为眼前这一身焦黑的丫头,体内别说火毒就是一丝火气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对上贺钧难以置信地的神情,云霁迟疑的说道:“或许是我姐姐将我体内的火毒吸走了?” 贺钧闻言双眼一亮,伸手就要抓向她怀中的人形焦炭,却忽然指间一烫,一缕幽蓝的火焰顺着手指朝手掌蹿去,惊得他身形暴退,口中大叫:“水,快拿水来!” 顿时现场一片大乱,惊叫的,躲避的,找水的,而云霁乘着这一时机冲到苏洵身边,后者立时抓住她的手臂,带起她飞快出了酒店,苏家之人见此也快速撤离。 等到贺家之人醒过神来时,早已没了苏家人的身影,气得被水浇成落汤鸡的贺钧差点厥了过去,而那根被火焰灼烧的手指一片焦黑,好在他随身带着去火毒的雪参丹,不然一旦火毒蹿入骨髓,想要清除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苏老七,我跟你势不两立!” 贺钧的咆哮声冲出酒楼之时,云霁已经回到了苏宅,不过不是演武堂,而是苏家主院之中,如今是苏洵的地盘。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现场只留下苏洵后,云霁将姐姐放在地上,热浪翻腾,地面若火灼一般快速焦黑起来,看得苏洵瞪大了双眼,再看向云霁的目光变得异样起来。 云霁仿若未觉,将刚刚要来的衣袍套在身上,很是舒了一口气,之前虽然有厚厚的焦炭遮挡,但那也不是衣物,还是衣物的包裹能给她安全感。 “告诉我,丛林中你到底遇到了什么。”苏洵目中闪着精光,盯住她焦黑脸上唯一晶亮的凤眸。 云霁本要撕掉脸上的焦炭,闻言手一顿,一脸真诚地回道:“七叔祖,我与贺家主说的就是我在丛林的遭遇,并没有隐瞒什么。” 苏洵脸色沉了下来,脸上每道沟壑都透着威严:“霁丫头,你连七叔祖都信不过吗?”##### 第107章午夜子时 当然信不过!云霁心中暗忖,面上却一脸无辜:“七叔祖,晚辈若信不过您,刚刚就不会冒险伤了贺家主。” 苏洵闻言神色一滞,之前若不是云霁借助云晓胸口的火焰伤了贺钧,他们想要安然回到苏家可没有那么容易。 但那火焰的威力如此之大,丝毫不弱于当日灵兽口中喷出的兽火,而云晓却没有被烧死,抱着她的云霁也没有被灼烧,甚至体内没有一丝火毒,这怎么能不让他起疑? 只是,这丫头对苏家向来不亲近,强迫必然不行……苏洵念头闪过,目光转向躺在地上的云晓,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再转向云霁目光已经变得柔和,声音透出慈爱:“霁丫头,是七叔祖想岔了,你不要放在心上,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治你姐姐,我去取雪参丹,你在这里看着,不要走开。” 云霁自然应下,等到苏洵离开,她立时在心底问云豹:“如何救治姐姐,你快告诉我。” 云豹不满地嗯哼了两声:“不到时候,急也没用。” “那要到什么时候?” “今夜正好月圆,待到午夜子时,阴气最重之时,也是月华最为旺盛之时,臭鸟的火焰被压制得厉害,她想要活命,就要抓住这个机会将火焰炼化至体内。” 云霁闻言惊喜交加,急问:“我要准备什么?” “你既然舍得命,又何须准备什么?不过,那什么雪参丹可千万不要给她服用,不然她比那贺家小子死得更快。” 云霁闻言一惊:“你的意思服用雪参丹后,中了火毒之人就会必死无疑?” “虽不是必死,但离必死差不多,而你姐这不是中了火毒,而是火焰焚心,遇水则火焰升腾,那炼制雪参丹的雪参本是水系灵植,剩下的就不用我说了吧。” 云霁打了个寒战,正要回一句“不用”,就看到苏洵拿着一只瓷瓶走到了近前,她噌地跳起来,失声喊道:“七叔祖,不能用雪参丹!” 听到她的拦阻,苏洵眉头皱了起来,但下一瞬忽然想到什么,眼底透出精光:“霁丫头,你有办法驱除火毒?” 只看到他眼中的精光,云霁心中就升起不妙的感觉,但姐姐的安危比躲避对方的算计更重要,所以她没有否认,只解释道:“姐姐的情况与旁人不同,我可以试一试,但我尝试之时,不可以有任何人在场。” 苏洵笑了起来,他一个后天中期修者想要偷看,难道还能被一个练皮期的丫头发现?所以,他痛快的应了下来,而且应着她的要求,让她带着云晓搬到苏宅西北角的荒院,那是她们丧母之后住过的院落。 不过一年的时间,她们曾经收拾过的院落再次长满了蒿草,好在此时是早春,蒿草刚没过脚踝,只是去年枯败的叶子沾着泥土显得格外荒凉破败,云霁也没有心情收拾,直接选了一个相对干净的地方将姐姐放下,不出意外,很快出现一片焦黑之地。 荒院偏僻,院门紧闭,云霁往墙角的枯树上一靠,就睁不开眼睛。她太累了,昨日连夜奔回淮阴城,还与苏贺两家的老狐狸斗智斗勇,可不是累得够呛,此时事情暂一段落,眼皮就沉重无比,所以努力睁了睁还是没能睁开,沉沉地睡了过去。 “丫头,快醒醒,子时快到了!” 云豹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云霁噌地坐了起来,睁眼抬头,果然看到天上圆月眼见就要升至中天,睡意顿时消散。 低头看向姐姐,发现她心口上的火焰果然比白日弱了不小,若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我要怎么做?”云霁忙问道,脸上现出几分担忧,她生怕自己做不好,会让姐姐失去最后一线生机。 云豹却不急着告知她如何做,而是不急不缓地跟她解说道:“兽火虽不是天地灵火,但那臭鸟一族天赋秉异,天生御火且吞食火焰,到它这一境界,本身的火焰已经不弱于这世间任何一种灵火,而你这姐姐体内的火脉比之其他五行之脉加起来都要强,日后若是能进阶至先天,选择火系功法是再好不过,再炼化一种灵火入体,这世间也很难遇到敌手,只可惜……” 云豹的话让云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中,声音干涩的问道:“是不是成功的把握不大?” “我说了,这炼化灵火要先天境界,你姐姐不过后天初期,你说把握大不大?” 云霁深吸了一口气,压制心中的慌乱和恐惧,尽量平和的说道:“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若是我失败,麻烦你再找一宿主。” “笨蛋!”云豹气得大骂,“你以为我愿意赖着你?我现在没有肉身,神魂已经与你绑定,你死我就会死,所以你要确保自己活下来!” 听到云豹泄漏老底,云霁有些发懵,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难怪昨夜它不同意她以敬献的方式救活姐姐。 “哼,别以为敬献就能救她,只要火焰不息,你就算敬献了自己命让她一时醒来,也很快会被火焰烧死。” 云霁默然,她忘了云豹能听到她的心声。 “你以为我想听你的心声?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声吵得我都睡不好觉!”云豹炸毛,狠骂了一顿才顺畅,而后严肃地说道,“接下来我说的话很重要,期间你不许提问,不许打断,只需牢牢记住。” “我明白了,你说吧。”云霁立时坐直了身体,抿紧了唇,面容严肃。 “月直中天的那一瞬,洒落的月华最为精纯,这一瞬也是你在后天境界唯一能神魂出窍的时机!” 神魂出窍?! 那可是先天境界的修者才能办到的事情!她真的可以做到吗? 疑问冲至口边,忽然想起云豹之前的交代,云霁生生将疑惑憋了回去,就听到云豹继续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会帮你,而你的神魂出窍后不许耽搁,立时钻入你姐的眉心进入她的祖窍,将她的神魂唤醒,而后助她一道炼化兽火。” “炼化兽火的法诀我一会传给你。” “记住,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之后,你若回不来,神魂寂灭,身体枯败,神仙也救不了你。”##### 第108章圣雪宫驾临 圆月当空,月华如霜,洒落在焦黑的城头,寂静而苍凉。 忽然,一阵乐声响起,缥缈而动听,远处出现了一片流动的烟云。 不对,那不是烟云,是一群身着流云白裙的妙龄女子,身下一辆白玉雕刻的车,四头雪狮拉拽,哒哒地朝淮阴城奔去。 “璃姐姐,我们为何要来这偏僻之处?”如花的少女似乎耐不住车驾的枯燥,忍不住朝额上嵌着鲛人泪的女子问道。 那女子刚要回应,忽然神色一动,仰头看向天空圆月,而额上的鲛人泪折射出璀璨的华光,耀得四周的少女惊呼一声,不约而同地撇开了脸,以免被华光射伤眼睛。 那女子目光一凝,扬手一鞭抽到领头雪狮的背上,雪狮一声长啸,四蹄跃起,飞奔而去,这骤然提速让车上少女反应不及,差点被摔了出去,顿时一片惊呼。 “璃姐姐,你做什么?”有少女委屈的责问。 那女子并没有回应,只嘱咐一句“坐稳了”,手中长鞭一鞭鞭抽到雪狮身躯上,车驾的速度越来越快…… 女子觉察异样刹那,正是云霁神魂出窍之时。 云霁刚刚记下炼化兽火的法诀,就有一股奇异的力量将她一带,神魂轻飘飘地出了祖窍,钻出眉心,她看到自己的身体阖目盘坐,僵直如木。 璀璨的月华照射在神魂上,她忽然记起云豹的嘱咐,立时奔向姐姐的眉心,一触便被吸入其祖窍。 空茫茫的祖窍,唯有一团白雾时凝时散,云霁明白这就是姐姐的神魂,因为她现在也是一团白雾,却比姐姐的凝实不少。 云豹曾说过,她的神魂比常人的凝实不少,所以才敢冒险让她神魂出窍,不然就算有月华相助,就算有它帮忙护住肉身,她的神魂也不能离体片刻。 排除杂念,云霁冲到白雾身旁,一遍遍唤道:“姐姐,醒来。” 那团白雾兀自时散时聚,没有半点恢复神智的迹象,云霁有些急了,抱住它喊道:“姐姐,我是二丫,你若是再不醒,我便陪着你一块神魂寂灭。” 其实,下定决心神魂出窍之时,云霁就设想了这个结局,所以与其说是她在威胁云晓,不如说她在背水一战,成则生,败则死,没有第三条路。 似乎是她这番话起了效果,白雾动了动,一道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二丫,死之前能见到你,我已经满足了,你走吧……” 听到声音,云霁欣喜若狂:“姐姐,你醒了!太好了,你听我的指令,一步步来,我能助你炼化兽火。” “没用的,这兽火很快就会将我的心脏焚毁,然后就会焚烧都祖窍,你快走!”祖窍之中,云晓的神魂一边说,一边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推她,却根本推不开。 “姐,我不会走的,我说过要帮你炼化兽火,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你自己选择!”云霁斩钉截铁,用力抱着姐姐的神魂。 “……真的能行?”云晓的声音透着迟疑,她记得当时一层层热浪冲击在身上,就在她快要昏迷之际,上空忽然划过一道剑光,只听见一声哀鸣,一根赤红的翎羽从天而降,掉在她的身上,身体嘭地燃起大火。 火焰焚身,入坠炼狱,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之时,火焰凝聚,聚在心口,风吹不开,雨浇不灭,但焚心之痛一层层地磨灭着她的神智和意志。 她曾听父亲说过,修者在先天之境后,可以尝试炼化灵火入体,虽成功几率万中无一,但一旦成功,则世间几近无敌。 所以,意识到火焰不灭,自己尚存一线生机后,云晓聚起体内的真元,尝试炼化火焰,但真元一触,便如蚍蜉撼树,立时被焚烧殆尽。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绝望和剧痛打垮了她的意志,神魂沉睡,及至听到妹妹的呼唤,听到妹妹的威胁,她才挣扎着最后一丝力量醒了过来。 而今,妹妹说能帮炼化火焰,这怎么可能? 云霁似乎听到她的心声,坚定的说道:“能!只要你听从我的指令一步步来,我们就一定能炼化兽火。” 云晓不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知道妹妹绝对不会放弃她,那她便是为了妹妹也不能放弃自己,所以她利落应道:“好,我听你的。” 就在她话音落下之时,就听到妹妹说了一声“放轻松”,而后一股奇异的力量钻入她的神魂,是妹妹的神魂融入了她的神魂。 就在她心神大骇之时,妹妹的声音响了起来:“起身,盘坐,五心朝天,吸收月华之力。” 云晓闻言大喜,只要妹妹还在就好。 身体按照指令动了起来,就在她五心朝天的一刹那,一股清润的力量突兀的钻入她的体内,这就是月华之力吗? 这破落院落的一个昏暗的角落中,苏洵瞪大了双眼,甚至忘了隐秘身形,因为他看到一道白光从云霁眉心钻出,钻入了云晓眉心;看到如焦炭一般的云晓忽然坐了起来,五心朝天;看到天上圆月忽然大亮,月光笼罩在云晓身上,将她完全遮掩起来…… 雪狮车驾终于奔至淮阴城下,还未来得及减缓速度,黑暗中,一排排利箭齐射而下,只见一匹白色丝帛飞起,将利箭尽数卷起,一声娇喝随之响起:“圣雪宫在此,谁敢无礼?” “圣雪宫?!”城头响起一声惊呼,灯火紧接着亮起,白璧车驾上随之亮起一片白光,车驾顶端镌刻着一只慵懒倚在雪山上的白狐,正是圣雪宫的标识。 “真的是圣雪宫驾临!” 城头上惊呼声,奔跑声,甲衣摩擦声,混成一片,所有护卫争相涌下城头,快速打开城门。 城门刚一打开,雪狮四蹄跃起,那如雪缎一般的狮毛刮起一阵大风,吹得人仰马翻,只一瞬,那车驾就冲入城门,冲进街头,迅若闪电。 “圣雪宫的仙子等一等……”护卫队长从地上爬起追赶大喊,只被灌了一口冷风,剧烈咳嗽起来。 “队长,现在怎么办?”摔得七荤八素的护卫爬起来,朝队长寻主意,眼底却满是兴奋,圣雪宫啊,龙血大陆上最为神秘的圣雪宫啊! 好想去追哦! “还杵着干嘛?快去通知家主!”队长一掌拍碎护卫的美梦。##### 第109章秘密任务 雪狮在街头飞奔,却又骤然停下,好在这次少女们有了准备,及时稳住了身形,面面相觑后,一圆脸少女凑到额上嵌着鲛人泪的女子身侧,望着后者微蹙的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道:“璃姐姐,你在找什么?或许我们可以帮忙。” 女子名唤白璃,前任圣女座下的大弟子,是角逐新一任圣女的最强竞争者,原本应该待在圣雪宫等待竞选,却忽然接到秘密任务离开圣雪宫。 当然,不仅是她,所有有实力竞争圣女之位的弟子都被外派出来,据说都接了秘密任务。 这或许是竞选前最后的考验,白璃暗道。 但是这秘密任务只有两个字——寻缘。 什么缘? 机缘吗? 这机缘是人,是物,还是其他存在? 看似宽泛,却让人无从下手。 下山之后,白璃漫无目的地游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着急,及至额上鲛人泪发热的那一瞬,看到月色变化的那一刻,她的心狂跳,她寻到她的缘分了! 只是…… “璃姐姐——”圆脸少女见白璃没有反应,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 白璃醒神,转头看了眼身侧的圆脸少女,又目光流转,扫向四周欲欲跃试的同门,眉头微蹙,手指天上的圆月道:“我在寻找引发月色变化的源头,只是忽然失去了踪迹。”月色恢复正常,鲛人泪也感应不到,是那引发异变之兽离开了吗? 少女们闻言面露惊愕,一人忽然兴奋大叫:“是不是遇到圣兽雪狐了?” 圣雪宫,雪狐被奉为圣兽,据传雪狐张口一吸,就能将月亮吞入腹中。 当然,这只是传言。 白璃摇头:“不会是雪狐,长老说过,龙血大陆已经没有雪狐了。”但难保不会有类似的存在,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口。 听到她的话,少女们脸上都现出失望之色。 “那到底会是什么?”圆脸少女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为我们解惑的人来了。”白璃勾起唇角,抬眼望向急奔而来的人影。 朝着雪狮车驾奔来的人影正是贺钧,他接到城门护卫的消息,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中蹦出,再三问过车驾细节才确认真是圣雪宫驾临,那一瞬,他兴奋得差点昏过去,心头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儿子有救了! 圣雪宫在龙血大陆地位尊崇,其中之一便是因为圣雪宫能研制出各种效果奇妙的仙丹灵药,增进修为的,疗伤驱毒的,起死回生的,各种丹药应有尽有。 只是这些丹药从不流通街市,而圣雪宫更是隐藏在雪山之中无迹可寻。传言,圣女宫外有一个神秘的阵法,就算找到了位置,没有缘分,也不得一见,就算你捧着元石山去求药也枉然。 所以,贺钧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去圣雪宫去求药,而是派出人去往京寻药,但现在,不用他去寻,圣雪宫之人就出现在眼前,这是怎样的缘分! 贺钧虽然迫不及待想要求药,但也知道此事急不来,奔至车驾前后,整衣肃容,躬身长揖:“晚辈淮阴城贺家家主贺钧,见过圣雪宫仙子。” 圣雪宫只收女子,且无一例外都是容貌出众的女子,世人表示尊崇,皆称之为仙子。 贺钧眼底的狂热,白璃看得太多,这世间之人看到圣雪宫弟子大抵如此,白璃淡漠点了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近日,此城可有异常?” 听到白璃的问话,贺钧大喜,原本还想着怎么开口求药,这位仙子就话头递过来,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开口道:“回仙子,说到异常,淮阴城半月前可是遇到一场大灾难,一只灵兽忽然降临,喷出一口大火烧了城外丛林,再一口烧了城楼,幸好有一先天境的前辈路过,将灵兽驱走,但依然有许多城中居民被兽火欲焰所伤……” 白璃打断他的话:“什么样的灵兽,说详细一点。” 下一句就可以求药了,却被生生打断,贺钧心有不甘,面上却不敢有半点显露,恭声回道:“当时事出突然,无人看清灵兽全貌,只看到火红的翎羽和漫天的火焰,对了,在此之前丛林中出现了一只巨脚,应该是那只灵兽的脚。” “一只脚?”白璃神色一动,盯住贺钧问道,“你确认那灵兽只有一只脚?” 贺钧心底升起一丝窃喜,摇头道:“晚辈不敢确定,不过晚辈犬子亲眼所见,仙子若想知道更多,还请移驾去晚辈寒舍……” “你儿子就这么大的架子,需要我们亲自去?”圆脸少女面露不忿,张口质问道。 “晚辈不敢,”贺钧面露惶恐,张口解释道,“不是犬子不愿前来,只是身中火毒,却无祛毒丹药……” 诉说中,贺钧一脸伤心,白露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又一个求药,她抬起手示意他停下,而后轻启红唇:“我明白了,你来指路,若能救,我会出手救治他。” “多谢仙子,多谢仙子!”贺钧欣喜若狂,连声道谢,一面走到车驾之前指印道路。 “你速度太慢,上来吧。” 一匹丝帛一卷,卷住贺钧甩上车驾,贺钧望着眼前淡定收回丝帛的秀丽女子,脸色发白,在丝帛卷到他身上之前他没有半点察觉,被卷住之后更是半点挣扎不能,这是怎样的惊人实力? 更可怕的是,眼前女子的年岁不超过他的半数,这又是怎样可怕的晋级速度? 白璃很满意贺钧的反应,淡漠地冲他点点头,红唇吐出两个字:“指路。” 贺钧如梦初醒,忙点头应和,伸手指引方向,心中再不敢存一丝算计,只暗中盘算库中有何宝物能讨得圣雪宫仙子的欢心。 雪狮奔跑速度极快,不过片刻就到了贺宅,见到了被火毒折磨的贺鲲和贺鹏,白璃只看了一眼,便明白她要找的异常与那只灵兽无关,因为那是只火系灵兽,且是极阳之火,根本不可能引发月华之变。 到底是何物引发了月华之变?白璃蹙起了眉心,仰头望着天上明月。 “仙子,犬子还有救吗?”贺钧望见白璃望着天久久不语,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110章翎羽 苏宅,西北角荒院。 苏洵目瞪口呆,望见那笼罩在云晓身上的月华忽然凝成一团,裹住她心口上的火焰,兹的一声,火焰升腾,月华燃烧,但月华源源不绝,随着时间推移,火焰被压制,缩成一朵淡蓝的火焰,在月华之中左突右撞,却又无法冲破束缚。 火焰被压制,但云霁并不轻松,神魂消耗巨大,神智渐渐迷糊,但她谨记着云豹的嘱咐,拼命保持清醒,开口解说道:“人体之中,蕴有五行,心乃火之源,此时你丹田未开,唯有以心纳火这一条路,接下来,我会助你将火焰纳入心脏中央,期间不管有多痛苦,你都不能放弃,不然就是咱姐妹俩丧命之时。” 此时,兽火不过焚烧心脏表面,就已经让云晓痛苦得神魂沉睡,这要将兽火纳入心脏中央,那痛苦岂不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但云晓没有别的选择,因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死亡,而她不怕死,只怕害得云霁与她一道死,所以她没有迟疑地应道:“放心,我不会放弃。” 云晓应下之后,古怪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十指翻动,月华在指间舞动,最后凝成一轮明月,这一刹那,中天上的圆月骤然射下一道光,击在她掌心的那团明月上,顿时华光大放,耀得躲避在角落里的苏洵闭上了眼。 贺宅之中,白璃额上一热,鲛人泪绽放耀眼华光,白璃大喜,跃上一头雪狮的后背,双腿一夹,雪狮应令跃起,跨过贺钧头顶,跃出院墙,惊得贺钧大喊:“仙子,你要去哪?” “西北向,跟上。”白璃头也不回的下令,惊愕中的少女们立时跃上车驾,御使兽车紧随其后,唯余下贺钧发懵。 看雪狮飞奔的方向,似乎,好像,是苏宅!贺钧陡然醒悟,张口冲外大喊:“看好公子,将我的角犀牵来,快!” 贺苏两家分居淮阴城两极,若是靠双腿飞奔,没有半个时辰绝对到不了,所以他要骑上他的坐骑。 云霁并不知道,月光的变化引来圣雪宫之人,更不知道结印凝成的圆月,让白璃最后锁定了她的方位,此刻正朝她所在的荒院奔来。 不过,就算知道,此刻她也无暇关注,因为炼化兽火到了最关键时刻。 “就是现在!”云霁一声轻喝,掌心明月猛拍向心口,被月华裹住的火焰被拍入心脏之中,顿时,一道凄厉的惨叫打破午夜的寂静,冲出荒院,惊醒了整个苏宅。 灯火亮起,醒来之人走出房门,不等他们探明发生了何事,就见一只雪白的凶兽越过院墙,惊得护卫大喝追赶。 只是那白光速度太快,根本追赶不上,护卫首领一边吩咐拦截,一边派人通知苏洵,只是还未等到通知之人找到苏洵,宅门被冲破,一架兽车冲了进来,苏宅顿时大乱。 西北荒院,云晓仰天惨叫,双眼一片火红,火焰从她眼眶中冲出,旋即被一缕月华拽回,身上燃起大火,月华裹住,将之逼回体内。 兽火渐渐驯服,云晓身上火光慢慢退散,眼底火红一点点褪去,院外响起一阵杂乱的声音,中天的圆月向西滑落,子时只剩下最后三息,时间快来不及了! 更糟糕的是,苏洵忍不住从角落中站起来,仿若受到诱惑一般,一步步走向云晓,口中喃喃:“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内忧外患,姐妹俩所有心神都放在炼化火焰上,根本无力阻止苏洵的靠近,甚至无力张口喝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 炼化兽火,不能受到半点干扰,一旦被打断,兽火从心脏冲出,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他走到身前,伸手按向她的心口,云晓眼底现出惊恐,本已差不多恢复黑色的眼珠一下子火红起来,火焰即将冲出,就在这危急的刹那,一道呵斥忽然从身后响起:“苏洵!” 苏洵被声音惊醒,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到云霁不知何时站在云晓身后,如水墨写意一般的凤眸变得格外深邃漆黑,目光一触,心神便被吸了进去…… 云晓看到苏洵一愣之后转身朝院外走去,危机解除,心神一松,闭上眼,聚起所有月华朝心脏逼去,只听得一声奇异的鸣叫,高亢尖锐,一只单足赤鸟的从她心口冲出,震翅欲飞,带起一片绚烂火光,危机又起! “嗷——”恰在此时,一只雪白的小兽从云霁眉心钻出,琥珀色的眼睛透出狠戾,张口咬中单足赤鸟的脖子,嘎查一声,赤鸟头身分裂,赤鸟一声哀鸣,火光崩碎,化成一片赤红翎羽,坠向云晓心口。 “靠,原来是臭鸟的翎羽!”雪白小兽气愤地爆粗口,紧接着身影变得虚幻,“丫头,大爷这次真的要沉睡了,你快回……” 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且化为说完,就化作一团白光钻入云霁的眉心,而云霁的身体往后一倾,砸向地面。 恰在此时,院外响起一声狮吼,还有苏洵呵斥:“停下,不得入内……啊!” 一声惨叫,苏洵嘭地倒地,空洞的眼神却因此恢复清明,扶着头,不等他明白自己好好端地为何摔倒在此地,就听到嘭的一声,转头看到院门洞开,一白衣女子身上笼着月辉,轻盈地从雪狮背上跃下。 那女子背对着他,看不清容貌,但身侧那高大的雪狮让苏洵心中一跳。 雪狮在龙血大陆极为少见,且不同于一般的凶兽,生下来就有一阶实力,是龙血大陆最好的战宠和坐骑,但它的性子极为桀骜极难收服,除了据说焱国皇帝有一雪狮战宠外,还从未听闻别的人守护雪狮。 但是,眼前却有一头雪狮神态温驯地伴随这一女子,她到底是何身份? 来此又有什么目的? 暗自心惊着,苏洵爬起身,走到院门口,谨慎地开口:“请问你……”话未说完,眼角余光看到云晓云霁姐妹都躺在地上,生死未知,他失声惊呼,“怎么回事?”##### 第111章陆灵姬 白衣女子正是匆忙赶来的白璃,雪狮踢翻苏洵,撞向院门,就在院门裂开一道缝时,她看到一道白光,如月华一般柔和的白光,但下一瞬她冲入院门后,却发现白光消失不见,只有两具人形焦炭躺在地上,明显是被火焰灼烧过。 抬头望天,银月如盘,月色姣姣,但没有半点异常,那神秘的存在消失了! 白璃不甘心,俯身查探,惊奇的发现这二人气息虽然微弱,却在慢慢增强,其中一人更是灼热如火,惊得她立时丢开手。 听到身后的声音,白璃起身,转头,对上苏洵警惕的眼神,略一思索,从袖中取出一只玉佩,道:“我乃圣雪宫弟子,察觉此处有异,贸然闯入,还请老丈见谅。” 看到那只上好美玉上那只慵懒倚在雪上的白狐,那双碧绿的眼睛仿若活过来一般,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苏洵被惊得双腿一软,倒退一步,躬身揖礼:“老朽苏洵拜见圣雪宫仙子。” 白璃收起玉牌,虚手一抬,道:“还请老丈跟我说说我来之前此院中发生了什么。” 荒院中发生了什么? 难道不是此女伤的云晓云霁?那她们因何生死不知? 苏洵有心想问,但看到一旁的雪狮心生怯意。 白璃似乎知道他所想,淡淡地觑了他一眼:“我来时,她们就已经躺在地上。” 苏洵被看破心思,老脸一热,忙躬身致歉:“是老朽无礼,望仙子见谅。” “无妨,你且说说,我来之前,这院子到底发生了何事。”白璃心中急切,语气中隐透出不耐。 苏洵不敢耽搁,张口欲说,脑子里却忽然一片空白。 他记得白天云霁要求带着云晓来这荒院,他答应了,然后发生了什么? 哦,他想起来了,他趁着夜色走到荒院,然后被什么踢翻在地,目光落在白璃身侧的雪狮,他几乎可以断定,就是这只雪狮踢的他。 这只雪狮已是二阶,性子暴戾,见苏洵瞪它,张口咆哮,血盆大口中森寒锐利的尖牙惊得苏洵身形暴退,白璃立时伸手抚摸雪狮头颅,将它安抚住后,转向苏洵再次问道:“老丈你看到了什么?” 苏洵惊魂未定,闻言摇头道:“老朽只比仙子早了一会,没有打开院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白璃皱眉,目光盯住苏洵渐渐沉了下来,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苏洵顿觉冤屈,指着地上的云霁辩解道:“这丫头白天来这荒院前就嘱咐老朽不得干扰她……” 话一出口,苏洵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就算云霁说了这话,他也没道理不来……不对,他一直惦记着窥探这姐妹俩的秘密,只是,好像,这次来晚了。 白璃并没有注意到他神情变化,却抓住他话中关键,眼睛一亮:“为何不能干扰?她准备做什么?”她手指着云霁。 苏洵哪里敢隐瞒,回道:“她姐姐身中火毒,她要给她驱除火毒。” 说完,他猛然想起什么,绕开雪狮,伸手一探云晓,立时被她肌肤上的灼热惊得丢开手,面色一白,云晓身上比白日还要灼热,应该是兽火入体了,虽不知为何兽火入体云晓也没死,但想来也离死不远了,如今苏家人才凋零,加之苏策带着一批嫡系离开,苏家剩下的年轻弟子无一人有云晓的天赋。 而今,连云晓都留不住吗? 难道天要亡苏家! 苏洵眼底满是悲苍,突然想到什么,他浑浊的眼一下子亮得惊人,转向白璃,面露祈求:“仙子,请问您可有法子驱除我这孙女身上的火毒?只要您救了我这孙女,仙子不管有什么要求,老朽能办到的绝不推迟!” 苏洵眼中的殷切,白璃自然看得出来,但她也不知云晓身体灼热如火是因何而起,自然没有法子救她。 “我没有办法,”白璃摇头,苏洵的目光一下子黯了下来,但旋即听到白璃道,“不过,我的师父或许有办法,我想将她们带回圣雪宫试一试。”白璃现在找不到那引发月色变化的神秘存在,但心中认定那存在必然跟眼前这焦炭一般的姐妹俩有什么关联,所以她决定将这对姐妹带回去。 苏洵张大了嘴,不知是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是高兴坏了,一时没有回应。 白璃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愿意?” 听到她的戏谑,苏洵这才从巨大的喜悦中醒过神,激动地连连点头:“当然……” “不愿意。”一道声音接过苏洵的话,虚弱无比。 出声之人正是云霁。 在子时最后一瞬,云霁回到自己体内,但神魂消耗巨大,仿若万更银针扎入大脑,疼得她死去活来,却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更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她想着干脆昏死过去算了。 但是白璃的闯入让她撑起最后一丝清明,不敢真的昏过去,而后听到白璃提到“圣雪宫”三个字,惊得她连大脑的剧痛都淡忘不少,拼尽全力发出拒绝的声音。 圣雪宫,龙血大陆最神秘的门派,盛产仙丹妙药和美人,让整个龙血大陆的修者趋之若鹜。 不过,这并不是让云霁不顾一切开口的原因,而是因为书中最狗血的情节就跟圣雪宫有关,跟圣雪宫中名唤陆灵姬的女子有关。 陆灵姬,原文作者将所有美好词语都置之一身的女子,倾国倾城之貌,一出场就让在场所有雄性荷尔蒙分泌旺盛,却无人敢心生亵渎。 若说苏若雪是所有男人心中的娇俏萝莉,陆灵姬就是所有男人心中的女神。 缘分使然,女神结识了男主,各种暧昧各种欲拒还休之后,又在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密闭空间里,女神为了给男主解除欲蛟之毒,主动献身! 前世,云霁看到这一剧情时差点吐血而亡,而今穿越到苏若雪身上,陆灵姬这个人更是沾都不能沾! 云霁怀疑,陆灵姬分明就是作者为了炮灰苏若雪而设定的。 因为陆灵姬不仅是圣雪宫的圣女,更是焱国九皇子的未婚妻,只待九皇子进阶先天,便卸掉圣女之位,下嫁九皇子。 但是她却与男主纠缠不清,为男主怀孕,由此引发了男主与九皇子的比斗,而苏若雪为了男主获胜,敬献了自己元阴、修为乃至性命,就为了成全男主与陆灵姬的爱情。 摔,为什么牺牲的非得是苏若雪? 穿越到苏若雪身上后,云霁各种愤恨,各种怨念,却不得不接受苏若雪的身份,却不代表她接受苏若雪的命运。 那么,她要做的就是远离剧情,远离狗血,远离男主,远离陆灵姬! 陆灵姬所在的圣雪宫,自然是万万不能去的#### 第112章争抢 云霁的那一声“不愿意”极为虚弱,加之门外赶来一群人分外喧哗,直接盖过她的声音,却没有逃过白璃的耳朵。 白璃抬手,刚刚赶至院门口的兽车,车驾上的少女,以及骑着角犀的贺钧在她的手势下全都噤声,她转身都走到云霁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云霁问道:“为什么?”声音清冷,透着无言的威压。 月光姣姣,照射在身上,星星点点的月华钻入体内,清润冰凉,大脑的剧痛慢慢减轻,云霁努力睁开眼,对上白璃审视的目光,扯了扯嘴唇:“我要在这陪着我阿娘。” 白璃显然是误会云霁的母亲还活着,闻言眉头一皱,圣雪宫可不是随意一个人都能进的,带上这两丫头是因为她们极有可能跟那神秘存在有关,难道还要带上她们的母亲? 就在白璃迟疑之际,苏洵冲过来,一把抓起云霁恨铁不成钢地斥道:“霁丫头,你可知道圣雪宫是什么地方?你可知道这龙血大陆每一个女修都想进圣雪宫?而今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居然不答应了?若是你阿娘知道,非得气得从地下跳起来……” 云霁睁开眼已经是极限,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苏洵抓住她的胳膊,望着他义愤填膺的神情,听着他喋喋不休的呵斥,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早在之前察觉苏洵藏身荒院之时,云霁对苏洵就再不抱任何希望。而今苏洵劝她进入圣雪宫,看似是为了她的前途着想,实际则是为了苏家考虑,为了苏家傍上圣雪宫这一巨粗的大腿的考虑,根本不去想想圣雪宫之人为何要带她们走。 圣雪宫收徒,两个先决条件,其一天赋好,其二相貌出色。 而今,她们两个都一身焦黑,哪里看得出相貌来?生死未名,更枉论天赋好坏。 或许,苏洵不是想不到这些,而是根本不在乎,不在乎圣雪宫为何带她们走。只在乎圣雪宫带走她们带来的益处,到时只要放出族中弟子加入圣雪宫的风声,不说贺家不敢欺压,就是整个苏家都能借此东风迅速壮大,占领淮阴城,乃至向外扩张。 不过,这世上向来不缺聪明人。 贺钧跟随着圣雪宫的少女们匆匆赶到院门口,虽不知来龙去脉,却也意识到危机,走进院中,笑眯眯地打断苏洵的话:“苏七叔,你这话就不对了,世侄女孝心有嘉愿意为母亲守灵,你应该成全才是。”说完,不理会苏洵的怒目,转身朝白璃揖了一礼,“仙子,晚辈家中子侄虽大多不成器,但有一侄女天赋颇佳,五岁启天,年仅十三岁就已经炼皮后期……” 苏洵被贺钧打断,本已心中冒火,而今听到对方厚颜无耻地推荐自家侄女,禁不住冷笑一声:“贺家主是在说你那侄女贺霓吧,十岁炼皮后期也好意思说出来?”他手指着云晓,得意的说道,“我这侄女才十二岁,两个月前就已经晋级练肉期。” 贺钧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贺钧后辈中男孩子还是有不少出色的,他的长子贺鲲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后辈女孩中无一出色,又奈何圣雪宫只收女孩,而贺家女孩中唯有贺霓天赋稍微好些,而今却被苏洵当着圣雪宫仙子的面啪啪打脸,贺钧羞愤交加,但下一瞬又笑了,啧啧两声道:“贺霓天赋是不如你的孙女,但她有个好处,她没中火毒,相貌也不错。” 苏洵闻言冷笑出声:“不劳贺家主操心,仙子已经答应带我这孙女回圣雪宫治疗。” 听到这话,贺钧大松一口气,眼底透出讥诮:“原来是要帮她祛火毒,不是要收徒,忘了告诉你,仙子在来苏家之前,已经帮我犬子清除了火毒。” 苏洵与贺钧的唇枪舌战让白璃心生厌烦,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圣雪宫收谁不收谁,还轮不到你们二人做主。” 此言一出,苏洵脸色一白,张口欲要致歉,却在白璃冷凝的目光下说不话来,又见她的目光落在云霁身上,他忙松开了云霁,退至一旁。 没有支撑的云霁无可奈何地再次砸在地上,而后便看到那高傲的白衣女子委身蹲在她身旁,眼底的审视毫不遮掩,云霁迎上她的视线,毫不退让。 白璃下山历练以来,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人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如此镇定,不对,不是镇定,是抗拒! 就是这异于常人的抗拒,让白璃更加肯定那神秘存在定然与眼前这面容焦黑的丫头有关。 略一思索,白璃往后一挥手:“你们都出去。” 圣雪宫少女面面相觑,圆脸少女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同伴拉住,心有不甘地随着同伴退了出去。 贺钧苏洵二人本就因刚刚的事而心生不安,此时听到她的命令,暗松了一口气,忙退了出去。 “把门关上,任何人不得出现在一里之里。”白璃再次吩咐。 苏洵忙上前关上门,而后大声命令围堵车驾而来的苏家人退后,苏家人虽不明所以,但在苏洵的冷脸下纷纷后退。 院门紧闭,喧嚣退去,姣姣月光之下,唯有草丛中不时发出两声虫鸣。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白璃席地盘坐,微微眯起双眼。 “谈什么?”云霁茫然地望了她一眼。 白璃闻言眉头一皱,朝一旁的云晓扫了一眼:“你姐姐体内火毒深入骨髓,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圣雪宫可以救她。” 哼,姐姐明明已经好了,哪里需要你圣雪宫来救?云霁心中腹诽,口中却质问:“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说大话?” 白璃高傲的神情有一丝龟裂,她冷哼一声:“若是圣雪宫救不了她,这世间也无人能救她,圣雪宫是她唯一的生机。” “说来说去,还是不敢保证救我姐,那我跟你没什么可谈的。我困了,要睡觉。”云霁说完这话,双眼一闭。 便是在圣雪宫,也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不敬,白璃被气得脸色发青,豁然起身,手指一动,天蚕丝织就的丝帛仿若游蛇一般卷向云霁的颈项……##### 第113章神助攻 杀机骤临,云霁一动不动,只淡淡开口:“谈不妥就要杀人,圣雪宫弟子的品性可真叫人敬佩。” 淡漠的声音透着嘲讽,白璃手一抬,丝帛在触及云霁的颈项的那一瞬,猛然抽回,缠到她的手腕上,双眼一眯:“小姑娘好胆气,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只有十岁……或者,你身上有什么依仗?” 什么依仗? 不过是料定对方不敢真的杀她,毕竟对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云霁心中腹诽,缓缓睁开眼,对上白璃狐疑的目光,很是无奈的说道:“前辈,我们姐妹不过寄宿在苏家的孤女,能有什么依仗?” “没有依仗,你会给你姐姐祛除火毒?”白璃一脸嘲讽。 苏洵误我!云霁心中怨念,面上却苦笑:“这不过是打发七叔祖的借口。你知道的,同样中了火毒,贺鲲比我姐姐轻很多,贺家倾1全族之力依然无法救治他,我一个无依无靠之人能有什么办法帮姐姐祛除火毒?带姐姐来这荒院,不过是想着不受打扰地陪姐姐走过最后的时光。” 白璃闻言皱起了眉头,目光转向一动不动的云晓,想要再次查探一下,却再次被她灼热如火的温度逼得缩回了手。 依这情形,云晓确实火毒未祛,但白璃却不相信云霁的话,因为额上鲛人泪发热不是虚假,之前那道一闪而过的白光也不是她眼花。 心念转过,白璃决定改变策略,俯身将云霁抱起,云霁不能动弹,自然没有挣扎,只拿眼瞅着她。 “我没有恶意。”白璃解释一句,大步行至一旁的枯树下,让她倚着树干,而后盘坐而下,与她目光平视。 平视果然比仰视来得舒服,云霁心中暗道,却没有出声,只静待对方出招。 白璃果然没有让她久等,语气也缓和许多:“我是圣雪宫上代圣女座下大弟子白璃,此次下山历练乃是为了寻缘,你若能助我寻得机缘,我便能拔得头筹当选圣女,到时,我不但尽力帮你姐姐祛除火毒,还会收你们姐妹为徒,传授圣雪宫上乘功法,只要你们的天赋不是太差,达到后天大圆满境界绝无问题……” 对方后面的话云霁没有注意听,脑海中只盘旋着“白璃”二字,这个名字怎么听得有些耳熟? 白璃自觉给出了最大诚意,但云霁只盯着她默然不语,白璃顿时有些不高兴:“你对这条件不满?” 云霁根本没听,哪里知道什么条件,脑海中猛然闪过一道光,张口问道:“你刚刚是说,圣雪宫暂时没有圣女?” “……”白璃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回道,“是,不过圣女很快就会重新选举。” 白璃没有说的是,原本新一任圣女是由上任圣女直接指认,但不知为何,身为圣女的师父在一次游历回来后,直接辞去圣女之职,更将选举新任圣女的权利交给了门派长老,否则她接任新任圣女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不过就算如此,圣女之位也只能是她的! 白璃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并没有注意到此时云霁一脸惊愕。 云霁终于想起来了,“白璃”在文中出现过,且是以陆灵姬师姐的身份出现,更是促进男主与陆灵姬结合的神助攻,不过,不是正面的,而是反派人物。 白璃第一次出场,是在雪原暗中击杀陆灵姬,不想正好被男主碰到,英雄救美应景而生,也由此有了陆灵姬对男主的芳心暗许。 第二次出场,是在一次探险中故意触发阵法,将男主与陆灵姬关在藏有欲蛟的洞穴中,不过身为男主和命定女主,二人自然没有被欲蛟吞噬,反倒二人合力杀死了欲蛟,不过男主不幸中了欲蛟的毒,由此有了陆灵姬的献身,又引发后续一系列的事情。 前世看书时,云霁还为白璃叹了一声,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果然,男主与陆灵姬破阵出洞之后,便寻到白璃将之擒住,废掉修为后丢到蛇窟中,被万蛇吞噬,死得极为凄惨。 而今穿越成苏若雪,面对白璃,云霁竟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慨,唉,都是炮灰的命。 不过,对方不是省油的灯,她可不会因为这一丝怜悯帮她做什么,相反,她要离她远远的,免得撞上陆灵姬,提前将自己炮灰了。 白璃忽然感应到云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透着一丝怜悯,定睛看去时,只见到一双困倦的凤眸,并无异样,白璃暗忖自己看错了,不过云霁在她摆出诚意后的反应实在令她不爽,脸色也冷了下来。 “你莫不是也想争这圣女之位?”白璃张口讥讽。 云霁愕然,心中暗忖,这么沉不住气,难怪竞争圣女时输给了陆灵姬,换我是圣雪宫的长老也喜欢一贯以清冷面孔示人的陆灵姬,至少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也就抓不住她的弱点。 不过,云霁不准备真的惹怒白璃,因为对方的实力妥妥碾压她。 “仙子误会了,我不敢妄想圣女之位,”云霁说完,抬眼看白璃脸色果然好了几分,忍不住扯起了唇角,“说实话,我和姐姐对于进入圣雪宫当老姑婆没有兴趣。”虽不想惹怒白璃,云霁最后还是忍不住刺了她一句。 白璃听到后一句话,脸色都青了,但下一瞬冷笑着训斥:“天下男人皆是负心人,你们这是自甘堕落!” 云霁脸上顿时挂下三条黑线,如此年轻的妙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听怎么让人发笑。 不过,圣雪宫历来不允许宫中弟子婚嫁,所以当时陆灵姬成为焱国九皇子的未婚妻,让整个龙血大陆哗然一片,之后各路人马纷纷前往圣雪宫所在的雪山,求娶圣雪宫弟子,却无不铩羽而归。 之后,又传出消息,说是圣雪宫有感于九皇子的诚意,这才同意将圣女下嫁,但圣女下嫁之后便会卸去圣女之职,脱离圣雪宫。 自此,关于圣女陆灵姬与九皇子的爱情故事出现了无数版本,故事美好得让失恋之人都重新开始相信爱情。 只可惜,不等圣女下嫁,就传出来圣女未婚先孕之事,真是啪啪打脸啊。##### 第114章异变 白璃与云霁的交谈很不顺利,及至天明时分,白璃都没有从云霁口中撬出半点想要的消息,被气得脸色铁青。 正想着到底要不要用武力强迫她开口时,第一缕阳光照射进荒院时,云晓身上忽然腾地亮起一片火光,将她整个笼罩在火光之中,旋即黯淡下来,阳光之下,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之前那耀眼的火光还是惊得白璃跳离了原处,不敢靠近。 经过一夜的休整,云霁此时已经能够初步操控自己的身体,见到火光,惊得跳起来,但僵直的四肢让她一下子扑到在地。 “云豹,我姐姐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帮她炼化兽火就没事了吗?现在为什么会这样?” “还是说,昨夜根本没有炼化成功?” 云霁大急,在心中质问云豹,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猛然间想起云豹在子时最后一刻借用她的身体使用瞳术后就沉睡过去。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她手脚并用爬过去,伸手探向火光,只一触,指间一痛,火焰顺着手指漫过手腕,漫上手臂,但她没有撤手,而是坚定地伸过去—— “你不要命了?” 一声呵斥在耳边响起,一匹丝帛缠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开,云霁转头看向丝帛的主人,双眼一亮:“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白璃收回丝帛,心疼地看着丝帛上被微微烧焦的部分,这可是百年天蚕吐出的丝织就而成,一般火焰根本无法将之损坏半分,但现在只是扑灭蔓延到云霁手上的火焰就烧焦了它,若自己伸手探查岂不被重创? 心中正骇然时,听得云霁的祈求,白璃禁不住皱起了眉头,那火光连碰都不能碰,如何施救? 看到白璃的迟疑,云霁一把抓住她的手:“只要仙子能救我姐姐,我就跟你回圣雪宫!”只要能救姐姐,就是要她的命都可以,上圣雪宫直面陆灵姬又算什么? 白璃听到许诺双眼一亮,但转念又怀疑起来,她只说跟自己回圣雪宫,可没说交代那神秘存在的位置。 目光一闪,白璃有了主意,冲她摇头道:“这火焰太过厉害,我便是有丹药也无法送到她的嘴里。不过,昨夜出现的那神秘存在,它能吸收月之精华,想是能克制这火焰,只要它助我一臂之力,我或许能救你姐姐。” 白璃没有说一定能救云晓,但笃定云霁在绝望之时一定不会舍弃她这根救命稻草,到时只要那神秘存在出现,她的目的达到了,要不要救云晓,那就要看她的心情咯! 白璃自以为算计得极好,却不知道云霁一开始给出的承诺没有半点虚假,因为白璃要找的神秘存在就在她身上,就是沉睡在她体内的云豹神魂。 若是云豹能出手,何须求助圣雪宫? 白璃的话将她最后一丝希望击碎,云霁跌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被火光笼罩的姐姐,眼泪夺眶而出。 云霁的反应让白璃懵了,怎么回事,为何和自己设想的不一样? 转瞬,白璃想到了缘由,冷笑道:“原以为你对你姐姐感情很深,现在看来都是假的,为了利益连自己的姐姐的可以放弃,我圣雪宫不屑收你这样无情之人!” 云霁没有半点回应,眼泪却如决堤之水。 白璃眉头紧皱,欲要在开口时,忽然一声鸟鸣响起,抬头就看到一只雪白的鸟。 那是雪鸟,取雪之精以独特手法炼制而成,而龙血大陆唯有圣雪宫能炼制,虽无甚威力,但速度极快,且能感应到修炼圣雪宫独特功法弟子的气息,将宫中消息消息传递给外出游历弟子。 一旦雪鸟出现,便意味着圣雪宫面临重大事件。 到底发生了何事?白璃心中疑惑,伸出右手,雪鸟猛一震翅,嗖地落在她的手心上,在她手心啄了两下,下一瞬便化成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她手心,凝成文字,白璃的脸色大变。 那是两个字——速回。 只有这两个字,没有别的说明。 圣雪宫实力强大,地位超然,且有阵法护佑,绝无被人颠覆的危险。 那么就是只有一个可能,圣女即位! 但她现在还没有寻到机缘,她还没有回到宫中,圣女怎么可能就已经选定了呢? “璃姐姐,你有没有收到宫中的雪鸟……”圆脸少女冲入荒院,声音欢快,但在看到白璃铁青的脸色,声音顿时消了下去。 圣雪宫其他弟子陆续来到院门前,还有那辆豪华的兽车,只是在接受到白璃冰冷的眼神之时,少女们不敢上前,雪狮低头收敛性子。 苏洵以及赖在苏家一夜未走的贺钧,悄然倒退一里之外,这个距离应该安全吧? 白璃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起瘫坐在地的云霁,盯住她的眼睛地问道:“告诉我它在哪?” 云霁木然地看着她,道:“救我姐姐,我跟你去圣雪宫。” “你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根本就在戏弄我?”怒火涨到极致,白璃面容扭曲,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救我姐姐,我跟你去圣雪宫。”云霁再次重复。 嘭!身体被丢出,狠狠砸在火光之旁,火焰腾的燃了起来。 白璃眼中倒映着火光,却掩不住其中的恨意和疯狂:“你就陪她一起死吧!” 白璃说完,纵身飞跃到雪狮之上,长鞭一抽,雪狮嘶叫一声腾空而起,少女们对视一眼,忙登上兽车,紧随白璃而去。 圣雪宫一行人离开,苏洵立时冲到荒院,只看到云霁呆呆的,似乎在神游天外。 比之呆愣的云霁,苏洵更在意的是云晓,尤其在靠近时发现了她身上的火光,忙伸手查看,查看,但刚一伸出还未触及火光就被灼伤,苏洵缩回手蹭蹭倒退,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啧啧,原来你们没有被圣雪宫带走,不对,好似还得罪了圣雪宫的仙子……”贺钧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站在门口,并没有注意到云晓身上微弱的火光,但云氏姐妹并没有跟随圣雪宫离开就已经让他松了一口气,而白璃刚刚离开时那怒容至今让他心有余悸,不用想,也知道是云氏姐妹惹怒了对方,不过,圣雪宫还是太过心慈手软,换做是他,胆敢惹怒他之人,就决不让对方见到明日的太阳。##### 第115章你居然敢嫌弃我! 贺钧正暗自遗憾时,苏洵猛然转身,双眼圆瞪,紧紧盯住贺钧:“贺钧,莫不是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苍老的脸,沟壑纵横,本该浑浊的双眼此时却红得发亮,如同暗夜里盯住猎物的凶兽,贺钧悚然一惊,忽然意识到他此时深陷苏家,一旦苏洵孤注一掷,号召所有苏家修者围攻于他,他未必能活着逃出苏家。 不是未必,是一定! 识时务者为俊杰!贺钧双手一拱:“苏七叔,世侄这就告辞,不用送了。” 说完,转头就走,仿若身后有狗撵着一般,很快消失不见。 赶走贺钧,苏洵步履蹒跚地走到云霁身边,红着眼瞪向她:“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云霁仿若未觉,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眼神木木的。 苏洵抬起头,阳光射入眼中,又涩又疼,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滚落,不知是在悲痛云晓的命运,还是在悲伤苏家的末路,一瞬间,他仿若老了十岁,就连一向挺直的脊背都弯曲了。 云霁不知道苏洵是何时离开的,她直直地望着火光,脑海中不断闪过一个疑问。 为什么灼烧在她身上的火焰缩了回去? 之前,白璃恼恨之下将云霁丢向火光,火焰腾地蹿在她身上,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烧死时,火焰缩了回去,只可惜那时白璃转过身,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否则绝不会这么轻易离去。 “丑丫头,是你吗?” 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出现在院门口,云霁抬头,就见一少年面露激动之色,嗖地朝她直冲而来,挡在他们之间的正是一片火光,云霁被骇得大叫:“不要动!” 可惜,云霁喊得慢了,少年冲得太快来不及止步,衣摆划过火光,腾地燃烧起来,云霁跳起一扑,僵直的身体再次让她摔倒,摔在少年脚下,火光漫上了她的身体,但她没有躲开,而是抓住少年燃烧的衣摆用力一撕,同时伸手将他一推—— 少年被推得倒退,一个不稳,嘭的坐到在地,双眼却瞪得极大,惊愕地望着那一片燃烧的衣摆化作灰烬,而同样的火光漫在焦黑人影身上,那焦黑人影爬起来往一旁迈出一步,火光立时从她身上消失。 不对,是火光仿若退潮的水一般从那人身上直接退走! “你,你是云霁吗?”少年结巴起来,伸手抓住了地下的蒿草,好似这些柔嫩的草能给他带来力量一般。 云霁扫了一眼少年破碎的衣摆,又回头看向身后微不可见的火光,终于确认,这火光只对她免疫。 是不是因为姐姐知道是她,所以不让火光伤害她? 眼底燃起希望,云霁冲火光里的云晓喊道:“姐姐,你还活着是不是?” 云晓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云霁一急,伸手穿过火光,抓住她焦黑的手腕用力一搓,一块薄薄焦炭脱落,露出白皙粉嫩的肌肤,眼泪一下子从凤眸中冲出,啪啪砸在火光上,化成一缕缕水雾。 “云……霁……” 身后的声音让云霁一下子醒过神来,忙把姐姐手腕扣向地面,遮住那一寸娇嫩的肌肤。 起身,转头,对上少年惊疑不定的神情,他的眼底似乎还闪过一丝受伤,想来是看到她遮掩的动作,云霁朝他扯了扯唇角:“你都看到了?” 嘶哑的声音透着凉意,少年的目光朝她身后扫了一眼,而后对上她焦黑的脸,唯有一双晶亮的凤眸透着熟悉,他脸色一肃:“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 云霁望着他,少年挺直了脊背,好似如此能加重话语的可信度,云霁笑了,真心实意地笑了,并没有对他的话做出评论,只提出一个请求:“你能给我带些吃的来吗?” 在少年眼中,眼前面容焦黑的云霁,与当初蒙着面纱的丑丫头并没有两样,但那凤眸中笑意却仿若一阵春风吹柔了他的心,少年跳起来冲了出去。 “丑丫头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望着少年背影消失在院外,云霁捂住了腹部,饥饿仿若凶兽的利爪一般搅动着她的肠胃,疼得她蜷缩起来,呻吟一声:“你可真的要快点啊……” 之前神经一直绷紧没感觉,如今确认姐姐状况虽奇特但意识尚在,醒来只是早晚问题,她的神经立马松懈下来,而那半月没有填充一点食物的肠胃终于开始造反,若非修者比常人耐饿数倍,只怕云霁这会早就饿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阵阵发黑时,少年终于回来了,带着丰盛的食物和清水。 看着云霁抱着一个猪蹄狼吞虎咽的凶残样,少年被骇了一跳:“你饿死鬼投胎啊?”一边骂着,一边给她倒了一碗水递过去,“喝吧,别噎死了……这还是本公子第一次伺候人,你这丫头还真好运。” 云霁根本没有理会少年的话,水碗递来,一把抢过倒入口中,混着食物一起灌入腹中,那难忍的饥饿终于缓解一二,但进食的欲望更加强烈,抓住猪蹄继续啃。 “难道今天这猪蹄特别好吃?”少年咽了咽口水,伸手拿起了盘中另一只猪蹄,用力啃了一口,再抬眼就对上云霁泛着绿光的眸子,顿时觉得有些食不下咽,“味道很一般嘛,好了,给你,我不吃了。” 望着递到眼前的猪蹄,焦黄油亮的皮肉上清晰印着少年的齿印,云霁终是撇开了头,混着口中的食物含混的回了两个字:“口水……” 少年的手僵在半空中,而后一下子跳了提来:“丑丫头,我都没嫌弃你,你居然敢嫌弃我?” 余光瞥见喷过来的口水,云霁干脆转过背,继续啃猪蹄,直把少年气得脸红脖子粗。 可尽管如此,当云霁吃完了他带来的所有食物,然后请求他帮忙买两身赶紧衣物时,他虽满心不忿,却还是答应下来。 “一会我要把脸蒙起来,不然被人看到我给女孩子买衣服,非得被演武堂那群小子笑话死……”##### 第116章报恩? 云霁在荒院安顿下来,而苏洵自那日清晨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似乎已经放弃了她们姐妹俩,任由她们在这荒院中自生自灭。 不对,在苏洵眼中,云晓是死了,自生自灭的是云霁。 苏洵的态度代表着苏家的风向,荒院自然无人踏足,云霁却是乐见其成,砍了院中那株枯树搭建一个小小的屋子,把姐姐搬了进去。 正忙碌时,院门被敲响,云霁通过门缝,看到苏旻提着食盒,一脸不耐烦的神情。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不到演武堂休息日吗?”云霁疑虑,打开院门放他进来。 前半句话让苏旻一下子沉了脸,但后半句让他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暗道这丑丫头原来是在担心他,还算有些良心。 “我这不是担心你饿死吗?”苏旻将食盒递给她,一边回应她的问题,“自从天降大火,苏策带着他的亲信逃离后,七叔祖虽稳住了苏家,那些依附的外姓之人纷纷逃奔贺家,演武堂里现在只有罗雀三两只,若不是我爹逼着我,我也不会住进演武堂,不过也因为如此,我来找你方便多了。” 苏旻面露自得,云霁却愣住了,她没想到不过半月,苏家会变成这样。 不过往深处一想,城门焦黑的墙壁,苏策的逃离,贺家毫不掩饰的吞食苏家的野心,苏家至今还能维持表面的稳定全靠苏洵的支撑。 念头闪过,云霁望着神情悠闲的苏旻,忍不住问道:“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苏旻嗤笑一声,“要我说这一场大火烧得好,不然那些心怀二心之人怎会离开?要知道一个世家很少有外力能破坏,怕就怕被人从里面侵蚀,现在好了,现在那些心怀二心之人都离开了,苏家凝成一根绳,就算贺家想要吞食我们,也要担心会不会被崩坏牙口。” 听到这番话,云霁惊讶地打量眼前之人,这还是以前那个一身公子习气的少年吗?还是说苏家这场变故让苏旻一下子成长了? “你什么眼神?”苏旻炸毛了,瞪着她道,“虽然这番话是我从我阿爹那听来的,但不代表我想不到!” 云霁“哦”了声,打开食盒准备吃东西,苏旻却明显不满意她的回应,刚转到她身前,云霁就把食盒往他身前一推:“你要吃吗?” 看到推过来的食盒,苏旻冲到喉咙里的质问一下子吐不出来了,又想到了上次的抢食行为,脸上一热,扭过头冷哼一声:“谁要和你同食一盒饭?” 瞥见少年脸上的绯红,云霁目光惊讶地闪了一下,她还没下口,分食怎么了?难道是害羞了? 不过,她本就是想要转移话题,并不是真的要跟他分食,他不要正好。 不再理会他,云霁拿起筷子刚要吃第一口,就听到苏旻趾高气扬的说道:“喂,丑丫头,我给你带两次饭,又帮你买衣服,我还没有要你钱,我算不算你的恩人?” 这样就算恩人了?云霁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抬着下巴的少年,道:“我说过的,等我姐姐醒了,我会把钱还你。”在火中九死一生,她连皮肉都被烧焦了,哪里还有什么银钱元石?或许姐姐还在演武堂的住处留下一些元石,但姐姐昏迷不醒,苏家也不甚安稳,她根本不敢离开片刻。 云霁在撇清行为,让少年一下子炸毛了:“就算日后还我了,我也是你恩人!我也不要你以身相许……” 这最后四个字一出口,少年自己都骇了一跳,面红耳赤,口中结巴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胡乱说了什么,转身跑出了荒院,及至身后传来云霁的喊声他才脚步一顿。 “要喝灵草汤,记得带材料和锅盆来。” 他刚刚说要喝灵草汤吗?似乎,好像,不止说了这话,还说了云霁日后是他的专职厨娘…… 脸更热了,但下一瞬苏旻挺直了腰,心中暗道,他心虚什么,这丫头这么丑,他怎么可能喜欢她?最多不过是喜欢她做的东西而已! 想明白之后,苏旻身轻气爽,头也不回的摆手:“听到了,明日就带来。” 苏旻的异常,云霁看到了,却只以为对方怕她拒绝才匆忙离开,看来当日逼他花元石买灵草汤之事留给他深刻印象,但现在他是苏家唯一对她伸出援手之人,在心底已经将他认作朋友,就算他不说,她也会提出给他熬灵草汤。 不过,不是一人份,而是三人份,但愿苏旻能承受得起。云霁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我还以为什么事?看把你愁的,我身上还有二十块元石,足够我们三人喝上半月的灵草汤。”翌日,苏旻掏出元石摆在云霁身前,一脸得意,身边是他带来的锅碗瓢盆。 “那半月之后了?”云霁忧愁,姐姐还不知何时能醒?这坐吃山空的感觉实在不好。 “半月之后再说呗。”苏旻看不惯云霁一脸发愁的样子,伸手一抓她头顶的发髻,“大不了,我找我阿爹要。” 云霁拍开他手,瞪了他一眼:“你每月有十块月例,你阿爹问你元石都花到哪去了,你准备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呗……”见云霁瞪过来,苏旻无奈改口,“好,我不说,我找别的借口找我阿爹要钱。” “不用,到时我想办法。”云霁凝眉道,而后不等苏旻反驳,伸手一指墙角那半截枯树,吩咐他:“你去劈些柴。” “你是说要我劈柴?”苏旻惊愕地手指自己的鼻尖,“这些都是仆役的活好不好?” “我这么没有仆役,”云霁白了他一眼,“或者你挖坑,砌灶台?” 砌墙明显比劈柴难。 苏旻被噎住,顿了顿才道:“看你是个女人的份上,劈柴这力气活还是我来干。” 说完,甩了甩膀子,抽出腰上的剑劈向枯树,砰砰当当,木块掉落,木屑飞溅, 云霁瞥了眼,凉凉的道:“你这是杀人手法,不是劈柴,记住,宽要三寸,长一尺。” “那么麻烦干甚,不都是要烧的吗?”苏旻不以为意。 不过,等到他听到云霁让他烧火之后,等到他被烟熏得满脸乌黑,呛得眼泪都流出来,却依然无法点着火后,灰溜溜提着剑重新劈柴,这次木块大小宽三寸,长一尺,码在一起整整齐齐。##### 第117章信任? 饭菜做得好不好,眼力和火候很关键,做灵草汤更是如此,被分配烧火的少年在数次熄火后毁掉两份食材后,终于初步掌握了烧火的技巧。 而此时已是第二日中午,食物香气终于从汤锅中溢出,肚子咕噜噜叫唤的苏旻,眼巴巴瞅着汤锅,垂涎欲滴地问道:“丑丫头,现在可以出锅了吧?” 云霁瞅了他如同花猫一般的脸,忍住笑对他道:“再添一把火就可以了。” 苏旻双眼发亮,立时蹲下往灶台添柴,比之昨日不知要乖觉多少倍。 云霁忽然有一种吾家少年终于懂事的成就感,不过她可不敢将这心思表露出来,不然这少年铁定得炸毛。 半刻钟后,熄火分汤,苏旻迫不及待的一口喝下,烫得他哇哇大叫,却又舍不得吐掉,在口腔中转了好几圈才咽了下去。 “美,太美味了!”苏旻赞叹着,不忘给自己贴金,“有我帮忙,果然比你以前做得更美味!” 云霁斜了他一眼,没有出言打击他的自鸣得意,端着汤碗进了木屋。 扶起姐姐,云霁将灵草汤一点点喂进她的口中。 “丑丫头,云晓看着好多了,要不找人看看?”苏旻喝完汤,行至木屋门口,开口建议道。 “不用。”云霁没有半点犹豫就开口拒绝。 苏旻皱眉,张口想问声为什么,却见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不知为何心中莫名发堵,扭头丢下一句:“我走了!”大步离开荒院。 望着苏旻愤然的背影,云霁叹了一口气,不是她不想解释,只是她不知如何说起。 至昨日将姐姐搬至木屋之后,姐姐身上的火光慢慢消下去,到了夜间,灼热的皮肤也会慢慢降温,只可惜她依然没有醒来。 云霁虽然生出某种猜测,想要找云豹询问,可惜这个也沉睡不醒。 原因不明,她如何放心让他人查看姐姐的情况? 而且,她隐隐有预感,就算同意他人查看,也多半没有结果,因此她决定瞒下此事,就让苏家之人都以为姐姐已经被火毒烧死了好,否则一旦消息透露出去,正在虎视眈眈的贺家知晓姐姐未死,极有可能派人来袭击,到那时才是真的危险了。 至于离开淮阴城,那就更不可能,因为城门至今关闭着。 转眼半月过去,云晓没有醒来,但在灵草汤的滋补下,气色越来越好,呼吸渐渐平稳,云霁有预感,用不了多久,姐姐就可以醒了。 只可惜元石用完,等待月例下发还有十日。 云霁摩挲着银色长枪,取自鹤嘴兽的长嘴的枪头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让她舍不得移开眼。 不过,等到苏旻兴冲冲走进荒院时,云霁便将银色长枪递给他,道:“你拿去坊市卖了,”在他怔愣之际,补充一句,“三月前我花了五十元石买的,还新着呢,没有四十块元石绝不能出手。” 苏旻一愣之后便跳脚:“五十块元石买的,你卖四十,一下子亏了十块元石,你傻啊你!” 云霁被骂得哑口无言,径直将长枪塞到他手中,笑道:“我等你原价卖出去。” 不想,还是被苏旻拍了额头,苏旻似乎没有料到自己能拍中她,眼底闪过惊愕,还有一丝窃喜,一边将长枪塞还给她,一边斥道:“卖什么卖?我已经弄到元石,这枪你留着用。” “你从哪弄到元石?”云霁皱眉,“你不会从你阿爹那里拿的吧?” 听到她的话,苏旻脸上露出一抹心虚,目光躲闪,云霁急了,声音一下子拔高:“我不是说过不让你将我的事情告诉别人吗?” 见她瞪眼,苏旻一下子梗直了脖子,朝她对喊:“什么别人,那是我阿爹!” 云霁沉了脸,将手中长枪塞到苏旻手中,道:“这杆长枪抵了我之前欠你的元石,以后你不用来了。” 苏旻见云霁要赶他走,心一下子慌了,张口想要解释,但见云霁一脸不信任,眼一下子红了,甩手将长枪丢回去。 云霁身体一侧,长枪哐当砸在地上,溅起尘土。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但苏旻从她脸上看到疏离,看到冷漠,脸色越来越难看,咬着牙问她:“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信任? 其实她不是不信任苏旻,只是世上的事一旦有第二人知道,就会有第三人,当消息一旦散播出去,危险临近,不但是她们姐妹,就是苏旻也会被牵连其中,既然如此,不如就此与他分道扬镳。 云霁没有回应他,苏旻终是受不住,转身冲向院门,恰在此时,院门从外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与苏旻差点撞在一起。 “阿爹——”苏旻倒退一步,望着对面男人惊呼出声,而后猛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一脸冷漠的云霁,慌忙解释,“我没让他来……” “霁丫头,你别怪旻儿,是老叔我自己要来看看你。”男人提步走了进来,朝着云霁露出和善的笑容,“其实旻儿什么都没说,但我一个做父亲的,对他这半月的行踪若是一无所知那就太不负责任了。” 云霁望着走进来的膀大腰圆的男人,并没有因为他和善的笑容而放松警惕。 男人失笑,伸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发顶,却因她的躲避而落空,男人也没有介意,扭头朝一旁杵着的苏旻瞥了一眼,笑道:“你的眼睛跟你母亲长得很像。当年,我跟这臭小子一般大小时,就与你母亲一起在演武堂练功,你母亲常在膳堂捣鼓吃食,我因为跟她玩得好,所以常常蹭吃蹭喝,就如同你们现在一样。” 苏旻一下子涨红了脸,反驳道:“我哪有跟你一样蹭吃蹭喝?我有劈柴和烧火……”话未说完,想到现在与云霁冷漠的关系,一下子闭了嘴,双眼偷偷朝云霁望去。 “臭小子,你真的会烧火?”男人一脸不信,不等苏旻张口,忽然恍然道,“前一阵你一脸乌黑的回家,就是因为烧火熏的吧?” “那是以前,现在我不会被熏黑了!”苏旻炸毛。 “我不信,要不你现在生火证明一下。” “生就生!” 苏旻赌气应下,熟练的取柴生火,当火焰燃起时,男人笑眯眯的看向云霁:“丫头,火升起来了,咱们现在开始做汤吧。”见她一脸怔愣,便将手中的包裹递过去,“食材都在里面,你不介意给老叔多做一份吧?”##### 第118章你还是女人吗? 苏旻虽是旁系,但百年前本是苏家嫡系,只因其祖葬身丛林后,后辈中无一人晋级后天中期,便渐渐沦为旁系,好在苏家有一条族规,一旦旁系中有人晋级后天中期,也就是炼脏期,便可从旁系晋为嫡系。 苏勒说完他们这一旁支的历史后,叹了口气道:“老叔如今四十有三,至今滞留在炼肉期,除非撞上机缘,否则想要突破炼脏期几无可能。” 修者前期练体,便是修炼气血,若无法踏入先天境,其寿命于凡人相差无几,故而一旦四十还未突破后天初期,随着气血不断衰败,再突破的可能微乎其微,苏勒因此目露黯然。 但很快,苏勒眼底绽放希翼的光芒,看向正在烧火的苏旻,激动地的说道:“但旻儿不一样,他十四岁进入练肉期,而今也才十五岁,距离四十岁还有二十五年,他还是有机会晋级炼脏期!” 云霁的目光也朝苏敏扫了一眼,心中暗道,四十岁突破炼脏期是不是太晚了点? 好吧,修为越到后期越难晋级,对于普通修者而言,炼脏期是一个坎,一百个修者中难有一人迈过这个坎。 “霁丫头,”苏勒突然朝她迈一步,高大身影笼罩下来,惊得云霁倒退,苏勒意识到自己吓着她了,便止步尽量温和的说道,“这半月,旻儿的进展比他之前苦练三个月都要好,原因就在他每日来你这喝的灵草汤,老叔都不知要怎么谢谢你。所以,就算只是为了旻儿,老叔也会对你的事守口如瓶。” 云霁听到这话,心底已经有些相信了,而且她注意到,苏勒话语中只说了她,而没有说姐姐,这么说来,他或许根本不知道姐姐的境况。 她暗松了一口气,目光从苏勒身上转向苏旻,后者却撇过头,一脸委屈。 好吧,他还是个孩子。 “臭小子,甩什么脸子?”苏勒往苏旻头上一拍,那巨大的手掌看得云霁都觉得疼,苏旻跳了起来,却被其父压得死死的,“若不是你行为不谨慎,哪里能被阿爹发现?好在这次是我,若是换作他人,别说你霁妹妹,就是我都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将苏旻镇压后,苏勒转向还未从“霁妹妹”亲昵的称呼中醒过神的云霁,笑眯眯地说道:“霁丫头,以后他若敢欺负你,尽管来告诉老叔,老叔一定帮你教训他。” 云霁:“……”她怎么觉得老叔这话有些不对呢? 苏勒见她不回应,脸上又被面纱盖住,看不出神情,苏勒有些着急,道:“丫头,以后你与旻儿都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保护你们,还有,这些元石你拿着,缺什么自己去买。”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不由分说的塞到云霁手中,而后转身就走,速度极快,等到云霁追到门口,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云霁拿着钱袋,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忽然想到苏旻还在院中,转身将钱袋一把塞到他的手中:“给你。” 隔着钱袋,手指不经意间相触,苏旻却仿若触电一般,缩回手跳到一边,满脸涨红:“我阿爹给你的,你给我算什么?” “就因为是你阿爹的,所以才要给你。”云霁很坚定,又把钱袋塞过去。 “你刚没听到吗?阿爹将你也当做他的孩子,给你元石不是很正常吗?赶紧收起来,我要烧火了。”苏旻说完,跑到灶台边上,往里面塞木材,反倒将本就不旺的火焰压灭,浓烟溢出来,呛得他咳起来。 云霁皱起眉头,怎么感觉这父子俩都怪怪的? “咳咳咳……”苏旻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想到来这之前阿爹对他说的话,更是羞愤不已。 什么看中了就早下手?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看中这丑丫头了? “你不会又忘记怎么烧火了吧?” 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云霁哭笑不得,走过去想去搭把手,不想苏旻忽然跳起来,二人差点撞到一起,云霁身体往后一倾,却看见苏旻直直朝灶台退去,那灶台虽没有燃起来,但火星还是有的,云霁忙伸手拉扯他,不想对方避若蛇蝎,一脚踩入灶台中。 火星燎上靴子,苏旻惊呼一声跳出灶台,望见云霁僵在半空的手,恼羞成怒的吼道:“拉拉扯扯干什么?你还是不是女人?” 云霁:“……” 低头看了眼自己营养不良的小身板,前胸还没有半点起伏,嗯,现在她连少女都算不少。 云霁刚想冲一句“你今天吃错药了”,对方却根本没给她机会,跳起来冲出荒院,被烟熏黑的脸上看不出神情,但她看到他的耳朵却红得厉害,莫非是热的? 不过,就算身体热,耳根也未必红得更着火一般吧。 云霁想了想,没找出答案,也就不再纠结,等他明日来时直接问他就好了。 果然,第二日苏旻来了,但对昨日之事绝口不提,云霁将钱袋还他他也不收,无奈之下,云霁做灵草汤时多做一份让他带回去给他父亲苏勒,这次总算没有被拒绝。 只是,灵草汤于中年的苏勒而言效果并不明显,云霁猜想对方年长,气血没有少年时旺盛,加之常年服用丹药,体内淤积丹毒,影响了药效的吸收。 事实上,云霁的猜想只对了一半,另一方面是修者随着修为的增长,修为想要再次增长,需求的元气更多,而灵草中蕴含的元气太少,效果自然不明显。 便是云霁,又接连服用了半年的灵草汤,却感觉到效果也越来越小,修为增长至炼皮大圆满,只差一个契机就可以冲破练肉期。 于修者而言,当皮层里流转一层薄薄的元力,就可以冲击练肉期。 而一个月前,云霁全身皮层就布满元力,普通修者炼皮大圆满的元力若是比作一条溪流的话,她的皮层里流转的是河流,但遗憾的是,她接连冲击两次都没有成功。 今日是云霁十一岁生辰,她第三次冲击练肉期,而她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第119章情窦初开 秋风萧瑟,月色如霜。 月华笼罩在身上,元力在全身皮层流转,奔腾,意识操控着元力朝血肉冲击,却被一层无形的薄膜挡住,汗水从额上滚落,皮肤表面随着元力的奔腾鼓起一个个包,不断游蹿…… 云霁隐隐不安,但晋级的渴望让她忽略掉这一丝不安,加快吸收月华,全力冲击。 体表鼓包越来越多,游蹿至脸上,诡异而恐怖,而覆在身上衣物鼓胀起来,乌发冲天,面纱崩开,衣袖崩碎,云霁张口喷出一口血,失去控制的元力顿时在她体内横冲直撞,仿若垂死挣扎的困兽。 皮肤寸寸裂开,眼见鲜血就要迸射出来,一道不满的声音忽然在寂静的夜里响起:“睡个觉都不安稳。” 那声音好似从她体内发出,眉心上亮起一道白光,皮肤停止开裂,咆哮作乱的元力仿若归流入海,很快平息下来,云霁身体一歪,摔倒在地。 “嗝……”一道打嗝声响起,稚嫩的声音透着怨念,“只吞了这么一点就吞不下了,果然本源损耗太大,亏大了。” 云霁听到云豹的声音心中一松,知道自己死不了,便放心的闭上眼,气得云豹大叫:“喂,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云霁眼皮动了动:“等我明日醒来再说……”话未说完,人便昏睡过去,便是云豹再叫也没有反应。 月色清冷,星星点点的月华撒落在她身上,开裂的皮肤在月华的滋润下慢慢愈合,涨红的脸恢复白皙,唇色如樱。 天色将明,袅袅白雾中人影憧憧,隐约传来得得之声,城楼上昏暗的灯火唰地亮了起来,兽车人影一下子清晰起来。 圣雪宫刚离开之时,贺家还比较谨慎,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只喷火的灵兽一直没有出现,圣雪宫也没有传来别的消息,贺家渐渐露出爪牙,苏家在其逼迫下几乎关闭了所有店铺,又因对方的阻击而停止城外矿石的开采,退守苏宅中保存实力。 因此,这淮阴城俨然就是贺家的天下,城楼上布置的侍卫也是出自贺家。 如今虽然不再像最初两月来人就放箭,但防守还是很警惕的,看到三辆兽车疾驰而来,城楼上立时有人喝问:“什么人?” 兽车猛然止步,一人仰首而立,冷冷回道:“羽澜城瞿家在此,还不速速打开城门?” 羽澜城?瞿家? 城楼之上的护卫被吓了一跳,淮阴城不过是龙焱国西北面的一个荒野小城,而羽澜城则是龙焱国五大城池之一,据说那城中随便砸一块砖,就可能砸中一个后天中期的修者,更别说来的还是羽澜城中三大家族中的瞿家之人。 等等,那兽车上站着的人很眼熟。 “那不是苏家主吗?”一名护卫失声惊呼。 …… “丑丫头,出大事了——” 苏旻撞开院门,急促的脚步却在看到地上躺着之人时止住,声音嘎然而止。 微微发黄的草地上,躺着一名少女,双臂裸露,肌肤白皙如玉,在清晨的阳光下如有一层清辉笼罩。 少女的头发很长,散落在脸颊两侧,乌黑的秀发衬着如玉的肌肤,美得惊人。 苏旻仿若受到诱惑一般一步步走过去,脚步很轻,似乎生怕将她吵醒一般。 近了,更近了,苏旻俯身,伸出手轻轻撩开她额上的发丝,露出螓首蛾眉,浓密的眼睫仿若蝶翼,苏旻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呼吸一重,便将沉睡的翼蝶惊飞。 但就在这一刻,蝶翼一颤,惊得苏旻立时松开手中的发丝,还不等他退开,便对上一双凤眸,眸中映着晨光,流光溢彩,他大脑一懵,忘了起身,忘了言语,忘了一切,及至一个拳头砸在脸上,嘭 云霁在草地上躺了一夜,睁开眼正迷茫中,却看到苏旻的脸近在咫尺,凤眸一下子瞪大,拳头下意识地挥了出去,苏旻惨呼一声,摔了出去。 昨夜晋级失败的记忆回归大脑,瞥见地上散落的碎布和面纱,云霁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跳起来冲到木屋中,哐当砸上房门。 背抵着门板,心脏剧烈跳动,好一会才平静了心绪,云霁重新换了一套衣物,带上面纱和手套,打开房门就看到等在外面的苏旻,四目相对,却又不约而同的撇开脸,避开对方的视线。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云霁带上门,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口问道。 往常,苏旻都是中午才回来,所以云霁才会如此问。 而苏旻此时心脏剧烈跳动,红晕从脸上蔓延至耳根,耳边嗡嗡的响,根本都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被一拳打倒后,疼痛让他的大脑稍稍清醒,看到她冲入木屋,打量四周的环境,他隐隐有个猜测,但是当她重新出现在眼前,看到她这一身熟悉的装束,苏旻终于确认,她就是丑丫头。 不,她一点都不丑! 她很美…… 苏旻攥紧了拳头,脑海中忽然闪过父亲的话:臭小子,看中了就赶紧下手,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可是要怎么下手啊? 阿爹你怎么说一半留一半? 苏旻心生怨念,大脑却在飞快转动,要不表白? 云霁问完,许久不见他回应,便抬眸朝他看去,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闪动着让她心惊的光芒,她立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我……” 苏旻刚张开口,云霁便生硬地打断他的话:“你来得太早,灵草汤还没有熬制,你中午再来。” 十六岁的少年情窦初开,那粗大的神经在面对心仪女子时,一下子变得敏锐了,他察觉到云霁的疏远和淡漠,告白的话噎在嗓子眼中,怎么也吐不出来。 看着他涨红的脸,云霁怎么会猜不出他的心思?只是,她一直将他当做朋友,至于情感,她的月阴体质决定了她根本不可能去爱一人,否则就是害人害己。 云霁闭上眼,再睁开时,她已经做下一个决定,或许是她眼底的淡漠让苏旻意识到不妙,赶在她之前说道:“家主回来了,我是来告诉你这件事。” “家主?”云霁愣住了,心中不安,“哪个家主?”##### 第120章醒了 “苏策苏家主。” 苏旻的回应打破了云霁最后一丝侥幸,心一下子沉了下来,不等她发问,苏旻就继续道:“他与羽澜城瞿家之人一道进城的,就连贺家之人都退让了,我来之前,七叔祖正跟他在主院对峙,不过有瞿家人支持,七叔祖赢的面不大。” 不,是肯定会输。 云霁目光一黯,虽然她对七叔祖失望,但相对苏策,她还是更希望七叔祖当家。 而今……云霁面露苦笑,苏策回来了,拿回家主之位,似乎一切都回归了正轨,只除了至今昏迷不醒的姐姐。 是她的挣扎,让姐姐的命运更加悲惨吗? “二丫……” 双眸一下子瞪大,云霁难以置信的朝苏旻问道:“你听到有人叫我吗?” 苏旻原本见她看向自己而心中欢喜,只是她的问题让他疑惑,且不等他的回应,眼前的人影就冲进了木屋,惊喜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姐姐,你醒了!” 云晓醒了? 苏旻拔腿冲进木屋,看到云霁抱着云晓喜极而泣,他又默默退了出去。 “姐,你若再不醒,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云霁抱着她,声音哽咽,又哭又笑。 “都多大了,还哭鼻子。”云晓声音透着嘶哑,抬手想帮她擦眼泪,却伸到半空就无力垂下。 云霁顿时顾不上哭了,抓住她的手问道:“你是不是有哪里不好?” 云晓苦笑:“没有哪里不好,我就是饿的。” 听到这话,云霁忽然想起,这半年她只喂姐姐喝汤,可不是饿啊! “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做吃的!”云霁丢下这句话就冲出去,差点撞上等在门口的苏旻,忙止住脚步,身体后倾。 若是在往常,苏旻会骂一句丑丫头,而今却深怕她跌倒,伸手去拉她,云霁自然避开他的手,退后一步。 手僵在半空,苏旻脸上漾开一抹绯红,丢下一句话,转身跑了出去。 “做起来太慢,我去膳堂给云晓拿吃的!” 云霁愣了一下,等她醒神张口阻止时,人影已经冲出院门。 眉心越拧越紧,或许,她该带着姐姐离开苏家。 “都大半年了,那只臭鸟没回来,应该也不会回来了,你若是想离开,我没有意见。”云豹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的说道。 “你让我回到淮阴城就是为了躲避那只灵兽的追杀?”云霁忽然醒悟过来,阴测测的问道。 云豹似乎浑然不觉她的隐怒,大大咧咧的应道:“是啊,躲在人群中,气息驳杂,那只臭鸟就算感应到什么,想找到我也得花上一些功夫,而咱们说不定就能乘机逃出去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对方或许不会一个个查找,而是一口火喷下去,将整个城池焚烧掉?”云霁咬牙问道。 云豹认真思索一下,应和道:“以那丑鸟的性子倒真有可能。” “不是可能,是一定!”云霁的脸色很冷:“是不是在你的眼中,那满城的人命都不值一提?” “这满城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云豹嗤笑一声,“他们是人,我是兽,你觉得我要顾惜他们的性命吗?就如同你们狩猎时,可曾顾惜凶兽的性命?” 云霁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是啊,万物苍生皆有灵,她在丛林中狩猎凶兽就对吗? 似乎察觉到她的迷茫,云豹懒洋洋的说道:“这世上,不管是兽吃人,还是人猎兽,皆不过是争夺飞升的一线机缘,赢者继续在这条道上行进,输者尸骨无存,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你有什么可纠结的?” 心中的迷雾一下子被驱散,云霁失笑:“世事如此,是我钻牛角尖了,不过,我是人族,你现在寄居在我的体内,只要你还没有离开我,以后这种损害人族的行为就不可再有。” 云豹轻嗤一声:“虽然我寄居在你体内,但咱俩是平等的,你无权命令我。” 云霁皱眉,这半年来,云豹帮了她许多,但它能操纵她的身体也一直让她心中存忧,而今这忧虑成真。 更糟糕的是,她根本找不到云豹藏身在何处,一旦它心存恶念,她根本无法制止。 吸了一口气,她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 “你赶我走?”云豹的声音里透着惊怒。 “追杀你的灵兽已经走了,你现在没有危险,再留在我体内也没有意义。”云霁淡淡的回道。 “我为了救你,毁了身体,神魂受损,你现在要赶我走?” 尖利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云霁忍不住抱住了脑袋,冷汗从额上滚落,半响才艰难出声:“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当日你为何要找上我,为何舍命救我?” “为什么?”云豹透着一丝它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虚。 云霁扯了扯唇角:“你当日跑到丛林,应该就跟你让我回淮阴城的理由一样,只是就算有众多凶兽气息干扰,那只灵兽还是追来了,而且找到了你。”顿了顿,她继续道,“你舍弃身体不是为了救我,而是被那灵兽追杀到绝境后的选择,又恰好我的体质能为你的神魂提供庇护,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似被说中了隐藏的心思,云豹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 “虽然事实如此,但我却不恨你,相反我很感激你,因为兽火之下,若不是你选择我,我便是体质再独特,也会死在兽火之下,而且你还帮我救了我姐姐,我欠你两次恩情,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只要不违背我的准则,只要我能做到,我会尽全力。” 云豹半响没有出声,而后忽然嗤笑一声:“你这么弱,除了能借我暂时栖身,还能做什么?” “你不愿离开?”云霁眉头紧皱。 “你以为我不想离开?”云豹气怒,“我现在就剩下神魂,而且损耗严重,一旦离开你的身体,我就魂飞魄散,你就是说的报答恩情?” 听到这话,云霁默然,取了清水进屋,对云晓道:“苏旻去取膳食了,一会就回来,你先喝口水。” 云晓点点后,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就摆手不要了。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别想赶我走!”见她许久不理会它,云豹急了,在她脑海中大喊。##### 第121章婚约 “你若是不想我留在你体内,就去寻找材料为我重塑肉身,不然我可不保证会不会在你昏迷时做些什么!” 云豹气急威胁,震得她的头一阵阵的疼,云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云晓见此疑惑问道:“怎么了?” “没事。”云霁安抚姐姐一声,便在对云豹道,“既然我们暂时不可分离,那就约法三章,若你能做到,我自然去为你寻找重塑肉身的材料。” 为我重塑肉身的材料可是好寻的?云豹嗤笑一声,却也不明说,只问她:“哪三章?” 云霁嘴角浮现一丝笑容:“第一,不许伤害我。” “害你就是害我自己,我又不傻。” 云霁握住姐姐的手,感受到她体内明显高于常人的体温,郑重地对云豹的道:“第二,不许伤害我姐姐。” 云豹过了一会才道:“她炼化了臭鸟的翎羽,你现在要担心的是她千万不要被臭鸟发现,否则那睚眦必报的臭鸟很可能一口将她吞了。” 云霁闻言心中一紧,她倒是想避开,但若是倒霉碰上了呢? 云豹能听到她的心声,轻笑道:“若真碰到了,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云霁默然,终归是她实力太弱。 “知道自己实力弱,那就赶紧提升实力,我可不想一直跟个女人共有一个身体。”云豹说话向来不客气。 云霁心中一堵,反讽道:“不是共用,是借住。”出了一口气后,她语义一转,继续之前的约法三章,“第三条,我不同意之事你不许去做。只要你答应这三条,我会尽全力帮你寻找材料,为你重塑肉身。” “你说的都是有利你的约定,”云豹不满,“我要加一条,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不愿意,你就不能将我驱逐你体内。” 呃,原来还可以将它驱逐出去……云霁摸着下巴,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别想了,你的神魂比我弱,想把我驱逐出去根本就是做梦,”云豹冷笑道,“忘了提醒你一句,你我缔结的是平等契约,也就是说,我若是死了,你也得死。” 云霁似乎没有听到它的威胁,目光闪了闪:“我现在神魂弱,不代表以后也弱,等到我的神魂强过你,应该就可以反过来压制你了。” 这平等契约想要平等,只有双方实力相当之时。云豹原本以为宿主年纪小,又出生在偏僻小城没什么见识,它再以恩情相挟,她就会乖乖为它所用。不想,这丫头心思居然这么敏锐,不但识破了它找上她的目的,还找到平等契约中的破绽,让它的算计落了空,让它后悔找上这么一个精明的丫头。 好吧,若不是找到她,它早就神魂俱灭了。 念头一转,它改变策略,语气尽量放软:“你我缔结平等契约,那就是伙伴了,所以你好我好才是大家好。” “嗯,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我说的三个条件你还是要答应的。”云霁笑眯眯的说道。 云豹一噎,半响才回道:“行,我答应你。” 哼,等我有了身体,解除契约,就一口吞了你! 云豹神魂比她强,它不想让她听到的心声,她自然听不到,所以此时云霁并不知道云豹生出恶念。 只是,云霁向来没有安全感,就算它答应约法三章,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 不过,它答应之后,想来以后的“同居”的日子会愉悦很多,正待云霁想要问它重塑肉身的材料有哪些时,苏旻带着满满一篮子食物回来了。 苏旻跑得急,气有些喘,脸上却满是喜悦,将篮子递给她道:“我拿了许多足够我们三人的分量,我们一起吃吧。” 他想明白了,现在云霁虽对他平常,但他却是苏家唯一能接近她身边之人,从今以后,他要时常待在她身边,再也不骂她丑丫头,加倍照顾她,她就一定会发现他对她的好…… “我不饿,你先吃。”云霁语气淡淡的,打断他的臆想,取了一半食物走到姐姐身边。 云晓朝呆愣的苏旻看了一眼,似察觉了什么,却什么也没说,拒绝云霁的喂食,接过粥碗慢慢喝。 苏旻做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自然不会因为云霁的一次拒绝而退缩,虽然他现在有些饿,但还是能忍受,于是走到她身边道:“我去膳堂的路上,听到消息说,七叔祖的权利被夺了,苏策夺回家主之位,跟你一向不对付的苏若兰苏若菁也回来了……” 喝了粥,云晓恢复了一些气力,听到苏旻的话茫然不解,抓住云霁的手问道:“我昏迷的半年中发生了何事?” “姐姐再吃些。”云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给她又盛了一碗粥,同时将这半年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告诉她,而后转向苏旻道,“羽澜城瞿家……来的是什么人?” 云霁的心砰砰直跳,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相比苏若兰姐妹,她更关心的是瞿家来人。 书中,瞿家之人来到淮阴城是在两年后,可现在为何会出现? 是因为原书不可能细无巨细的描写,还是因为她的缘故,让两年后的事情提前? 若真是如此,她该怎么办? 立时逃离吗? 苏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云霁,自然发现了她的不寻常,发现她攥紧了拳头,发现她眼底透出的紧张,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肩膀问道:“云霁,你怎么了?” 肩上一沉,云霁醒过神,侧身避开他的手,摇头道:“我没事,你还没说瞿家来的是何人,是不是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话一出口,云霁忽然意识到不妥,立时闭上了嘴,但还是让苏旻生出疑惑:“你认识瞿家之人?” “不认识。”云霁否认得很干脆。 云晓抬头看了她一眼,似想到什么,眼底露出隐忧,张了张嘴却又闭上。 苏旻心头存疑,但怕云霁不高兴,只得放弃追问,只道:“我只听说瞿家来了一队人,好像都是中年人,并没有什么十四五岁的少年。” 云霁闻言大松了一口气,只要“他”没来,那就不怕。 “不过,听说瞿家与苏家有个什么婚约,这次瞿家是来送聘礼的。”##### 第122章瞿阳 听到婚约二字,云霁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嗡嗡作响。 苏旻看到云霁身体一晃,想要伸手时,她已经稳住身体,双眼灼灼地望着他问道:“谁的婚约?谁与谁的婚约?” “苏若兰和瞿家家主的三公子。”苏旻说完,忍不住追问一句,“你真的不认识瞿家之人?” 云霁没有听到苏旻的追问,脑海中只盘旋两个字,瞿阳。 瞿阳,瞿家家主之三子,两年后会来到苏家第一次见到苏若雪,一见钟情后,退了与苏若兰的婚约,带走苏若雪。 云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是事件提前,而是一切都按照既定轨迹在进行。 她想起,书中提过一句,瞿阳是有一个婚约的,而且是在异世灵魂到来之前就定下的婚约,想来,这婚约就是此时定下的。 那异世灵魂,怕是快要穿越到瞿家痴傻的三公子身上了。 瞿阳今日没有在苏家出现,那应该会按照既定轨迹在两年后出现,那她只需赶在此前离开苏家,应该就能避开他。 一只手忽然在她眼前一晃,打断她的思绪,她忍不住眉头一皱:“怎么了?” “这话该我问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就算了,还发呆这么久。”苏旻语气中透出不满,他的直觉告诉他,云霁口中那位十四五岁的少年会是他的情敌。 云霁抬眸,看他一脸气愤,误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忽略他而生气,便问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心中堵着一口气,苏旻此时不愿再说了,撇过头去:“没什么,反正问了你也不会承认。” 越说越生气,苏旻哼了一声,转身朝外走。 云霁一头雾水,张口想要唤住他问个明白,又忽然想到自己之前做好的打算,叹了一口气任由他离开。 苏旻负气而走,原以为云霁会唤住他,不想直到走出木屋,她都没有出声,一时间又气又恼,想要退回去又觉得丢脸,就此离开更是不甘心,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冲里面喊道:“你那么在意瞿家,我就再发一次好心,帮你打探一下瞿家的情况。” 有了事由,自然可以再回来找她。苏旻心中得意,话音一落,不等云霁反应,飞快地朝外跑去,好似生怕云霁出口拒绝一般。 人影都没了,云霁口中那声“不用”只能咽回去,转头便对上姐姐促狭的目光,忍不住开口解释:“姐姐你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我可什么都没想。”云晓笑了起来,“或者你告诉我,我应该想什么。” “……”云霁败下阵来,摇了摇头,“姐姐一觉醒来怎么就变坏了呢?不过你有心情拿妹妹开涮,想来身体没有大碍了。” 云晓摇摇头,示意她跟她走出屋外,秋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如同镀上一层金辉,她握紧的拳头在阳光下松开,兹的一声,掌心燃起一朵火焰。 淡金色火焰,在阳光下摇曳,散发出灼人的热力。 凤眸瞬间瞪大,云霁将手伸过去,还未触及,那火焰就嗖的缩了回去,她抬头惊愕地看向姐姐,却见姐姐身体一晃,她忙伸手扶住姐姐,满脸着急:“你怎么了?” “没想到只将火焰外放一息时间,所有力气和真元都消耗一空。”云晓虚弱地摇头,对上妹妹担忧的眼神,扯了扯唇角安抚道,“没事,休息一会就好。” “我扶你进屋。”云霁不放心,搀着她往屋里走去,不想她反倒摇头阻止。 “不要进屋,我在阳光下恢复得更快一些。” 听到这话,云霁满脸惊愕,想到半年前那个清晨,姐姐在阳光下被火光覆盖的场景,隐隐有些明白,于是扶着姐姐走到枯树根上坐下。 阳光洒落在身上,云晓舒服地吐了一口气,苍白的脸色慢慢有了一丝红晕,而后转头对云霁道:“半年前,我依着你告知的办法将火焰纳入心脏,却并没能掌控它,这半年的时间我一直在与火焰对抗,直到今日才能初步控制,所以这火焰外放也不能长久。” 听完她的话,云霁大松一口气,抓住她的手道:“幸好你最后成功了。”心中却在暗骂云豹不靠谱,它根本没说过火焰纳入心脏后还有其它问题。 云豹听到她的暗骂,冷哼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纳入心脏后没有问题?那可是灵兽之火,她能半年后醒来也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云霁被它的话气得半死,张口骂道:“你家才祖坟冒青烟!” “妹妹,你在跟谁说话?” “啊……”云霁醒神,对上姐姐怀疑的眼神,想了想决定对她说实话,“我与一只兽缔结了契约,不过它现在的状况有些奇特,你看不见它。” “要我说多少遍,我不是兽,是灵兽云豹!”云豹炸毛。 “闭嘴。”云霁张口呵斥。 “女人,我不是你的宠物,是伙伴,注意你说话的方式!” 当初看着那么可爱的萌物,如今怎么这么嘴毒和话痨啊!云霁心中升起一丝被欺骗的愤懑,也第一次后悔将它带在身边,她磨了磨牙道:“你也说了,你是灵兽,是大能,你就不能矜持一点,不要随意打断我的话,不要随意开口。” “切!灵兽和大能就要矜持吗?” 云霁按了按额头冒出的青筋,心中想着,或许等到自己的神魂强于对方,就可以将它的声音屏蔽了,不然脑海中总是突然冒出声音,她非得疯魔不可。 “你居然嫌弃我话多?”云豹很是愤怒,“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人和兽想聆听我的教诲,我都懒得说,而你居然敢嫌弃?” 等神魂强大后,将自己的心声也得屏蔽。云霁暗暗加了这一条,干脆不再理会它的大喊大叫,转头对姐姐道:“我想现在离开苏家。” “离开?”云晓吃了一惊,“你不是说要两年后才离开吗?” 云霁暗中想着,之前是因为你的劫难发生了两年后,你会被凶兽咬断腿,但现在有了威力霸道的兽火,那凶兽敢招惹你,必然化成一团灰烬。 不过,云霁不准备告诉姐姐实情,只道:“现在情况有变,苏家不宜再留。”##### 第123章走了也好 七叔祖被夺权,苏策重新当权,若是留下,可想而知会被打压,云晓只考虑了一会就同意离开。 “咱们得回演武堂一次,那里的房间里我存了一些元石,再将衣物收拾出来。”云晓说完,见云霁点头,继续道,“我想去见七叔祖一次。” 回演武堂收拾东西,云霁没有意见,但听到她想去见七叔祖,顿时沉默下来。 “七叔祖之前很照顾我,他现在被夺权,我帮不了他,只想临走前与他告别。”云晓解释道。 云霁皱眉想了想,道:“你在苏家人眼中已经死了,我不想离开前再出现什么变故。这样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演武堂收拾完东西后,去找七叔祖来见你,但我不保证他一定会来。” 云霁暗忖,苏洵已经被夺权,便是见到姐姐,以他对苏策的不满,应该也会放她们离开。 “好,我听你的。”云晓点头。 云霁再嘱咐了两句,就出了荒院朝演武堂走去。 此时,正是苏家权利交替之际,自然也是混乱之际,一路上闹哄哄的,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但她明白,过了今日,等到苏策重新掌控苏家,她们想要离开就会变得异常艰难。 加快脚步来到演武堂,拐到西北角的小屋,一进屋就看到屋内乱糟糟的,明显是遭过贼的样子,不过这屋里的东西对方应该没有看上,只撒得满屋子都是。 云霁眉头一皱,捡起地上的衣物,打开床角一个暗格,取出里面的钱袋,鼓囊囊的,有十五个元石,云霁露出了笑容。 将钱袋塞入袖中,云霁转身离开,脚下却被一物绊住,低头发现是一只被穿旧的靴子,靴面还有一个补丁。 盯着那补丁,云霁双眼一亮,弯腰捡起来。 这靴子还是两年前穿的,后来因为个子长了不合脚就被收到箱子里,若非被那贼翻出来,她已经忘了这只靴子,忘了靴子上的补丁。 那补丁所用的皮料不是普通的皮,而是一块从荒院枯井那一片尸骨中捡出来的半透明皮子,薄如锦帛,却坚韧无比, 当日,她捡出来后,没有发现奇异之处,随手塞到靴子里,却又阴错阳差被姐姐拿来补了这只靴子,若非如此,当夜就可能被偷偷进屋的刑三搜走。 原本,她想着将皮子从靴子上弄下来,但后来一想,还是留在靴子上不引人注意,毕竟她当时也不能保证对方来搜一次就不会搜第二次,所以她就把靴子洗干净放到箱中。 只是,这两年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云霁一时忘了这可能藏着什么隐秘的半透明皮子,好在现在又出现她眼前。 刺啦一声,靴子被撕烂,云霁取下皮子,上下翻看,脑海中就响起一声轻咦。 “你看出什么了?”云霁立时追问,问的自然是寄居在她体内的云豹。 云豹顿时傲娇了:“不过是灵兽的皮,不到半个手掌大,拿来画符都不够,能有什么价值?” “灵兽……的皮!”云霁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能说她最遗憾的是当初云豹自爆,没能将它的一身皮肉留下吗? “算你有眼光,这破皮哪里比得上我的皮肉,不过你不用可惜,你为我重塑肉身的材料,不会比我之前的皮肉差。” 拳头瞬间握紧,云霁脸色苍白,嘴唇动了动,半响才道:“我不介意你一辈子待在我体内。” “我介意!”云豹吼叫。 “那你还是最好祈祷这是一张藏宝图。”云霁凉凉的说一句,小心翼翼地叠了三叠,贴身藏好。 云豹安静了,屋外却一片喧哗,云霁眉心一蹙,还未等她想好要不要出去,房门被推开,门外站着一群人,拥簇着一位黑衣男子。 似乎谁也没有料到屋中有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唯有被推开的房门微微颤着,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黑衣男子的目光朝屋内扑去。 四目相对,云霁有些透不过气。 “云霁,你怎么在这?”苏洵站在黑衣男子身后,看到云霁眉头一皱,张口质问。 苏策站在黑衣男子另一侧,瞥了云霁一眼,而后转向苏洵,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一声质问好似打破了凝滞的空气,黑衣男子挪开了视线,云霁暗松了一口气,低下头朝他微微一礼,而后才回答苏洵的问题:“我来收拾东西,马上就走。” 苏策得意地瞥了苏洵一眼,而后满脸殷勤地对黑衣男子道:“瞿大公子,这里是苏家旁系子弟居住之地,并没有什么可看的,前面就是演武堂的练功之地,您可要看看?” 黑衣男子不置可否,脚步却朝外挪,顿时人群若潮水一般随着他离开,只除了苏洵。 见到苏洵陪侍在那位黑衣男子身边,云霁揣测着他还在为了权力做最后的抗争,所以云霁放弃了让他去见姐姐一面的打算,谁想他居然留下了。 探究的目光落在身上,云霁抬头与他对视,却发现半年不见,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藏着沧桑和倦意。 “走了也好。”苏洵忽然开口,丢下这四个字转身离开,秋日的风卷着他满头白发,背影萧瑟而苍凉。 云霁怔住,半年前他看向她的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而今却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这么一句话,到底是哪里出了变故? 莫非他发现姐姐没死? 既然他发现了,是不是别人也可能发现? 云霁脸色大变,抱起包裹冲出去。 她要带着姐姐离开苏家,立刻就走! 风从耳边刮过,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停留,冲至荒院,推开院门,“姐姐”二字刚从口中溢出,目光就在枯树边上那明艳少女身上定住。 广袖流仙裙,仿若霞光一般艳丽,少女从枯树根上跳下,动作优雅如彩蝶飞舞,望着她盈盈一笑:“终于等到你了。” 云霁大步走过去,扶起歪倒在枯树根上的云晓。 “别担心,我只是想要她睡一觉,等咱们谈完话,她就会醒来。”少女的声音清灵如黄鹂,口中吐出的话却让人心中发寒,“当然,若是谈不好,她可能就永远睡过去。”##### 第124章中毒 放下云晓,拳头攥紧,发出一阵脆响,云霁狠狠瞪着少女,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苏若兰!” 这少女正是苏若兰,她朝云霁攥紧的拳头扫了一眼,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你那么生气做什么,我找你是告诉你一件好事,你听了一定会感激我。” 我只想杀了你!云霁松开了手中拳头,盯着苏洛兰一字一顿:“说出你的条件。” “很简单,两年后瞿家会来迎亲,你替我嫁给瞿家三公子。”苏若兰说着,忽然冲至云霁身前,出手如电,抓向那一片面纱,就在她笃定自己一定会得手之际,对面人影忽然一闪,她手中抓住的面纱只是一个虚影。 苏若兰脸色一变,却很快恢复娇笑:“表妹的防范心这么重啊,我没有恶意,不过是想看看表妹的容貌,看你能不能配上瞿家那位三公子。” 云霁冷着脸,若非她一直警惕着,苏若兰就得手了,看来这一年苏若兰的修为有了不小的进展,难怪敢不带一人来此地。 至于苏若兰提的条件……云霁唇角微微一勾:“就算我再无知,也知道羽澜城瞿家势力远超苏家,能嫁入瞿家是天大的好事,你却要我代替你嫁进去,你莫不是在犯傻?” 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苏若兰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尤其是她口中吐出“犯傻”二字时,这种感觉达到了顶点,拳头嘎吱作响,却在下一瞬松开了拳头,只是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无法恢复。 “我是不是犯傻还容不得你来评价,而你只需知道这是我给你的恩赐,你无法决定恩赐!” 望着苏若兰扭曲的脸,云霁决定不再激怒她,只问她:“你我相差三岁,身材容貌也没有相似之处,你觉得我能代替得了你吗?一旦瞿家发现替嫁之事,你们就不怕瞿家怪罪?” 她的识趣让苏若兰收敛了怒气,仿若打量货物一般,围着她一边转一边评价:“你的个子比同龄人偏高,两年时间足够你长到我现在的身高,但身材就干瘪得没法看,看来今后这两年得让人给你送些好的饭菜,至于容貌么……” 苏若兰转到她身前,从袖中取出一块面纱遮住脸,笑得得意又嚣张:“瞿家可没人见过我的脸,而且当日说定的是苏家家主之女与瞿家三公子的婚约,可没指名道姓要我嫁。” 望着苏若兰得意的笑脸,忽然有一种告诉她真相的冲动,不过,就算她说了,对方也不会信的,而且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何自己知道瞿阳目前痴傻的状态。 “对了,忘了跟你说了,从今日起你的名字改作苏若雪,我父亲的第三女,我的三妹,择日便会记入族谱之中,所以瞿家就算发现你不是我,也没有理由怪罪。”说完这话,果然如愿看到云霁变了脸色,苏若兰笑得欢畅,“三妹听到这么消息高兴吗?我想姑妈在地下应该是高兴的。” 想到阿娘的死,手指扣紧肉里,鲜血流出,云霁却没觉得痛,只盯住苏若兰问道:“我自认从未得罪你,你为何处处为难?就算你要找替嫁之人,整个苏家不知有多少女孩上赶着,你为何选我?你就不怕我最后反噬吗?” 对上她通红的双眼,苏若兰忽然生出一股惧意,也终于明白自己为何要选她。 因为打从第一眼看见她,看到她明明身份卑微,容貌丑陋无比,但那双凤眸中却透着矜傲,这让苏若兰很是不喜。 因为她明明天赋不显,弱得要命,却一步步在演武堂站稳脚跟,这样的人让苏若兰心头生出一丝警觉。 更因为苏若兰数次试探,却都无功而返,甚至反被打脸,这样的人怎能不让苏若兰心惊? 苏若兰返回苏家,从泥四口中得知她从丛林大火中幸存时,她更是惊得跳起来,同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 与其将她杀了,不如废物利用,让她代替自己嫁给瞿家那傻子,这二人一丑一傻,正好绝配! 至于说什么反噬……那根本就是笑话! 瞿家连那傻子都不在意,哪里会在意傻子的妻子?她就等着在瞿家的荒院中绝望至死! 想到这里,苏洛兰心情大好,动作优雅地从袖中取出一只瓶子,丢向她:“接着,这是你姐姐这三个月的解药,记得十日服用一次,不然她七窍流血而死,我可不负责哦~” 抓住瓶子,掌心的血顺着瓶子滴落,云霁盯着她一言不发,那阴鸷的目光让苏若兰皱了皱眉头,警告道:“云晓身上的毒,你不要妄想解开,不然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还有,你最好老老实实待着这院子里,不要随意走动,不然以后的解药你别想得到。” 云霁依然没有说话,凤眸中透出一丝血色,盯着那婀娜的身影走出院门,忽然勾起唇角:“你会后悔的……” 迈出院门的苏若兰隐约听到一个声音,眉头一皱。 后悔? 哼,从来只有我让别人后悔,还从来没有人让我后悔!何况是你这只注定要被我碾死的蝼蚁? 蒙上面纱,苏若兰一挥手:“将这院子守好了,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大小姐!”一队人从暗处涌现,迅速关闭院门,而后五步一人,从四面八方包围院子,手中的刀剑在阳光下折射着寒光。 听着外面的动静,望着墙角被堵死的狗洞,云霁唇边勾起一抹笑,把玩着手中染血的瓷瓶,那笑容让云豹的声音都弱了几分:“你准备留下来?” 随时疑问句,却用的肯定语气。 “别人都给我选好了路,你说我除了留下来,还有别的选择吗?”云霁漫不经心的笑着,但凤眸中却一片冰冷。 有我帮忙你会走不了?云豹心中腹诽,而后问道:“你是担心你姐姐体内的毒解不了?” 云霁从瓶中倒出一颗丹药,黄豆大,黑褐色,透着一股让人恶心的气味,云霁捏住丹药,只需一用力,便会碎成粉末,她脸上的笑更加渗人:“我不是有你吗?有什么毒是你解不了的?” 云豹寄居在她体内,自然能通过她的眼睛看到外界,瞅了一眼那令人作呕的药粒,云豹难得严肃一把:“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不得不说,我不是万能的,这个毒我解不了。” 第125章九婴仙果 云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木屋中,而不是屋外的枯树根上,惊得跳了起来大喊云霁的名字。 “姐,我在这。” 云霁端着做好的粥走进木屋,云晓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太好了。”说完,忽然意识到不对,抓住她的手问道,“你有没有碰到苏若兰?” “你先把粥喝了,我再告诉你。”云霁将粥递到她手边。 云晓眉头一皱,意识到在她昏迷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见妹妹不容拒绝的将碗送到她手中,她只能耐下性子,三两口将粥喝下,而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姐姐先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说一边。”云霁接过空碗,语气不急不缓,让原本紧张的云晓也放松不少。 “你离开不久,苏若兰就来了,她看到我有些吃惊,而后又问我你的下落,我正想着如何回应之时,她忽然伸手往我眼前一挥,一股奇异的味道钻入我的鼻中,然后我就昏迷了。”云晓说完这段经历,便抓住云霁问道,“你是不是也中了她的暗算?她为何要这样做。” 对上姐姐担忧的眼神,云霁心中很是不好受,反握住姐姐的手,道:“我没事,但你身上中了毒,是我害了你。” “中毒?”云晓愣住,却忽然笑了,“你没事就好,怎么是你害了我,害我的是苏若兰,不用管我,你找到机会就离开苏家。” 云霁眼圈有些发红,伸手抱住她道:“要走也要一起走,你放心,我会找到解毒的办法。” 确切的说,云晓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百种剧毒之虫炼制而成的蛊,分为母蛊和子蛊,子母蛊中有着奇特的联系,子蛊钻入宿主体内,便会吸收宿主的元力和修为供应给母蛊,而母蛊的主人则会将转移来修为化为己用。 苏若兰给的解药,只是抑制子蛊过分吸收宿主的元力和修为,防止竭泽而渔的情况出现,因为一旦修为丧失,元力耗尽,饥饿的子蛊会将宿主的血肉啃噬一空。 “有什么办法能将子蛊杀死?”云霁问道。 “简单,杀死母蛊就好,母蛊一死,子蛊自然活不了。”云豹懒洋洋的回道。 云霁却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了不同的意味,追问道:“那宿主会如何?” “丫头,我发现你越来越聪明了。”云豹赞叹一声,但它的声音还停留在孩童时期的稚嫩上,这一声赞叹让人听着分外别扭。 “说重点。”云霁冷了脸。 “重点就是母蛊一旦遭到攻击,便会给子蛊下令,让子蛊吞噬宿主,而厉害子蛊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将宿主内脏全部吞噬,就算你的动作再快,子蛊来不及吞噬宿主就死了,它自身也会化为剧毒,宿主除非完成了后天练体达到先天之境,否则必死无疑。” 这龙血大陆能有多少先天境大能?况且一旦被蛊虫缠住,修为只可能降低,而绝无继续晋升的可能。 云霁心中发寒,若她冒然杀死母蛊,姐姐就真的没救了。 深吸一口气,云霁继续问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办法?”她手心发汗,心脏嘭嘭直跳,生怕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办法是有,但是难度与第一条差不多。” 这个答复至少比直接否认要强,云霁松开攥紧的手心:“不管多难我都不会放弃,你说吧。” 云豹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不过考虑到她现在的心情,它决定不再补刀,简明扼要地说道:“九婴仙果,蛊虫对九婴仙果的喜好甚于人修,所以只要找到九婴仙果就可以将蛊虫引出来杀死,当然,一旦被蛊虫碰到,九婴仙果就毁了。” 说完这话,他还是忍不住补充一句:“据说,吞下一颗九婴仙果,凶兽就能炼化喉中横骨晋级为灵兽,凡人则立刻晋级至先天境,啧啧,若是我得到一颗九婴仙果,怎么也不会舍得喂蛊虫的。” 九婴仙果,连先天境大能都惦记的仙果,岂是她一个炼皮境界的低阶修者所能得到的? 云霁嘴角浮现一丝苦笑,这难度果然跟第一个办法相当。 “其实,只要这丹药不绝,母蛊也没遭遇到危险,她再活十年没有问题。”云豹难得好心劝慰一句。 “你觉得苏若兰会给我十年时间吗?”云霁脸色阴沉如水,“最多两年,等我代替她嫁入瞿家,姐姐于她就再没有用处。” “那你准备怎么办,逃走?” “逃走只会让姐姐死得更快。” 云霁与云豹的交谈只是心神交流,并没有出声,但她不断变化的神情还是让云晓察觉到一些。 “二丫,你真的不用管我,我也不想离开苏家。”云晓劝道。 云霁将思绪抽回,凤眸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姐,我有办法,只是还要等两年。” “真的?”云晓皱眉,看着她笃定的神情,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紧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道,“若是救我要拿你的命来换,我不会答应的!就算你救了我,若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手被抓得生疼,但云霁没有抽出来,明白姐姐误会了,忙解释道:“我可不想死,你放心吧,只是这办法只能两年后进行,一时说不清楚,但你只要相信,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咱们就在这院子里度过两年,时机到了,我会带你离开苏家。” 云晓将信将疑,但见她打定主意不说,也就没再追问。心中想着,就算两年后没救,至少能陪妹妹两年,这样就够了。 屋中的气氛实在沉闷,云霁受不住,出了屋子,心中的怒火无法排解,她一拳轰到树根上,嘭的一声闷响,树根上出现一个拳头大的洞,而裂纹以洞为中心,迅速蔓延,不过一个呼吸,三人环抱的树根裂成了两段,木屑飞扬,洋洋洒洒,映入云霁冰寒的凤眸中。 若是院外的护卫进来查看,便会惊愕的发现,那裂成两截的树根,除了树皮,里面全是木屑。 这可是上百年的古树,便是已经枯死,若无千斤之力,绝无可能将之轰断,而要将一拳将树根里层粉碎,却不仅仅是力量就能做到的,这涉及修者对力量的细微操控。 而千斤之力,别说一个练皮期修者,便是院外已经练肉期的护卫,十人中也难有一人能做到。 可惜,护卫得到的死守的命令,除了送饭时间,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能打开院门,所以这件事注定要随着那飞扬的木屑落地而被人忽略。##### 第126章聘礼与嫁妆 被众人拥簇的黑衣男子,抬眸扫了眼身前两层高的阁楼,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就是贵府的藏宝阁?” 听到这话,苏策的脸难得红了一下:“苏家与瞿家是没法比,里面只是一些功法和修炼材料。”说完,他转头喝问神色木然的苏洵,“七叔,我不在的这些日子,藏宝阁中的东西没有遗失吧?” 苏洵讥讽地撇了他一眼:“这半年有没有遗失我不知道,但半年前,藏经阁可是遭过洗劫。” “你——”苏策的脸涨得通红,手指苏洵正要发作,但黑衣男子淡漠的目光扫过来,苏策一惊,手势一转,“瞿大公子,请进阁一观,有什么看重的,尽管取走就是。”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一变,就算苏家只是一个小世家,但功法是世家立足的根本,一般情况根本不会让外人观看,而现在,苏策不但让瞿家之人随意观看,而且直言看重了可以直接取走,这分明与叛族无异! “苏策,你这是出卖家族!”苏旭勃然大怒,身形一闪挡在黑衣男子身前,怒目圆睁,“客人若要进阁,就从老夫的尸体上踏过!” 其他苏家人见此,纷纷站到了苏洵身后,只有曾跟随苏策逃出淮阴城的人迟疑着没动。 黑衣男子神色不动,便是多余的目光都无,跟随在其后的瞿家护卫也毫不在意,只领头的中年护卫扫了苏策一眼,苏策却只觉得一座大山压过来,呼吸不畅,转头炮火便轰向自家之人。 “苏洵你在干什么?瞿家大公子是什么人,他能稀罕咱这小家小户的功法?快让开,不然别怪我将你逐族!” “你这样的人居然有脸说要逐我出族?”苏洵被气得脸上皱纹扭曲,“丛林遭火,火焰还未烧到城中,你不但丢下了族人,还洗劫了藏宝阁,而今在外人的扶持下返回苏家,刚刚夺回权位,就将苏家立足的功法交给外人!” “若是要逐族,第一个该逐族的就是你!”苏洵手指苏策吼道,其目光凶戾得仿若要啖其肉喝其血,苏策被惊得倒退,一早想好的狡辩,在那狠戾的目光下竟然吐不出一个字。 “啪啪啪!”黑衣男子忽然鼓掌,那三声脆响,仿若三颗尖利的钉子,恰到好处将苏家众仇敌概的气势戳破,众人只觉得头顶大山,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憋闷起来,脸上顿时露出惶恐之色。 这是外放的威压,而对面年纪轻轻的男子居然一个威压便让苏家十余宿老喘不过,这怎能不让人惶恐? 苏洵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仇恨的目光从苏策身上转向黑衣男子。他即将堪破后天中期,也唯有他能抵御黑衣男子释放的威严,但他知道自己年老气衰,若是斗起来,胜负难料,何况瞿家那些护卫还在旁虎视眈眈,他哪里还有半分神算? 黑衣男子威压一放即收,他只是觉得苏家人聒噪得很,想给个教训,并不想真的做什么,而今见他们识趣了,便慢悠悠的问一句:“尔等以为,是贵府的人阶功法贵重,还是瞿家的地阶功法贵重?” 苏洵闻言脸色一变,世间功法分为天地人三阶,每一阶又划分为上中下三品,苏家所有的功法最高也就是人阶中品功法,而瞿家那样的大家族拥有地阶功法不足为奇,而天阶功法据说只有皇室才有。 人阶与地阶功法,自然没有可比性,但苏洵明白,瞿家这位大公子不会无缘无故提出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 “瞿大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洵沉声问道。 黑衣男子没有回应,只将目光扫向苏策,那一眼看着云淡风轻,苏策头上却冒出冷汗,他知道,这是瞿大公子在表示对他的不满。 如此情况下,想要偷偷匿下瞿家送来的聘礼,只怕过不了眼前这一关。 轻咳两声,苏策神态恭敬地伸掌指了指黑衣男子,肃然道:“瞿大公子此行除了护送本族长及族人回返外,也是为小女与瞿三公子的婚约送聘礼。” “是何聘礼,所在何处?”苏洵咬住关键,目光紧紧盯着他。 该死的老匹夫!苏策心中大骂,但在黑衣男子的目光下,不得解说道:“聘礼为地阶下品功法一本,元石一万块,上品玉清丹白瓶,上品培元丹十瓶……” 随着苏策口中的功法、元石、丹药一个个吐出,苏家之人的眼睛越瞪越大,下巴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瞿家给出的聘礼,比苏家藏经阁被洗劫前所有宝物加起来都不差! 哎呀,别说嫁一位嫡系大小姐,便是将整个苏家的女孩打包给瞿家,他们都没有意见。 现在,他们只想问一句,上门女婿,瞿家要吗? 不对,他们想问的是瞿家嫁女吗?他们虽老了些,但他们的后辈一个个都是年轻好小伙! 苏家人一个个眼冒绿光,就是苏洵也是大吃一惊,万没有想到瞿家给出的聘礼如此丰厚,但他人老成精,事出反常必有妖。 转头审视黑衣男子,但后者半分神色不显,苏洵眉头一皱,直接问道:“请问瞿大公子,此次来苏家究竟所为何事?” 黑衣男子讶然地挑了挑眉,不等他回应,刚刚报完聘礼的苏策就跳将起来:“七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一早说了,瞿大公子是护送我等回返以及下聘。” 苏洵却冷笑:“聘礼不是一早就到你手中了吗?何需瞿大公子再‘空’跑一趟。” 空字上的重音让苏策面红耳赤,而黑衣男子也由此开始重视眼前这人老目精的老朽。 男子面色微凝,目光转向苏洵,视线在空中交汇,苏洵没有半分退让,原本热烈的气氛再次冷凝。 其实,瞿家的大手笔,苏策一开始也还怀疑过,但什么怀疑也抵不住地阶功法以及元石丹药的诱惑,有了这些物资,他冲破后天中级不再是妄想,而今虽被逼得无法私吞,但就算充公,他身为族长,也是可以占用大半,所以,他绝对不允许此事枝外生枝。 更不能让一向与他作对的七叔坏事#### 第127章不甘人下 “七叔你这是作甚?”苏策一脸不满地瞪向苏洵,“瞿家给了聘礼,我苏家自然是要陪送嫁妆的,当日灵兽来袭,我为了苏家的延续,仓促带着子侄们离开淮阴城,身上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是以才邀请瞿家随我一道回返苏家,待嫁妆备好,便可由瞿大公子带回。” 苏洵闻言,目光在苏策和黑衣男子脸上扫过,眼底神情更加讥讽:“这人还未嫁,嫁妆先取走,老朽还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之事。” 黑衣男子对他的讥讽没有半点反应,只似笑非笑地觑了苏策一眼:“我瞿家倒是不介意现在迎娶苏家小姐进门,只是苏族长不愿意。” 黑衣男子最后一个字带着尾音,透着意味深长,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苏策,眼底透着狐疑。 要知道,苏若兰今年十五岁,修仙世家的女子这个年纪嫁人虽说有些早,却也不是没有,而且瞿家家世好地位高啊,这样的人家要赶紧嫁过去,免得迟则生变。况且,苏家的资源明显不能跟瞿家相比,苏若兰早日嫁去瞿家,便能早日享有更丰厚的修炼资源。 但是,如此好处下,苏策却拒绝了!苏家人想不多想都不行。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苏策有苦说不出,心中暗恨苏洵多事,又恨瞿家得了便宜还卖乖。 屁的好事! 说是瞿家公子,不过是一个傻子,连修炼都不能,若不是因为有一个好爹,一早就被遗弃了。而今就算有身为家主的父亲护着,也不过住在一个偏僻院落等死而已,却要他天赋最好的女儿嫁过去,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他如何能甘愿? “瞿大公子,是小女想要多陪父母两年,这才推迟了婚期,还望瞿家成全小女的尽孝。” 就在苏策快要顶不住苏家人质疑的目光时,苏若兰施施然走了过来,朝黑衣男子微微屈膝,动作不卑不亢,声音婉转清脆。 苏若兰看着眼前容貌俊朗的瞿家大公子,心中起伏,若她要嫁,也得是眼前这样的天赋极佳、前途远大的男人,否则她宁愿留在苏家掌控一族。 感受到苏若兰灼热的目光,瞿哲延目光微移,落在苏若兰覆着面纱的脸上,对上那一双流光转动的美眸,他的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的父亲可是真疼他的三弟啊,给他定下这么一位不甘人下的未婚妻,既然不甘人下,那就决然不会甘愿嫁个他那傻弟弟。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要看戏就好。顺便,找到那样东西。 那样东西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便是藏宝阁。 “苏小姐的孝心可嘉,瞿家自然不会阻拦。”瞿哲延朝苏若兰赞赏的点点头,脸上是温煦的笑容,这让苏若兰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期盼,目光一转,指着前方的藏宝阁道:“我家的收藏虽不丰,却有些当地的特殊矿产,不如让小女陪同大公子一观?” “若兰——”苏洵没想到一向聪明乖巧的侄孙女也如其父一般出卖家族,脸上顿现怒容,只是他刚喊了她的名字,苏若兰便开口打断他。 “七叔祖,之前父亲将带走的宝物欲当做我的陪嫁,瞿家并没有收下,您觉得藏宝阁中还有什么能被瞿大公子看中?” 苏洵被苏若兰问得哑口无言,因为苏策当日逃走时尽挑着贵重之物带走,既然对方连那些都没看重,剩下的东西理应也看不中。 但是,他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了? 不等他想明白,苏若兰已经带着瞿哲延进入藏宝阁,便是想拦也没法拦了,但心中的不安让他跟着进了藏宝阁。 不弄清瞿家的目的,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就在一众人跨入藏宝阁时,苏旻兴冲冲地跑到荒院给云霁汇报消息,不想却看到腰挎大刀的护卫将荒院团团围住,大声喝令他离开。 云霁听出了苏旻的声音,走到被锁住的院门前,冲外喊道:“苏旻,我没事,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听到她的声音,苏旻一喜,想要冲过去,却被护卫架住,他挣脱不了,冲院里大喊:“云霁,你有没有被欺负?他们为何要关着你?” 苏旻声音里的急切让云霁心中一热,只是更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我真的没事,没人欺负我,我过一阵就能出去了,你回去好好练功,不要再来。” 似乎认定云霁受到了欺负,苏旻气怒得与护卫打了起来,但他一人哪里能斗过十来个练肉期的护卫? 就算没有看到,但苏旻不甘的嘶喊声,狠摔在地的闷响,让云霁又气又急,冲外大喊:“住手,否则别怪我做出什么让你们的主子不能如愿!” 院外的打斗声戛然而止,她听到苏旻的呻吟之声,冲到嗓子眼的心脏回落,有口气就好。 “苏旻,你记住,你只是苏家旁系子弟,现在回去好好治伤,然后好好练功,不许再来,来了我也不会再理你,”云霁闭上了眼,刻薄的话从口中吐出,“因为你太没用了,来了无用不说,若是被人打死还得连累我。” 鼻青脸肿的苏旻似乎被她最后一句话怔住了,神情从难以置信到愤怒,再变成决然,猛然才从地上爬起,深深地看了眼紧闭的院门,又从众护卫的脸上扫过,而后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往外走,脊背却挺得直直的。 “啧啧,这小子是恨上我们了。”一护卫漫不经心的开口。 “恨又能怎样?他还能斗过大小姐?”另一护卫面露嘲笑,“别说是他,便是七叔祖不也乖乖将掌家之权交出来了吗?” “这话在理,而且大小姐天赋好,修为进展快,本来就是苏家年轻一代第一人,等到嫁入瞿家,大批资源供应,便是进阶后天后期都可能,只期盼大小姐嫁入时能将我等也带入瞿家。”第三人满心期待地说道。 似乎是料定云霁逃不出去,所以他们的交谈毫不避讳,声音自然不低,云霁这才明白,原来苏若兰根本没有将替嫁的计划告诉院外的护卫。#####叶子的书预计下周上架,且会从71章开始倒v,还没有看完的亲们请尽快看,不然要收费了。 上架后,单更会改为双更,偶尔还会爆发哦,请亲们多少支持叶子 第128章替嫁又何妨? 替嫁又何妨? 这龙血大陆上,若说谁的气运好,自然是瞿阳。 身为书中的男主,自然开了挂,天材地宝纷纷朝他涌来,就是出门踢中一块石头,都有可能是别人求而不得的宝物。 若是她自己不能寻得九婴果,那唯一的希望便在瞿阳身上,便是九婴果傲娇一点,不像那些没节操的宝物一般争先恐后倒贴,瞿阳身上身上还有一位无所不知的老爷爷,在这位牛掰前辈的指引下,她一定能找到九婴果! 只要瞿阳能助她找到九婴果救得姐姐,便是辅助瞿阳也不无不可,只要她守住自己的心,便是再多纠缠也无用。 至于陆灵姬,既然是瞿阳命定的女人,她不会横加阻拦,还会尽全力消弭瞿阳与九皇子那场决斗,让二人欢欢喜喜在一起。 既然做了决定,云霁自然不会想到逃走,她就等着这里,等到两年后瞿阳来接她。 而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提升修为。 闭上眼,平心静气,再睁开一片湛然,手中长枪一动,空间仿若被割裂一般,骤然响起一道裂帛声,银光所过,寸草不存。 时光如流水,若不是大门紧闭,苏旻不再出现,云霁会觉得这样的日子与往常没有两样。 嗯,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伙食还不错,日日三餐,顿顿三荤一素。 云霁明白,这是苏若兰想要她发育快点,以免两年后替嫁时让人只看身高就穿帮。 院外的守卫是寂寞的,寂寞的男人八卦起来也是不可小觑的,所以云霁从他们的八卦中了解到苏家的动态。 苏家权利交替经历一段混乱,又很快被苏策的铁血镇压,而后立时与贺家大斗一场。不过,没有用火拼的方式,而是让年轻一代打擂比斗,据说这主意还是苏若兰提出的。 近半月来,守卫谈论得最多的就是这位苏家大小姐如何在擂台上挫败对手,便是贺家大公子贺鲲都惜败在她的手下,一时间,苏若兰风头大盛。 风头大盛的苏若兰,并没有沉醉在众人的恭维中,而是出现在瞿哲延身边。 这位瞿大公子有个喜好,无事就喜欢来藏经阁中转转,他这一举动无疑让苏洵警惕,但寸步不离地跟了半个月都不见他取走什么,苏洵渐渐放松了警惕,而后又很快被苏策以守护矿产为由调到城外。 苏洵被调开,明显是苏策杀鸡儆猴,自然不会有其他人来烦扰瞿大公子的“雅兴”,当然,在苏策眼中,苏若兰的陪伴不算在烦扰之内。 “大公子,你日日待在藏经阁中不闷吗?”苏若兰抽走瞿哲延手中一本陈旧的修仙杂闻,巧笑嫣然。 手中一空,瞿哲延眼底一暗,却很快压下去,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苏小姐来找我何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苏若兰娇嗔。 “自然可以。” 瞿哲延语气温和,目光宠溺地看着她,苏若兰心中一喜,佯装娇羞微微低头:“那我邀请大公子逛一逛淮阴城也可以吗?” 声音婉转动听,说完又抬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期待,瞿哲延眼底的讥讽迅速转换为温柔的宠溺:“那就有劳苏小姐了,我正想逛逛淮阴城。” 苏大小姐与瞿家大公子同逛淮阴城的消息,很快成为守卫口中新的八卦,云霁却皱起了眉头。 来自五大城之一的羽澜城的瞿家大公子,为何滞留在这淮阴城这偏僻小城不走? 难道真如守卫口中所言,瞿家大公子心悦苏若兰不舍离去吗? 苏若兰有什么吸引瞿家大公子的地方? 容貌吗?苏若兰为了两年后的替嫁,根本不敢放下面纱露出真容,被苏若兰清丽容颜迷住的说法根本不成立。 绝佳的天赋?云霁忍不住嗤笑,苏若兰的天赋在淮阴城或许不错,但在瞿家那样的大世家中只能算中等,而瞿家大公子作为瞿阳崛起前瞿家暗定的少主,他的天赋资质能差得了? 据说,若不是瞿阳出生之际,天机老人断言他命里不凡,这少主之位或许早就落在瞿哲延身上。 当然,等到异世之魂穿越,瞿阳从痴傻觉醒宿慧,修为进展神速,与瞿哲延的少主之争也终将爆发。 身为书中男主第一个推到的小boss,有野心,有实力,怎么也不像是被家世资质都普通的苏若兰迷住之人。 那么,瞿哲延滞留在此到底有何目的? 云霁轻扣桌面,将书中的内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这小小的淮阴城除了引出苏若雪这绝色萝莉外,还有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 云霁不是一个跟自己为难之人,想不出来就放下,反正与己无关,由他们折腾。 当然,这事与她无关,但瞿哲延这人却绝非与她无关。 因为若是她决定遵从书中既定的轨迹,等待两年后瞿阳将她带到瞿家,就必然会卷入瞿家兄弟权利之争的漩涡中。 她记得,书中写道,瞿哲延竞争少主失利,眼见少主之位就要落在瞿阳身上,瞿哲延不甘心,就劫持苏若雪为人质逼迫瞿阳脱离瞿家。 为了美人的安危,瞿阳原本答应了,不想瞿哲延见到苏若雪真容后见色起意,意图强占苏若雪,瞿阳冲冠一怒为红颜,宝剑之下血流成河,瞿哲延死了,美人被救下,而瞿家再无人敢小觑瞿阳,少主之位自然收入囊中。 回想这一段,云霁叹了一口气,也坚定了绝不露出真容的决心,还有就是尽量避开瞿哲延,以免节外生枝。不过她现在被幽禁,地方又偏僻,想来是碰不上瞿哲延的,所以她现在还是很安心的。 只是,她安心得太早了。 这一夜,她盘坐在镂空的树根中,月光斜照在身上,正惬意时,灵敏的耳朵忽然捕捉到院外的异常响动,是人摔倒在地的沉闷声。 一股危机在心头升起,云霁立时往脸上糊了两把泥。带着面纱什么的,都是欲盖拟彰,反倒不如灰头土脸来得安全。##### 第129章猎物 刚伪装好,钻回树洞,一个黑影飘至院墙上方,云霁立时屏气敛息,身体缩到树洞阴影之中,目光却随着月光延展。 黑影首先蹿向木屋,云霁的心提了起来,姐姐正在屋中睡觉,黑影会不会对她不利? 刹那间,云霁就做出决定,只是她刚一动,黑影就从木屋中飘出,出现在她身前,四目相对,身体瞬间紧绷,却在下一瞬扬起一个笑脸,童稚的声音透着雀跃:“大人是来救我和姐姐的吗?” 黑衣人双眼一眯,审视着眼前的小丫头,小小的身体趴在树洞中,月光下,一张脏兮兮的脸上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她仰着头,满是期待地望着他,让人不忍拒绝她。 偏僻的荒院,却被团团围住,让人禁不住起疑,他深夜来探,却没想到里面只有两个小丫头,且听眼前这丫头话里的意思,她们是被关在里面。 不过两个修为低微的小丫头,为何兴师动众派出十数人看管? 黑衣人目光一闪,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往树洞一指,低声道:“不要出声,我一会带你们走。” 听到他的话,小丫头眼中原本的忐忑瞬间转变为惊喜,用力点头,退至树洞阴影中,乖乖藏好,黑衣人眼底的怀疑散去,闪身在荒院中查找起来。 在黑衣人眼中分外乖巧的云霁,实则心中又悔又急。 刚刚只是对上黑衣人那充满煞气的眼睛,她便感觉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从黑衣人手下逃走,何况还要带上云晓?危急之下,那句话脱口而出,原想着对方看她可怜,会出手打晕她而不是顺手解决她,但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了她! 是真的看她可怜想解决她吗? 亦或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云霁头上冒出冷汗,头探出阴影,目光随着月光蔓延,刚好看到黑衣人纵身跳下枯井,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那块贴身藏好的兽皮。 这念头一闪过,云霁立时从树洞钻出,奔至木屋,看到云晓躺在床上,伸手一探,还有气息,心顿时一松,扶起她,刚走到门口,一个黑影笼罩过来,云霁顿时一僵。 “你要去哪?” 阴寒的声音透着一股煞气迎面扑来,云霁觉得手脚都被冻住了,幸好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大喊,她才及时压下眼底惊惧,又惊又喜的道:“大人,我还以为您丢下我们走了呢,原来您没走!” 黑衣人钻入枯井,动作很轻,按说一个躲在树洞中小姑娘应该看不到,等了一会不见他再出现,以为他丢下她们,所以才冒然钻出来,这么说合情合理,但对上黑衣人越来越晦暗的眼神,云霁有些不确定了,是她遗漏了什么了吗? 或者哪里露出了破绽? 黑衣人许久不言,目光如同毒蛇吐着芯子在她脸上蜿蜒,云霁身体紧绷,眼底却蕴起了水雾:“大人,我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话,但我刚刚真的以为您走了,我又慌又怕,所以才擅自行动,若是我知道您没走,我一定乖乖的……” 云霁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眼泪如雨一般掉落,可怜极了,或许是她这副可怜的模样打动了他,黑衣人的眼神终于和缓下来,低声说了一句:“莫要出声。” 声一落,云霁就觉得腰上一紧,她连带姐姐被一条绳子捆住,脚下一空,就被带着飞出了院墙,忽然身后亮起一片灯火,隐约还有呼喝声,云霁回头的刹那,颈上一痛—— 尼玛! 云霁脑海中只闪过两个字眼,就昏迷过去。 再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伸手摸着一片温热,若是所猜不差,应是姐姐,云霁松了一口气。 “啧啧,你真是蠢死了。”脑海中响起嘲讽声。 “要不告诉我如何逃出去,要不闭上你的嘴。”云霁冷冷地回了一句,摇着姐姐唤她醒来。 只是她刚出声,光亮射进狭窄的空间,云霁禁不住伸手挡了挡,这才发现眼前打开了一扇门,门前矗立了一个如同黑塔一般的壮汉。 “出来,主子要见你们。”壮汉不耐地冲她们挥手。 被强光刺激,云晓也醒了过来,正茫然间,眼底撞入一个面貌凶狠的壮汉,顿时明了当下处境不妙,心中又慌又乱,手上忽然一紧,转头对上妹妹镇定的眼神。 “姐姐莫怕,是他们救了我们。”云霁安抚她道,同时在她手上用力捏了捏,“我们去向他们的主子道谢。” 察觉到妹妹在身边,云晓一下子镇定了,她反手握住她的手,笑着点头:“是该去道谢。”转头对壮汉恭敬地道,“请大人带路。” 壮汉看着身高不到他腰腹的姐妹俩牵着手,笑着走出密室,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真是单蠢的丫头! 不过,蠢也有蠢的好处,免得他麻烦。 壮汉稍稍和缓了神情,丢出两套黑袍,喝道:“穿上,带上帽子。” 云霁接过黑袍,利落套上,帽檐压下,遮实她的脸,跟着壮汉走出房间,看到院子里大片大片的紫苏花,她才明白,原来她们根本没有离开苏家。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凤眸倏地睁大。 “磨蹭什么?” 一声呵斥在前方响起,云霁抬头对上壮汉煞气逼人的眼神。 “我妹妹人小脚步跟不上,我这就牵着她。”云晓忙张口解释,抓住她的手紧走两步,黑衣人这才收回警告的眼神,继续领头前行。 对上姐姐担忧的眼神,云霁摇头示意没事,而后再没有异动,跟着黑衣人穿过一条走廊,走进一间布置奢华的屋子。 房门在身后哐当关上,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偌大的屋中除了姐妹俩外,就只有坐在椅子里的紫袍男子,但云霁却觉得呼吸不畅,手心发汗。 男子身形高大,长眉星目,高鼻薄唇,正是时下女修 第130章挟恩 忽然手上一紧,云霁被拉着噗通跪倒在地,耳畔响起姐姐满怀感激的声音:“多谢大人相救之恩。” 偏头看向一脸真挚道谢的姐姐,云霁忽然醒悟过来,俯首称谢。 又是一片沉寂,她听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还有汗水滴在地上的吧唧声,只不知这汗水是自己的,还是姐姐的,或者两者皆有。 终于,前方发出一声轻笑,意味不明的笑声,她的心脏一紧,便听到男子开口道:“我救了你们,你们想好如何报答我了吗?” 低沉的声线,透着一丝寒气,云霁霍然抬头,这是昨晚黑衣蒙面男子的声音,壮汉称他为主子,那眼前之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瞿哲延! 云霁的身体禁不住抖了起来。 “报答是应该的,大人有令,我们姐妹愿赴汤蹈火!”云晓仰头,一脸诚挚的说道,同时拽了拽云霁的手。 “赴汤蹈火?”瞿哲延的目光从小的转到大的身上,微微翘起的唇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无需这么麻烦,只要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就好了。” 云晓一脸讶然:“大人想要什么?只要我们姐妹俩有的,一定给您,”说到这,她忽然迟疑,“只,只除了……” “只除了什么?”瞿哲延双眼一眯,截断她的话。 云晓一咬牙,道:“只除了我的黑煅剑,那是我父亲留给我们唯一的念想!” 云霁扭头看她,看她苍白着脸,眼圈一下子红了:“姐,我忘了带走黑煅剑。”昨夜那情况,别说黑缎剑了,便是她的枪都没顾得上带。 “你们是在说这把剑?”瞿哲延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剑,看见姐妹俩眼底绽放的喜色,他的声音陡然一沉,“你们在逗我玩吗?”随手将黑煅剑丢过去。 金石撞击声中,黑煅剑崩碎,碎块飞溅,云霁立时扑到云晓身前,碎片划过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妹妹!”云晓惊呼,一把扯过云霁,看到她右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鲜血直流,急得云晓眼泪都掉下来,再也顾不上被摔碎的黑煅剑,用力撕下一片干净的衣角,捂住伤口,但鲜血很快染透了衣角。 “姐,我不疼。”云霁扯了扯嘴唇想要笑一下,不想扯得脸皮一阵疼,血流得更急,云晓的眼泪也落得更急了。 “别说话!”云晓沙哑着声音吼了她一声,掏了掏怀里想要找伤药,自然什么都没找到。 这时,一只瓷白的药瓶出现在眼前,云晓惊喜,抬手去抓,那只瓷瓶却骤然升高,她抓了一个空。 “姐。”云霁唤了她一声,冲她摇头。 刚刚黑煅剑碎片飞溅,云霁扑过去挡住碎片时,完全可以避开脸,但她却没有避开,因为她是故意的,故意让脸上带伤,以遮掩容貌。虽然她现在年纪小,但难保瞿哲延会见色起意,而此时她可没有救她于水火的男主,所以还是安全起见。 至于伤口,在月光下晒几个晚上,连伤疤都不会留。 但显然云晓关心则乱,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求你把伤药给我,不然我妹妹会毁容的。”云晓起身,再次扑过去抢药。 瞿哲延却是一退,退回座椅上,白色瓷瓶往一旁的桌面一放,那目光如猫逗老鼠一般扫过姐妹俩:“将我想要的东西给我,这上好的玉容膏就是你们的。”目光最后定在云霁染血的脸上,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嫌恶。 云霁抓住云晓的手,眼神制止她开口,站起身,挺直脊背问他:“大人想要什么,还请您直言。”一开口,扯动伤口,疼得云霁倒吸一口凉气,眼神却一脸不错地盯着瞿哲延的脸。 此时,云霁早已知道,对方在昨夜看到她扶起姐姐逃离时就已经起疑了,也或许更早,但他当时没有说破,不过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她当时什么也没做,是因为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就被敲晕了。 四目相对,瞿哲延唇角勾起:“你这么聪明,真不知道本公子想要什么?小丫头,本公子可没什么耐心,你若再装傻充愣,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再做些什么。”他的目光在她脸上的伤口上游移一圈,透着恶意。 “我不知公子为何笃定我知道您想要的东西,但我真的不知道。”云霁扯下挡住伤口的衣角,任由鲜血往下淌,迎上他恶意的视线,露出一抹苦笑,只不知在鲜血之下,这笑容分为可怖,她半真半假的解释道,“半个月前,我们被关在荒院里,我一个朋友说要救我出去,所以昨夜最初看到您时,我以为是我那朋友找来人救我,但你却没有立即带我走,反倒似乎在翻找什么,而后又突然消失,我意识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所以才会带上姐姐趁机离开,但最后还是被您堵上了。” 听完她的解释,瞿哲延不置可否,目光晦暗地盯着她,云霁心里在打鼓,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你为何会被关在里面?”瞿哲延忽然开口。 听到他问题,云霁暗松了一口气,知道对方就算没有全信,却也信了几分,她佯装迟疑了一会,才在对方逼迫的目光下开口回道:“关我的人要我在两年后替她办一件事。” “就算要你办事,也用不着关着你。”瞿哲延嗤笑一声,“以你低微的实力难道能逃出对方的手心?”能明目张胆地派守卫看管的地方,下令之人只有苏家的掌权者,他没记错的话,半月前他和苏策等人正好抵达淮阴城。 看着他脸上的讥讽,云霁被噎住,顿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公子可是瞿家之人?” 瞿哲延双眼一眯,危险地盯住她,云霁这次不等他问就继续道:“那人让我在两年后代替她嫁入瞿家,现在自然不会让我出现在人前,以免节外生枝。” 听到她的话,瞿哲延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的神情,但下一瞬又笑了起来,让人莫名发寒的笑声。 “什么替嫁?你为何从没跟我说过?”沉默许久的云霁抓住她的手,一脸惊愕和忧急。##### 第131章路线图 或许是替嫁这件事让瞿哲延转移了注意力,姐妹俩被重新关了起来。 好在这次不是黑暗的密室,而是一间被人看守的屋子,吃喝有人送来,这日子似乎跟在荒院中没什么两样。 没有伤药,夜里无法出去沐浴月光,云霁脸上的伤自然好不了,不过这个结果也是她愿意看到的。 只是,云晓明显焦躁不安,尤其从壮汉口中得知妹妹要嫁之人是傻子之后,又悔又痛。 “姐,傻子又怎么了,毕竟是瞿家家主之子,我嫁过去不会吃亏。”云霁安抚道,不想她这话反倒让云晓跳了起来。 “怎么不吃亏?那可是一个傻子,嫁了他你一辈子都毁了,我答应阿娘给你找一个好男人照顾你的。”说到最后,云晓眼泪都滚落下来, 云霁看着心酸,伸手擦掉她的眼泪,笑道:“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男人?你不知,我也不知,况且,瞿大公子知道这事,应该不会让我替嫁了。” “真的?”云晓将信将疑,她总觉得那男人离开前看她们的目光很奇怪,他真的会帮她们吗? “不行,我们还是赶紧找机会逃走。”云晓抓住云霁的手,压低声音道。 走,怎么走?云霁蹙眉,别说她们走不了,便是能走她也不会走,因为苏若兰手中掌握着抑制姐姐体内蛊虫的药丸,三个月后,药丸断了,蛊虫无法控制,留给姐姐的就唯有死路一条。 所以她现在想的,不是逃离苏家,而是找到苏若兰,问她要出更多的丹药。 “虽然我无法弄死蛊虫,但是抑制蛊虫的药丸还是难不住我的。” 脑海中忽然响起云豹的声音,云霁顿时大喜,转瞬又怒了:“你怎么不早说?” “你有问我吗?”云豹反问,噎得云霁说不出话来。 深吸一口气,云霁问道:“制作药丸的材料有哪些,难找吗?”她决定将细节问清楚,免得再被云豹坑了。 云豹将材料报出,在她越来越沉重的脸色下,毫不客气地补了一刀:“若我能重塑身体,找到这些材料自然不难,但对于你显然不是。” 云霁再吸一口气:“你现在可以去睡了。” “切,用完就丢,没良心!”云豹骂道。 尼玛,我也想有良心,但遇到这么嘴贱的灵宠,我没掐死你就算我涵养不错! “女人,记住,我是伙伴,不是你的灵宠!”云豹炸毛。 “听不顺耳,可以将我的心念屏蔽,我不拦着你。”云霁顶回去。 云豹却没有上当:“激将是没有用的,等你比我强了,自然想屏蔽什么就屏蔽什么,不过你没有这个机会。” 为什么没有机会?云霁脑海中闪过什么,但她没有抓住,等到她追问云豹时,那货居然再不出声了。 气闷了一阵,云霁也就丢开了,紧要的的是要弄到药丸的材料,大部分药材都好说,但天璇蛇蛊草和二阶毒蛛的的粪便是什么鬼? 二阶凶兽,可相当于人修的后天中期,而且是毒蛛这种剧毒之物,一旦被毒丝缠上,便是后天后期的修者都不一定能逃生,何况她现在一个小小的练皮期修者。 而且现在只剩下两颗药丸,剩下两个半月时间,她到哪里去找天璇蛇蛊草和毒蛛? 不行,她还得去找苏若兰。 “你想去哪?” 云霁刚走到门口,房门却在这一刻从外打开,对上瞿哲延高大的身影,不到他腰腹的云霁倒退一步,情急之下捂住肚子呐呐道:“肚子有些饿了,想问问晚饭能不能早点送来。”此刻,天色已黑,往日这个时刻晚饭已经送来,云霁暗忖,她以此为借口应该能糊弄过去吧? 云晓见到瞿哲延来,立时走到云霁身边护住她。 瞿哲延好笑地扫了云晓一眼,便将目光转向云霁,初见那一夜,他就知道这个小的要比大的狡猾得多,知道的东西也会更多。 “等事情办完了,你想什么吃什么都可以。” “办什么事?”云霁话未说完,后颈一紧,脚下一口,被拎出了房间,身后是云晓的疾呼和房门关闭的声音,云霁忙回头喊道,“姐,我不会有事,你安心等着。” “你倒是个聪明人,也好,省我不少事。”瞿哲延松开了手,云霁落地,稳住身体,仰头问他:“大人,您要我做什么?做好了您能不能放了我们?” 瞿哲延挑眉:“你就确认你能办好我交给你的事?” 云霁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回道:“我会尽力。” “那等你尽力之后再说。”说完,便不再言语,抬腿往外走。 云霁暗自咒骂,却不得不迈开小短腿跟上,拢了拢帽子将脸全部遮住,只余眼睛在外。 天上没有月亮,苏宅中只有零星的灯火,瞿哲延选择的路线都绕开灯火,云霁跟得有些吃力,却不见对方有半点减缓速度的意思,云霁只得咬牙跟上。 天地间没有光,但等人的双眼习惯黑暗,眼前景物也可以看出模糊的轮廓,所以云霁惊愕的发现,瞿哲延带她最后驻足之地居然荒院,她刚刚离开五日的荒院。 也不知五日前那场变故最后怎样收场,而此刻荒院自然没有守卫,只有他们两人。 “看来,你认出这里是哪。”瞿哲延在黑暗中开口,透着意味不明的意味。 云霁莫名觉得不安,拳头悄悄攥紧,尽量镇定的问道:“大人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呲的一声,火光亮起,是一盏油灯。 火光之后是瞿哲延带笑的面孔,云霁却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因为她看到他们就站在枯井边上。 瞿哲延将油灯往井沿上一放,又伸手朝边上一指:“坐。” 他指的地方是油灯旁的井沿,云霁觉得双脚沉重,但在对方坐下后,她不得不迈开腿走过去,僵硬的坐下。 瞿哲延也不看她,径直说道:“五十年前,两名年轻修者在游历中结识,无意中闯入一位先辈的洞府,他们从里面得到不少宝物,而其中最珍贵的是先辈遗骨手中的一处宝藏的路线图,二人将宝物平分,宝藏路线图自然也是一分为二,二人说好,等到日后修为更进一步后,便去探寻宝藏……”##### 第132章血誓 云霁知道,瞿哲延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跟她谈古,所以一开始就戒备着,身体紧绷着,但不过片刻就情绪外露,大张着嘴,眼底全是惊愕和不可置信。 这不怪她,任谁听到宝藏都会神色大变。 但他跟她提宝藏做什么? 跟她有什么关系? “傻子,那张灵兽皮就是路线图的一部分啊!” 脑海中响起云豹恨铁不成钢的呵斥,云霁因为震惊而僵化的大脑恢复一丝清明,但是那一张灵兽皮上什么都没有,怎么会是路线图? 况且,书中从未提及苏家有什么宝藏的路线图啊! “小姑娘,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瞿哲延忽然凑近,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云霁惊得立时后倾,对上男人势在必得的眼神,云霁猛一激灵:“大人,这几天您一定查过我和姐姐的底细,我们来到苏家不过两年,又一向不受重视,我实在不明白我有什么东西能入大人的眼?” 不知何时,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月华清冷,蕴着灯火,倒映在那双凤眸中,漆黑的眼瞳似闪动着流光,清澈而明亮,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瞿哲延双眼一眯,忽然伸手掐住她的下颚,猝不及防下,云霁差点被拽入他怀中,慌乱中云霁伸手抓住了井沿,手指紧紧扣住。 “多漂亮的一双眼睛,若不是我找遍整个苏宅也没有找到路线图,你这番话我说不定就信了。”瞿哲延擒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而我又恰好探知到,跟着我瞿家先祖共探洞府的苏家人回来不久后就被人杀死在这荒院,尸骨被丢进这口枯井中,而又恰好你两次住进这荒院里,或许你发现了什么呢?” 云霁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她想要挣脱时,瞿哲延忽然放开手,身体不可抑止地跌向身后的枯井,慌乱之下,云霁一只手扣住井沿,正要攀上之时,一只脚踩上她的手背,很疼。 “或者你交出路线图,或者我将你封入这口井中,当然,我不会让你寂寞,你姐姐很快会来陪你。”瞿哲延碾着她的手背,冷冷的对她说道。 “女人,别死撑了,赶紧把兽皮给他,我可不想跟你一块死。”云豹在她脑海中大叫。 这一刻,对上瞿哲延森然的目光,云霁牙齿在打战,她何尝不知到自己此刻的危险,但交出兽皮后,她再没有了利用价值,对方会放过她吗? “这简单啊,让他立下血誓。”云豹回道。 血誓! 她怎么忘了书中提及的强大誓言了? 血誓不同于一般的誓言,一旦立下,必然应咒。男主靠着从体内老爷爷那里得知的血誓,可是收服了一大堆小弟。 只是,她不是猪脚,血誓的咒文她不会啊! “不是有我嘛!”云豹这下不再端架子了,建言献策道,“让他立血誓不得伤害你,同时要求同寻宝藏,至于到时如何分配宝藏,嘿嘿,有我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呃,你真的靠谱吗? 云霁心中打鼓,但对上瞿哲延,扯唇一笑:“东西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立下血誓,不得伤害我与我姐姐,不得限制我们的自由,另外,你得带我们一道探寻宝藏。” 听到“血誓”二字,瞿哲延的瞳孔明显紧缩,再看向云霁目光变得异样起来,沉吟片刻后,他应了声“好”,伸手将她扯了上来,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有关血誓,瞿哲延只在族中典籍中看到了一鳞半爪,传言现今已无人懂得血誓的施展方法,眼前这个小丫头真的会血誓吗?或者,仅仅是为了唬他。 不过,她既然要求血誓,那么路线图十有八九在她手中! 瞿哲延的心火热起来,不管这血誓是真是假,只要路线图是真的就行! 其实,他一开始并不确定路线图在这丫头手中,不过是死马当作活马医,而事后不管结果如何,这两丫头都得弄死以免走漏消息。但令他惊喜的是,路线图或许真的在这丫头手中! 不过这丫头明显是个聪明的,既要他立下血誓,又要他答应带她前往宝藏,但那宝藏之地岂是好进的?他就等着这丫头死在里面…… 就在瞿哲延转动各种念头时,忽然闻到一股血腥气味,转头看到一个小小身影一丝不苟的用滴血手指画着什么,隐隐地他感觉到压力。 莫非她真的会画血誓咒文? 怎么可能?! 云霁按照云豹的要求画完血咒纹路后,头痛欲裂,差点没倒地昏死过去。 但她现在还不能晕,用力一咬舌尖,痛感让大脑清明几分,她看向一旁瞿哲延,手往咒文中央一指,示意他站进去。 云霁头上戴着的帽子不知何时掉落,月光之下,一半脸完美无暇,一半脸贯穿着如蜈蚣一般的伤疤,还有她脚下那扭曲的血色咒文,冲天的血腥之气,一时间,瞿哲延只觉得眼前之人便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鬼魅,寒气从脚底冲至头顶,瞿哲延禁不住蹭蹭倒退。 “怕了?”云霁咧嘴冲他一笑,却不知她的一笑让伤疤扭曲更显狰狞。 但或许是她的声音驱散了恐惧的迷雾,让瞿哲延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鬼魅,他强作镇定地冷哼一声,抬腿走向血色咒文,张口问道:“怎么做?” “站到咒文中央,割破手指滴一滴血,而后立誓即可。”云霁复述了云豹的话。 瞿哲延闻言脚步一顿,望着她冷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设陷阱害我?” 以血绘制血色咒文,消耗得不仅仅是血液,还有精神,此时云霁本就是勉力支撑,又听得瞿哲延叽叽歪歪,顿时恼了:“你若不信可以不进去,但路线图你也别想得到。” 听到她的威胁,瞿哲延脸色沉了下来,他不是没有搜查过她,但什么也没有找到,否则他哪里需要跟她费这么多口舌? “好,我信你一次!” 宝藏的诱惑终是战胜了心中的恐惧,瞿哲延丢下这句话,一步迈进咒文中央,取出匕首割破手指,滚烫的鲜血滴落的刹那,那地上的血色咒文悬浮起来,惊得瞿哲延差点跳出去,但在云霁目光的逼迫下生生顿住。#####傻傻的叶子,也不知炮灰什么时候上架的,只是今天看到包月了,应该算是上架了吧,今天加更一章。亲们若是 第133章代价 一咬牙,瞿哲延骈指指天:“我,羽澜城瞿家第三十三代子孙瞿哲延在此立誓,得到宝藏路线图后不得伤害云霁姐妹……” 云霁眼前越来越黑,及至听到瞿哲延口中吐出最后一句咒语“若违此誓,天诛地灭”,嘭的摔倒在地。 与此同时,悬浮的血咒猛然凝聚,嗖地钻入瞿哲延的眉心,双眼瞬间通红,他抱住头惨叫…… “听说了吗,昨夜西北角的荒院闹鬼了。” 次日,苏宅之中,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窃窃私语。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昨夜有贼闯入,被护卫击伤……” “这话你也信,若是击伤了,以那惨叫的凄厉程度,应该是重伤被擒,但是人呢?别说人了,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有人质疑:“你怎么知道没有血迹,或许被清理了呢?” “我当然知道!昨夜我就在西北角荒院附近巡视,听到声音时,我第一时间冲过去,就只看到一个黑影跳入枯井不见了。”那爆料之人说到这,忽然打了个冷战,凑到同伴耳边小声道,“我跟你说,那枯井里可是死了不少人,怨气横生的,若是没有鬼才奇怪。而且,我跟你说,这枯井啊,在五十年前死了一个大人物……” “五十年前?什么样的大人物?” 一道娇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名护卫多了一个听众自然得意,张口就要继续,却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看到一个身姿婀娜的少女,面上蒙着白纱,吓得护卫双腿一软,甩手给自己一个耳光:“属下再也不敢胡说,请大小姐原谅属下这一回。” “不,我想听听。”苏若兰抬手制止他再自扇耳光,轻声温语的说道。 护卫犹不相信,苏若兰双眼微眯,摆手让周边之人离开,声音骤冷:“说,不然将你丢入枯井之中。” “我说,我说!”护卫被吓住,语无伦次的说道,“属下也是听我阿爹的说的,我阿爹是听我阿爷说的……” “说重点。”苏若兰蹙眉喝道。 “重点,重点……”护卫越说越紧张,冷不防对上苏若兰冰寒的目光,一激灵脱口道,“百年前那位家主被老家主杀死丢入枯井……” 苏若兰听到这话骤然色变,张口呵斥:“住口!” 护卫被呵斥惊醒,噗通跪倒在地,冷汗直冒,老家主是大小姐的祖父,他居然大小姐面前说老家主是杀人犯,他死定了! 苏若兰冷冷盯着脚下摊成一团泥的护卫,她知道此人,此人虽不是苏姓,却世代依附苏家,且世代是苏家的护卫,那么此人绝不敢在她面前说谎。 而她也知道,上上任家主并不是她所在的一支,确切的说,她这一支是在那任家主无故消失,她祖父继任家主后崛起的。而今听此人话里的意思,那任家主不是无故消失,而是被她祖父杀死丢入枯井! 家族里勾心斗角,苏若兰从小便知道,而且她也擅长暗地压制和铲除不服她的同龄族人,但是铲除一位当权的家主却绝非易事,确切地说,是难于登天。 那么当年,祖父是如何办到的? 祖父又为何要这么做? 是不甘人下吗?但苏若兰隐隐觉得,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她要去找父亲,他应该知道得更多。 “五十年前?”听到苏若兰的问题,苏策神色一变,旋即摆手道,“五十年前能有什么大事?你别瞎琢磨了,有时间不如多去陪陪瞿大公子。”最有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苏若兰却嘟起了嘴:“阿爹,我想陪也得见着人才行。还有,阿爹你难道不觉得瞿大公子留在咱家的举动有些奇怪吗?” 苏策听到这句话,忽然想到什么,神色一动,张口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苏若兰目光一闪:“阿爹,我已经六日没有见到瞿大公子,而六日前那一夜荒院外的守卫全部被人击昏,云家两个丫头不见,而昨夜荒院又出现闹鬼事件,你说这些事跟瞿大公子有没有关系?” 这一次,苏策脸色彻底变了。 其实,苏若兰手中掌握着母蛊,通过母蛊与子蛊的联系,她知道子蛊就在方圆三里之内,甚至可能还在苏宅之中,也就是说云氏姐妹并没有离开她的掌控,否则她早就通过母蛊令子蛊自毁毒死云晓。 看着苏策大变的脸色,苏若兰反倒勾起了一抹笑,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道:“阿爹,我是您的女儿,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背叛您,相反我会尽全力助您得偿所愿。” 苏策双眼眯起,深深地望着眼前的大女儿,想到之前逃亡路上若没有大女儿的出谋划策,他们也不能搭上瞿家之人,也就没有现在的一切,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脸色一正,苏策张口她问道:“你知道苏家与瞿家的联姻是如何来的吗?”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苏若兰的意料,而父亲话语中透出的意味让她眉头一颦,红唇嘟起:“阿爹的意思是女儿还配不上那傻子?” “我的兰儿有谁配不上?”苏策摇头,脸上露出讥诮,“其实,你该婚配的是那瞿大公子,而非那傻子,可恨为父现在才想明白。” 苏若兰却被这话完全弄懵了:“阿爹这话什么意思?” “这事得从五十年前说起……” …… 云霁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 “你醒了。” 云霁循声扭头,发现守在床边的不是姐姐,而是瞿哲延,更奇怪的是他神色委顿,身上惯有的矜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忐忑和对她若有若无的恭敬。 恭敬?! 云霁噌的坐起身,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刚刚没有眼花。 怎么回事,一夜之间这矜傲的大公子就变了性子? 很快,瞿哲延为她解了惑,只听他神情紧张的问她:“昨夜那血誓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后患?云霁目光闪了闪,在心里问云豹。 云豹嘿嘿笑了两声:“血誓是向神魔立誓,而神魔也不是那么闲的,收些利息也是应有之义,不过也不多就是了,那小子顶多就是消耗一缕神魂,修为降低一阶。”##### 第134章怨怼 这样的损耗还算不多?云霁目瞪口呆。 修为降低,但境界在,若用灵丹铺助的话,修炼回来很容易。而神魂是本源,在龙血大陆是无法专门修炼的,能滋养、增强神魂的灵丹妙药世间难寻,大多数修者只能通过修为的提升缓慢增长神魂,可见神魂有多宝贵,而今立个血誓就消耗掉一缕,换做她得悔死。 若是瞿哲延事先知道这些,怕是不会同意立血誓的吧。 但她会让他知道吗? 显然不能! 心念转过,抬眸对上瞿哲延期待的眼神,云霁眨了眨眼:“我也是无意中在一本很古老的书中看到了血誓,上面只说了不能违背誓言,否则有天罚,至于其他,我也不知。” 瞿哲延霍然起身,满脸怒火,但似乎顾忌之前立下的血誓,握紧的拳头又松开,磨了磨牙才道:“我已经依言立下血誓,路线图可以交出来了吧。” 看到他如此隐忍,云霁忽然有些担心,若是那灵兽皮不是路线图怎么办?他应该会将她撕碎吧。 这一刻,她万分期待命运的天平朝她倾斜。 张开口,手伸进去,在瞿哲延惊愕的目光下,她从嘴里扯出一张半透明的皮子。 那天夜里,看到瞿哲延扮成的黑衣人跳入枯井时,云霁就隐隐猜到什么,当机立断将后牙槽弄破,薄如蝉翼的灵兽皮被塞了进去,若非如此,怕是早就被人搜走了。 此刻,皮子被扯出,不免染上鲜血,而令人惊奇的是血液在皮子上流动,蜿蜒,凝成一条条血线。 “没错,这就是路线图!”瞿哲延兴奋大叫,一把抢过皮子。 原来这路线图必须染血才能出来。 云霁有些尴尬,那皮子上除了她牙龈上的血,不可避免也粘上了她的口水,而对方如获至宝一般捧着它,她刚想提醒一句,对方已经拿出一个锦盒将之装好,贴身放置。 呃,她还是不要提醒了。但另一件事却不得不问:“另一半路线图在哪?” 瞿哲延挑眉,正要开口,门外响起了叩门声,瞿哲延皱眉呵斥:“不是说了不许打扰我吗?” “是苏大小姐,她说她有要紧事找您谈。”门外壮汉小心翼翼的回道。 苏若兰来了……云霁眉头一蹙,转头看向瞿哲延,后者嗤笑一声:“放心,我不会将你交给她。” 说完,不等她回应就朝外走去,云霁忙紧喊一声:“给我弄些好吃的来,你昨天答应的。” 瞿哲延好悬没在门口跌一跤,扭头沉着脸冲壮汉叱道:“没听到吗,赶紧去拿些好吃的给云姑娘送来。” 说完急匆匆走了。 云霁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血誓立得好啊,待遇一下子提升了,待得进入宝藏,便是只分得一成半成的,应该也足够她不愁资源的修行个三五年。 宝藏,宝藏…… 云霁忽然跳起来,若不是宝藏,而是秘境呢? 她想起来了,书中写道,男主进阶后天中期后,开启了一个秘境,而寻到秘境的关键就是两张合在一起的路线图。 枯井,婚约,路线图,秘境…… 千头万缕在这一瞬终于连成了一条线,她深吸了一口气,若是她没有猜错,瞿家与苏家联姻不过是一个借口,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找到这半张路线图。 若是没有她的穿越,这半张路线图还是会被瞿家得到,而瞿哲延得到路线图或许去寻了秘境,也或许没去,但秘境终归是没有打开,所以才有了男主晋级后天中期后的秘境之行。 那秘境是一个不小的洞天福地,里面元气浓郁,是个不错的修行之地,更重要的是里面生长着不少龙血大陆消失的灵药。 便是九婴果也未尝没有! 云霁越想越火热,掰着手指算时间,近日男主就该觉醒宿慧了,三年后正好晋级后天中期,但男主来到苏家带走苏若雪只剩下两年…… 不行,她不能等到三年后,她要提前进入秘境,若是真的从中找到九婴果,她就无需跟男主纠缠,于她于男主都是两全其美之事。 但若是里面没有九婴果呢? 想着这,云霁患得患失起来,便是丰盛的食物端上来,云晓被送到她身边,她都没有舒展眉头。 好不容易等到瞿哲延回来,已是晚上,而且告诉她另半张路线图尚在瞿家,而他们明日就要动身返回瞿家。 “苏家似乎察觉了什么,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瞿哲延的语气不容置疑,转头问她,“你考虑好了吗,是跟我去瞿家,还是留在这?别说我没有提醒你,那苏若兰不是省油的灯,你现在不走,以后可就很难走了。”若不是血誓之故,他巴不得这两个人斗得你死我活。 云霁自然知道瞿哲延不是真心关心她,但她此刻还真的不能轻易离开苏家,否则姐姐体内的子蛊必然发难。 眉头越锁越紧,她问道:“你准备何时寻宝?” 瞿哲延挑眉,负手笑道:“我如何能做主?自然是要听从我父亲的安排。” 云霁闻言一脸惊讶:“你是瞿家家主长子,这点小事你都做不了主?” 小事?瞿哲延本要反驳寻宝可不是小事,但她那句“做不了主”戳中了他的痛脚。 他的好父亲心里眼里只有他那傻子三弟,平日里他便是做得再多,也得不到一声称赞,少主名分更是不松口。所以他才会争取来苏家的机会,千方百计拿到宝藏路线图,以此来增加在父亲心中的分量,少主之位或许就能收入囊中了。 不过,若是父亲依然不松口呢?瞿哲延的脸阴了下来。 云霁看到他神色变幻,心中暗道果然在没有她参与的地方,书中人物的命运还是按照既定轨迹在运转。 书中写道,因着天启老人的预言,瞿家家主对尚未觉醒宿慧的痴傻三儿疼爱有佳,并暗中决定将少主之位也留给三儿,期盼三儿能带领瞿家登上新的高峰,故而这少主之位一直悬而不决。 也正是这悬而不决,既给了其长子和次子机会,也让二子心生怨怼。 云霁要做的,就是激发瞿哲延心中隐藏的怨怼,而她似乎做到了。嘴角勾起一抹笑,云霁诱惑道:“瞿大公子就没想过以己之力打开宝藏?” 瞿哲延霍然抬眸,盯住云霁,眼底的光芒从晦暗变得越来越盛,却忽然冷笑一声:“你莫不是以为凭咱俩就能打开宝藏?” 呃……云霁被噎住,她记得男主打开秘境好像也费了老鼻子劲了,只靠她和瞿哲延似乎真的不太可能。 目光一闪,云霁笑道:“不试试怎么就知道不能?”#####如果叶子没有什么别的事,基本都会选择上午更新,亲们多多支持,么么哒 第135章他来了 因为闹鬼事件,西北角荒院更是无人敢靠近,当然,心里藏“鬼”之人例外。 苏若兰看到消失了的姐妹俩再次出现在荒院,眉毛挑了挑:“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她是望着云霁说的,就在昨日她还担心过云霁不会回来,此时在荒院中看到她,苏若兰是高兴的。 云霁抬头望了眼天边的鱼肚白,不冷不热地回道:“你手中攥着解药,我能走到哪去?”既然苏若兰只说云晓中毒,她自然不会傻到告诉苏若兰她不但知道实情,还在暗地里计划着如何压制和弄死子蛊,等到计划成功,她就能摆脱苏若兰的控制。 这计划中,很关键的一环就是瞿哲延。 昨夜她跟瞿哲延谈完之后,便乘着夜色避开人回到荒院,只没想到苏若兰这么早就找来了,看来那子蛊不但凶残,还可能有定位作用。若真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听完她的话,苏若兰嫣然一笑:“你这么识趣,我反倒不忍下手了,所以你还是自己说说之前是怎么离开荒院,又是如何度过这几日。” 关于这个问题,云霁在返回之前就料到了,也一早想好了对策,她盯着苏若兰冷冷一笑:“这院子被人守得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我能如何离开?不过是被人敲晕带走,丢进黑漆漆的地方,又突然被丢回来。” “你是说你二人被人劫走,又被送了回来?”苏若兰闻言眯起了眼睛,“你觉得我会信吗?” 云霁说的是实话,不过中间省略了不少而已,她挑眉迎上苏若兰的目光:“你爱信不信。”说完,叫上姐姐一块走进木屋。 盯着二人的背影,苏若兰目光越来越暗,昨日走进瞿哲延的院子时,她清晰的感应到子蛊就在附近,也就是说云晓和云霁就躲在瞿哲延的院子里,但她想不明白瞿哲延为何会救这二人,昨日旁敲侧击了许久,但瞿哲延应付得滴水不漏。 不过,结合瞿哲延来苏家的目的,苏若兰忍不住揣测,瞿哲延救走(也可能是劫走)云家两个丫头,其目的就是为了找到宝藏的路线图。 但她二人怎么可能知道路线图?毕竟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五十年前,她那死去的七姑都还未出生呢!七姑这俩丫头自然也不可能知道。 苏若兰想不明白,但也知道云霁性子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她根本不能从她口中探不到有用的消息,所以气恼了一阵后也就放弃了,招呼人将荒院守得死死的,而后去寻瞿哲延。 按照阿爹说法,五十年前,苏家上上任家主与瞿家上任家主口头定下子孙辈的婚约,为的就是日后共探宝藏而结盟。当然,这消息不是上上任家主告诉祖父,而是祖父在弄死上上任家主后,使了手段从后者儿子口中得知,只可惜路线图却没有踪迹。 五十年过去,路线图未现踪迹,瞿家也没有来人,继任家主的苏策早已忘记此事,便是瞿家那位三公子与苏若兰定下婚约,苏策也没将此事与宝藏路线图联系起来,因为那位三公子是个傻子,苏家亏着呢,他愤恨不平又眼热瞿家给的聘礼,及至苏若兰提出让云霁替嫁他才真正欢喜。 事后,苏若兰提醒苏策,瞿哲延的行迹可疑,荒院又接连发生变故,他才猛然想起五十年前的旧事,想起宝藏路线图,想起了婚约。 苏若兰昨日得知此事是震惊的,同时也认同苏策的话,苏瞿两家的婚约就该是她与瞿哲延的,瞿家将那傻子提出来,分明是羞辱苏家,羞辱她苏若兰! 既然瞿家羞辱在先,就别怪她苏若兰报复在后,她要让云霁那丑女嫁给傻子,还要让瞿哲延心甘情愿娶她! 苏若兰眼中闪动着异光,速度飞快地赶往瞿家暂住的院子。 不过,看到人去楼空的院子,苏若兰愣住了。 苏策回返,看到神情呆愣的苏若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兰儿,你刚刚去哪了?我派人四处找你都没有找到你,瞿家人走了,你连道别都没有……” 苏若兰好似忽然回神,抓住苏策问道:“那瞿哲延呢?” “瞿哲延是瞿家家主长子,他若不走,瞿家人能走?” 一阵风从身边刮起,眼前没了苏若兰的身影,苏策一愣之后,冲她的背影喊道:“回来,你追不上的!” …… 转眼一年过去,云霁依然停滞在练皮期没有突破,而云晓因为体内子蛊吞噬之故,修为从炼肉期降至练皮期,身体也越来越弱,大半时间都是在睡眠中度过。 望着云晓蜡黄的脸,即使睡着了也蹙着的眉头,云霁眼底露出愤怒的火焰,指间凝聚一滴月华滴入她的口中,她的脸色才好上些许。 “你这样做是没用的,那蛊虫精着呢,只会给宿主留下维持生命的力量,所以你喂得越多,它吞得越多。”云豹提醒道。 “吞得越多,日后我就让它还得越多!”云霁目光冰寒,透过窗户射向主院所在的方向。 “那女人闭关了,想来是要突破练肉中期了,对上她,你没有胜算。”云豹毫不客气的打击她。 云豹藏在云霁体内,不能修炼,除了睡什么也干不了,实在是无聊得紧,唯一打发无聊的事情就是跟宿主唠嗑,不对,是指导宿主,免得宿主连累它一道死了。 云霁没有回应,却并不能打消云豹的谈兴:“那瞿家小子怎么回事,一年时间足够他在羽澜城和淮阴城跑两三个来回了,他怎么还没有消息传来?是不是不打算去寻宝藏了?” 一年前,云霁劝服瞿哲延与她一道去寻宝,当然,瞿哲延首先要做的是从瞿家弄来另外半张路线图,而云霁不敢离开苏家,以防苏若兰气急败坏后让子蛊发动致命攻击。却不想,瞿哲延走了后一直没有音信。 “他来了。”云霁忽然开口,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抬腿走出木屋。 月夜之下,一个黑影出现在荒院中,悄无声息。##### 第136章紫衣少年 或许是因为苏若兰的闭关,也或许是因为云家姐妹这一年的安分守己,荒院的守卫明显松懈许多,月夜之下,只有两名守卫靠着院门不时点着脑袋。 忽然,一阵奇异的香气飘荡在风中,守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靠着院门的身体滑落而下,很快打起呼噜来。 云霁走出木屋,看到黑影,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人抓住胳膊,耳边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走。” 云霁:“……” 若不是对方气息无误,云霁肯定会一脚踹飞他。 脚下一空,眼见就要被带着跃出墙头,云霁低头对地上目露担忧的云晓道:“姐,别担心,我半年之内必定回来。” 苏若兰闭关前,在云霁的讨价还价下,给了半年压制蛊虫的药丸,所以她必须在半年之内回来,或者更早。因为苏若兰或许不用半年就会出关,到时发现她不在荒院,姐姐或许会有麻烦。 云晓似乎知道她的担忧,蜡黄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别担心,我知道怎么应付,”顿了顿,在云霁跟随黑影跃出外墙时,忽然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不用回来……”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低,云晓不知道云霁有没有听到,而她也知道,就算听到了,云霁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一年,这样的说了很多遍,云霁总是笑着对她说,她不会丢下她。 既然如此,那她不能轻易舍弃生命,她等她回来。 …… 距离苏宅不过三里的院落中,亮起一盏昏暗的灯。 云霁看到黑衣人拉下面罩,露出一张有些熟悉的面孔,是瞿哲延,云霁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若是他真不来,那她就只能等到一年后瞿家来迎亲。幸好,他最后没有食言。 云霁脸上的笑容很真诚,只是在面纱和厚重的刘海下,瞿哲延看不出什么真诚,只见他脸色很臭,随手指了指院中的一间厢房:“今晚你住这间房,明早辰时出发,过时不候。” 说完,甩手走向正房,让云霁有些发懵,这男人犯了什么病? 但不管他犯什么病,该办的事还是得办,云霁唤住他:“大公子,我要做一些准备,想跟你借些元石,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瞿哲延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眼底嘴角全是讥讽:“欠我人情?你有什么资格欠本公子人情?” 云霁被噎住,望着眼前这个在书中被男主推到的第一个boss,她能说她其实想过帮他保住命吗? 但显然,对方瞧不上她。 叹了一口气,云霁道:“是我唐突了,我明日辰时之前会回来。” “随你,我如今将你从苏家带出来,就算完成了承诺,所以你若是被苏家之人发现抓走,我不会出手。”瞿哲延冷冷道。 云霁走向院外,头也不回的摆手:“放心,我不会被抓住。” 望见她的身影转出院门,瞿哲延嘁了一声:“谁担心你?你最好被苏家人抓住,省得累赘。” 云霁听到了,却只是笑了笑,并不他的话放在心上。 伸手将面纱摘下,露出一张蜡黄的脸,右脸颊上有一道褐色的伤疤,却是她自半年前就开始的伪装,每当伤疤消失,她就会往脸上划一道,看得云豹都疼得慌。 “有张漂亮的脸不好好利用,你傻啊你。”云豹嗤之以鼻,在它看来,有血誓的束缚下,瞿哲延是她施展美色的最好对象。 夜间淮阴城街市上灯火通明,很是热闹,云霁混入人流,仰头望了一眼头顶的圆月,突然想起今日是中秋,叹了一口气,突兀地问它:“你有喜欢的雌兽?” 云豹被问得一愣,而后嗤笑:“谁说我就非得喜欢雌兽?” “……”云霁眨了眨,“或者你喜欢漂亮女修?” 人兽啊,口味真重。 “谁说我喜欢女修?”云豹暴躁,“不管女的,还是雌的,我都不喜欢!” 脑海中想象一只白色小猫炸毛瞪眼的样子,云霁忍不住偷笑,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忽然朝她撞来。 “小心——” 这声提醒穿透喧嚣已经变得极为轻微,但云霁还是听到了,只是街面上摩肩擦踵,她无处可退,双脚往地上一钉,身体紧绷,那撞来的身影就倒飞出去,一声痛呼从少年口中溢出,云霁才意识到对方不是修者,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却对上那少年惊慌的眼神,他被抓住的手上有一个钱袋,很眼熟,干瘪吧的,里面应该只有十个元石。 扒手! 这一念头刚闪过,就有一群人围了上来,少年用力挣扎,但那只明明瘦弱的手如同铁钳一般钳住了他的手腕,越挣扎越紧,似乎下一瞬就要被钳断,害怕的尖叫起来。 “放开他!”那一圈围上来的人有十来人,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小子,一看这情形与设想的完全相反,再也顾不上之前的计划,提着拳头大叫着扑向她。 这一变故,让周边之人纷纷避开,为那被群殴的丫头叹息,被盗狼帮的人盯上,乖乖认栽才是正理,若是反抗无不被群殴揍得残废,就算是修者也不会幸免,因为狼盗帮中的少年不少都是修者,当然,厉害的修者狼盗帮是不会招惹的。 这丫头能在抓住偷盗之人,但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就算是修者也抵不住十倍之人群殴。这么想着,众人又退后一步,免得被误伤。 与冷漠的吃瓜众不同,一名紫衣少年冲了上去,却被容貌妍丽的侍者抱住:“公子不能去,危险!”侍者声音清脆中透着一丝尖利,明显是女扮男装的少女。 “就是那姑娘危险我才要去!”紫衣少年掰扯同伴的手,态度不容置疑,“梨儿,你再不松开,公子可要生气了。” “就算公子生气,梨儿也不放开,我答应家主不能让你受伤的。”梨儿抱得更紧,胸前柔软的馒头被压在紫衣少年后背上,脑海中浮现公子刚刚看到那姑娘背影的眼神,那样光彩夺目的眸光,从来不曾落在自己身上。 就算那姑娘一身灰衣,要腰没腰,要臀没臀,身材干瘪得如同一根树桩子,但公子的眼神还是让梨儿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不行,她不能让狐狸精接近公子####叶子明天开始要休假八天,暂且一更,回来后会加更。 第137章英雄救萝莉 偏僻小城,中秋之夜也别有一番意味,紫衣少年带着女扮男装侍女悠闲逛街,应着侍女的要求,弯腰在街边地摊上挑拣钗环,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他起身转头,目光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个灰扑扑的身影。 单薄的身板拢在灰袍中,梳着一个男式道髻,个子不高,约莫十二三岁,从他这角度只能仿若修竹一般的背影,全无没有半点柔媚之色,若不是脑海中的声音提醒,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一个姑娘。 那位存在已经有近半年没有出声了,而今一出声居然是让他注意一个灰扑扑的小姑娘,这姑娘身上到底有什么奇异之处? 紫衣少年正疑惑时,有人撞向那姑娘,而周边还有一些行迹可疑之人,立时出声提醒,但那姑娘好似没有听到,站着一动不动的,那人撞中了她,虽然她没有被撞伤,但那些行迹可疑之人拨开人群,瞬间围住了她。 紫衣少年暗叫一声不好,抬腿冲过去,但先被吃瓜群众所阻,后被侍女抱住,更气恼的是,他虽然天资出众,但奈何这具身体修炼不过一年,修为不过练皮期,根本抵不过父亲为他千挑万选,修为已炼肉期的侍女梨儿。 当然,他知道梨儿拦住他是为了他好,那么英雄救美就要稍稍修改一下。 “那好,梨儿你去将那姑娘救出来。” 梨儿似乎愣了一下,前方已经听到拳头击打的声音,紫衣少年生气了:“梨儿,我的命令你不听了吗?” 梨儿被他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吓得手松了一下,张口解释:“梨儿不敢违背公子,只是……” 紫衣少年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只是,快去!” 他的呵斥让梨儿的眼圈都红了,紫衣少年只作看不见,甩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动作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梨儿终是受不住,含着泪道:“我去!” 就在她话音落下,跺脚欲要冲上去之时,惨叫声起,围殴之人一个接一个倒飞而来,其中一个朝紫衣少年的方向撞来,梨儿大叫一声“公子小心”就挡在紫衣少年身前。 或许是有意为之,梨儿撞入紫衣少年怀中,那狼盗帮之人摔落至二人脚下,蜷缩如虾惨呼不已。 紫衣少年有些发愣,目光从脚下之人身上扫过,而后抬眸看向已然清出场地的灰衣少女,内心在咆哮—— 说好的英雄救美啊,我还没出场怎么就结束了? 难道是我今日出门的方式不对? 云霁将围殴之人全部击倒,弯腰从偷窃之人手中取下自己钱袋,又顺手在周边躺尸之人身上摸了几个钱袋,刚直起身,就看到不远处一紫衣少年张着嘴直愣愣地看着她。 呃……是她顺手牵羊的举动吓住那纯真少年了? 好吧,怀里抱着那前凸后翘一看就是女扮男装的侍女的少年也纯真不到哪里去! 目光从侍女翘臀上上移,对着少年微微颔首致谢,她直觉是这少年是刚刚提醒她小心之人。 “发生了什么事?都让开,别挡道!” 一阵刺耳的兵戈摩擦声,迟到的巡卫被挡住人群外,大声呵斥还未从惊愕中醒过神的吃瓜群众,恰在此时,紫衣少年忽然推开怀里的侍女,冲过去抓住云霁的手:“快跑!”带着她蹿入人群,飞奔而去。 云霁:“……” 她能说,她其实自己会跑吗? 行窃之人敢在城内明目张胆的行窃,行窃不成就动手,如此嚣张必然有后台作保,所以她根本不指望巡卫来主持正义,倒打一耙的可能性反倒更高一些,所以她一早就准备撤了,免得节外生枝。 只是,这热心正义又通晓世故的少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云霁转头看向少年的侧脸。 浓眉入鬓,黑眸映着灯火,温暖而热忱,云霁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她似乎应该认识他,但她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他。 “公子等等我——” 身后响起那俏婢的呼喊声,紫衣少年却根本不理会,反倒拉着她跑得更快。 身后是巡卫的呼喝,耳边是人群的惊呼,紫衣少年却没有半点惊慌,他拉着她奔逃,他察觉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嘴角禁不住裂开—— 哈哈哈,这才是他期待的英雄救萝莉! 对了,这萝莉长什么样? 少年正欲侧脸与萝莉来个深情对视,那萝莉却忽然跑到他牵头,用力一扯,将他扯入临街的一条巷子,后背贴着墙,身体融入黑暗之中,少年忽然明白她的用意,如她一般抵墙躲入黑暗之中。 光线一暗,喧嚣也如潮水一般退去不少,少年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等了片刻,巡卫一旁呼啸而过,危险解除。 少年开始喘着气,那热气喷到她的后颈,云霁不适地退后一步,手上却是一紧,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龙血大陆上,尤其是修者之间没有那么多凡俗规矩,但拉一个陌生姑娘的手似乎有些不太合适,手的主人好似此时才反应过来,缩回手,对她咧嘴一笑:“唐突姑娘了。” 目光从他那洁白的牙上挪开,云霁再退一步,拱手致谢:“多谢公子相救。” 虽然她不需要相救,但少年的心意还是需要道谢,少年有些羞赧地摸摸鼻子,张口似要说些什么,云霁却再次开口:“再会。” 说完这两字,转身就走,少年愣住,伸手去拉她的手,云霁却仿若背后长了眼一般,侧身一避,衣袖从少年的指间滑过,确切的说,是衣袖的残影。 少年终于意识到,眼前少女的实力比他高出一截,她根本无需他救的,而她疏离的态度也表明了这一点,若是换做一个脾气差的,或许还要骂他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有什么事吗?”云霁转身,对上少年懊丧的神情,淡漠的问道。 云霁已经离开走出黑暗,距离巷口很近,街面上的灯火穿透而来,照在她的脸上,少年忽然被骇了一跳,他看到她右脸颊上有一条伤疤,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条蜈蚣趴在上面。##### 第138章我一定是在做梦! 少年看到她脸颊上伤疤之时,眼神有一瞬间的骇然和躲闪,云霁没有丝毫被冒犯之感,反倒暗自得意。 嘿嘿,吓到了吧,看你还有什么搭讪之心。 “你的脸……”少年手指着她的脸颊,欲言又止,却并没有离开之意。 难道她错了,少年并没有要搭讪之意,仅仅是因为他热心? 云霁暗骂自己自恋,面上神色却并没有半分和缓:“公子既然无事,那就就此分别。” 不给他回应的时间,云霁转身出了巷口,汇入人流,模糊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有药……” 可是我没病! 少年的热心云霁实在承受不住,仗着身板瘦弱,几个穿梭,就彻底消失在少年的视线里。 进了一家店铺,出来时已经换了装束,头上的道髻也换成了少女的环髻,斜刘海将脸上伤疤遮挡一二,便是被她痛揍的狼盗帮之人站在她眼前也很难认出她。 刚刚换衣时她查看了去那群人身上摸走的钱袋,加一块只有二十三块元石,真是穷得很。 想了想,她去一家药埔,加上自己的十块,一共三十三块元石,在换了金疮药、防毒丹、防瘴丹之后,只剩下最后一块元石。 月之中天,街面上人流渐渐散了,云霁准备回返,离开街道,拐入巷子。 巷道寂静,月华如水,墙壁瓦楞投影在地上,黑黝黝的,如同张开口的怪兽,身后的悉索声越来越近。 “你为何跟着我?”云霁忽然转身,对上十步之外面露惊愕的紫衣少年。 少年身后转出前凸后翘的俏婢,朝她冷哼一声:“我和公子是要回家,谁跟着你呢?” 少年似乎没有察觉到俏婢的维护,高兴地朝云霁走去:“真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说完,不要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不过,我们好似真的同路。” 云霁:“……” 不理会这对明显不对劲的主仆,她紧走两步,拐入另一条巷子,不想身后的脚步声并没有消失,反倒响起少年惊喜的声音:“你也往这边走,我也是。” 少年迈开大步,与云霁并肩而行,侧脸看向她,发现目光对上的左脸颊光滑一片,虽肤色暗黄,但嵌在上面的凤眸格外明亮,倒映着月色似有光华流淌,只是她那紧抿的唇透着疏离。 这还是少年清醒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冷漠以对,心中不免有些挫败,脸上笑容却依然温暖:“你脸上的伤疤虽深了些,但也不是不能祛除,我家里有药,你告诉我你家住哪,我一会给你送去好不好?” 云霁顿住,侧头,对上少年一脸“你终于肯理我”的惊喜表情,淡漠地吐出五个字:“无功不受禄。” 少年呆住,看着她走向前方院子,还未醒神,就见梨儿冲过去拦住她,一脸气愤地呵斥:“还说无功不受禄,你来我家做什么?欲拒还迎吗?” 云霁皱眉,看了眼院门前的石狮,石狮脚下有一块石头,是她离开前特意留下的标记,没有错啊。 “大半夜吵什么?还要不要人睡觉了!”院内响起一道呵斥声,院门嘎吱打开,露出瞿哲延愤怒的脸。 “大,大公子……”梨儿似乎被吓到了,倒退一步躬身行礼。 瞿哲延却没有理会梨儿,甚至没有看云霁,目光直射距离他最远的紫衣少年。 “大哥,”紫衣少年走向前,面露歉意,“吵到大哥安眠,是三弟不对……” 云霁耳边嗡的一声炸开了,少年接下来说了什么话,云霁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有“大哥”“三弟”这四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回荡。 瞿哲延的三弟是谁?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云霁拍了拍脑袋,只觉自己脑袋出了问题。 紫衣少年怎么会是瞿阳? 瞿阳出现在淮阴城明明是在一年之后,他现在怎么可能出现? 嗯,肯定是我弄错了! 云霁同手同脚,嘀嘀咕咕地从他身边擦过,瞿哲延眉头一皱,呵斥道:“你嘀咕什么呢,什么弄错了?” 却见她冲他一笑:“我肯定是在做梦,所以弄错了,大公子,记得明早叫我起床,我还要跟你去开启秘境。”说完,就急匆匆进了屋子,又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应该是她扑到了床上。 剩下三人面面相觑,怎么回事?秘境又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是谁?梨儿有心想问,但慑于瞿大公子不假辞色的威严,根本开不了口,于是将目光转向自家主子。 瞿阳收到梨儿委屈又可怜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某些行为让梨儿误会了,但此时不是说开的时候,他对灰衣少女的身份同样好奇,所以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哥,她是谁?” 望着瞿阳眼中那掩饰不住的兴趣,瞿哲延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她跟我们一道前往……”藏宝之地四个字没有吐出,但他确认瞿阳听明白了,不等他追问,瞿哲延摆手进院,“三弟早点睡,明日还得早起,嗯,我还得唤那丫头早起。” 最后一句话透着熟稔,瞿阳诧异,回想灰衣少女那张并不出众还留了一道丑陋伤疤的脸,怎么也不明白一向喜好美人的大哥为何对她格外维护? 他是怕他抢了她吗?瞿阳忍不住嗤笑,他对妻子的容貌虽不要求倾国倾城,但也不至于找一个丑女,大哥真是多虑了。 不过,那位存在特意让他注意她,她身上到底有何秘密? 瞿阳这么想着,不由得问出了口。 “她身上有一只兽魂,这无光紧要,她身上应该还有别的什么,但我暂时看不透,所以让你多注意她。”脑海中响起苍老的声音。 瞿阳一脸讶然:“这世上还有前辈看不透之人?” 那苍老的声音冷哼一声:“我现在修为尽失,神魂寄居在你体内苟延残喘,便是看不透又有什么奇怪?” 瞿阳立时对着虚空鞠躬致歉:“前辈,是小子无礼了。前辈请放心,小子一定加快修炼速度,尽快飞升上届助您重塑肉身。”##### 第139章命定的纠缠 云霁是被门外的敲门声吵醒的,起床打开门,望着面露不耐的瞿大公子,云霁有些疑惑:“有事吗?” 但见眼前之人眉头一皱,伸手往她头上拍去,不想却落空,神色更是不虞:“躲避动作倒是快,但你脑子是不是出了毛病,你昨日不是让我叫你起床吗?” “我让你叫我起床?”云霁手指自己满脸怀疑,但见对方神色不耐却意外肯定的神情,云霁只觉得有什么在脑袋中炸响,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隔壁房门打开,走出一个少年,挺拔的身姿,俊逸的面容,一双星眸映着晨曦格外温暖,似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转头看向她,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早安。” 但话音一落,就见她仿若见到鬼一般,一脸惊骇的瞪着他,瞿阳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她:“怎么了?” 云霁一激灵,摆手道:“我还没睡醒。” 说着梦游一般进了屋子,哐当砸上门,差点将瞿哲延的鼻子砸中,气得他一掌拍开门,冲进去将冲到床边的云霁拎起来:“想睡?行,你就睡个够!” 用力将她甩到床上,瞿哲延怒气冲冲往外走,他真是脑抽了,才想着要利用这丫头压制瞿阳,就怕没压制住瞿阳,就先把自己气死了! 云霁被甩上床,不幸脑袋磕在床沿上,却也将睡意和那不愿承认事实的怯弱磕没了,不就是瞿阳来了吗?怕毛啊! 霍然起身,眼前凑近一张脸,惊得云霁差点从床这头翻到另一头。 瞿阳看着惊慌躲避的云霁,郁闷又挫败,他有这么吓人吗? 突然之间一张脸凑到眼前,不过咫尺之间,还是命定的冤家,你说吓人不吓人?望着瞿阳委屈的神情,云霁心中吐槽,却也知道自己的反应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是夸张了些,所以在拉开双方距离后,起身道歉:“抱歉,我只是刚起床,有些神智不清。” 瞿阳:“……”那你昨晚没睡之前也神智不清? “公子,梨儿侍候你换衣。”房门外,前凸后翘的少女抱着一身衣袍,望着他期期艾艾的说道。 瞿阳瞬间尴尬了,这一年来,他还是没习惯让婢女贴身伺候,尤其还是在别的女孩子面前说破,莫名觉得心虚,转头去看她的神色。 看我干毛?云霁抓狂,尽力维持着面上的淡定,用眼神扫了一眼梨儿,示意他赶紧跟着那哀怨的侍女走,好走不送! 但在瞿阳眼中,将她嫌弃的眼神曲解为了娇嗔,心虚感更强,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但他还是冲门外的俏婢一挥手:“我早交代过你,不用伺候我,将衣袍放回去,我一会自己会穿。” 梨儿闻言惊愕地微张着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的委屈,眼泪储满了眼眶,随时都可能流下,但瞿阳显然没注意到,因为他说完这话就转头面向云霁,从袖中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盒子。 “这是上品玉容膏,用上三月,你脸上的伤疤应该就能祛除掉。”说着,打开盒盖,碧绿清透的膏药如同果冻的形态,散发着一股清幽的香气,瞿阳将之递到她眼前,“你试试,用完我再给你寻。” 因为脸上有伪装,加之今日起床有些状况,云霁还没有来得及带上面纱,但面对她这张脸,瞿阳依然真诚地在她面前献殷勤,云霁有一瞬间的动摇,难道瞿阳对苏若雪的爱不是看着她看着她倾国倾城的颜上?而是真爱?! 下一瞬,云霁猛力摇头,就算他能透过表面爱本质,但她也不是书中那个温柔似水愿意为了爱情牺牲一切的苏若雪! 所以,男主你再献殷勤也没用! 啪!云霁盒盖盖上,对瞿阳道:“无功不受禄,三公子,请吧。”她手指着门外,冷若冰霜。 热脸再次贴了冷那啥臀,瞿阳却没有半点不高兴,心中暗道果然是那位存在看不透之人,不像前世那些给点好处就巴上来的女人,也不像今世他觉醒“宿慧”之后,争先恐后投怀送抱的婢女。 “我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单纯不忍姑娘脸上留下瑕疵,你若觉得我此举唐突,就当我借给你的,日后你再还我。”瞿阳将玉容膏放在窗边的木桌上,脸上带着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身为高富帅,心思细腻又体贴,换做任何一个别的女子,早就在他的温柔中沦陷,没看到门口滞留的梨儿瞪着她差点咬碎银牙吗?云霁很无奈,这枚暖男她还真的不想要。 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云霁实在做不出将玉容膏砸他脸上的行为,正迟疑间,听到他问:“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名字? 云霁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郑重地告知他:“云霁,我的名字。”记住,我是云霁,不是苏若雪,所以我跟你没有关系! 瞿阳显然没有听出她暗含的意思,他双眸一亮,舌尖温柔地转动着“云霁”这个名字,仿若呢喃一般温柔,脸上的笑又如窗外那轮升起的太阳,灿烂而绚烂。 “云霁……真是一个好名字,对了,我叫瞿阳,你唤我名字即可,不要再叫什么三公子。” 云霁避开他的视线,指着门口道:“三公子,我要收拾东西,还请您暂避。” 瞿阳没有如愿听到她唤他的名字,虽有些失望,但得知了她的名字,瞿阳心头还是高兴的,他歉意地打个拱:“是瞿阳唐突姑娘了,咱们一会见。” 看到瞿阳终于走出房间,云霁关上门,手指挠着门板,张口无声呐喊—— 为什么,为什么瞿阳提前一年来到淮阴城?还好死不死地跟她一道前往秘境? 为什么她已经把自己弄得这么丑了,却还是引起了瞿阳的注意? 要知道瞿阳可不是什么真的少年,占据他身体的异世之魂可是来自地球的宅男,没看到他身边的侍女比她性感漂亮一百倍吗? 他这是眼瞎了吗?还是命定的纠缠无法摆脱? 云霁摆脱命运的信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 “一刻钟后出发,过时不候。” 院中响起瞿哲延的声音,将云霁惊醒,不管将来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从秘境中找到九婴果#### 第140章女人心海底针? 休整好心情,重新出了房间,看到忽然多出来的黑衣护卫,云霁也没有过多惊讶,若是瞿家不派人手护卫瞿阳和瞿哲延,云霁才觉得奇怪。 瞿家人虽阵容惊人,但出行兽车和护卫身上都没有瞿家标志,出城门时城卫也不会无故探查明显来头盛大的兽车,云霁坐在兽车里,顺利出了城。 兽车里除了她,还有瞿哲延、瞿阳以及他那唤作梨儿的侍女。 目光刚在瞿阳身上转了一圈,就收到他那侍女炙热的目光,云霁仿若未觉,心中很是懊丧,若是早知道他就是瞿阳,就该设法让苏若兰见他一面,那替嫁之事也就能迎刃而解了。 但转念又想到,以苏若兰的性子,就算她见到不再痴傻的瞿阳,同意自身嫁过去,却也不会好心地替姐姐解了蛊虫之毒,相反,但凡让苏若兰发现一点瞿阳对她的兴趣,那报复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云姑娘,我脸上有花吗?”瞿阳冲她笑道,心中暗喜,这姑娘的目光可算落在自己身上了,是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当然,他不是想跟她发展什么感情,但做朋友是他一直期盼的,毕竟是前辈都看不透之人。 “公子脸上哪里有花?”梨儿的话语娇嗔,“是云姑娘看公子看傻了吧。”哼,就说这丫头欲拒还迎,果然现在露馅了,不知廉耻的贱人! 云霁的思绪被打断,抬头对上瞿阳含笑的眉眼,一时间不知该解释还是不该解释,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冷冷道:“我观三公子年纪似有十五六岁,但修为还滞留在练皮期,不知是瞿家资源不够,还是三公子资质远不如大公子?” 此话一出,兽车内瞬间冷场。 原本心情不爽的瞿哲延面色瞬间好转,面上却冷哼一声:“瞿家随意一名嫡系子弟分配的资源,就比整个苏家的库房都多。”言下之意,不是资源不足,是瞿阳资质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递给云霁一个隐晦的赞赏的眼神,可惜云霁刚刚说完那句话后就低下头,谁也不理,瞿大公子的眼神自然没有收到。 云霁想好了,既然暂时无法跟瞿阳分开,那就争取将关系弄得越僵越好,最好让瞿阳气得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果然,狭窄的空间里燃起怒焰,就在云霁等着怒焰爆发之际,瞿阳却按住欲开口的梨儿,朝云霁苦笑一声:“是我辜负了瞿家的期望。” 呃,这都不生气?云霁无力,干脆撇开头,掀开帘布看外面的风景。 瞿阳望着她冰冷的侧脸,面容被面纱挡住,唯露一双凤眸如漆点墨,他不明白为何早上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又回到了冰点?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女人心,海底针? 不对,她现在还不是女人,是萝莉。 萝莉?! 脑海中忽然浮现前世姐姐的那位任性傲娇的外甥女,记得有一次,他买了玩具,不但送了外甥女,也送了小侄子,由此引得外甥女大怒,将玩具砸了,还说再喜欢他这个舅舅了…… 余光瞥见目光黏在他身上的梨儿,瞿阳忍不住揉着额头,云霁莫不是跟他那任性傲娇的外甥女一样,因为争抢他的关注而怄气? 其实,这是他醒来之后第一次离开瞿家,他也不想带上梨儿这个侍婢,只是父母的好意他不忍拒绝才默认下来,要早知会遇到云霁,他一定坚定的拒绝。 倒不是因为云霁的不喜,而是他来自地球,骨子里是赞同一夫一妻的婚姻,既然不可能娶梨儿,那还是不要让她陷得太深,免得日后误了她。 似乎是他的目光泄露了什么,梨儿的脸色变得苍白,委屈而凄楚地问他:“公子,怎么了?” “没什么。”瞿阳收回了视线,决定还是等回了瞿家再将梨儿调离身边。 云霁望着窗外风景,并没有察觉那对主仆的异样,只是后来有些诧异,梨儿对她的态度似乎好转不少,不再拿愤恨的目光瞪她。 其实,梨儿如何对她,云霁都没放在心。 兽车驶出城外后,却是朝着淮阴丛林而去,那被兽火焚烧的丛林,近两年过去依然没有长出半根草,兽蹄踏在焦黑的土上,偶尔还会被尚未熄灭的火星燎上皮毛,角兽一阵踢踏,车厢顿时晃动起来。 “小心!”瞿阳扑过去,揽住云霁的肩头,自己的头反倒撞上了窗棱。 “公子——”梨儿红了眼,手慌脚乱地取出伤药。 瞿哲延看得一阵腻歪:“不过是车晃了一下,能把人甩出去还是将人重伤?”讥讽一句后,掀开帘布,冲外呵斥,“再出现意外,就不用跟着了!” 车外是护卫诚惶诚恐的应诺声,云霁从瞿阳怀中退出,走到瞿哲延身侧坐定,立时引来其他人侧目。 梨儿的目光是愤恨的,主子因她受伤,她不但没有半分感激和愧疚,还走到明显跟主子不对付的大公子身边坐下,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瞿阳很是受伤地望着她,却等不来一个眼神,烦躁将梨儿的手拍开:“不过是磕一下,用不着涂药。” 梨儿红着眼圈,柔声道:“那我给你揉揉?” 瞿哲延发出一声讥笑,目光却是看向云霁,意味深长的说道:“老话说,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这下半辈子过得好不好,就看这第二次投胎投得好不好,云姑娘你说是吧?” 云霁迎上瞿哲延的目光,嘴角扬起一抹笑:“没想到瞿大公子也会相信这样的话,在云霁看来,不管男人女人,想要过得好,都得靠自己。” 瞿哲延戏虐的神情消失,盯着她问道:“你真这么想?” “我用得着在瞿大公子面前说谎吗?”云霁半点不退,却也是给瞿哲延承诺,她不会代替苏若兰嫁给瞿阳,那么日后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争夺,她自然也不会参与。 瞿哲延朝一脸茫然的瞿阳扫了一眼,而后抚掌大笑,笑得得意而畅快。 而他扫过来的一眼,更让瞿阳茫然和不解,但他隐隐觉得他们二人所谈的这番话似乎跟他有关,他二人是不是瞒着他什么?##### 第141章转变 瞿阳的疑惑自然得不到解答,而云霁无缘无故的冷脸也让这位三公子生出了几分闷气,毕竟他也是有自尊的。 车厢里一时寂静无比,唯有或轻或重的呼吸声,云霁干脆闭上眼默念功法心诀,就算效果不好,但聊胜于无。 两年前那场大火,并没有将整个丛林烧焦,三日后,兽车终于抵达茂密的丛林前,四人下了兽车,与十数个练肉期以上修为的护卫一道步入林中。 云霁与瞿阳的修为最弱,被护在中间,按说不会有任何危险,但她还是取下了背上的银枪,眼观八方。 梨儿瞥了眼云霁手中那杆最低档的银枪,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反手抽出利剑,黑玄铁锻造的剑身闪烁着寒光,她提着剑走到瞿阳身边:“公子,梨儿会护着您。” 这一刻,瞿阳是错愕的,他错愕地看着欲欲跃试的梨儿,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终于明白云霁为何看不上他,换做是她,一个要靠女人保护的男人,他也看不上! 朝身侧脸色淡漠的云霁看了一眼,瞿阳正了脸色,对梨儿道:“你只需护住自己,无需管我。” 梨儿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何变了脸色,她惊慌的问道:“公子,梨儿做错了什么吗?” “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是你要记住,这是我的历练,你不得插手。”瞿阳的脸色更沉了三分。 主仆二人的谈话,自然落在周围人耳中,护卫们训练有素,没有半点侧目,但余光不时落在前头瞿哲延身上,显然,相比初出茅庐的瞿阳,护卫们更信服已经崭露头角的瞿家大公子。 而瞿哲延嘴角浮现一丝嘲讽,他早就明白父亲的意思,寻不寻得到宝藏不重要,重要的是带他这菜鸟三弟在外历练一番,而更可气的是,父亲逼他发誓安全带回他这三弟。 若是带不回……这少主之位不但彻底与他无缘,还会受到责罚。 这就是他一直看不顺眼瞿阳的原因,呵,不过是一个奶娃娃,居然也敢跟他争少主之位! 云霁脑海中也闪现了“奶娃娃”这个词,身为书中的男主,瞿阳一向是坚强和果断的,但现在……云霁撇了眼身后红了眼睛的美貌侍女,突然间悟了。 不是瞿阳性子不果决,而是他遇上女人就会如此,不然哪里会招惹上那么多桃花? 想到这,云霁加快的脚步,拉开了与瞿阳的距离,这样的男人她敬谢不敏。 但这一次,瞿阳明显果决多了,不理会伤心的梨儿,紧走两步与云霁并肩而行,他学着她的样子,取出武器,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呃,果然是男主,不过片刻就知道该干什么了。 只是,他为何跟她学?四周的护卫,包括瞿哲延,哪一个的实力不比她强,经验不比她多? “这是我第一次历练,说实话,除了激动外还有些紧张,我看你虽然比我还小,但很老练,以前经常进丛林吗?”瞿阳裂着嘴,露着大白牙,脸上没有半分世家子弟该有的倨傲,便是云霁对他再有偏见,也不得不承认,他并不让人讨厌,相反很讨人喜欢。 暗叹了一口气,云霁道:“我在丛林中出生,丛林危机四伏,你不要分心。” 言下之意,骚年,为了你的小命着想,不要找我唠嗑了! 瞿阳明显领会了她的意思,冲她点头致谢,便凝了神色,握紧了他那把明显不凡的赤红大刀,目光警惕地扫向四周,与云霁一个左,一个右,配合默契。 这一群人中,云霁既信不过瞿家的护卫,也信不过被血誓所限不得伤害她的瞿哲延,因为只要不是他动手,瞿哲延必然很乐意看到她死在凶兽爪下,这样他就永远不用担心血誓反噬他。 唯一还能信任的,便只有菜鸟瞿阳,因为他除了爱撩妹这一点外,他身上几乎找不到明显的缺点,气运好,为人仗义,云霁若不信他,除了姐姐外,这世上怕是很难再找到一个让她托付后背之人了,所以在看到他被瞿家人孤立后,才会和缓了态度,出言指导他,而他也学得很快,让云霁生出一丝成就感。 丛林中是凶兽的天地,一路上不时遇到拦路的蛇蟒,游蹿的独狼,突袭的凶禽,而那些护卫似有意无意地忘了对瞿阳的保护,若非云霁出手,瞿阳在第一次遭遇青叶毒蛇的袭击时,就会被喷射的蛇毒弄瞎双眼。 也是这场遭遇,让瞿阳一下子明白了形势险恶,脸上再无一丝轻松之色,再遇凶兽来袭,他主动出击,而且是玩命的打法,手中赤色大刀染上了鲜血,凝聚起一丝煞气来。 随着刀上的煞气越来越重,瞿阳眼神变得越来越犀利,身上虽然时常挂彩,却也没有出现过致命伤,当然,不管是瞿哲延还是瞿家护卫不可能真的让瞿阳命丧丛林,不然也无法向瞿家主交代。 只是,有些东西就在这不经意中改变,云霁与瞿阳配合越来越默契,而瞿家护卫看向这位三公子的目光也有一开始的轻视变得敬佩,这种变化让瞿哲延心生警惕,所以半个月后,几乎再无凶兽能逼近内围袭击瞿阳,一直与瞿阳同进同退的云霁自然也享受了同等待遇。 一个月过去,丛林还没有走出去,云霁有些疑惑,现在还是在淮阴丛林吗?她看过地图的,淮阴丛林绝对不会行走一个月还没到尽头。 这几日,丛林越来越幽深,碰不到一个人修,而凶兽的实力越来越强,普遍达到了二阶以上,甚至碰上了一只三阶的吊白眼的老虎,在牺牲了五名后天中期的护卫后,剩下的人才狼狈地逃到一处山坡下。 按说云霁实力最弱,应该是逃不掉的,但瞿阳却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危险,开口示警,在其他人对他的示警还质疑之时,抓起云霁飞速奔逃。 也因此,其他人伤痕累累,而他二人完好无损,瞿哲延倚在树下包扎着差点被老虎啃断的手臂,目光不时扫向他们,那眼神绝对算不得友好。##### 第142章被撩了? 云霁只作不知,心底却暗自惊醒,就算有血誓牵制,但一旦遇到生死危机,瞿哲延一定会拿她当肉盾的。 “别担心,有我在。”瞿阳冲她咧嘴笑,脸上洋溢着强大的自信,与一个月前那纯白又透着一丝紧张的少年大为不同。 他的身上,忽然多了一种叫住气势的东西。 云霁眨了眨眼,回他一个笑容:“谢谢。”说实在的,听到他那声承诺,云霁心里还是很暖的。 虽然之前见过她的“真容”,但那双凤眸中溢出的笑意,漾开的流光,让瞿阳心中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悸动,甚至升起一丝错觉,面纱之下的容貌不该是那般平凡。 况且,这是自他遇到她,她第一次对他笑,瞿阳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喜悦,正要再说些什么,云霁却转开了视线,脸上露出一丝凝重,他立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白雾缭绕,朝他们所在的山坡蔓延,而重要的是,此时是正午时分,正该是艳阳高照之时,不该有雾气才对。 但树缝叶间不见半点阳光投射下来,雾气反倒越来越浓密,视线所及范围越来越窄,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瞿阳脸色也凝重起来,用目光询问云霁,但云霁冲他摇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里面有什么古怪?”云霁暗自问云豹,“还有,之前那三阶老虎你怎么没有提醒我。” 被翻起旧账,云豹有些心虚,它能说在瞿阳示警之前它根本没有觉察到异样吗? 也是在那一刻,云豹忽然感应到,那原本修为最低的小子身上有一股让它畏惧的气息。 不过,这些它不准备跟云霁说,否则这丫头肯定抓住机会埋汰它,那它以后怎么还有威严? 念头转过,云豹一句话堵回去:“你历练还是我历练?” 云豹做好了被云霁反击的准备,谁想云霁却松了一口气,对它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这套路不对,云豹忍不住问:“放心什么?” “你这么惜命,若是真的危及性命,你不会跟我端架子。”云霁语气轻松。 云豹:“……” 它能说三阶老虎那次它不是端架子吗?是被瞿阳身上那股危险气息吓住了吗? 想到那股危险的气息,云豹打了个哆嗦,哼唧了两声:“我要睡觉了,你没死的话就不要找我。” 云霁:“……”再次确认了云豹的不靠谱,云霁决定死了也不找它,当然,那时想找也没法找,除非变成跟它一样的残魂。 云霁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直接问瞿阳是最快的,因为他体内有一位强大的存在,她敢肯定,瞿阳之前能提前发现三阶老虎的踪迹便是那位存在提醒的。 但她不知道是,瞿阳刚刚朝体内那位前辈询问白雾之事,得到的却是与云豹差不多的回应:“若非危及性命,我不会再作提醒。”语气自然比云豹温和得多。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了雾气的变化,水汽扑面而来,寒气慢慢透入体内,一名黑衣护卫朝瞿哲延提议道:“大公子,这雾气有些奇怪,属下去周边探查一二。” 瞿哲延略一沉吟,就同意下来,点出三名护卫道:“避开来路,你们三人从三个方向查看,其他人不要擅自离开,各自警戒。” 无人提出异议,那三名护卫几个起跃就消失在白雾之中,瞿哲延取出记录路线的灵兽皮查看,眉心紧蹙。 目光一闪,云霁状似无意地走向瞿哲延,刚一靠近,瞿哲延就收起了灵兽皮,云霁冲他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走向一旁,心中却很是遗憾,瞿哲延真是太谨慎了,她刚刚只瞥到了一眼,根本没有记住。 “怎么了?”瞿阳一直在关注她,走到她身边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累。”云霁顺势坐下,闭目养神。 “你是不是想知道那路线图?”耳边忽然响起低微的声音,云霁唰地睁开眼,对上瞿阳灿烂的笑脸,不等她回应,瞿阳又压低声音道,“看我的。” 说完,迈开长腿走到瞿哲延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瞿哲延脸上隐现怒气,但最后还是将两块灵兽皮取出递给他,他低头看了片刻后,又将灵兽皮还了回去。 瞿阳再次回到她身边,学着她盘坐在她对面,却忽然身体前倾,侧脸凑到她耳边道:“跟紧我,我带你去藏宝地。” 呼吸的热气拂过耳尖,云霁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瞿阳说完就退了回去,望着她笑得绚烂。 她这是被撩了,还是被撩了? 云霁被撩得面红耳赤,不过不是羞的,而是气的。 更气的是,他退得快,根本没有给她掴他一掌的机会,云霁磨了磨牙,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敛下眼眸,浑身散发着冷气。 觉察到她的不喜,瞿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鬼使神差一般凑到她的耳边,及至一股少女特有的清幽香气钻入鼻尖,他才惊觉自己孟浪了,立时后撤,但还是惹得她生气了。 但天地可鉴,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是他第一次当登徒子! “云霁,我……”瞿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挽回失掉的印象分,就见梨儿靠了进来,忧心忡忡的问他:“公子,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三名护卫一个都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梨儿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云霁,见她没反应,抓住瞿阳的袖子哀求道:“公子,若真的有什么事,您一定不要丢下梨儿。”因着之前说保护公子而被训斥,所以这次梨儿换了一种说法,总之有她在,就不能让那丑女缠着公子! 云霁没空理会梨儿释放的敌意,大脑在飞快运转,就刚刚匆忙瞥的那一眼表明,两张灵兽皮上显示的复杂纹路并不仅仅是表明秘境所在地,似乎还隐藏着解阵之法。 书中有写道,那秘境被一个巨大的法阵保护,否则早就被人发现洗劫一空,哪里还能存在什么高阶灵药? 不过,书中记述的秘境开启是在两年之后,两年之后的瞿阳实力与如今的瞿哲延相仿,但路上并没有出现被浓雾所困的情节……#####据说今日叶子有限免,请亲们多多支持 第143章悟 一时间,书中的内容在脑海中翻滚,今生经历的一切也冲入脑海中,阿爹身中数剑冲她大喊的画面,阿娘枯瘦的手抚摸她的脸…… “云霁,云霁……” 就在云霁被絮乱的记忆淹没之际,耳边有人着急的唤着她的名字,仿若一道紫电劈开云雾,是了,她是云霁,她不是苏若雪! 凤眸倏然睁开,那比常人稍大的眼瞳中出射出一道光,劈开眼前迷雾。 虽然穿到书中世界,但这世界并不仅仅只有书中所述的一部分,而是一个自有运转规律的完整的世界,她既然想要摆脱书中苏若雪的命运,如今却陷入书中内容作茧自缚,岂不可笑? 心念通达,仿若一阵清风拂过,将心间的迷雾驱散,一直加诸在她身上的那层枷锁轰然破碎,体内的元力沸腾起来,带着喜悦的沸腾,云霁福至心灵,再次阖目,运转功法,四周的天地元气朝她蜂拥而来…… 瞿阳原本在与梨儿说话,忽然察觉身侧云霁气息混乱,双眼紧闭,汗水如流,便意识到她进入魔障之中,忙张口唤她的名字,万幸她醒了过来,只是不等他开口询问,她又忽然阖上了眼,而四周元气涌动…… 她这是要晋级了! 瞿阳讶然,而后反应过来,立时拉着梨儿退开,同时食指抵住唇边制止梨儿开口,又用手势示意其他人不得打扰云霁。。 便是没有瞿阳的示意,忽然涌动的天地元气也引得众人的目光转向云霁,在看清她的状态后,无一不面露惊愕—— 刚刚摆脱了三阶凶兽的追击,栖身的山坡上渐渐浓密的白雾里不知蕴藏什么危险,而这姑娘就这样没有半点防备的就地晋级,心也太大了吧? 瞿哲延蹙起了眉头,修者晋级,在没有丹药铺助的情况下,没有一两天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他怎么可能在如此危险之地坐等两天? 就是他肯,那元气异动引来的林中的凶兽也不可能等。 目光一闪,瞿哲延将瞿阳招到一旁,将此中危机跟后者一一说明,而后道:“乘着现在还未有凶兽寻来,我们即刻离开。” “所以我们任由云姑娘被凶兽吞噬?”瞿阳面露惊愕。 听到他的质疑,瞿哲延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是她自己不顾危险执意晋级,怎能怪我们丢下她?”因着血誓之故,他不能主动害她,但挡住她自己作死啊!瞿哲延此刻恨不得大笑三声以示庆贺。 瞿阳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道:“你是不是期盼她死?” 被说中心事的瞿哲延有一瞬的心惊,他上下打量着自己刚刚清醒一年的三弟,嘴角扬起一抹嗤笑:“天启老人说你会觉醒宿慧,但这宿慧莫非还包括洞察人心不成?” 觉醒宿慧者,觉醒前世记忆,便能生而知之,天纵奇材,但这话也就能糊弄父亲和族里那群老朽。在他看来,一个本来神魂不全的傻子忽然不傻了,还常有奇异之举,口吐奇异之言,这分明是被什么邪魔妖怪占据了身体,否则岂能洞察人心? 瞿阳望着他的眼睛,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洞察人心,而是大哥在我面前从不掩饰喜恶,我知道大哥不喜欢我,连带我在意的云姑娘也不喜欢。” 这一刻,瞿哲延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你的意思我是期盼你去死?” 瞿哲延的声音不高,但足够离得不远的护卫听到,气氛瞬间变了,梨儿更是吓得冲过去想要保护瞿阳,但瞿阳却摆手让她退后,这一刻他身上散发的气势让向来护主心切的梨儿停滞了脚步,连迟疑着要不要靠近的瞿家护卫也没了动作。 制止梨儿靠近后,瞿阳恢复一脸风轻云淡,对上瞿哲延晦暗的眼神,嘴角甚至扬起一个弧度:“大哥,阿爹必然是不希望咱们兄弟倪墙,我不愿让阿爹伤心,咱们就此分道如何?” 瞿哲延脸皮抖动了一下,盯着瞿阳忽然笑了起来,只是笑不达眼底:“倒是为兄看走了眼,三弟原来是这么一通透之人,只希望你以后这么通透才好。” 瞿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瞿哲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盯住眼前这个容貌与他有五分相似的弟弟许久,而对方依然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无半点紧张之色。 有那么一瞬间,瞿哲延眼底冒出杀气,但很快压制住,朝等候在一旁的护卫一招手:“我们走。” 一声喝令,所有护卫都跟随在瞿哲延身后,快速离开。 “公子,您怎么能跟大公子撕破脸了?”梨儿冲到瞿阳身边跺脚。 撕破脸?瞿阳望着前方隐没在雾气中身影,眼前浮现一个个画面,这画面中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唯一不变的一个不能动不能言的少年。 “傻子,你怎么不去死?” “你死了,就不用浪费那么多丹药!” “你死了,阿爹就能将目光转到我身上!” “你死了,少主之位就是我的!” …… 瞿阳眼中闪烁的光越来越暗,嘴角却扬起一个弧度,那些欺负他的人怕是永远不知道,他其实不是觉醒宿慧,而是异世之魂阴错阳差在占据了这具身体。 他的神魂进入这具身体之时,身体原有的神魂已经消散,而他的神魂与这身体并不完全相符,于是在那位前辈传授口诀的帮助下,他依然花了四年时间才将神魂与身体彻底融合。 融合期间,他的意识却是清醒的,所以这四年中,他那两位兄弟对他的“好”,他都看在眼底,记在心上。 若不是这具身体的父母对他真心好,若不是他也想着偿还占据这具身体的因果,他或许在一年前就离开瞿家。 但就算他愿意以瞿家三公子的身份留下来,却这不意味着他要继续容忍瞿哲延对他的欺压。 这一个月来,瞿哲延有意无意设计陷阱想要废了他,看在自己确实需要历练的份上,瞿阳没有发作,而不介意就此撕开脸皮,这也是对瞿哲延的一次提醒,再有下次,他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第144章引祸 “公子,他们都走了,咱们现在怎么办啊?”梨儿在他耳边嚷着。 眸中的暗芒消失,恢复清澈,他转头看向梨儿:“在你眼中,本公子是需要别人保护才能存活的人吗?” 他的目光淡淡的,但叶梨莫名感觉到一股压力,连连摇头:“公子,梨儿不是那个意思……” 只是未等她说完,瞿阳就轻“嗯”一声,目光从她身上转开,落在那云霁身上,叶梨见此差点咬碎银牙。 “公子,”叶梨转到他身前,将他的目光拉回到自己身上,“大公子虽然讨厌,但他说的话却不无道理,那丫头根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主,在这种危险的境地也敢晋级,分明是要致我们于死地!” “她一朝顿悟,引动气机,元力沸腾,她若不立刻晋级,则会被元力反噬,所以她只能如此。”瞿阳不愿梨儿与云霁的矛盾加深,开口解释道。 只是他没有看清楚二女矛盾根本所在,他越为云霁解释,叶梨就越嫉恨,面上却不敢露半分嫉恨,嘟着嘴娇声反驳道:“不管她因何要晋级,但晋级引发的元气波动会引来凶兽的,咱们就两个人,根本护不住她的,公子,咱们走吧。” “是我疏忽了,”瞿阳点头,在梨儿嘴角笑容还未完全绽放时,指着之前瞿哲延等人离开的方向道,“你动作快些,应该能追上他们。” 笑容僵住,梨儿不死心追问:“那你呢?” “我会留下,但梨儿你无需陪着我冒险。” “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公子,公子在哪,我在哪!” 就在二人争执时,白雾中忽然传来一道狼嚎,瞿阳和叶梨对视一眼,脸色皆大变。 …… 元气蜂拥而来,钻入云霁体内,汇成大江,那阻挡元气大江的堤坝,仿若一层纸一般薄,只一冲击便被碾碎,江流冲入更广阔的空间,仿若归流大海,开辟新的天地,奔逃的元气江流一下子平缓起来,一点点熨帖着血肉,胀痛感消失,润泽又温暖,仿若置身于温泉中,又仿若回到了母体中…… “啊——” 骤然一声尖叫,生生打断她的入定,云霁唰地睁开眼,就对上一张慌张的脸,但那双眼中却无半点惊慌,反而闪烁着诡异的光。 几乎在捕捉那丝异样的瞬间,云霁就地一滚,那张脸的主人同时飞了出去,一双兽爪落在她刚刚坐定的位置,那是一只二阶黑狼,墨绿的眼瞳闪着嗜血的凶光。 若是她此时没有从入定中醒来,若是她的动作慢了一瞬,等待她的就是被那双兽爪撕裂成两半的结局,云霁目光冰凉,射向再次被黑狼缠上的叶梨。 “云霁,你没事吧?” 一个身影扑过来将她扶起,满脸紧张的打量她,却有一股血腥气钻入鼻中,云霁抬眸,望着眼前浑身是伤的少年,便是再大的怨气也发不出来。 毕竟,他也没有料到叶梨会故意引着黑狼袭击她。 “公子,梨儿不是故意的,梨儿也没想到……啊!”感应到二人的目光,叶梨慌忙解释,却因这一分神,被黑狼利爪袭中胳膊,鲜血飚射。 “梨儿躲开!”瞿阳大喝一声,提着赤色大刀攻向黑狼,云霁也抽出长枪,首次外放的真元从枪身蹿到枪头,连成一条漂亮的银线,云霁面露惊喜,原来这就是真元外放的感觉! 黑狼嘶吼声传入耳中,云霁抬头看到黑狼立起,一爪架住了瞿阳的赤色大刀,一爪朝他的心窝抓去,情势危险至极! “孽畜!”云霁大喝一声吸引黑狼的注意,同时纵身跃至黑狼身后,持枪朝其后腿横扫而去,嘭! 长枪闪动着银光,狠狠击中黑狼后腿,黑狼吃痛,动作一滞,瞿阳乘机撤刀倒退,恼怒的黑狼干脆舍弃瞿阳,掉头嘶吼着朝云霁扑来,但它的后腿好似被击伤,跃起时后腿抖了一下,动作明显比往常慢了一瞬。 云霁也有一瞬的迟滞,但不是被黑狼口中喷出的腥臭吓住,而是惊愕于刚刚那一击的威力,原本她只是想袭扰一下而已,因为她不过刚刚晋级练肉期,与至少相当于人修炼脏期的二阶凶兽实力相差一大截呢! 袭扰无意变成了主攻,黑狼恼怒,便是动作稍慢,但它本质是善跑的狼,那利爪眨眼间就袭至眼前,它要一爪贯穿她的脖颈! 见到此幕的瞿阳大惊失色,一边冲她大喊“快躲”,一边抓起刚刚被黑狼击飞的大刀,但云霁却没有依言躲开,上身后倾,长枪一转,后背贴地从黑狼身下滑过,闪烁着银光的长枪同时划过黑狼的腹部,但预料中的狼血淋头的场景没有出现,她只看见黑狼油亮的皮毛若波浪一般抖动,而枪头上毫无凝滞地滑过黑狼腹部…… 糟糕! 云霁心头警铃大响,立时跳起,但身体还未前扑,肩上一疼,鲜血喷射而出,就在她以为自己肩膀要被利爪整个撕扯下来之时,左侧一片红光朝那利爪直直劈下,黑狼嘶吼一声,用力将她甩了出去—— 嘭!云霁砸中一颗树,从树干上滑落而下,疼得她闷哼一声,眼冒金星,就在那片金星中,她看到瞿阳被黑狼追得连连躲闪,却有意地避开她和叶梨所在之地。 想到刚刚正是瞿阳全力一击,才让她逃过一劫,而此时他怕是再无一击之力,云霁就禁不住暗骂自己蠢货,之前一击得手后就以为自己真的有与黑狼一战之力,却不想黑狼已至二阶,便是后天中期的修者遇到黑狼都不敢与之对抗,何况自己这个后天初期的修者? 最初她能得手,其一是占了偷袭之便,其二就是她使用了枪杆横击,而她的力量确实强于普通后天初期修者,这才得手。所以,她应该继续采用此手法攻击,而不是自作聪明袭击他皮毛丰厚油滑的腹部……不过,现在说什么已经无济于事。 咬着牙,云霁用枪身支撑着自己站起来,瞥见她这番动作,瞿阳立即冲她大喊:“不要过来,你和梨儿赶紧逃!”##### 第145章血海尸山 瞿阳的大义凛然让云霁动作一滞,旋即她忽然想到什么,也就放弃了陪他一起作战的打算。 “公子,梨儿不走!”叶梨也支撑起身体,含泪说道。 “走,不要拖累我!”瞿阳呵斥,却又被黑狼一爪击飞,倒地吐血,却不忘冲云霁嘶喊,“云姑娘,带梨儿走!” “公子——”叶梨大惊失色,拔腿就要冲过去,却被一只手抓住,扭头见是云霁,顿时挣扎怒骂,“害人精,放开我!” 云霁没有松手,也没有张口反击,只是直接动手,嘭的一声,被击中后颈的叶梨昏厥,云霁就势将她拖走,没有半点迟疑,也没有回头看瞿阳一眼。 瞿阳:“……” 虽然我让你走,但你走得这么干脆,不太好吧? 黑影袭来,瞿阳立时将这不太适宜的情绪丢开,就地一滚避开黑狼的一击袭杀,再跳起时,身上已无半点颓废,眼眸中闪过红光,气势节节攀升,身上的衣袍鼓动起来,玉冠嘭地崩碎。 黑狼忽然意识到危险,掉头就跑。 …… “公子!” 叶梨刚睁开眼就一声大叫,云霁立时松开手,原本就被拖着的叶梨嘭的一声落地,脸砸地。 “你这个恶毒的丑女人,我要杀了你!”叶梨跳起来,捂住流血的鼻子,大叫着持剑朝云霁劈来,云霁脚步一滑,利剑当的砍在树干上。 一击不中,叶梨拔剑再劈,云霁借助大树不断躲避,气得叶梨大叫,若不是她刚刚抵挡黑狼时耗尽了体内元力,杀一个刚刚进阶练肉期的丫头哪里会如此费劲? 但不管怎样,这丑丫头今日必须死在她手里! 目光一厉,剑招也越来越狠,恰在此时,丑丫头脚下似被什么绊住,动作一滞,叶梨大喜,持剑刺向她的心口…… 森寒的剑刃,残破的衣物,只要再往前送一寸,就可以毫无阻滞地刺入她的心口,仿佛间,叶梨看到血花飞溅,绚烂至极…… “叶梨住手!” 一声大喝在身后骤然响起,仿若一道紫电击碎了眼前幻象,叶梨听出那是公子的声音,脸色顿时一白,手一抖差点掉落,但她不甘心就此放弃,手中利剑继续往前刺去,只要一瞬,只要一瞬她就能杀了这丑丫头,谁也阻止不了! 但就在这一瞬,一道让人颤栗的气息出现在她身侧,一只闪着红光的手握住了她的利剑,刹那间,利剑化成碎末,洋洋洒洒。 在碎末的光影中抬头,叶梨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的是他的容貌,陌生的是他眼瞳中射出的暴戾的红光,她从未见过公子如此可怖的神情,目光只与那红光一触,神魂便被拉入血海尸山之中,粘稠的血液漫上她的头顶,残破的尸体伸手抚摸她的脸。 “啊——”叶梨瞬间崩溃,惊恐大叫。 这叫声惊醒了瞿阳,他闭上眼,身上气势一点点消退,只是怒火却没有完全消散。 刚刚,他杀死黑狼,顺着她们遗留的气息寻来,他本以为二女看到他会惊喜不已,但事实却是如此残酷,他远远看到叶梨剑指云霁,惊得他立时喝止,但叶梨一顿之后反倒加快了动作! 那一刻,他差点魂飞魄散,在心底大叫一声:“前辈助我!”身上骤然亮起红光,缩地成寸,刹那间抵达叶梨身前,在利刃堪堪刺破云霁衣物时抓住了剑刃,用力一扭,利剑在红光中化成粉末。 他没有想到,短短一刻钟,他就两次借用了体内前辈的力量,一次是击杀黑狼,另一次就是为了救下云霁,而且不顾自己秘密暴露的危险。 云霁在他心中……似乎比他以为的还要重要。 那他刚刚展现的暴戾一面,会不会吓着她? 想到这,瞿阳心中不安,待到所有气势散去才睁开眼,却见云霁站在一尺之外,眉眼含笑地朝他揖礼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瞿阳惊讶,下意识地问出了心中所想:“你不怕我?”说实话,这两次借用前辈的力量,力量的暴涨让他兴奋,但随之而起的暴戾情绪让他生出失控的恐惧,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再借用前辈的力量。 “你是救我,不是伤害我,我怎么会怕?”云霁笑着反问,她早就知道瞿阳体内住着一位神秘强大的老爷爷,所以才会在瞿阳叫她们走时,毫不犹疑地打包叶梨离开,就为了让他放心大胆地借用那位的力量。 当然,她打包的动作简单粗暴,确实存着报复叶梨引狼袭她之仇,因为她向来信奉有仇当场就报。 不过,看在瞿阳的面上,她没准备出手杀叶梨,但没想到叶梨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找瞿阳,而是持剑杀她! 云霁自然气恼,所以最后那一击她明明可以躲过,却故意站着不动,就是为了让赶过来的瞿阳看清楚,她与他的俏婢实在没有共处的可能,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无意中”引狼袭杀她的事件。 当然,她也没准备真的让叶梨刺她一剑,她一早开启了月华之眼,叶梨的动作在她眼中变得缓慢无比,她计划了利剑刺中她的前一瞬避开,但瞿阳骤然出现,强大的气势压得她无法动弹,却也帮她挡住了那一剑,甚至帮她毁掉了叶梨的利剑。 那一刻,云霁不否认,她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就算不能成为恋人,但作为伙伴和朋友,瞿阳无疑是合格的。她甚至有些羞愧,不该如此设计瞿阳。 思及此,云霁觉得自己应该向瞿阳道声歉,只是刚张开口,就见瞿阳笑得一脸荡漾:“我救了你,你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云霁:“……” 她决定收回刚刚的话,时刻在撩妹的男人,就算再侠肝义胆,再义薄云天,她也要有多远躲多远! 瞿阳话一出口,就觉得四周有冷风刮过,源头便是云霁骤然冰冷的眉眼,立时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抱歉,一时口快,其实我没有那个意思……”##### 第146章洗手作羹 那你几个意思? 云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但这种事向来越描越黑,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手往地上一指打断他:“三公子还是先看看你的侍女。” 瞿阳听到这话更心虚,说起来云霁两次遇险都是由他的侍女引起的,她不怪他害她陷入险境就好,哪里还有脸挟恩求报?况且,历练之初,她多次救助自己,算下来,却是他欠她的多些。 羞愧难当的瞿阳顺着云霁的手指看去,却见叶梨昏迷在地上,便明白叶梨是被他当时散发的暴戾情绪所伤,只觉得她又可气又可怜。 俯身抱起她,瞿阳抬头对云霁道:“她现在这状况我不可能丢下她,但你放心,我会看好她,不会让她有机会再伤你。” 云霁闻言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料到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可失望的。 将身上的伤口处理好,随后二人商议了一下,便开始在白雾中寻找出路,途中二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聊天,实则多是瞿阳在说,云霁在听,偶尔才以嗯哼回应一二。 “对了,你之前顿悟晋级,我以为你至少要花上一日才能成功,没想到不到两刻钟就成功了。”瞿阳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只是之前接连遇险,如今才终于找到时机询问。 两刻钟?云霁愣了一下,她一直以为只是过去了一两分钟,看来晋级的玄妙之境让人对时间的感知都出现误差。 至于这么快就晋级成功,想来是她体内的元力原本比普通炼皮期修者充盈数倍,当心境堪破,只需一个小小的推力就将练肉期的关隘冲破,所费时间自然远少于常人。 而此时,她才意识到,欲要晋级,不仅仅要求元力充盈,还事关心境。 也难怪,修者修炼的最佳时期是在年少时,因为年少时的修者大多心性单纯,并没有什么的杂念,只需元力到了,就自然而言地冲击下一境界。 而她,两世为人,占尽先机,却也被先机所误,差点止步于练皮期。 不过,现在醒悟也不迟。 只是遗憾她堪破心境的地方太过危险,不然让她持续修炼一两日,说不定能一鼓作气冲击到炼肉中期。 当然,她也就是想想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一向是一个懂得知足之人。 二人在迷雾中沿着一个方向走了许久,却惊愕的发现,他们回到了最初停留的山坡,而他们在山坡下发现了瞿哲延带领的一队人,还有一开始探查的三人。 所有人都回到了山坡下。 瞿哲延回到山坡下时,就明白此地有诡异,所以他并不太惊诧瞿阳回到这里,他惊诧的是云霁还活着,而且身上散发的气息明显是练肉期修者才能有的,这表明她在不足三个时辰内就成功晋级! 他记得,他当初冲击练肉期时足足花了一整天,是此女的四倍! 若是他知道云霁实际只花了不足两刻钟,此刻怕是会惊掉下巴。 除了此事,瞿哲延还想到从云霁手中得到的那半张藏宝图,这无比表明她远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瞿哲延不禁有些后悔,一年前初见时,若是他能对云霁礼遇一些,或许早就将她拉倒自己的阵营之中,如今却是白白便宜了老三。 至于她之前承诺绝不嫁给老三……瞿哲延嗤之以鼻,女人向来是善变的,尤其是遇到感情之事。 不能为他所用之人,那就唯有毁掉!瞿哲延眼中射出寒芒。 云霁察觉到瞿哲延眼中的杀气,却半点没放在心上,反正有血誓在,他不能主动害她,至于设计陷阱什么的,这夜间谁的感知能比不过她? 月光洒落,白雾稀薄些许,但奇异的是,他们不管从哪个方向走,依然回到山坡下,便是云霁有月光相助也没有找到出路。 “既然走不出去,那我们就休整一夜,明日天明再出发。”瞿哲延一锤定音,吩咐护卫烧烤之前被瞿阳杀死的黑狼为晚餐,而后忽然想到这黑狼的归属问题,朝瞿阳笑道,“三弟,这黑狼是你们杀的,一会你们三人多吃一些。” 瞿哲延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特意扫了叶梨一眼,显然是以为这头二阶黑狼是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叶梨所杀,为此他对叶梨还高看了一眼。 叶梨至醒来后一直很沉默,收到瞿哲延的目光时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似乎在惧怕什么,这让瞿哲延很是纳闷,但剩下两人显然没有跟他解惑的打算,瞿阳笑着点头:“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说完,直接走到篝火前,将刚刚处理好的狼肉“不客气”地取走一半,而后回头对着变了脸色的瞿哲延微微一笑:“这些就够了,还有,我喜欢自己动手烧烤。” 瞿哲延脸皮抖动了两下才压下恼火,皮笑肉不笑对瞿阳道:“三弟确认要自己动手?若是肉里能量没梳理好,或者不小心烤糊了,怕是连累两位姑娘跟你一起挨饿了。” 这头二阶黑狼被剥了皮清理了内脏后也足有百来斤,但架不住瞿哲延连同护卫足有十二人,被取走一半后便只剩下五十来斤,对于一个成年修者,而且一整天没尽食的成年修者,人均四斤肉不过将将填饱肚子,况且二阶狼肉里蕴含的能量对修者修为极有进益,既能温补肉身,又能提升修为,比之直接增进修为的培元丹有过至而无不如。 所以,瞿哲延才会连威胁带挤兑,就为了拿回狼肉的分配权。 云霁怀疑,瞿哲延若不是顾忌在护卫面前的脸面,很可能会直接动手抢了。 “大哥放心,便是最后饿肚子,三弟也认了。”瞿阳笑眯眯的堵回去。 “好,三弟果然有骨气。”瞿哲延脸色阴沉,丢下这句话便走到一旁闭目养神。 察觉到两位公子之间诡异的气氛,护卫们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且将篝火围得严严实实,显然是不希望瞿阳借用他们的篝火和烧烤用具。 云霁禁不住挑眉,瞿三公子在瞿家也混得太惨了吧,连自家护卫都敢欺负他。##### 第147章传奇 看到云霁挑眉,瞿阳回给她一个苦笑,先是吩咐叶梨去砍伐柴木,而后拎着狼肉走到她身边:“你会梳理肉里的能量吗?” 凶兽肉里蕴含的能量杂乱而暴戾,不经梳理就食用,不但不是补品,反倒是毒药,因为人类的身体远比凶兽的肉身脆弱,根本无法承受那些暴戾能量,反倒会被其所伤。 云霁万没想到这活计会落在自己身上,很坦诚地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死的二阶凶兽。” 这一个月来,他们碰到不少二阶凶兽,但都采取的是能避就避,不能避就干一场,最后结果不是他们逃走,就是凶兽跑路,所以这是他们入林以来第一次有机会食用二阶凶兽。 既然之前见都没见过,自然不可能会处理。 云霁叹了一口气,准备一会去四周看看有没有可食用的灵草,熬锅灵草汤也能混个水饱。 望着她捂住肚子沮丧的样子,瞿阳却笑了:“不会没关系,我教你。”云霁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明显分明在说“你会你不自己上,找我干甚”,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我知道如何处理,但我修为低,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只有麻烦云姑娘了。” 云霁眨了眨眼,眼底一点点漾开喜色,又迅速加深为激动。 是的,激动! 自从一年前灵草汤对她的修为无帮助后,她就一直寻找烹制凶兽肉的手法,但此法便是苏家都没有,她又如何能寻到? 只听闻淮阴城中的宝肴阁,有一位大厨会烹制一些刚入阶的凶兽肉,但那大厨在烹制食材时,不许人观看,也不许人靠近一丈之内,可见保密之严,无财无势的云霁自然不敢肖想那位大厨会将他的立身技艺教给她。 但现在,瞿阳要将烹制凶兽肉过程中最关键的梳理能量的手法,白白教给她,云霁怎能不激动? 也因为激动,她将脑海中闪过的“瞿阳为何不教给修为高出她一大阶的叶梨”的疑惑丢开。 见她喜得两眼放光,瞿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长大的云霁穿着围裙,一脸欢喜地为他洗手作羹汤…… 摩拳擦掌的云霁,忽然见瞿阳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荡漾,云霁直觉有些不妥,提醒道:“三公子,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鲜美的汤汁刚送到嘴边,耳边响起云霁软糯的声音,瞿阳下意识地应了声“好”,但那荡漾的笑容依然没有消退,云霁眉头一皱,伸手往他眼前一晃:“三公子,醒神了。” “啊……哦……”瞿阳抬头,对上云霁狐疑的眼神,脸上顿时一热,他转过头,目光躲闪,随口找着话题掩饰尴尬,“你肩上的伤要紧不,要不休息一下再开始?烤肉不急的。” 伤势并不是太严重,又有月华滋养,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云霁自然不准备说实话,张口反驳他最后一句话:“你是不急,但我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赶紧开始吧。” 瞿阳避无可避,干咳两声强压下心虚和尴尬,将瞿家梳理凶兽肉能量的手法细无巨细的说出。 修者突破练力期进入练肉期后,便可把真元外放,这也是梳理能量的最低要求。 实际上,初入练肉期普通修者,并不足以梳理二阶凶兽体内的能量,因为就算黑狼已死,它肉身里蕴含的能量也比普通练肉期修者强上不少,但瞿阳看到了云霁对黑狼后腿那一击,差点将之击瘸,其力量之大、真元之浓厚绝非普通练肉期修者所能做到,所以他才想着让她一试。 只是,瞿阳没想到,他只是教了一遍,云霁就学会了,一块块散发着暴戾气息的狼肉一点点平和,一点点软化。 但其实云霁远没有瞿阳看到的那么轻松,她按照他教授的方法,先是用精神力感知灵兽肉里能量,而后用真元包裹住一缕暴戾的能量,那能量立时如困兽一般挣扎,冲击得她额头青筋跳动,她只得使用更多的真元镇压,安抚,及至那暴戾能量彻底温顺。 此时,她才明白,其实梳理之法并不难,难得是梳理之人必须有充沛的真元,强大的精神力,而这两点,月夜下的她将将达到要求。 月华如水,钻入她的体内,弥补着她大量消耗的真元,熨帖着紧绷的神经,狼肉在她手下一点点梳理,速度渐渐加快…… 叶梨就近砍了一颗树,升起火焰,火光映照得少年长眸格外晶亮而温柔,但他温柔的目光不是落在她的身上,而是落在她最为痛恨之人的身上。 眼瞳中燃起怒火,叶梨攥紧了拳头,但这次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横冲直撞地争夺三公子的注意力,因为她还没有忘记那一刻从他眼中看到血海尸山,没有忘记被血海淹没的窒息和恐惧。 世家子弟的贴身侍女向来都有着一层隐晦之意,一年前得知要被送到三公子身边时,她是不乐意的,因为就算他不再痴傻,但他当时已经十五岁了,十五岁才开始修炼,比其他五岁就开始修炼的世家子弟晚了整整十年! 十年的耽搁,足够断定他一生的成就。 因为修者进阶最快的时候就是五岁至二十岁,二十岁之前若是无法进阶后天中期,那就几乎可以断定他再无进入后天中期的可能。 五年的时间,从毫无修为到后天中期,这龙血大陆上,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龙焱国的九皇子,确切都说,九皇子只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就晋级炼脏期,跨入后天中期。 据说,上古时期,五年跨入后天中期并不出奇,但自万年前龙血大陆发生一场变故后,再无一人飞升上界,而且整个大陆的元气不断下降,修者的晋级速度越来越慢,尤其是最近的千年里,二十岁之前跨入后天中期就已经是天才了,十岁跨入此列,那是绝世天才! 而痴傻了十五年的三公子,怎么能跟龙血大陆的传奇——九皇子媲美? 所以,叶梨连这念头都不敢起。 但她叶梨是瞿家资质最好、进阶速度最快的侍婢啊,她十九岁就跨入后天中期,她是天才,就该去服侍瞿家天资最高的瞿大公子,最后却被送到一个注定没有多大前途的瞿三公子身边,她又怎能甘心? 但她的不甘,她的愤怒,都不能改变瞿家主母的决定。 只是那时她没想到,在第一眼见到瞿三公子后,她所有的不甘和愤怒都消失了。##### 第148章投喂 翩翩少年,身姿修长,月白锦袍,赤红狐氅,玉冠束发,面如冠玉,目若星辰,只一眼,她便挪不开眼。 她记得,少年从修竹下走来,看到她时微微一笑,仿若春风拂过她的脸颊,阳光照入她的心间。 她听见他问她:“你就是叶梨?我以前吃过的烟台梨温软香甜,就跟你给我的感觉一样,那以后我就叫你梨儿可好?” 心砰砰直跳,如若擂鼓,她听见自己轻轻应了声“好”。 梨儿,梨儿…… 这一年来,他都是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带着宠溺的语气,仿若她只是他的梨儿,而不是婢女叶梨。 但是,当听到他连命带姓喊着“叶梨住手”时,她才明白,她是叶梨,瞿家的婢女叶梨,一个随时都可以被取代的叶梨。 但她怎么甘心被取代? 杀了她,杀了眼前的丑丫头,她就依然是他的梨儿! 执念生起,利剑刺出,却被毫不留情地击毁利剑,又差点被他眼中的血海尸山吞没,但他突然展现的力量让她惊惧的同时,也让她止不住的激动—— 如此强大的男人,就该是她的! 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叶梨敛下眼底的嫉恨,低眉顺眼走到瞿阳身侧,轻轻地唤了一声:“主子。” “嗯?”听到她的声音,瞿阳下意识应了一声,而后忽然想到什么,身体一侧,挡住身后忙碌的云霁,这才朝她问道,“什么事?” 声音淡淡的,透着一丝疏离,一丝戒备,叶梨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噗通跪下,未语泪先流。 瞿阳是通透的,一下明白她为何这般举动,伸手搀扶起她,但她却怎么也不肯起,瞿阳只得放开手,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人跪我,也不喜欢人唤我主子,你起来吧。” “主……公子,”叶梨及时改口,扬起小脸满怀期待的望着他,“您是原谅梨儿了吗?梨儿不是要有意要杀云姑娘的,只是梨儿以为公子被她害死了,所以才……”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瞿阳打断她,掩下眼底的失望,声音淡淡的,“是我的错,我一直把你当做亲妹妹看待,却忘了你毕竟不是……等回到瞿家,我会让母亲给你寻一个你喜欢的人。” “主子——”叶梨一脸惶恐,顾不得分辩她比他大四岁,根本不可能是妹妹,她一把抱住他的腿凄厉的喊道,“梨儿不要嫁人!” “梨儿不是主子的妹妹,梨儿就是您的婢女,梨儿什么也不想了,只想陪在您的身边,尽心服侍您,您别赶我走!” 叶梨声音又尖又利,引得所有人侧目,瞿哲延睁开眼,讥讽地扫了眼面色涨红的瞿阳。 这就是父亲眼中能带领瞿家更近一步的麒麟子?呵,连个侍女都搞不定的,瞿家若是交到他手中,只怕会气得瞿家祖先诈尸吧。 不过,姓云的丫头倒是好定力,如此环境下都能纹丝不动梳理二阶黑狼肉的能量,是她心机太深,还是没心没肺? 云霁梳理好最后一丝暴戾的能量,直起腰,伸手抹掉额上的汗水,朝那对拉扯不清的主仆道:“我的活完成了,谁去烤肉?” 对上云霁清澈的双眼,瞿阳只觉得燥得慌,慌忙将腿从叶梨手中挣开,说了声“我来”,就提起半扇肉大步走向那堆已经熄灭的篝火。 叶梨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双眼冒着怒火,在她耳边以她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现在得意了?但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叶梨宣告之后,从她身边擦身而过,走到瞿阳身后,乖巧又安静地帮忙生火,这顷刻间的转变让云霁叹为观止。 果然,每个女人都是演技派。 但若是为了一个男人,那还是算了吧。 云霁不再理会他们,走到一颗树下,盘腿坐下,体内真元和精神力都已耗尽,这让她恨不得倒地就睡,但她还是支撑着修炼,因为据说这样状态下修炼能加快修炼速度。 “豹兄,帮我警戒。”云霁在心底喊一声,每当有求它时,云霁都会以兄称之,那傲娇的云豹多半不会推脱。 果然,云豹嗯哼两声表示听到。 云霁入定,天地元气混着月华一并进入她的体内,滋养着肉身,困倦疲劳一点点消散…… “我受不了,你赶紧寻找材料帮我重塑肉身!” 云豹在她脑海中忽然大叫,一下子将她从入定中惊醒,正待她想要呵斥云豹时,一股诱人的香气钻入鼻中,源头……似乎就在身边。 云霁唰的睁开眼,一块散发着香气流淌着油汁的金黄烤肉,就在距离嘴边不足三寸的地方,肚子顿时如雷鸣一边响了起来,云霁上身微微一倾,张口叼住了烤肉。 呃……瞿阳举着烤肉的手僵住,虽然他将烤好的肉送到她嘴边确实有诱惑她之意,但瞧她这动作,分明跟饿极了的小奶猫一般。 养只“小奶猫”,似乎也不错……瞿阳笑起来,手一动,将肉块从她口中夺了回来,对上她瞪大的湿漉漉的眼睛,摇头失笑:“女孩子吃东西要文雅,喏,拿着。”他将串肉的钎子递到她手边。 云霁蹙起了眉头,怎么看,怎么觉得他那一口白牙让人心情不爽,但是肚子实在叫得慌,刚刚入口的油汁更是勾引得馋虫一个劲翻腾,她决定将矫情丢掉,一把拿过烤肉,放到嘴里用力咬了一口。 哇,真是好吃的差点将舌头吞掉! 饿了一整天的云霁埋头大啃,看得瞿阳一阵失笑:“别吃得太急,小心噎着,篝火上还有,一会烤好了我再给你送来。” 云霁抬头,朝篝火看去,架子上正翻滚着肉块,原来她手中的是第一块。 云霁不是一个不懂感恩的人,起身朝他道谢:“谢谢,不过你不用紧着我,我有一块垫肚子就不怎么饿了。” “梳理肉里的能量最费气力和精神,一块怎么能够?你就在这坐着,我一会再给你送来。”瞿阳笑着说完,转身走向篝火,走到半路又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的面纱呢?”##### 第149章被盗号了 面纱? 云霁立时伸手摸脸,果然没有摸着面纱,心嘎登一下沉到谷底,手上烤肉啪嗒掉地,而她无丝毫不知,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前方的瞿阳。 看到云霁慌乱的神情,瞿阳心中某个猜测越发清晰,他指着她的脸笑道:“都快变成大花脸,赶紧擦擦吧。” 说完,在她惊愕的目光下,转身大步走向篝火,嘴角却禁不住扬了起来。 望着他的背影,云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后用力一抹脸,手上沾上一层污渍,有她易容的粉料,也有绿色的草汁,褐色的泥土,可不就是大花脸吗? 心骤然放下,吓死她了,还以为自己露馅了呢。 不对,用于伪装的粉料花了,可不是露陷了吗? 云霁再次紧张起来,立时转至树后,从袖袋中掏镜子,却根本没有找到,想来是与黑狼拼斗时掉落了,她只得在心里问云豹:“豹子,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住在你的体内,只能通过你的眼睛往外看,你说你自己的眼睛能看到自己的脸吗?”云豹嗤之以鼻。 云霁没心情跟它斗嘴,心中七上八下的问它:“你知道我的面纱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你跟那头黑狼拼斗的时候。” 听到豹子的回答,云霁心顿时凉了下来,质问脱口而出:“那你为何不早说?” 豹子“嘁”了一声,嘲讽道:“我是通过你的眼睛看外界的,我都看见了,别说你没看见。你既然没想着补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故意在那小子面前露出真容?” 云霁被豹子犀利的言辞刺得无言以对,但她绝对没有在瞿阳面前露出真容的想法。 不过,她隐约想起,狼爪抓住她的右肩时,有一阵织物撕裂的声音,当时她以为只是衣物被狼爪刺穿,现在想来,不止衣物,面纱也被抓破了,随后她被黑狼甩飞,撞到大树上,疼得她眼前冒金光,在金光中,她仿佛看到几片破碎的面料,想来那就是掉落的面纱。 只是,当时情势危急,她根本顾不上面纱之事,而后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让她一直没有想起来,及至被瞿阳点破。 “我说女人,你敢说你的潜意识里,没有存着在那小子面前露出真容的意思?”云豹用它稚嫩的声音发出两声贼笑,分外刺心。 云霁磨了磨牙,什么都不说,在树边蹲下,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往脸上涂。 见她不理,云豹放缓了语气:“丫头,别生气啊,我跟你说正经的,那小子其实不错,你要是搭上他,日后也无人敢欺负你。” 云霁噌地起身,冷笑道:“你这么看好他,怎么不自己上?” “嘿,我也想自己上,但奈何两年前我在林子里只碰到你,所以只能上你……” 也不知云豹是真的天真无邪,还是故意的,越来越污的言语直把云霁气得脸色涨红,张口呵斥:“闭嘴!” 瞿阳走到树后,刚要出声唤她,便听得她一声低喝,但她面前分明空无一人。 “云姑娘你在跟谁说话?” 身后忽然响起的声音惊得云霁立即用袖子挡住了脸,不等她回应,瞿阳已经转到她身前,看到她的模样哑然失笑:“挡什么,又不是没看过。”说完,递给她一块白色的锦帕,“我只找出了这个,你将就用一下。” 云霁盯着眼前月白的锦帕,半响没有反应过来,瞿阳也不催她,只举着锦帕,含笑地打量她那袖子没有挡住的额头上。 汗湿的刘海胡乱地贴在额上,露出的肌肤上沾着黑泥、草汁,但鬓角附近还未来得及涂抹,显露一片莹白,仿若美玉一般。 就是因为这些被遗漏的地方,还有她脸颊上忽然消失的伤疤,让他确定了心中所想,因为就算涂抹他送美容膏,那伤疤也却无可能在一个月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果然易容了! 确认的那一刻,他心里涌起欢喜,但这欢喜来得莫名,他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欢喜,但这不妨碍他翻遍行礼,找出这么一块锦帕给她送来。 天知道,锦帕这种娘娘腔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行礼中。 瞿阳含笑的目光让云霁心中发毛,她一咬牙,接过锦帕,立时转过身将之覆在脸上。 瞿阳有些遗憾,遗憾没能再次窥得她的容貌,就算是大花脸,但轮廓不变,换上白皙晶莹的肌肤,就可以勾勒出她的全貌。 云霁若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心中的纠结依旧,但混杂在其中的一丝感激则会立时消散。 锦帕两个角上系着丝缕,云霁将丝缕束在脑后打了个结,心中也因他的这份体贴而感激,却又忍不住叹息,或许就是因为瞿阳对每一个遇到的女修都如此温柔体贴,那些女修才会有一个算一个的爱上他。 若不是知道他招惹桃花的本性,便是自己也可能抵挡不住他的温柔吧? 系好丝缕,压下心中杂乱的思绪,云霁转身,四目相触,凤眸中映着月华,仿若澄净的湖面闪着银光,蛊惑得瞿阳不知不觉地伸出手,直接云霁倒退抵住树干才醒过神来,手僵在半空中,脸上一热,目光游移,呵呵干笑两声:“我看你的刘海乱了,想给你的捋捋。” 云霁眉头微蹙,并不相信他的话,因为刚刚他的双眼太亮,亮得她心生惧意,所以她退了,只是身后是大树,她退无可退。 见她依然一副被惊着的奶猫一般全身戒备着,瞿阳心中暗悔,心一横,手往她头上一揉:“小丫头怕什么呢?叔叔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话一出口,瞿阳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现在不是二十五岁的青年,而是仅仅大她三岁的少年,这样的话听到耳中,想让人不想歪都不成。 “呵呵,刚刚我的号被人盗了,所以刚才的话你不要当真。”瞿阳一紧张,就将前世表白女神被拒后的场面话搬了出来。 云霁:“……” 她要告诉他,她现在不害怕了,只是很想笑吗?##### 第150章再次晋级 云霁来不及笑出声,瞿阳就被叶梨以“肉快被烤焦了”的理由喊走,她转身靠着大树,无声大笑起来。 原来,刚穿越的男主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 似乎,他也没想象中那么讨厌。 “什么穿越不穿越?女人,你脑海中冒出的那些古怪词语什么意思?”豹子总会在她高兴的时候煞风景。 “豹子,我再警告你一次,不许你偷听我的想法。” “嘁,你以为我想看?吵得我都睡不好觉。” “嫌吵就不要听啊!” 一人一兽再次开启斗嘴模式,而在这过程中,那只兽也就忘了最初的话题。 随后,云霁来到篝火旁,与瞿阳讨教烧烤的手艺,之后又在隔壁瞿老大及其护卫的羡慕妒忌的目光下,足足啃了是十多斤二阶狼肉。 浓香味美的狼肉,填饱了肚子,慢慢的肚中热了起来,仿若火炉一般,火焰升腾,蔓至全身上下,云霁小脸通红,身上热气升腾。 这头二阶黑狼的实力,直逼人修的易筋期,骤然吞噬十余斤烤肉的结果,能把一个炼脏期的修者撑爆,而云霁不过刚刚晋级练肉期,会有什么结果似乎不言而喻。 隔壁篝火处响起嗤笑声:“好东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享用的。” “王二你操蛋的心,别人吃爆了关你屁事。” “李哥,我这不是心疼那些被浪费的狼肉吗?若是换做大公子,说不定能进上一小阶。” 被提到瞿哲延却在此时冷了脸,训斥那王二:“那头黑狼是老三三人所猎,咱们能分食一半已是三弟看中兄弟情义,岂能再张口讨要?” 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那王二诺诺道歉,随后……冷场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接下来不应该是隔壁三公子请求大公子帮忙化解云霁体内多余的能量,免得她暴体而亡吗?当然,事后三公子应该将的剩下的狼肉献给出力的大公子。 可是,为何对方没反应?难道是他们表现得太含蓄了,三公子没有反应过来? 想那三公子痴傻了十五年,如今清醒过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听不懂他们话里的内涵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想着,护卫王二就准备再接再厉,只是他刚张开口,就见那好似半辈子没吃过东西的丫头又抓起了一块烤熟的狼肉。 瞿阳也吓了一跳,忙拦住她:“云姑娘,真的不能再吃了,你放心,剩下的我都会给你存起来,谁都不给。”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隔壁之人脸色微变。 云霁却没有松手,摇头笑道:“三公子放心,我不会被撑爆的。”说完,张口咬下一口肉。 护卫们瞪大了双眼,还真有不怕死的! 瞿阳一愣,而后放开手,点头道:“我信你。”就算有事,大不了他求求前辈帮忙。 瞿哲延眯起了双眼,是及时救下她换取二阶狼肉划算,还是坐等她暴体而亡让瞿阳错失臂膀划算? 很快,他选择了后者,毕竟二阶狼肉以后还可以猎取,但救下这丫头或许会给带来一些不可预见的危险。 至于叶梨,她恨不得她吃得越多越好,死得越快越好。 两堆篝火,十三人,各怀心思,却都睁大眼睛盯着云霁,却见浑身冒着热气的云霁没有停口,而是继续啃食那块三斤来重的烤肉,及至吞下最后一口肉,打了一个饱嗝:“嗝~” 随着嗝的一声,口中喷出一串淡红的热气,仿若升腾的雾龙。 还有完没完?众人心中升起不耐的同时,莫名地有些心惊,好似有什么事超出了预料。 云霁猛一吸气,雾龙嗖的坠入她的口中,闭嘴阖目,运转功法,她身周的热气随着她的呼吸,不时冒出又收回,如水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仿若给她笼上一层光华,但众人被升腾的气雾吸引,并没有注意到月华的异样。 云霁运功炼化肉里的能量,真元涌动,燥烈似火,月华钻入体内,清润如水,仿若火焰山上降下甘霖,火焰一点点熄灭,气息渐渐攀升……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霁身上热气冒出的时间隔间越来越长,气雾越来越弱,众人眼底的神色也从幸灾乐祸,转变为惊愕,再到麻木,最后干脆撇开眼不再盯着她。 或许她就是一个怪物,不能以常理论之。 这么一想,身为普通修者的护卫们顿觉好受多了。 叶梨盯着云霁的眼睛却越来越红,就在她快要控制不来情绪时,身侧一道忽然响起:“叶梨,你去休息,云姑娘有我守着就好。” 叶梨转头,对上瞿阳清冷的眼神,那眼神仿若洞察一切,心中的火焰一下子被浇灭,叶梨脸色一白,低头应了声好,起身走到不远处一颗大树下,抱臂蜷缩着身体。 瞿阳见她这般模样,心中不太好受,毕竟是他曾疼爱了一年的妹妹,但若是他继续给她希望,才会真的害了她。 收回目光,瞿阳往篝火中添了一块柴,火焰升腾,映照在云霁身上,染上一层火光,让他的心都暖了起来。 云霁睁开眼,发现天色已明,雾气已散,更让她高兴的是她晋级练肉中期了! 果然,那二十余斤二阶狼肉不是白吃的。 “你醒了?” 云霁转身,对上瞿阳温暖的笑容,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点头道谢:“多谢你昨夜的护持。”他一脸倦容,显然是一晚没睡。 瞿阳笑着摇摇头,又指着一旁烤好的狼肉一脸促狭:“你看,我都给你留下了,你要继续吗?” 云霁:“……” 其他人陆续醒来,瞿哲延走过来,商讨一阵后,便决定一起离开这处山坡。 没了雾气的干扰,众人没有再迷路,云霁忍不住回过头,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落下光斑,而他们走过的地方开始出现了雾气,缭缭绕绕。 “你也觉得那山坡藏着什么秘密?”瞿阳侧过头问道,见她点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那等宝藏之行结束后,咱来再来探一探。” 云霁:“……” 她能告诉他,以后最好不见吗?##### 第151章灵犀丹 走出山坡不过一个时辰,丛林就到了头,前面是一片荒地。 寸草不生的荒地,连绵至天边,不知几万万里,便是那天边都被荒地染成了一片沉郁的暗黄。 瞿哲延拿出了那一张巴掌大的灵兽皮,皱着眉看了许久,才抬头道:“我们或许找错地方了。”路线图上显示宝藏所在地是一片苍翠的林子,这里显然不是。 “不,就是这。” 瞿阳和云霁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瞿阳是惊愕的,他是通过体内那位前辈的提点才敢如此肯定,而云霁又是从何而知? 看出他眼神里的探问,云霁一脸正色,回道:“天机不可泄露。” 瞿阳摇头失笑,并没有再追问,毕竟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既然云姑娘不肯说,那三弟解释一下吧。”瞿哲延将目光对上了瞿阳,语气并不太友好。 瞿阳淡淡看了他一眼:“大哥不信,三弟也不会拦着你去寻正确的地方。” 瞿哲延脸色一沉,目光将他三人一一扫过:“一个炼脏初期,一个练肉中期,还有一个练皮后期,三弟,你莫不会以为凭着你三人的实力,就能如愿取出宝藏?” 言辞中轻蔑之意非常明显,但瞿阳没有生气,反倒笑着点头:“是啊,我们三人的实力实在太弱,就不拖累大哥了,你请吧。”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瞿哲延被气得脸皮跳动了一下,就在云霁以为他会拂袖离开时,却见他转了脸色,一副好大哥的作态摇头叹息:“你是我三弟,我怎能丢下你,况且我跟父亲保证过一定要将你安全带回去。”说完,不给瞿阳反驳时间,伸手指着前方荒地笑道,“既然三弟肯定这里就是藏宝之地,那大哥信你,接下来由你指挥开启宝藏。” 世家子弟,脸皮果真不是一般的厚。 云霁暗生感慨,目光转向瞿阳,她虽看过书,但向来一目十行,看过就忘,如今回想只记得三年后的瞿阳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开启秘境,但到底如何打开的,则一点想不起来。 但好在正主来了,她可以当甩手掌柜。 对上云霁信任的眼神,瞿阳心中高兴地同时,又生出了一丝异样,隐隐感觉云霁似乎看透了他身上的秘密。 但前辈明明说过,这世间没有一人能看出他藏在他体内。 但转瞬,他想起前辈也曾说过,他看不透云霁,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云霁身上也藏着天大的秘密? 还有她刻意遮掩的容貌,发现面纱不见后的惊慌,这些都佐证了他的猜测…… 云霁忽然觉得有些危险,那危险来自瞿阳越来越亮的目光,她往左侧移了一步,瞿阳才醒过神,冲她笑了一下,而后转头朝瞿哲延要地图。 就算他的目光已经离开,但云霁后背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刚刚那一笑什么意思? 莫非他发现了她也是穿越的? 不可能啊,她的言行明明没有半点穿越者的印记,他从哪看出来的? 或者,她感应错了,他那一笑什么意思都没有? 正惊疑时,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云姑娘,咱们一块研究一下地图。” 转头,对上他意味不明的目光,云霁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要跳开,但在最后关头忍住,应了一声:“好。” 若是跳开,怕是更引起他怀疑了。 云霁强压住心中的不安,接过两张灵兽皮,目光顿时一凝。 呵,难怪一年前瞿哲延要她交出路线图,她从枯井中得到那张图确实是路线图,但瞿家手中那张却不是路线,而是一张阵图,繁复玄奥的阵纹,似乎牵引着天地之力…… “闭眼!” 脑海中豹子一声大喝,仿若洪吕大钟,云霁立时闭上了眼睛,抱住了脑袋,而这一次她没有埋怨豹子,因为若不是它的暴喝,她怕会耗尽精神而亡。 “云霁,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瞿阳紧张的声音,云霁只勉力摇了摇头,就地盘坐而下,她没有睁开眼,因为她的眼睛此刻火辣辣的疼,眼角有液体流出,只不知是眼泪还是血泪。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阵图会让你神魂承受不住,否则我不会拿给你看。” 瞿阳的声音里透着很深的愧疚,但云霁其实并不怪他,是她自负了,因为除了神魂特别强大的阵法师,低阶修者是不能随便看阵图的,更何况是明显不凡的秘境阵图。 按照穿越定律,穿越者神魂都要强于同阶土著,现在看来,她这个穿越者是后妈养的,瞿阳才是亲妈生的。 正胡思乱想中,云霁唇边似碰到一物,冰凉的,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只一闻,神魂上的疼痛就缓解一二,耳边响起一声轻笑,她听到瞿阳温和的说道:“这是一颗丹药,能缓解头疼,你张开口吞下……” “不能吞!”一声大喝打断瞿阳的话,瞿哲延冲过去,抓住瞿阳捏着丹药的手,恨不能直接夺走,“你知道手中的是什么吗?是灵犀丹,滋养神魂的灵犀丹!你知道灵犀丹有多宝贵吗?你知道现在整个瞿家灵犀丹不超过三粒吗?你居然拿来给她缓解头疼之用,她配吗?!” 瞿哲延最后一句话是吼出来的,虽然云霁没有睁看眼,但也能想象出他的愤怒,她往一旁的挪了三尺,避免瞿家两兄弟的战火殃及到她。 不过,好似这战火是因她而起,她想躲也躲不了吧?云霁不禁有些头疼。 她正要开口说不要灵犀丹,就听到瞿阳冷冷说道:“她配不配,由我说了算。” 云霁张开的口慢慢闭上,心中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来。 苏若雪,便是因着他这份将所有好东西都摆在她身前的宠溺而深陷其中的吗?便是最后为他死,也心甘情愿吗? 可她不是苏若雪,她是云霁,她怕死! “我知道我不配,灵犀丹我不要。”云霁开口,声音冷静,不含一丝情绪。 瞿阳脸上一僵,瞿哲延脸色也并没有因此而好转。##### 第152章以后我来照顾你 灵犀丹,或许是龙血大陆唯一留存的滋养神魂之物,瞿家上任家主五十年前从一先辈遗府中得来,这藏宝图也是在那遗府中得到。 这遗府是瞿苏两家发现,但瞿家上任家主乘着对方没注意,提前藏起了灵犀丹,否则苏家不该至今仍龟缩在淮阴城那样的荒野小城中。 而瞿家,因着灵犀丹的辅助,迅速崛起为羽澜城四大世家之一。 修者,若在年少时服用一颗灵犀丹,神魂会增强百分之一到百分之十不等,这数据似乎不大,但你若知道,普通修者从练皮期晋级到练肉期,神魂增长程度与服用一颗灵犀丹的效果相仿,你便知道这一颗灵犀丹到底有珍贵了。 神魂越强,能吸入体内的元气越多,所以说,服用了灵犀丹的瞿家子弟,从一开始就比别人起点高,而且是高出了整整一个境界! 不过,灵犀丹数目是有限的,瞿家能得到灵犀丹者只有同代人中天资最好的三个,瞿哲延五岁时就曾得到一颗,但这不能让他欣喜,而是愤恨,因为他曾亲眼看到身为家主的父亲,将灵犀丹当糖豆一般喂给瞿阳,喂给当时还是傻子的瞿阳! 第二颗灵犀丹的效果不足第一颗的十分之一,第三颗又不足第二颗的十分之一,但他亲眼看到父亲喂了瞿阳三颗灵犀丹…… 盯着的瞿阳手中捏着的灵犀丹,瞿哲延死死握紧拳头,阴沉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你手中到底还有几颗灵犀丹?” “这跟大哥无关。” 瞿阳风轻云淡地回了一句,从容不迫地越过瞿哲延,停在云霁身前,再次俯身将丹药递到她的唇边:“你别多想,只是一颗滋养神魂的丹药而已,是我害你伤了神魂,所以这只是我的赔偿。” 当灵犀丹的香气再次萦绕在鼻尖时,云霁就感觉一道危险的气息盯住了她,似乎她敢张口吞下,就会被立劈当场。 云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身体后倾,避开他递来的丹药,勉力睁开眼,在一片血红中仰头问瞿阳:“你确认你是在给我赔偿,而不是给瞿家人一个害我的理由?” 我自然不会害你! 冲在唇角的话,却在望见她通红的双眼再也说不下去。 其实,因着心中某个猜测,他拿给她阵图时便存着试探她之意,所以没有开口提醒她不能多看阵图,却没想到等他发现不对时,根本无法将她唤醒,若不是她自己的闭上眼,后果不堪设想。 侧头看了眼浑身冒着杀气的瞿哲延,瞿阳苦笑,终是将灵犀丹收回,蹲在她身前,望着她再次阖上的眼眸,浓眉的睫毛仿若蝶翼一般,缀着细碎的珠子,炫丽之极,又触目惊心,那是她刚刚流下的血泪。 忍不住抬手想要将血泪擦掉,但手还未靠近,她似有所觉地偏了偏头,手一僵,一句话不经思虑冲口而出:“以后我来照顾你,没人能欺负你。” 话一出口,瞿阳自己都愣住了,但当他对上云霁忽然大睁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嘴角禁不住扬了起来,对着眼前惊愕的少女再次承诺:“我来照顾你,以后没人能欺负你。” 瞿阳第一次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如同呢喃一般,只有他身前的云霁能听到,便吓得云霁睁开了眼睛,而第二次说时,似乎是为了加重承诺的重量,一字一顿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 四周仿若静了一瞬,这一瞬间,便是呼吸声都消失了,及至被一道尖利的声音打破。 “公子,你忘了你已经有婚约了吗?” “婚约?”瞿阳一愣,起身看向面容有些扭曲的叶梨,“我什么时候有了婚约?” 听到他的问题,叶梨心中升起了希望,若是公子一定要娶妻,也绝对不能是云霁,一定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他回道:“两年前家主大人亲自给公子定的婚约,是淮阴城苏家的大小姐苏若兰,”说完这话,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瞿哲延,“是大公子亲自去送的聘礼。” 瞿阳闻言眉头微蹙,顺着叶梨的目光一道转向瞿哲延,后者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扫了一眼云霁,而后望着瞿阳点头:“她说的话没错,是我去苏家送的聘礼,而且我还拿回了女方的嫁妆,就是你手中的路线图……” 周边有人在说话,云霁听到了,也似乎什么也没到,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听到瞿阳说出承诺的那一刻。 仿佛间,她看到,大片大片的紫苏花下,锦衣少年微微笑着,朝对面少女伸出手:“我来照顾你,以后没人能欺负你。” 少女神色有些怯弱,但容貌美得让人窒息,听到少年的话,她似乎被吓住了,飞快地朝四周查看,却听得少年温柔地安抚她:“你不用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苏家人不能,所有人都不能。” 少年的声音铿锵有力,似乎给了少女莫大的勇气,她抬起头望着眼前的少年,咬着唇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真的。”少年用力点头,嘴角笑容加深,因为少女终于将她的手放到他的掌心…… “云霁,你别担心,回去后我便会让父亲解除婚约。” 一道阴影笼罩下来,云霁醒神,抬头对上瞿阳深邃的眼神,讶然一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那是你的婚约,你自己决定。还有,多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别人照顾。” 这一刻,云霁决定了,就算没有在秘境中找到九婴仙果,她也不会在半年后代替苏若兰嫁给瞿阳。 否则,与瞿阳纠缠越深,最后就越挣脱不开。 至于毒蛊之事,只能从苏若兰那里想办法了。 瞿阳在听到她的回答后,眼神一黯,转瞬又笑了起来,女孩子嘛,要是这么好追的话,他上辈子就不会在穿越前还单身狗了。 反正她还小,慢慢来。 至于他为何会对一个十三岁的萝莉动心,瞿阳想了许久,最后归结于他前世的情窦初开就是在初一那年看到自己同桌之时,他的同桌就是一个十三岁的漂亮萝莉。 想明白后,瞿阳暂时放下此事,嘱咐她继续休息后,便起身打量眼前的荒地,他答应父亲半年内得回家,现在时间过去了一半,他得抓紧了。 瞿阳的离开,让云霁松了一口气,嘱咐豹子警戒后,勉力走到荒地边缘,靠着一棵树睡觉。##### 第153章是噩梦吗? 天边忽然涌出大片乌云,乌云翻滚扭曲,落地变成怪物异种,怪叫着朝地面上的人类扑去,人类毫无反抗之力,怪物抓住就往口中一塞,一咬,仿若狼群吞噬鸡子一般,残忍又血腥。 顷刻间,惨叫四起,鲜血四溅,残肢碎肉纷如雨下,整片大地变成人间炼狱。 身处炼狱之中的云霁惊骇无比,她大叫,她大喊,她冲过去救人,却发现自己什么都碰不到,碰不到人,也碰不到怪物,仿若自己与这人间炼狱分属不同的世界。 但脚下的鲜血却无比真实,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中让她几欲呕吐,鲜血温热粘稠的触感让她心底发颤,血越来越多,漫过她的脚踝,爬上她的大腿,漫过她的腰,不断上升,很快淹没她。 云霁慌了,拔腿就跑,但大地已经被鲜血覆盖,如同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浪翻滚,朝她拍打而来…… “啊——” 瞿阳按照体内前辈的指示,用元石将阵图上的法阵复制在荒地一特定的位置,只剩下最后一步时,荒地边缘忽然传来一道尖利的惨叫,那惨叫中充满恐惧和绝望。 糟糕,是云霁! 瞿阳一惊,手一抖,元石掉落,偏离了正确位置一寸,但他此时根本顾不得,飞奔到云霁身边,一把揽住她的肩膀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云霁大口大口的喘气,那被血浪淹没的窒息之感依然残留在身上,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熟悉的星眸,眸中充满了对她的担忧。 她没死吗?云霁一时有些分不清,到底刚刚是在梦中,还是此时才是梦,最让人安宁的梦。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了,醒来就好了。”瞿阳轻抚她的后背安抚她,伸手去擦她满头的汗水,却见她刚刚安定些许的眼眸忽然瞪大,越过他的肩膀望向远处满脸惊恐,仿若见到世间最可怕之物。 瞿阳心中一惊,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却发现她盯着的是天边忽然涌出的一片乌云,不由得失笑:“那只是乌云,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那是怪物,快跑!”梦中场景再现,云霁惊恐大叫,抓住瞿阳往丛林跑,不想双腿一软,直接朝地面栽去,好在瞿阳及时扶住她。 “别害怕,那只是一片乌云,预示着要下雨了,并不是什么怪物。”瞿阳此时已经发现了云霁的状态不对,温声劝慰,“应该是你被阵图伤了神魂,所以才会惊魂不定做噩梦,现在没事了,梦醒了,没事了……” 云霁最初的尖叫不但引来了瞿阳,也引来了荒地上的其他人,而她的惊慌失措更引来嘲笑。 “把乌云看做怪物,这位云姑娘的眼神是不是不太好?”瞿家护卫中的王二朝同伴挤眉弄眼,极具嘲讽之意。 瞿哲延看了眼身后元石摆放的法阵,扫了眼惊慌的云霁,脸上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朝瞿阳道:“三弟,云姑娘不舒服,你就专心照顾她,打开宝藏之事就交给为兄……” 正说着,瞿哲延忽然感觉不对,因为不只云霁一脸惊恐,就连瞿阳也是同样表情,他下意识地转头,就见一道黑影朝他扑来—— “啊——” 元石法阵中忽然冒出一缕扭曲的黑烟,元石轰然崩碎,那黑烟瞬间化成了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的尖嘴怪物,双翅一扇,仿若一道闪电一般朝瞿哲延扑去,瞿哲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怪物利爪抓住,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眨眼间。 “跑!”云霁瞳孔紧缩,大叫一声,转身朝丛林方向逃去,而这一次,瞿阳再没有制止,而是抓住她的胳膊,以更快的速度往丛林飞奔。 “怪物!” “妈呀!” “快跑啊!” 瞿家护卫这一刻忽然理解了云霁为何那么惊恐,因为他们此刻更惊恐,更惊慌,竟没一人想到要去解救自家主子,而是紧跟着云霁瞿阳二人身后,亡命奔逃。 “公子——” 一声凄厉的惨叫,瞿阳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就看到身后的荒地仿若波浪一般翻滚,叶梨陷入波浪中爬不起来,绝望地朝他的方向伸手。 波浪朝丛林方向翻滚,浪头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仿若下一瞬就要翻滚到丛林边上,而瞿阳云霁二人堪堪跑入丛林十余丈。 “你先走!”瞿阳只一刹那就做出了决定,放开云霁的手,转身朝叶梨奔去,云霁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不要去!” 云霁伸手去抓他,却只抓到一阵风,瞿阳若炮弹一般冲出去,一脚踏上荒地,顿时陷入波浪之中,消失不见。 不见了?被吞噬了吗?他死了吗? 这一刻,云霁懵了,怎么会这样? 他是男主啊,怎么会死?怎么可能死! “瞿阳——”云霁大喊,转身朝淹没瞿阳的波浪冲去,这时,一个浪头拍过来,拍过丛林边缘,拍碎树木杂草,拍到她的头顶,轰—— 一切光亮消失,一切声音消失,仿若被置身一个永寂的空间,只有自己,只有窒息之感。 或许只过一瞬,或许过了十年,百年,千年,甚至万年…… 失重感骤然临身,她的眼睛里扑捉了光,刺眼的光,耳朵扑捉到了声音,巨大的声响,差点让她失聪,她闭上眼,捂上耳朵—— 嘭! 身体仿若散架一般,浑身都疼,但是久违的落在实处之感让她激动得差点流泪。 “姐姐,你怎么从天上掉下来了?” 头顶上方响起一道关切的声音,云霁眼睛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渐渐清晰,她看到了一张笑脸,笑脸的主人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此刻正歪着头好奇的打量她。 “这是哪?”云霁一张口,便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无比又含混不清,好似许久没说过话了,倒是自己都先愣住了。 “姐姐先起来吧,地上凉。”小女孩说完,见她不动,便朝她伸出一只手,“抓住我的手,我拉你。”#####叶子爆更了,亲们给点热情 第154章大黑 手很小,不足她手掌的三分之一,而且白白胖胖,软软乎乎的,云霁迟疑,她可有六七十斤重,这么小的手真的能拉她起来? 念头刚闪过,那只小手的主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直接抓住她的手一拽,一股大力从那小手中传来,云霁仿若弹跳一般从地上弹起,视线陡然上升,她看到了墙壁、大树、巷道,只是还未等她放松心神,一道黑影撞入眼帘,带起恐怖的凶煞之气,朝她们直冲而来。 危险!云霁心中警铃大作,立时拉着小女孩逃跑,不想自己浑身没劲,不但没拉动小女孩,反倒自己再次朝地面栽去,她立时松开了小女孩的手,大喊:“快跑——” 但小女孩不但不逃,反倒高兴地朝冲过来的黑影张开了双臂:“大黑!” 凶煞无比的黑影眼见要撞上小女孩,却在那一声欢喜的“大黑”中生生顿住,四肢趴地,将黑乎乎的大脑袋顶入小女孩的怀里,亲昵地蹭着,逗得小女孩咯咯欢笑。 等到小女孩笑了一阵才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趴在地上张着大嘴的云霁,惊讶的问道:“姐姐你怎么又倒了?对了,这是我阿爹送我的宠物,是一条土狗,我给它取名字叫大黑。” 云霁:“……” 那黑狗从小女孩怀中探出头,双眼射出墨绿光的光,张口露出如狼一般尖利的牙齿,顿时一股惊人的煞气朝云霁直扑而来,惊得云霁往后一倾,这真的是宠物……狗吗? “大黑,不许吓姐姐。”小女孩拍了一下黑狗的头,黑狗伸出舌头舔她的手心,温顺又乖巧,那凶煞之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姐,你看我的大黑好乖的。”小女孩冲她笑,爬上黑狗的后背后,又朝刚爬起身的云霁伸出手,“姐姐也上来,我们一块回家。” 黑狗唰地转头看向她,眼冒绿光,云霁顿时手脚僵住,连连摇头:“不了,不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很高兴与姐姐一道玩,大黑也很高兴是不是?”小女孩揉着黑狗的头,黑狗低低叫一声,似在应和小女孩,而后朝云霁一甩头,墨绿的眼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云霁暗自唾弃自己没骨气,在黑狗的眼神下屈服了,乖乖爬上黑狗的脊背。 黑狗噌的一下直起身体,那光滑的皮毛仿若波浪一般翻滚起来,险些让云霁滑下去,紧急之下,她抱住了小女孩的腰,那抖动的皮毛立时风平浪静,云霁得意地抬起下巴。 黑狗转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充满了鄙视,而后转回头,慢悠悠地踱步。 云霁抬起的下巴一点点收了回来,好吧,仗势欺狗,真的没什么可得意的。 云霁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里是哪,为何连一只土狗都这么凶悍? 以黑狗刚刚散发的气势来看,比三年前追杀豹子的那只灵兽还要强大,恐怖,以此推测,黑狗至少是一只灵兽。 身前的小女孩也不简单,普通的五六岁的小女孩不会轻轻松松的将一个六七十斤的人拉起来,也不会顺服一头灵兽做宠物。 目光一闪,云霁开始有一句没一句跟小女孩聊天,套话。 小女孩似乎真的很喜欢她,她问什么,就答什么,云霁从她的话里得知,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江云镇的镇子,小女孩家住镇子东头,现如今跟大黑相依为命,因为她父母两年前离开后就再也没回来。 “姐姐,我叫江丹琴,你叫什么?”就在黑狗即将走出巷道时,小女孩忽然回头,第一次向云霁提出问题。 甜甜的笑脸,两只杏眸大眼亮晶晶,让人不忍拒绝她的要求,云霁笑了:“云霁,我叫云霁。”说完,云霁心中一动,又补充了一句,“丹琴,你叫我名字就好。” “好啊,云霁。”小女孩甜甜一笑。 就在小女孩唤她名字的那一瞬间,一直压在她心头的若有若无的压力消失了,让云霁松了一口气,她朝身下的大黑看了一眼,但大黑半个眼神都没回她,让云霁又迷糊了,这压力到底是不是来自护主的黑狗啊? 黑狗走出巷道,走入主街,大片大片的玉兰花扑入眼帘,嬉戏的孩童不时过来给小女孩打招呼,有些还胆大的过来摸大黑的头,但大黑总能在他们得手前的一刹那闪开,而坐在它后背上的云霁却没感觉到一点颠簸,真是国民好坐骑啊! 云霁扫过街道两旁店面,大多关着门,就算有一两家开门也几乎无人关顾,从街头到街尾皆是如此。 眼见要离开主街,云霁往后扫了一眼,猛然间发现一个问题,街面上的人大多是十岁以下的孩童,或者年纪极大的老人,身上带着灰败之气。 而青壮年,一个不见! 刚刚街面上的人遇到她,也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原本她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外来人之故,现在看来或许不只这个理由。 云霁嗓子眼有些发干,在黑狗停留在一家院门前时,终是开口问道:“丹琴,镇上的大人去哪了?” 小女孩从黑狗背上滑下,天真无邪地冲她笑:“他们两年前离开了镇上。” 两年前?不正是小女孩的父母离开的时间吗?云霁觉得自己好似抓住了什么,就差一点就能想明白,但这时身下一晃,她被黑狗摔了个狗啃泥—— 云霁:“……” 前一世被狗咬,这一世被狗摔,云霁无奈发现,她这两辈子都跟狗犯冲! 从地上爬起来,云霁努力维持一张淡定的脸,状似无意地继续问小女孩:“丹琴你知道你的父母去哪了吗?” “知道啊,”小女孩点头,在云霁脸上笑容还未完全绽开时,她指着身边的黑狗道,“阿爹阿娘要给大黑找娘子。” 云霁张大了嘴,虽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她真的好想笑,因为她看到黑狗的脸更黑了,别问她为何能在满是黑毛的狗脸上看到更黑的颜色。#####今天继续爆更十章 第155章这狗莫不是成精了? “噗嗤——”云霁终是忍不住喷笑出声,立马就收到大黑犀利的眼神,可惜还不等它发威,就被小女孩抱住了头。 “大黑,等阿爹阿娘回来的时候,你就有娘子了,然后就会有许多小黑,小小黑,小小小黑……”小女孩满眼期待的说着,又拿脸蹭它的狗脸,“大黑你是不是也很高兴?” 本欲挣开的大黑,因小女孩这个亲昵动作乖顺下来,墨绿眼瞳温柔似水,伸出舌头舔小女孩的脸,小女孩也不嫌弃它的口水,咯咯笑了起来。 云霁瞬间瞪大了双眼,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不会是真的吧? 或者她相差了,大黑只是将江丹琴当做自己孩子一般宠爱。 可是,大黑是雄的啊,从未听闻雄性大狗对孩子有爱心,况且还不是自己的狗崽子。 云霁大脑有些混乱,掉头想要离开,却很没骨气的在大黑一个威胁的眼神下乖乖走了进去。 接下来,又在大黑威胁的汪汪声中,无奈代替它煮饭做菜。 没错,在她来之前,这些家务活都是这头黑狗在做。 妈呀,这黑狗莫不是成精了? 云霁忍不住去问豹子在失去身体前会不会做饭,但一如既往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若不是还能感应她与豹子之间的神魂契约印记,她都怀疑豹子已经消失了。 之后又看到黑狗与她们同桌而食,云霁已经没有那么惊诧了,此刻她想的是,相比大黑,瞿阳那猥亵大叔对苏若雪小萝莉的感情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当然,云霁是绝不承认自己是苏小萝莉的。 不过,她现在最担心的瞿阳的安危,明明书中所述的瞿阳的秘境之行根本没什么危险,也没有什么怪物,没有如翻滚的波浪,更没有什么奇怪的小镇。 到底是什么引起了这番变化? 是瞿阳提前两年到来之故? 还是因为本不应该出现在荒地的自己? “姐姐,今晚我能跟你一块睡吗?” 忽然靠近的小女孩打断了云霁思绪,她低头对上她亮晶晶的杏眸,正迟疑着,就有两道墨绿的光射过来,云霁手脚一僵,艰难的点了点头。 小女孩顿时高兴起来,说了一句:“我去拿新的枕头和被子。”就跑了出去,留下云霁与黑狗大眼瞪小眼。 不过,云霁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小眼的,虽然跟黑狗铜铃一般的眼睛没法比。 “汪——”黑狗忽然发出一声低吼,云霁下意识地往后一跳,就见黑狗眼底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呃……她输了。 算了,反正也不是输了一次两次了,再次认输也没有难以接受的。 但是,等到她与小女孩上床后,看到黑狗嘭地跳到床上,云霁紧绷的那根弦崩断了。 “下去!”云霁弹跳起来,叉腰冲大黑吼道,吼得黑狗都懵了,云霁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帅气过。 “姐姐——” 就在云霁气焰暴涨之际,小女孩怯怯的喊了她一声,云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她吓着了,不由得放下了叉在腰上的手,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小女孩冲她讨好地笑了笑,伸手抱住黑狗低下来的头,哀求道:“阿爹阿娘在我三岁那年离开后,都是大黑陪我睡的,姐姐不要赶它下去好不好?” 听到小女孩的前半句话,云霁心中发软,但听得后半句,云霁立时沉下了脸:“我和你的大黑,你只能选了一个。” 小女孩眼圈一红,望了眼云霁,又看了眼大黑,显然都舍不得。 云霁却是高兴的,你舍不得就好,开口道:“丹琴,你还是和大黑……” 只是她话未说完,那黑狗就呜咽一声,跳下了床。 云霁:“……” 她能说她真的没想跟只狗争宠吗? “汪——”黑狗叫了一声,如人一般挨着床坐在地上,但它那巨大的狗头直接搁在床头。 “大黑真聪明!”小女孩欢呼一声,贴着它的头躺下,而后冲云霁眨巴眨巴眼,“姐姐,大黑没睡床哦。” 云霁:“……” 为什么,她忽然有种被黑狗和小女孩联手骗了的感觉。 但是对上黑狗微微眯起的双眼,云霁再次没骨气的妥协了,在床的另一头躺下,尽量离黑狗远远的,免得沾了一身狗毛。 这一夜,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而且一睡到大天亮,睁眼就看到小女孩蜷缩在她的怀里,惊得云霁差点将她推下去。 “汪——” 一声狗叫及时制止了她的动作,云霁转头看到黑狗依然靠在另一边的床头,并没有变动位置,云霁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女孩似乎被狗叫声吵醒了,嘀咕了一声“大黑别吵”,而后惺忪的眼睛猛然大睁,惊喜的问她:“姐姐晚上抱着我睡的吗?”说完,还伸手抱住她的腰,用头蹭了蹭她的胸。 云霁:“……” 她敢百分百肯定,江丹琴这动作是跟猥亵黑狗学的。 云霁将小女孩的头从自己的胸前推开,目光转向另一头的黑狗,阴测测的探问:昨晚是你把她叼过来放到我怀里的?! 黑狗喉咙中发出一声咕噜声,起身摆尾走向门外。 就在云霁还在疑惑黑狗这举动是在跟她服输呢,还是对她不屑一顾时,小女孩从床上跳下来,高兴地拽起她的手道:“姐姐快起床,大黑要带我们去药园。” 药园!!! 云霁立马跳下了床,抱起小女孩就朝黑狗追去,出了房门才想起小女孩不比她实力低,速度也不比她慢,她抱着她,速度反倒慢了。 但是小女孩在她抱起的一刻,就把莲藕般的胳膊环在她的脖子上,咯咯笑着,显然不准备下来。 孩子特有的奶香味萦绕这鼻翼,想到这孩子从三岁开始就独自与黑狗生活,云霁心里发软,抱着她继续往外走。 黑狗等在院门外,在云霁出来时,主动屈膝趴下,顿时让云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黑狗带着她们来到镇子边缘停下,就在云霁疑惑之际,黑狗伸出前爪朝半空划拉了两下,顿时一阵灵光亮起,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 第156章药园杂草 云霁望着眼前有半个镇子大的药园,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凝碧草、赤阳花、茯苓珠、龙涎草、紫参、石斛等等,都是炼制二三品丹药的灵药! 还有许多不认识的,散发的药香更加浓郁,能炼制的丹药肯定品阶更高。 云霁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此刻她确认自己是进入了秘境,因为书中写道,瞿阳就是在秘境中找到一片药园,那药园还没有眼前大,灵药的种类也没有眼前的多。 但是一定有着某种内在联系的是不是? 自觉撞了大运的云霁捋起袖子,兴冲冲冲向药园,嘭! 她撞到一层无形的屏障,而小女孩却没有任何阻碍地跨入了药园,云霁立时明白被区别对待了,转头瞪向黑狗。 黑狗却没有撩她一眼,甩着尾巴颠颠的跟着小姑娘身后,云霁眼前一亮,朝黑狗冲去—— 嘭! 黑狗进入药园,她再次撞上了无形屏障,云霁已经没有脾气了,她忘了,这药园是有主的,不是书中所写的,可以任人进入摘取的药园。 或者,她该琢磨着怎么开口跟小姑娘讨要些灵药? “药园里怎么又长杂草了?”小女孩不高兴地嘟囔一句,走到药园边缘处,伸手朝一根扭曲如蛇一般的黑青色的根茎拔去,云霁心中一跳,立时伸手大喊:“住手!” 黑狗回头瞪了她一眼,似在责备她吓住小女孩了,但云霁现在已经对它的眼神免疫,只望着小女孩有些紧张的问道:“你要拔去的杂草是不是天璇蛇蛊草?” “是啊。”小女孩点头。 听到小女孩肯定了它的名字,云霁的心就砰砰直跳,扬起她以为最温和的笑容问她:“既然你不要的杂草,那能不能送给姐姐?” “姐姐要它?”小女孩有些惊讶,“这种草没什么用的,还喜欢招惹虫蛇,对园中其他灵药不好,所以我才要清除它。姐姐若是想要什么灵药,我让大黑给你挑两株。” 原来谋求的东西被小女孩轻易许诺送出,但是云霁此刻眼中只有天璇蛇蛊草,因为它是抑制子蛊药丸中的一味,也是她从别的地方寻不到的一味药。 “我就要它。”云霁指着天璇蛇蛊草坚定地说道。 “那好吧。”江丹琴虽疑惑云霁为何执意要这么丑陋又没用的草,但还是答应下来,连根扒起装到一个盒子里送给了她,又嘱咐道,“姐姐平日不要打开盒子,不然招来虫蛇那就麻烦了。” 云霁点头致谢,将盒子放在怀里才踏实了些,回头寻到二阶毒蛛的粪便,配置抑制子蛊的要药丸就能配齐了。 这才解决了一件事,转头看到满园的灵药,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试探着问她:“丹琴,你刚刚说我可以挑两株灵药……” 小女孩没有任何芥蒂地点头:“可以啊,姐姐想要什么灵药?” 云霁双眼一亮,扫了一眼四周,虽没有看到自己期盼的灵药,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地问道:“九婴仙果。” 这下不等小女孩回应,黑狗就冲她犬吠起来,那墨绿的眼神充满鄙视,云霁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姐姐想要九婴仙果?”小女孩一脸惊讶,“我曾听阿爹提过这种果子,说是特别好吃,可惜药园里没有。” 小女孩满是遗憾地舔了舔唇瓣,那嘴馋的模样便是云霁心中失望也不禁被她逗笑了,摆手安抚道:“没有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要。” “可是我真的很想吃啊。”小女孩却没有就此放弃,走到黑狗身边问它,“大黑,你能找到的是不是?” 云霁唰地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黑狗,心里也在飞快的盘算着,付出什么代价才可能换来九婴仙果。 可惜,不等她盘算清楚,黑狗就摇头了。 “那等我长大了,我自己去找九婴仙果,”小女孩很有气势的说道,一边掰着手指,“我要找到三颗,自己一颗,大黑一颗,姐姐一颗。” 听到她也能分一颗,云霁朝小女孩道谢,脸上笑容却是有些淡了,不过任谁在希望与失望中来回摆动几次,都会没什么情绪了。 所以,之后小女孩给她挑了一株两百年的紫参,一株三百年的碧珠草,云霁也没有了最初的兴奋。 小女孩却以为她不满意,拉着她的袖子对她解释道:“姐姐,不是丹琴不给你别的,只是这药园是大黑的,别的它不让我送你。”小女孩一下子将大黑卖了彻底。 云霁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趴在地上做慵懒状的黑狗,对它的评估又上了一个大台阶。 哎呀,这宠得了娘子,下得了厨房,跳得了床,种得了灵药的……土狗,便是前世神话中那二郎神的哮天犬也比不上啊! 江丹琴的阿爹阿娘,到底是从哪里给她找来的绝世“宠物狗”啊? 难道那对夫妇是比大黑更强大的人物?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火热,黑狗斜了她一眼,充满鄙视的一眼,而后支起身子,轻轻一抖,油亮的皮毛如波浪一般荡了起来,泥土灰尘被甩落,一尘不染,却没有掉落一根狗毛,云霁叹为观止。 还得加一条,这是一头漂亮干净的土狗。 返回家中,二人一狗吃完饭,小女孩拉着云霁陪她玩耍。 云霁一愣,问出了昨日就想问的问题:“丹琴,你平日不练功吗?” 小女孩朝一旁晒着太阳的黑狗看了一眼,甜甜地笑道:“大黑说了,我最近可以跟姐姐玩,不练功。” 云霁一愣,目光在大黑与小女孩身上移动,大黑用它一贯鄙视的眼神回了她一眼,小女孩是一贯的天真笑容,这一兽一人似乎都没有问题,但云霁心头隐隐不安。 于是她冲小女孩摇头:“姐姐要练功的,不能陪你玩,你跟大黑玩吧。” 她话音一落,黑狗一下子支起了身体,墨绿的眼瞳紧紧盯着她。 “姐姐不能少练一天功,陪陪丹琴吗?”小女孩拉着她的衣袖,满脸委屈的问道。##### 第157章出镇 云霁最后也没有满足小女孩的要求,但她也没有打拳练功,而是在黑狗阴测测的目光下,进了屋子,把那株还未焐热的紫参拿出来,洗干净,一口口啃进去。 百年以下的紫参虽不太稀奇,但百年以上,药性就有了大幅提升,尤其是眼前这两百年的紫参,除了底蕴深厚的修仙世界,外界极少出现的。 偶尔流出外界,便能引起哄抢,再配上其他灵药炼制二品紫玄丹,一个好的炼丹师能出炉二三十颗,而一颗紫玄丹就可卖出上千元石的价格,是增强修为的绝好丹药,可一直用到炼脏期,用于她此时的炼肉境界,更是绰绰有余。 可如今,这么一株珍贵的二百年紫参就这样被猪……不对,是被云霁啃了,若是让炼丹师知道,只怕会气得将滚烫的丹炉砸在她脸上。 其实,云霁也不想生啃,但奈何现在身处一个奇异的地方,没人给她炼制丹药,心头又隐隐生出危机感,无奈之下她只能采用最粗暴的方式来提升实力,以备不测。 从早到晚,一点点吞服紫玄,等到啃完,云霁变成了一个火炉,从内到外的热,来不及转化的药力在体内暴动,血肉被撕扯,其痛苦一点不比五日前在吞食二阶狼肉时少,甚至更甚。 就在云霁以为自己快要爆炸时,月亮终于从云中探出了头,月华钻入体内,疼痛减轻,药力快速转化为真元,炙热一点点消退,狰狞的面容渐渐平和下来。 等到云霁完全炼化了药力,从入定中醒来时已是三日之后,睁眼就看到一人一兽就在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瞪着眼睛看她,似乎这三日一直在陪着她。 云霁并不意外黑狗盯着她,但对小女孩撑着没睡有些讶然。 “姐姐,你真漂亮。”见她醒来,小女孩哧溜从大黑狗用身体铺就的毛毯上跳起,瞪着亮晶晶的杏眸夸赞她。 云霁闻言一愣,伸手摸脸,触之光滑细腻,她才醒悟过来,吞食的紫参排除她体内杂质时,也将脸上的泥粉当做杂质一并排除,之后又被如瀑布般的汗水冲洗,这才露出本来容貌了。 不过,她并不介意在一人一狗面前露出真容来,因为那狗没有因为她的真容多看一眼,而小女孩—— “姐姐,我长大了也会跟你一样漂亮。”五岁半的江丹琴小姑娘抬起下巴自信的说道,说完,转头找身下给她当靠椅的黑狗确认,“大黑,你说是不是?” “汪汪。”黑狗叫了两声,云霁虽听不懂狗语,但看江丹琴开心的神情,就知道黑狗是绝对赞成其主的观点的。 呵呵,在黑狗的眼中,再没有人比它主人更美了。 不过江丹琴鹅蛋脸,杏眼瞳黑,俏鼻秀丽,小嘴若樱,典型的美人胚子,便是脸上的婴儿肥都比一般小孩可爱,可以想见长大后会如何美丽动人。 “丹琴是个漂亮的姑娘。”云霁真心地赞了一句,而后状似无意地说道,“一会我想去镇子外面看一看,丹琴要去吗?” 江丹琴脸上露出雀跃,但很快黯淡下来:“阿爹阿娘临走前交代过,他们没回来前,我不可以出镇子的。” 云霁心中暗道一声果然,面上却笑眯眯的说道:“那我就只能自己出去看看咯。”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着大黑狗。 但让她惊讶的是,黑狗没有半点异样的反应,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反倒是江丹琴拉住她的手一脸着急的劝道:“姐姐不要出去,出去的人都回不来,我不想姐姐也不见了。” 出去的人都回不来? 云霁心中嘎登一下,这次目光直直射向黑狗,黑狗终于纡尊降贵地瞅了她一眼,又冲江丹琴轻轻叫了几声,似在跟她说些什么,江丹琴似不太高兴,但终于松开云霁的手,用雾气蒙蒙的大眼睛望着她:“姐姐出去后,一定要记着回来,快快的回来。” “好,我一定很快回来。”云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满口答应,只是心情并不轻松。 镇子之外,到底会有什么等着她? 而且,一整株两百年的紫参都没有让她冲入练肉后期,由此她对“修为越往上,晋级越难”有了真切的体验。 她身上还有一株一株三百年的碧珠草,但她不准备服用了,若是能离开秘境,就带回去给云晓。 因着体内子蛊之故,云晓修为不断下滑,身体渐渐虚弱,若是能将子蛊弄出来,这株碧珠草正好可以帮她重回到练肉期。 心中怀揣着希望,云霁离开了江丹琴和大黑狗的家,穿过街道时看到嬉笑玩耍的孩童,面露灰败之气的老人,大门紧闭的店铺,一切跟两日前她看到一样。 镇子不大,她很快走到了头,那里有一块褐色石碑,镌刻着三个字,并不是龙血大陆上常用的文字,更像是很久以前使用的象形文字,头一个字如同流动的水,云霁恍然,这三个字应是这个镇子的名字——江云镇。 江云镇的地面皆由青石铺就,越过这块石碑,便是一条泥土大道,不过道上稀稀落落地长着些杂草,想来是许久没人踏上此道了。 泥道尽头是一片丛林,郁郁葱葱。 站在石碑下,云霁试探地迈出一条腿,似碰到一层无形的屏障,但很快若水波一般散开,云霁出了镇子,双脚落在黄泥大道上。 云霁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顿时惊得瞳孔一缩,镇子消失了,身后只有一条黄泥大道,与她脚下的道路一般无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霁伸手去摸,转身冲过去,想了很多法子,但那镇子真的消失了。 她忽然明白了,江丹琴说的那句“出去的人都没回来”是什么意思,或许不是他们不愿回镇子,而是找不到镇子,又如何能回去? 回想镇子的异常,两年前统一离开的青壮年,还有那一层无形的屏障,云霁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外面或许不太安全,所以两年前离开之人才会用阵法将镇子护住。##### 第158章身死 若真是阵法之故,应该能再次开启的吧? 这一念头刚闪过,云霁就听到一些的奇怪的声响。 似夜鸠的叫声,又似风在呜咽,她的后背有些发凉。 “救命啊!” 一道凄厉惨叫乍然响起,云霁抬头就看到头顶不远处一道黑影,双翅尖嘴利爪,爪下还有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是瞿家护卫! 那护卫似看到了她,大叫救命朝她挥手,只是手刚挥到一半,那锐利的爪子刺穿他身体,用力一撕,身体一分两半,鲜血飚射,护卫挥动的手垂落而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似有一滴液体砸在脸上,却仿若热油一般滚烫,浓烈的血腥味冲入鼻中,云霁僵住的手脚终于能动了,拔腿就跑。 她跑得飞快,风从耳边刮过,呼呼的响,却挡不住一道咀嚼的声音传入耳中,嘎查嘎查—— 梦境中的场景在现,云霁惊恐万状,脑海中只有一个字——逃! 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被封闭的小镇是一片安详的乐源。 只是,她再也回不去,她只有逃得远远的,不要被怪物抓住,不被怪物吃掉! 一道空气被划破的尖利声音在身后响起,云霁后背一寒,猛然倒地翻滚,一道黑影滑过头顶,嘭的落地。 黑色翅膀撑在地上,没有羽毛,有的是尖利的倒刺,在清晨的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寒光,而这怪物猛然扭头,脖子完全扭过来,以正脸的方式面向云霁。 尖头黑面,窄额,无眉,两个深洞中嵌着碧油油的眼珠,下面连着长长的尖嘴,比鸟兽更长的尖嘴,淌着血,沾着细碎的血肉,是刚刚被吞食的护卫的血肉! 碧油油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云霁只觉得呼吸凝重,半点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尖嘴张开,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将尖嘴上的血肉卷得一干二净。 绷劲的神经在这一瞬崩断,云霁不顾一切的跳起来,朝前方的丛林亡命奔逃。 呼——,飓风刮过她的后背,火辣辣的痛,但云霁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只将所有的真元运至足底,疯狂奔逃。 但她的双腿又如何快过怪物的双翅,黑影再次出现在她的头顶,利爪骤然落下,距离的头顶越来越近,一尺,二寸,一寸…… “去死!”云霁大喝一声,抽出长枪砸向利爪,铛的一声,若金石相击,云霁虎口崩裂,她借着反震之力若炮弹一般冲向丛林。 丛林的苍郁进入眼帘,云霁眼底露出喜色,只要进了树木纵横的丛林,怪物双翅会由利刃变成累赘,她就有机会逃出生天! 近了,更近了,只要一个纵跃—— 嘭!腰上被狠狠一击,身体斜飞而出,云霁看到触之可及的丛林离自己越来越远,黑翅的骨刺并成一排,仿若一柄利刃,下一瞬就要饮上她的鲜血,许多没有出现过的绝望涌上心头。 但就算要死,她也不能让怪物好过! 心头燃起怒焰,全身真元引燃,云霁伸手抓住刺到眼前的骨刺,鲜血喷射,她却借力在黑翅上一蹬,反冲向怪物的头颅,持枪狠狠扎向怪物的眼睛。 那绿油油的眼睛透出一丝轻蔑,前肢一抬就轻轻松松抓住长枪,猛然一拽,就将她直直拽向它尖利的嘴,尖嘴张开,露出仿若鳄鱼一般尖利的牙齿,腥臭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身后黑色巨翅猛然合拢,黑影笼罩了她全身,她无处可逃。 终究还是要成为怪物的食物吗? 这一瞬,闪过云霁脑海中的念头是:她终于惹恼了天道,于是天道要借这从未在书中出现的怪物弄死她。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天道吗? 不对,那声音叫的是云霁,不是苏若雪! 就在她大脑恢复清明的一瞬,逼至她眼前的尖嘴骤然抬高,扭头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并拢的双翅同时分开,云霁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却也明白这是她逃生的唯一机会! 但她却没有就此逃出去,而是目光一厉,从大腿上抽出一把匕首,双脚往骨翅一瞪,人若炮弹一般射上去,双手握住匕首,手上鲜血染红匕首,全身真元灌入其中,一道银光映着血光从刀柄蹿至刀尖,云霁大叫一声,将匕首狠狠扎中怪物扭曲的脖子,嘭! “吼——” 怪物发出愤怒的吼叫,匕首插入肉里,鲜血喷出,云霁大喜,正要加劲置其死地,却听到一道惊慌的声音:“云霁快逃!” 这次她听得分明,也辨认出这是瞿阳的声音! 云霁万没想到一直在寻找的瞿阳会出现在这,只是不等她寻到他的位置,怪物的脖子扭动起来,匕首被挤出,怪物的头颅快速转过来,尖嘴朝她横扫而来—— 心中警铃大作,云霁立时舍弃匕首,双脚在怪物肩上一蹬,借力反冲而出,避开扫过来的尖嘴,却避不开挥扫而来的巨翅,巨翅上所有的骨刺直立,尖利而锋锐,刺破衣物,刺入肉中,越刺越深, 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但她不后悔,因为刚刚她就算转身就逃,也逃不过怪物的速度,唯有重伤它才有一线生机,只是如今这一线生机也没有了,有一根尖刺已经刺入她的心脏,身体越来越寒,恍惚间她听到有谁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凄厉而绝望,但她很快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当瞿阳冲到近前,刚好看到云霁被怪物的骨翅刺穿,看到那双明媚的凤眸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那蝶翼一般的眼睫染红了鲜血,无力垂落…… 啪!鲜血溅到他的脸上,溅入他眼中,那是他心爱之人的血! “啊——”压抑的、悲痛的嘶吼从他喉咙中冲出,如同绝望的凶兽,漆黑的眼瞳中出现一点赤色,迅速扩大,占据了整个眼球,一股强大邪意的力量从他身上冲出—— 嘭!玉冠崩碎,墨发冲天而起,衣袍束甲崩裂,身形拔高,肌肉鼓起,血脉喷张,瞿阳手一转,赤红大刀划破他手臂,尽饮鲜血,血煞之气从刀身逸散而出,越来越浓郁……##### 第159章我能救她 怪物终于觉察到眼前的“食物”与别的食物不太一样,他身上冒出力量让它生出惧意,从未有过的惧意,于是它决定放弃眼前活的食物,以及骨翅上刚死的食物。 骨翅一甩,挂在上面的死的食物被甩了出去,果然那强大食物冲过去接住那死的食物,怪物眼底闪过喜色,双翅一震,直冲上天,但身体刚离开地面一丈,它的头顶就出现一片血煞,血煞浓稠似血,瞬间凝成一柄赤色大刀,从它的头颅上划过—— “嗷!”一声绝望的惨叫,怪物看到自己的身体一分为二,如同它之前将“食物”撕裂成两半一般,绿幽幽的血液从分裂的身体中倾泻而下,被一片血煞接住,吞噬,最后化成一柄赤色大刀,刀尖有一点幽绿,正是怪物之血凝成。 没了血煞的支撑,两半尸身坠落,嘭嘭砸出一个大坑,赤色大刀嗖地飞到瞿阳身边。 但瞿阳对这一切无动于衷,他小心翼翼的抱着云霁支离破碎的身体,赤红的双眼一点点恢复墨色,暴戾的气息一点点消退,高大的身形恢复少年模样,但因潜力透支而呈现灰败之色。 他顾不得理会自身的变化,慌张地将一瓶瓶丹药倒入云霁口中,玉清丹、培元丹、紫参丹,甚至包括他之前送她却没有被接受的灵犀丹,一股脑地倒入她的口中,但是没有用,她不会吞咽,只有鲜血不断从她口中,将丹药冲出,他又慌张地捂住她的嘴不让鲜血流出,但又哪里能止住? 血,如水一般从她身上涌出,浸湿了他的手,染红了他眼睛,泪水夺眶而出,砸在云霁身上,却无法冲淡她身上的血色…… 叶梨从丛林钻出来,一脸惊怕地绕过地上的怪物尸身,走到瞿阳身后唤了声:“公子。” 但瞿阳却丝毫不觉,双手抱住云霁,对着前方不停的说着:“前辈,我要怎么才能救她,求求您告诉我……您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您出来,求您出来告诉我……” 看着一向从容不迫的公子,此刻疯了一般对着虚空不断祈求,叶梨瞪大了双眼,心中原本的喜悦被愤怒取代,她陡然提高了声音:“公子,她已经死了!” 是啊,她已经死了,再没有人能从她叶梨身边抢走公子! 果然,此话一落,瞿阳回转头,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但这一刻她后悔了,因为她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仿佛间她又看到尸山血海,惧意从心底冒出,她想要跑,想要逃开,却发现自己不能动弹分毫。 瞿阳仿若丝毫不知自己身上散发的煞气,他盯着惊恐得瑟瑟发抖的叶梨,面无表情一字一顿的说道:“她没死。” 叶梨牙齿打战,说不出话来,瞿阳盯着她不放,再次说道:“她没死。” 忽然间福至心灵,叶梨立时点头附和:“是,她没死。” “是,她没死。”瞿阳复述了一遍她的话,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重新落至怀中之人身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你看,她也说你没死,你要赶紧醒来。” 疯了,公子一定是疯了! 叶梨一脸惊恐,回想刚刚从瞿阳身上散发的如有实质的杀气,想到瞿阳发现云霁真正死了之后可能的反应,叶梨再不敢滞留,掉头就跑。 只是刚转身,就被一道黑影撞上,嘭地倒飞而出,落在怪物尸身旁,差点被怪物的骨翅刺个通透,吓得她惊叫一声,跳起来飞快冲入丛林。 那黑影只扫了那怪物尸身一眼,踱步走到瞿阳身前,张口说道:“我能救她,把她交给我。” 瞿阳抬头,看到一头身若牛犊一般高大的黑狗,它墨绿的眼瞳盯着他,再次口出人言:“我能救她,但是动作要快,一旦过了时辰,那就真的没救了。” 这一刻,瞿阳忘了惊愕为何一只狗会说人话,也不去想为何这只狗会恰好在此时出现,脑海中只回旋一个念头——它能救云霁! 体内前辈自他进入这奇怪的地方后就再没有出声,不管他如何哀求,都没有回应,瞿阳本已绝望,但此刻它说它能救她,瞿阳怎么可能拒绝这唯一的希望? 重新燃起希望,警觉也随之升起,他盯着它那双墨绿的眼睛道:“我要看着你施救!” 黑狗闻言双眼一眯,只一瞬就点头答应,伸出前肢一抬,云霁就从瞿阳身上飞出,瞿阳下意识想要扑过去,却见黑狗一挥爪,一道无形的屏障就挡住了他。 云霁飞至黑狗前顿住,悬浮至半空中,黑狗张口冲她喷一口气,气雾如游龙,缠绕至她身上,又瞬间崩散化成一层护体灵光,那外涌的鲜血顿时被灵光逼回她的体内。 而后,地上侵染的鲜血,瞿阳身上沾染的鲜血,包括他眼瞳中那一滴云霁的血,都被一股无形之力拽走,凝成一颗赤红的血滴,没入云霁的眉心。 下一瞬,云霁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晕,满身的伤口弥合如初,仿若神迹一般。 “云霁!”瞿阳喜极而泣,撞开屏障朝她冲过去,不想黑狗抢先一步用后背接住坠落的云霁,冲他一摆头:“她现在还没好,我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你也上来。” …… 滴答! 滴答! 恍惚间,她听到了水滴声,声音越来越清晰,云霁疑惑,难道地府也会下雨? 她记得,当时她被数十根尖锐的骨刺刺透,连心脏都碎了,更重要的是她被袭击时是上午,便是有着月华之体的不死特性,但妖等到夜晚月亮升起时,她早就死透了。 所以,她确认自己此刻是在地府中。 “姐姐,姐姐……”隐隐约约有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喊她。 不过据老人说,在地府里听到有人叫你,那是千万不能应声,也不能回头,不然会被困在地府中,再也无法投生。 虽然云霁有记忆的两辈子过得都比较辛苦,但不意味她不想投生,万一下辈子她能投胎好点,做个混吃等死的米虫呢? 于是,云霁坚决不应声,迷迷糊糊中意识又陷入黑暗中。##### 第160章墓穴黑棺 云霁面如芙蓉,色若春晓,若不是她此刻没有呼吸,若不是她正躺在棺木中,瞿阳会以为她只是睡着而已。 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许久才收回,转头朝趴伏在另一具棺木旁的黑狗问道:“她还要多久能醒?” “长则一年,短则七日,你若不耐烦等,可自行离去。”黑狗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目光一直眷恋在棺木上,没有片刻离开。 瞿阳自然不肯就此离开,他不是没有耐心等,只是怕夜长梦多,尤其对墓穴中另一具封闭的棺木心生不安。 一日前,他随同黑狗来到此墓穴时,就看到巨大的墓穴中并排放置了两具棺木。 与夜明珠为灯、元石为地的墓穴相比,这两具棺木外形太过普通,通体漆黑,又不见半点装饰和纹路,只比世俗界的棺木大一倍。 棺木之下,是繁复又玄奥的阵纹,便是以他远甚于同阶修者的神魂,只一眼便让他头晕目眩,若非黑狗及时喝醒他,他的神魂都极有可能被阵法吸走。 这样的强大的阵法,环绕着两具外形普通的棺木,怎么看都让人心存疑虑,而黑狗却没有给他半个字的解释,只是将左侧的黑棺打开,将云霁放进去,却并没有盖上棺盖。 右侧的黑棺,自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他无法看见里面有什么,而黑狗将云霁放入左侧棺木后,它就趴伏在右侧棺木旁,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此棺。 瞿阳终是忍不住,开口探问:“里面有什么?” 话一出口,他立时感到身体一寒,那寒意来自直立起身体的黑狗,墨绿的眼瞳紧紧盯着他,声冷如冰:“再多问一句,滚!” 滚字落地,瞿阳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杀气,能将他搅成碎末的杀气,幸好那杀气在临身之前猛然散去,瞿阳心头一凛,终是沉默的点了点头,黑狗这才将森寒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开,继续凝视着身侧的棺木。 瞿阳也移开目光,全神关注云霁的变化,片刻不敢松懈。 只是,他先以血祭刀透支潜力击杀怪物,后又情绪大动,加之守了云霁一日,到此刻已是极限,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砸向地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但那疼痛也只是让他的眼皮动了动,并没有醒来。 这时,黑狗起身,踱步至他身前身前,长尾一扫,将他扫飞出去,但就在瞿阳斜飞撞到洞壁之时,一声冷哼蓦然响起,在空寂的墓穴中响起一阵回音,而原本去势甚猛的瞿阳顿时如一片羽毛一般,轻飘飘落地。 黑狗眯起了双眼,盯住落地的瞿阳道:“就剩下一缕残魂了,还这么爱多管闲事。” 瞿阳紧闭着眼,依然没想,显然黑狗不是在跟他说话,而是他体内的神秘住客。 “嘿,我是残魂,你也只是半缕从主体上剥离的神魂,咱两半斤八两,若我刚刚真要管,便不会由着你将这姑娘带到这里。”一道苍老的声音从瞿阳身上发出。 黑狗冷哼一声:“她已经死了,我拿她的身体废物利用又有何不可?” 那神秘住客不紧不慢的反问一句:“她真的死了吗?大黑。” “大黑”二字一落,黑狗身上的毛瞬间立起,身周刮起一阵狂躁的风,每一缕风中都蕴含着杀气,它盯着瞿阳一字一句道:“你再叫声大黑试试。” “黑刑,你说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总不能因着我叫了你一声大……”黑字未出口,就有一缕蕴含绝杀的风急袭而来,那神秘住客连忙改口,“行,我错了,我再也不是说了!” 扑至瞿阳身前的风骤然消失,那神秘住客呼了一口气,语气甚是不好:“都这么多年了,你这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暴脾气就不能收敛一下?” 黑狗回了他一声冷哼:“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啰嗦。” “我啰嗦?!”神秘住客气结,半响才蹦出第二句话,“行,我也不多说,我只要你保证不动这小子。” 黑狗冷冷地瞥了昏睡的瞿阳一眼:“只要他不碍事,我自然不会动他。” 说完,再不理会他,行至右侧黑棺旁,抬爪推开棺盖,顿时一股奇异的香气逸散而出,同时溢出的还有浓郁的元气,浓郁得凝成了雾,缭缭绕绕,遮住了棺中之人。 黑狗深情地凝视着棺中之人,许久雾气逸散,露出一袭红衣,红衣炫丽无比,隐有华光闪烁,显然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衣。 但这宝衣之下,包裹的竟然是一具尸骸! 尸骸骨骼晶莹如玉,但也是尸骸,顶多算是一具不太吓人的尸骸。 尸骸体态修长,看起来生前是一成年女子,其额骨之下有一团气雾,时而拉伸成一缕线,时而凝实成团,显得分外活泼。 黑狗温柔地凝视着那团气雾:“琴儿,你不是不觉得姐姐漂亮吗,那你住进姐姐的身体里好不好?她的身体虽然不如你以前美丽,但这是我能找到的最适合你的,而且我让这具身体去你童年生活的江云镇生活三日,沾染了你的气息,这样你住进去会更容易一些。” 黑狗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又平常得仿若在说它今日给它找了一个玩具一般,问它喜不喜欢,气雾似乎不太明白黑狗的话,它顿了顿,而后继续时而拉伸时而凝聚,玩得不亦乐乎。 黑狗却笑了,伸出前肢往云霁的黑棺一指,云霁从黑棺中浮出,飘至红衣尸骸旁落下,头并头,脚并脚,两者体形相差无几。 而整个过程中云霁没有睁开眼,也没有气息和心跳,但她面容平静,色若春晓,仿若沉睡之人。 黑狗跳入棺中,目光温柔似水,伸爪轻柔地拂过尸骸每一寸白骨,低头在额骨上轻轻一吻,那团气雾还调皮地跳上来拽了拽它脸上的毛,黑狗咧嘴笑了:“琴儿别急,很快你就会有新的身体,我们很快就可以再次相见。” 说完,念念不舍地跳出棺木,盖上棺木,退至棺下法阵之外,直立起身,仿若人一般,双爪快速结印,指间冒出灵光,凝成一个玄奥的灵纹,猛然朝法阵轰去,顿时如火入油锅,嗡的一声,法阵亮起灵光,照得整个墓穴亮如白昼,越来越亮…… 随着灵光的亮起,阴寒而邪意的力量在法阵中涌动,越来越盛,左侧空的棺木轰然崩碎,在灵光中化成粉末,而后又化成虚无,而承载着尸骸与云霁的棺木悬浮起来……##### 第161章撕魂裂魄 黑棺悬浮,邪意的力量涌入黑棺之中,亮起一片幽光,邪意力量涌入越多,幽光越盛。 与此同时,夜明珠掉落,墓穴地面洞壁上铺就的元石纷纷颤动,叮叮当当的脆响一片,下一瞬,跃出地面洞壁,嗖嗖扑向法阵,一入法阵轰然崩碎,化作能量涌入黑棺之中。 顷刻间,奢华墓穴变得光秃一片,瞿阳面露痛苦之色,似要醒来,旋即身上亮起一片灵光,挣扎的神色顿时消失,倚在洞壁上再无一丝动作。 “啊——” 黑棺之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棺木剧震,似有人在里面拍打棺盖,幽光闪烁,将棺盖封得不露一丝缝隙。 黑狗冷眼盯着颤动的黑棺,声音冷漠:“你便是挣扎也无用,若是肯乖乖的让琴儿夺舍,或许我会考虑留你一丝神魂,否则就让你魂飞魄散!” 听到他的话,黑棺并没有停止震动,反倒更加剧烈起来。 尖叫拍打棺木的,正是因邪意力量侵入体内而疼醒的云霁。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到了地府,只是生前受创太重所以神魂才会分外虚弱且嗜睡,可是没想到忽然神魂剧痛,她醒了过来。 醒来在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什么都看不见,四周一片冰冷阴寒,寒气侵入骨髓,四肢僵住,更有一种从心底升起的恐惧,感应到自己即将死去的恐惧。 她尖叫,她挣扎,却无法撼动这密闭的空间,而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一个男性的声音,低沉森寒,他要她献出身体,献给一个叫琴儿的人,而且还不得反抗! 什么乖乖配合就给她留下一丝神魂,没有身体的神魂这在邪气森然之地,或许只需片刻就会消散,这与直接让她魂飞魄散有什么区别?! 他大爷的,狗急了还跳墙呢,何况她一个活生生的人! 既然外面的声音提到夺舍,那叫琴儿的魂魄必然是这个黑漆漆的空间里,云霁神色一厉,身上没有武器,她就握拳朝四周轰击,却什么都没有打到,反倒被什么绊住,噗通摔倒,却不知磕到了何物,嘭的一声,鼻子下巴都差点磕断,磕得她眼泪都流出来。 气恼得她伸手抓住脸下的东西,用力砸出去,四周漆黑,她看不到东西砸到哪里去,只听得铛的一声,紧接着耳朵捕捉到一道风声,那风声越来越大,云霁立时明白是那东西反弹砸向她,惊慌之下她伸手挡住脸,手心一痛,又似有什么清凉的东西顺着指尖钻入体内…… 黑棺中的声响让黑狗脸色一沉,毛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冷笑:“琴儿,你看,这就是你牺牲了性命想要保护的人族,他们早已忘了你为他们做了怎样的牺牲,如今只是一具身体都不舍得给你,如此自私自利,琴儿你一定是恨的吧?那么,就由我出手将她魂魄撕碎,送给你做神魂养料可好?” 说完,黑狗神色一厉,双手结印,悬浮的黑棺旋转起来,高速旋转,云霁被旋转之力甩飞出去,撞到棺壁上,更糟糕的是,一股邪意而森寒的力量钻入她的脑海中,撕扯她的神魂,这一刻,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撕魂裂魄之痛,完全无法用语言表述的痛,痛得她只想以死解脱。 “啊——” 一声惨叫响起,却不是云霁的声音,而是自她被波浪卷入这诡异空间后,就再没有冒泡的豹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神魂被攻击?”豹子尖叫质问,但云霁却已经痛得几乎无法凝聚精神,也无法回应豹子。 其实,她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明她被怪物骨翅刺穿之时听到瞿阳的声音,按照常理推论,要不瞿阳借用体内“老爷爷”的力量将她救下,要不瞿阳最终还是没有打过怪物,她被怪物吞入肚子里。 而不管怎样,都不该是如今这状况。 只是,现在思索着这些已然没用,她感应到神魂被那诡异力量一点点剥离,仿若无序的柳絮在周边飘荡,而一旦所有神魂被剥离,那么她将再没有思绪,彻底成为那叫琴儿之人的神魂养料。 “豹兄——”云霁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在心底喊了一声。 “丫头快想办法,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云豹听到她的呼唤,顿时燃起一丝希望,但她接下来的话将它最后一丝希望浇灭。 “对不起……” 对不起,我连累了你。 对不起,我无法按照之前的承诺为你寻找重塑肉身的材料。 对不起,你要陪我一起死在这诡异的地方。 “我不要你对不起,我要我们都活下来……”云豹奔溃大叫,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而因着神魂契约之故,它感应到云霁的痛苦和虚弱,也随着云霁越来越虚弱。 云豹踏入修仙路之后,它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死,会死在与人修或同类的争斗中,会死在晋级雷劫中,会死在天灾地祸中,甚至想过它会因修为止步寿尽而死,但绝没想到自己会窝囊得被自己宿主连累死! 连抗争都无法抗争! 云豹与云霁相处两年,虽有些斗嘴的情义,但这些情义并不足以让它生出与之同生共死的念头,所以它一开始就想着强行解除二者之间的神魂契约,但是它这念头刚起,就有一股邪意的力量直接加诸在它神魂上,那力量之强,便是它顶峰时期都无法生出丝毫抗争之意,何况是此时? 云豹恨啊,这女人到底是怎样惹到这样强大的敌人? 如果再给它一次重来的机会,它一定要在遇到云霁之初,就将这气运衰到极点的女人有多远踹多远! 但时间不可倒流,云豹感到自己的残魂被一层层剥离,痛得意识模糊,慢慢地连念头都很难凝聚了,它想它这龙血大陆最后一只云豹,怕是真到要折在这里,魂飞魄散,再无一丝痕迹留下…… “多一条神魂,多一些养料,琴儿就能早点恢复实力。”黑棺之外,阵法之旁,黑狗得意地咧开了嘴。##### 第162章踩着七彩霞光而来 黑棺旋转慢慢平息,只剩最后一股邪意力量冲向黑棺,黑狗激动得身体都抖动起来:“快了,快了,琴儿马上就要活过来……” 轰! 一声巨响,打断黑狗的声音,墓穴上空骤然出现一个洞,阳光照射而下,那股冲向黑棺的邪意力量仿若雪遇火焰,迅速消散,悬在半空的黑棺嘭的落地,而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电光火石间,黑狗根本来不及阻止。 “是谁,是谁坏我的大事?!” 黑狗出离了愤怒,咆哮着冲向穴顶空洞,只是刚冲到半路,数道人影从上方降落,见到仇人的黑狗二话不说,张口喷出一道光柱袭向闯入者。 墨黑之光,散发着毁灭一切的力量,首当其冲之人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光柱吞噬,嘭的碎成一片血雨。 眼见黑光就要吞噬第二个人,闯入者中一名老者从袖中掏出一物丢出,灵光闪烁间,那事物骤然变大,化成一片偌大的镜子,拦截在众人身前—— 轰!黑色光柱撞向镜面,激起大片灵光,两者顿时僵持起来,闯入之人乘此时机,安全落地。 除老者外,闯入者还有十余青年,黑衣护甲,手中持刀,修为皆在后天后期,而如此实力便是当一个中型城池的城主都绰绰有余,但他们此时,却以下属之姿环绕着一少年。 少年身形修长,身着同样的黑衣铁甲,脸上却覆着一银色面具,容貌丝毫不露,唯有一双眼睛在外,但气势却不在任何一护卫之下,那是身居高位之人特有的气势。 “你们到底是何人?”光柱被镜子拦截,黑狗终于开始重视这群闯入者,纵身跃至黑棺旁,张口一吸,那道光柱倒卷而回,及至它的口边才现出原形,却是一刻闪着幽光的珠子。 老者顿时眼前一亮,并没有回应黑狗的问题,而是转向银面少年道:“少主,是兽丹。” 银面少年只略一点头,便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黑棺,黑眸微微一缩,似察觉了什么,而后猛一挥手,围绕其旁的青年接收到指令,同时震袖,黑色玄铁链从袖中嗖地飞出,齐齐卷向黑棺。 夺舍最后一刻被打断,但未必没有成功,黑狗见闯入者中有人带着克制它的宝物,顾虑着黑棺中的“琴儿”,便想暂且按下来日再复仇,是以一击之后被收回黑光,不想对方却如此胆大妄为,竟要夺它的黑棺! “你们这是找死!”阴沉沉的声音从犬牙中挤出,黑狗身形骤然变大十倍,身上黑毛脱体而出,化成万千箭矢,密密麻麻无一处空隙。 众青年顿时色变,铁链中途改道,齐齐拦截箭雨,但铁链与之一触,便出现裂痕,顷刻间碎了一地。 老者淡定的神情消失,大喊一声:“护住少主撤离!”便冲上前祭出镜子拦截箭雨。 众青年顿时听令后退,欲要护卫银面少年撤离,但少年却在这时发出一道指令:“留下。”同时纵身一跃,方向正是那一片箭雨。 众青年脸色大变,却无人敢阻拦,也无一人敢抗命,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撞上那一片箭雨。 “少主——”老者余光瞥见此幕,失声尖叫,刚要扑过去解救,却见少年面上的银色面具骤然发出一片银光,罩住了少年全身。 密密麻麻的箭雨,迅疾如电,但与银光一触,便化成一根根黑色狗毛,洋洋洒洒的飘落而下。 “你怎么会有这东西?!”黑狗惊怒,顾不得与老者争斗,转身朝黑棺一吸,那裂开的嘴仿若黑洞一般,巨大的吸力从中喷出,卷住黑棺。 显然,它是想将黑棺吞入肚中逃离此处,以它的速度,若是想逃,此地还无人能追赶上它。 “拦住它!”少年朝老者大喝一声,纵身跃向黑棺。 老者闻言同时朝黑狗发出了攻击,他使得是一柄青龙偃月宝刀,挥斩间青光如月,狠狠劈向黑狗的后颈,嘭的一声,刀入三寸,却没有鲜血喷出,唯有黑气逸散,但黑狗身形顿时缩小一倍,口中吸力一顿,银面少年落至黑棺上,嘭的一声,黑棺被他压落地面。 嘭!棺内同时发生一声闷响,却是云霁因颠动而撞到了头,疼痛让差点冥灭的意识恢复些许,她还没死吗? 生的希望让云霁喜出望外,而生的本能,让仅存的比米粒还小的神魂之核,无师自通地凝聚四周被剥离却没有被吞噬的神魂丝缕,神魂凝聚越来越密实,越来越多,忽然,她感应到一丝异样,似乎有什么清凉的东西钻入她的神魂。 未至先天境,识海未开,云霁不能内视,只能凭感应,但不等她分辨出来,那清凉之物就脱离出去。 恰在此时,黑棺再次颠动起来,隔着厚实封闭的棺木,云霁隐约听到打斗声。 是有人来救她了吗? 只一瞬,她就将这猜测丢弃,在这诡异之地,瞿阳若能救她,她也就不会陷入此境地,而同行的其他人莫说没有救她的实力,就算有这实力也没这交情。 那么,外面应该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管变故为何,于她而言都是逃生的机会。 神魂受创,疼痛一直未消,对身体的控制极差,逃离谈何容易? 费了好大劲,她才将将睁开眼,紧接着,头顶轰然一声,黑暗被光亮驱散,刺得她久久未见光的眼睛猛然一缩。 眼帘中从一开始的亮白,渐渐出现了墨色和银色,光影在晃动,隐约中,她看到一个人影,笼在光中的人影。 四周是暴动的灵光,激烈的打斗声,那人影仿若是踩着七彩霞光而来,但只一瞬,这种幻觉就被冷厉的目光击碎。 她终于看清,眼前之人黑衣铁甲,墨发银面,是的,那人脸上覆着一张银色面具,唯露一双冷厉的眼。 那双眼盯着她,除了冷还是冷,她本来就僵住的手脚更僵了,心脏缩紧,这一刻,周边的景物,四周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唯有一双冷厉的眼似要将她的神魂都要冻住。##### 第163章咬一口 不过,任谁在棺木中见到一个眼睛还睁着的活人,态度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他没有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就杀了她,她就该庆幸自己人品不错了。 但是,第一眼没杀,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杀,云霁一激灵,努力张开口博取同情心:“我……” 她刚出声,那脸的主人就朝她伸出手,手中没有剑,修长的手,指节分明,被阳光笼着,仿若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让人禁不住生出暖意,观其动作……似乎要将她抱起? 云霁的眼珠顿时不动了,难道她这次人品爆发了?他真的是来救她的? 心中升起喜悦,她再次张口:“多……” 但“谢”字还在舌尖转动,那只手落在她的肩上,然后…… 然后她就一咕噜,被掀到了一旁,撞到棺壁上,又弹回来摔倒一片白骨上,嘎查! 丫的,你懂不懂怜香惜玉! 云霁愤怒,但若是她此时知道自己早就被磕得鼻青脸肿,头发散乱如同疯婆子一般,怕是不会生出此怨念。 但云霁此时不知,她只知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不能动弹的云霁愤怒瞪着那只手,那只手拿起了她刚刚硌在她后颈的一块石头,比鸡蛋大不了多少,晶莹剔透的,里面隐有液体在流动。 “把元石之髓留下!” 一声大吼,一道黑影扑向那只手,手的主人立时倒退,但手中的石头却被打落在下来,这一瞬间,一个老者也跳进了棺木,拦截黑影,少年乘机退走,而云霁目瞪口呆,紧紧盯着那道与老者打斗的黑影,甚至没有注意到那块众人争抢的石头就落在她的手边,触手可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黑影,熟悉的墨绿眼瞳,唯一不熟悉的是它脸上凶残的神情。 原来,要害的她是大黑。 是江丹琴小姑娘的宠物大黑。 那么,它口中的“琴儿”会不会是…… 云霁转动眼珠看向棺中七零八落的白骨,还有那见红得耀眼的华衣,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五六岁小姑娘的尸骸。 闪念间,一只黑爪朝她掠来,是大黑锋利的爪子,云霁瞳孔一缩,但奈何聚不起一丝力气,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黑爪将她连那块元石之髓一并捞出黑棺。 “琴儿,是你吗?”黑狗墨绿眼瞳里充满期待,覆在她腰上的黑爪似乎在颤抖,但云霁似乎没有感受到它的激动,只害怕得脸色苍白,因为那锐利的爪子,只消稍一用力,就会给她的腰戳上五个血洞。 所以,云霁知道,自己决然不能让大黑知道自己不是它期待的琴儿,否则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多说多错,云霁机智地选择不开口,只眼睫欢喜的颤动两下以示回应,而后满怀深情地与那双墨绿的眼瞳对视。 尼玛,为了活命,她的节操都喂了狗了! 但那只狗却勃然色变:“你不是琴儿!” “琴儿在哪?”黑狗咆哮,看向她的眼神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腰间的利爪骤然收紧,抵住了她的肌肤—— 轰! 却是欲要抢夺元石之髓的老者紧追而来,一道灵光击中黑狗的前肢,那余波将云霁击飞,也阴错阳差地救下她一命。 同时掉落的还有那块元石之髓,但黑狗却根本没有理会,甚至没有反击老者,而是直扑向黑棺。 嘭!云霁落地,紧接着额头被砸了一下,眼冒金星中,一道阴影笼住了她,她又看到那只白皙修长的手,那只手出现在她的脸上方,也不知哪来的激愤,也不知为何忽然聚起了一丝力量,张口咬住那只手—— 时间好似在这一瞬顿住,她再次对上那双冷厉的眼,墨色的眼瞳中蕴着无限的寒意,云霁一下子被冻住了,保持着半张的口触到那温热的肌肤,根本没有咬实。 心却颤了一下,好暖啊,是那种重回人间的温暖。 说起来,她可不是去了地狱一趟吗? 而且,她莫名地觉得这温暖中透着一丝熟悉。 真的熟悉吗? 但只一瞬,那丝熟悉就被一阵石头滚地的声音打破,正是那随着她抬头而从她额上滚落的元石之髓,那只手同时甩开了她的口,挪开一步,弯腰捡起来石头,转身就走,没有多看她一眼。 更可恶的是,他在转身之时,从袖中抽出一张丝帕,擦过她的嘴刚刚触过的手腕,而后随手丢弃,飘落在她脚边。 黑色的丝帕,没有一丝花纹,没有一点标记,简洁得令人发指,却也刺得云霁差点憋过气去,她的嘴触他那一下,连点口水都没有留下,至于这么龟毛吗?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小事的时候,因为黑狗一旦黑棺中出来,就是她的死期。 她努力挣了挣,还是没能起身,只得把活命的机会寄托在闯入者身上,节操全碎地朝转身的少年张口:“大人救我……” “少主,不可久留!” 老者的急呼似乎淹没了云霁虚弱的声音,也或者是少年听到当作没听到,朝围拢而来的青年和老者略一点头,跃至穴壁,攀壁而上,目标墓穴顶部的洞孔,可是离开最快的路径。 其他人纷纷跟上。 “想走,没那么容易!”黑狗骤然从黑棺中跃出,张口吐出兽丹,兽丹嗖的飞上穴顶,化成一片幽光挡住了洞口,阳光被遮住,墓穴一下子暗了下来,老者立时丢出镜子,但并不能将幽光击碎,众人无奈降落。 黑棺之上,黑狗抱着白骨,森然地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就连一直昏迷的瞿阳也没放过,阴测测的问道:“谁来告诉我,琴儿的魂去了哪?” 黑狗身上逸散黑气,整个墓穴中变得阴寒,凝滞,众人对视一眼,齐齐变色,他们都知道,这黑狗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身上散发的气势比刚刚强了一倍不止,而他们的回答一旦不能让其满意,或许就是同归于尽的下场。 同归于尽或许还是最好的结局,就怕他们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因为这里毕竟是黑狗的巢穴。#####明天上午见 第164章你们都得死! 思及此,老者上前一步,朝黑狗拱手一礼:“这位同修,我想我们有些误会,我等只是寻宝无意闯入这里,并无意打断你的施法,更无意拿走你口中之人的魂,但终归是我等冒犯了,请你见谅。”说着,从少年手中接过那块元石之髓抛向黑狗,“这件宝物也物归原主。” 黑狗抬爪接过元石之髓,只扫一眼就确认里面并没有琴儿的魂,甩手将其丢入黑棺中,发出铛的一声。 这一声响仿若砸在众人的心上,及至黑狗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转开才大松一口气。 但再次并盯住的云霁,云只觉得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嘭!黑狗一跃落至她的身侧,巨大的头颅低下来,俯视着她:“你为何还在?琴儿在哪?” 它的声音并不阴沉,反倒显得有些温柔,但云霁的牙齿止不住打战:“我,我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但显然黑狗并不相信,锐利的爪子一下子钳住了她的脖子,疼痛刺激得她尖叫起来:“你若杀了我,就再也找不回丹琴了!” 利爪猛然松开,但云霁依然闻到了血腥味,想来是已经被刺破,她大口大口的喘气。 “琴儿在哪?”黑狗再次问道,眼神却越来越危险。 云霁知道,若是再次回答不知道,必然不能幸免,她紧张地回道:“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丹琴的魂一定还在墓穴中,你可再细细找一遍。” “好,我正要好好看看!” 听到这话,云霁心中一嘎登,但不等她反抗,黑狗就化成一团乌光钻入的脑海,仿若一只电钻在脑海中打洞。 “啊——”云霁抱头惨叫,声音凄厉无比,通红的双眼祈求地看向银面少年,后者只沉默地看着她。 “原来它是一道残魂……”老者盯着抱头打滚的云霁,目光却透过她看向钻入她脑中的黑狗,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旋即大喜,“少主,好机会,咱们乘机打破墓穴离开!” 银面少年转目看了老者一眼,略一颔首,老者立时祭出了镜子,再次朝穴顶的幽光攻击,轰! 没有黑狗的主持,那幽光在攻击之下晃动起来,而少年同时动了,但他不是攻击穴顶,也没有理会云霁的眼神哀求,而是走向黑棺,伸手在棺木上抚摸。 众人齐齐打了一个寒战,少主莫不是有什么独特的重口味? 不过,少主就算口味再重,那也是他们的少主。众人立时眼观鼻鼻观心,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少年从袖中取出一只青色葫芦,双手结印,灵光闪动,那只葫芦骤然膨胀,越来越大,葫口倾斜,对上黑棺…… “琴儿,琴儿你在哪?”黑狗的咆哮声从云霁脑海中传出,云霁额头青筋扭曲,双眼一翻昏迷过去。 黑狗从她眉心钻出,浑身冒着黑烟,暴涨的气息让墓穴刮起了狂风,而穴顶即将要被攻破的幽光骤然大亮,将攻来的镜子裹住,老者脸色一变,立时召回镜子,但镜子颤了颤,却没能如愿召回。 黑棺刚被吸至葫芦口,转瞬就被飓风掀飞,同时被掀飞的还有玉瓶,银面少年立时纵身扑向撞向穴壁的玉瓶。 “琴儿不在了,你们都得死!”黑狗咆哮在狂风中震荡,越刮越剧烈。 飓风之中,老者脸色大变:“它要自爆了,我们要赶紧冲出去!”一边大喊,一边祭出青龙偃月宝刀疯狂攻击顶上幽光。 黑衣铁卫听到这话,脸色惨白,齐齐冲上去护卫少年,就算他们都得死在这,少主也会是最后一个死的。 银面少年却冲他们挥手:“不用管我,齐力攻击穴顶,绕开那片幽光!” 听到少年的话,老者猛然醒悟,转而攻向另一处,黑衣铁卫也纷纷出手,但那片幽光却在扩散,很快蔓延至整个穴顶,所有人的脸色都一片苍白,银面少年的眸中也一片凝重。 嘭!云霁被飓风掀起,撞上的洞壁,却也将云霁撞醒了。 望见身形越来越膨胀的黑狗,云霁满脸惊骇,她想要阻止,但飓风再次把她刮起,想要开口,风灌入她的口中,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云霁心生绝望。 数次死里逃生,这次真的没救了吗? “黑刑停下!” 一声暴喝骤然响起,飓风一缓,云霁眼底重新燃起希望,她看到墓穴的另一端,一个身影从地上爬起,是瞿阳! 但那声音透着沧桑,绝不可能是瞿阳的声音。 是他体内那位神秘的“老爷爷”吗? “我凭什么停下?”黑狗咆哮,身形更加膨胀而模糊,“你知道为了复活琴儿,我准备了多久?” “一万年,整整一万年!” “我守在这守了整整一万年,小心翼翼地将她残留在江云镇的气息收拢起来,俯在她的尸骨上,让她一点点成长至今,让她终于能夺舍了,但他们一闯入,就将我万年的努力毁掉了,将琴儿复生的机会毁掉了,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黑狗在咆哮,仿若重锤击打在心上,云霁张口喷出一口血。 “瞿阳”叹了一口气,劝道:“黑刑,丹琴已经死了,你要复活她本就是违背天道,他们的闯入,便是应了天道,黑刑你不要再执迷不悟!” “天道,什么天道,天若有道,怎会让琴儿死?”黑狗神情更加狰狞,“既然天道不公,那么大家一起死!哈哈哈……” 黑狗仰天大笑,体内蹦出亮光,那是火红的光,是自爆的征兆! “黑刑——”“瞿阳”惊恐大叫,冲向黑狗,但半路就被爆炸的灵光击中,轰! 火光大暴,带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朝四周喷发,瞬间便冲至身前,灼热,剧痛,毁灭的力量在吞噬她的血肉,云霁绝望地闭上了眼,但就在意识冥灭的前一瞬,眉心一凉,恍惚间,她听到一个声音。 是幻觉吗? 不,不是幻觉,云霁倏然睁眼,身前出现了一道红色身影,她扭头冲云霁笑了笑:“多谢你让我恢复意识。” 云霁瞪大了双眼,眼前之人是她见过最美之人,但她确认自己没见过她,不然绝对不会忘记,不过,似乎真有点眼熟。##### 第165章男女授受不亲 “琴儿——” 黑狗看到那道红色身影,激动大叫,旋即脸色大变,张口倒吸自爆的火光,但火光反噬自身,眼见就要再次自爆,它慌忙冲“瞿阳”大喊:“老杜,护住琴儿夺舍,立刻!” 夺舍,琴儿? 这四个字让云霁脸色大变,眼前之人是江丹琴! 那个跟她相处了三日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为成人的江丹琴,欲要夺舍她的江丹琴! 死劫还是避不了吗? 听到黑狗的话,“瞿阳”神色复杂地看了云霁一眼,那眼中透出的怜悯让云霁浑身发寒,转身就跑,无法操控的身体只跑出一步就直直朝地面栽去,紧接着一对阴阳鱼朝她当头照来,强大的力量让她连尖叫都无法发出。 但就在这时,一道红影扑到她身前,“瞿阳”忙收回阴阳鱼,满脸惊愕:“丹琴,你这是为何?” 死里逃生的云霁,也惊愕地看向江丹琴,她万没想到救她的会是要夺舍她之人。 “我时间不多,”江丹琴目光越过“瞿阳”,落在对面不断膨胀的黑狗虚影上,“大黑,多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这些并不是我想要的,放弃吧。” 她的声音很虚弱,只短短一句话的时间,身影模糊许多。 “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弃?!”黑狗咆哮,“只要你夺舍了她,你就能活下来,只要你活下来,我就放过剩下的人,否则他们也就没有活下来的权利!” 此言一出,原以为逃过一劫之人脸色大变,目光齐齐转向云霁。 云霁脸上一片惨白,牺牲一个,换取十二人的活命机会,呵,很好选的选择不是吗? 但凭什么要牺牲她一个? 她不甘,她愤怒,却也知道自己没有幸存的可能,归根结底是因为她太弱,她没有实力掌控自己的命运。 迎上江丹琴的目光,云霁扯动唇角露出一个笑:“丹琴长大了,果然很漂亮。” “你也很漂亮。”江丹琴也笑了,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好好活着。” 声未落,人却骤然转身朝黑狗冲去。 “不要过来!”黑狗望着冲向它的江丹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惊恐倒退,而这激烈的情绪让它更难控制自身的膨胀,火光再现,再次濒临自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慌了神,唯有云霁是最先反应过来的,那口中唤着她姐姐的小姑娘浮现在脑海中,那一刻,云霁想都没想,冲过去抱住那道红影,但那影子直直穿过她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冲向那片抑制不住的火光。 “大黑快冲出去!”云霁指着墓穴上方大叫,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 黑狗闻言大悟,立时冲穴顶洞口冲去,但它对能量的控制已经到了极限,刚刚冲至洞口,轰然爆炸,漫天的火光瞬间冲至那道虚幻的红影身前—— “不!”黑狗最后一声咆哮被淹没在自爆声中,地动天摇,气浪火光直扑而来,云霁陷入黑暗之前,隐约看到一道青光,模样又似一只葫芦…… 因为黑狗极力压制,又冲至洞口才自爆,大半的威力被外界所挡,冲至墓穴下方已经弱了不少,所以大部分铁甲护卫在老者的护持下劫后余生。 而银面少年危急之时祭出了葫芦,又扑至黑棺之中倒扣而下,却是所有人中受损最少的,当然,也免不了被埋于地下的命运。 这也让护卫们再次确认了自家少主独特的口味。当然,事后这棺木也被少主收入葫芦中。 好不容易从土里爬出,又将不幸罹难的同伴尸身弄出来,众人才发现多了一具,全身焦黑,但身材要娇小的多,他们立马明白焦炭的身份了。 一名护卫瘸着腿,俯身探了探她的气息,遗憾的道:“虽然还有一丝气息,但内脏已经碎了,撑不过一刻钟。” 银面少年此时也有些狼狈,衣甲有些破损,但挺直的脊背让他在狼狈中更显气势,目光轻飘飘地扫向人形焦炭,就在众人以为他会下令给她补上一剑提前结束她的痛苦时,一枚丹药从他指间弹出。 “喂她服下。” 瘸腿护卫接过雪白的丹药愣住了,二品清灵丹,治疗内伤的上等丹药,少主居然要浪费在这陌生人身上,而且还是一个不知道能不能救活的陌生人身上。 莫非,因为她是位姑娘之故? 但少主对雌性向来是不假辞色的,而今却对这姑娘如此特别,莫非她…… 瘸腿护卫眼前一亮,顿时后悔之前没有注意这姑娘的容貌,而今能看却只看到一片焦黑。 虽然思维有些发散,瘸腿护卫的动作却不慢,捏开她的嘴,塞入丹药,又信心地给她灌了一口水,只看得一旁的同伴瞪大了眼睛。 这老六平日里最是粗鲁,如今怎么这么体贴了? 瘸腿老六收到同伴怪异的眼神,心中却在暗自得意,哼,等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喂完丹药,瘸腿老六起身,发现少主的目光果然还在那姑娘身上,顿时福至心灵,向自家少主请示:“少主,需要弄个担架吗?”不想,自家少主还未回应,就有人拿眼扫了他的腿一眼:“就这么点伤,你也要用担架?你还是男人不?” 此话一出,顿时引来同伴的一阵哄笑。 其实,这句话并不怎么好笑,但这次死了三个同伴,曾经多次同生共死的同伴就死在眼前,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便借着嘲笑瘸腿老六来冲淡心中的悲伤。 瘸腿老六自是理解,佯装急眼,一掏裆下:“是不是男人比比就知道?” 动作做到一半,忽然意识到场合不对,未来主母在这了,虽然昏迷着,但他还是心虚,忙收回手,掩饰地轻咳一声,正色道:“我是不需要担架,但这位姑娘还没醒,咱们又都是男人,男女授受不亲,还是弄个担架抬着合适。” 说这话时,瘸腿老六的目光看向自家少主,面具挡住,他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满怀期待地等待他的夸奖。##### 第166章后福 “不用,我们走。”银面少年声音淡漠,说完,率先往外走。 瘸腿老六傻了眼,等到同伴都跟上了少年的脚步,才急急追问:“是不用做担架,还是不要带这姑娘走啊?” 这次,银面少年连回应都没有。 走在最后的护卫拍了瘸腿老六一下,教训道:“老六你今天没带脑子出来吧?这姑娘的身份不明,少主能带她走?给她一颗丹药就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不过,少主为什么会给她丹药?”那护卫随后嘀咕一句,忍不住看了人形焦炭一眼,那焦炭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 云霁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旁边是一个大坑,焦黑的大坑,就连她躺着的地方也是一片焦黑,一直连绵至数里之外。 想来,这都是黑狗自爆造成的。 头顶上是一轮明月,云霁对自己活下来有了解释,但不能解释的是她竟然没有被土埋在地下,难道是瞿阳救了她? 不对,当时瞿阳被体内残魂操控,没弄死自己就不错了,哪里会救她? 那么就只剩下另一个可能了。 眼前浮现一张银色面具,还有一双冷厉的眼,云霁禁不住连连摇头,相信他出手救她,不如相信他的手下无意中将她刨出来。 不得不说,云霁猜中了大半事实。 或许是被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吓住,这片被摧毁之地,接连三日也没有一只凶兽经过,让躺尸的云霁感到安全的同时,也实在饿得慌。 所以,第三日清晨,云霁能动了,就第一时间爬起来朝外走,不想走出焦黑之地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地,秘境所在地的荒地。 这一刻,云霁连肚子饿都忘了,掉头就跑。 这哪里是什么秘境,分明是块魔地! 而这险死还生的经历让云霁深深领悟了四个字,先机坑爹! 日后,她再不敢相信什么先机了! 两个多月后,云霁一个人狼狈地闯出丛林,期间剥了几只黑狼的皮,自制了一套衣物,所以回到淮阴城时,她这原始装束回头率极高。 云霁浑不在意那些行人异样的目光,选了一家店铺,将自己这一个多月与兽挣命时获得的战利品都拿了出来,除了一堆皮毛,兽骨,还有三颗一阶兽丹,更令人惊讶的是一颗二阶的兽丹,直把店铺掌柜了看呆了一会,而后抬起眼皮,来回打量中性打扮的云霁,那目光分明在看一个贼。 十三四岁的少年,哪有什么实力猎杀二阶凶兽? 云霁脸一沉,赤手空拳与凶兽搏斗出来的杀气猛然冲向掌柜,顿时将练肉期的中年掌柜惊得倒退。 云霁脸上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掌柜是看不上小子的东西了,那小子就不叨扰掌柜了。” 说完,将散落的东西往包裹上一拢,中年掌柜忙按住那颗二阶兽丹,脸上虽还有些惊容,却挂满了笑容:“公子误会了,我绝无瞧不起您之意,刚刚只是在估价,无意中怠慢了公子,还请您见谅,这么着,你所有的东西,我给你这个数。”掌柜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张开。 掌柜给出这个价很是肉疼,因为他原本猜测眼前之物不是这穷小子偷的,要不就是抢的,只要以此拿捏住她,就可以以白菜价将这些东西收购下来。 谁想,不但没拿捏住,还差点被少年身上的杀气惊住,妈呀,这哪里是什么穷小子,分明是大世界外出历练的子弟,说不定暗处藏着为她保驾护航的强者。 看到掌柜脸上紧张的神色,云霁忽然明白了什么,眉头一蹙,抬手做一个六的手势,掌柜顿时面露难色,但只沉吟了一会,就点头同意,而后又体贴的说道:“六千下品元石不方便携带,我给公子换成中品元石可好?换算下来是六十颗中品元石。” 龙血大陆上,元石分为四品,换算率为一百,其中下品元石最为常见,中品则多流通于中型城池,上品那是大城池才偶尔见到,至于极品元石,据说皇室中也只有那么一两块。 摸着手中的中品元石,云霁忽然想起墓穴中那块元石之髓,那东西莫非比极品元石还宝贵? 想起那银面少年对元石之髓的执着,云霁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不过,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云霁向来不多惦记。 得了这六千元石,云霁已经很满足了,果然大难之后有后福,这二阶兽丹就是最大的后福。 返回途中,为了安全,云霁都是昼伏夜行,途中遇到一蟒一犀牛两只二阶凶兽火拼,斗得是地震树摇,鸟兽飞逃,就怕遭了池鱼之殃。 远远看到这一幕的云霁,却想到曾经吃过的二阶黑狼肉的美味,双脚顿时挪不动了。 借着月光,偷偷潜行,躲在一块石头后屏气敛息,等到二兽斗到力竭,蟒蛇张口吞下犀牛半边身子时,云霁突然跳出,举起一块四五百的巨石,狠狠砸向蟒蛇的七寸。 巨石将蛇尾直接砸入坑中,血肉模糊,蟒蛇被重创,仰头嘶叫,犀牛乘机将身体从蛇口中挣出,而后没有丝毫义气地将云霁这个救命恩人丢下,拔腿就跑! 于是,云霁独自面对愤怒的蟒蛇。 毕竟是二阶凶兽,蟒蛇猛力一挣掀开巨石,张口便朝云霁袭去,云霁立时闪躲,根本不与之正面抗争。 你攻我躲中,飞沙走石,树摇枝断,蟒蛇愤怒的嘶叫方圆数里都能听到,但它这举动也让它的伤势更重,血流更快,半个时辰后,它追击的速度慢了下来,而云霁却在此时抓起之前犀牛折断的犀角,借着月光将速度提到极致,骤然落至蟒蛇的头顶,真元灌入,犀角狠狠插入它的后颈。 但她还是小瞧了二阶凶兽临死前的反抗,蛇尾缠身,勒住了她的脖子,将体内的空气就挤压出去,那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所以,她宁死抓住了犀角不松开,用尽身体里每一丝力气,而最后她赢了,死去的蟒蛇无力垂下蛇尾,云霁挣脱出来,趴在如泉水一般喷涌鲜血的蛇头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半响都没有缓过来。 等她一缓过来,云霁立时用犀角将蟒蛇的兽丹和蛇胆掏出来,不顾腥臭的吞了一大口蛇血,而后快速离开现场。 不久之后,那头犀牛带着同族回到了原地,没有找到“恩人”,就开始抢食留在地上的蟒蛇尸身,顾不得去追赶“恩人”。##### 第167章论压与被压 “欢迎公子下次再来。” 在中年掌柜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云霁走出了店铺,兜囊中也少了十个中品元石,也就是一千下品元石,因为她除了换掉了身上的兽皮衣物,还买了一杆长枪,品阶远高出原来五十块下品元石购买的银枪。 五十元石与一千元石的差距,就在于一个是半真器,一个是入阶的真器。 半真器只比凡器要高一阶,上面有炼器师镌刻的铭文,能传导修者的元力,但限于材料和炼器师镌刻的铭文等阶,灌入的真元有大半以上消耗在传导过程中。 而真正的真器对真元的消耗极少,下品真器能传导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真元,中品百分之七十以上,上品百分之九十以上,极品则百分之百传导,是后天境修者最理想的武器。 而云霁手中的黑色长枪,便是一件中品真器,能传导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真元。 修者在先天境之前,并不能隔空发出真元,但若赤手空拳近身作战,且不说拳头没有武器锐利,近身时更将脆弱的肉身暴露在敌人攻击之下,实不可取。 而真器便是解决了这一问题,所以衡量一个人,乃至一个家族的实力,真器成为一个重要的评判标准。 据说,整个苏家,真器不超过五十件,最高品阶的便是一件极品真器,掌握在家主手中,备受宠爱的苏若兰手中的也不过一件中品真器,名唤斩影宝琉剑,据说锐利之极,便是影子都能斩断。 便是为了应对此剑,所以云霁才花了大价钱买了这杆长枪。 依然是银色枪身,却不再是普通的铁精所铸,而是取自熔浆底下玄铁之精炼制而成,枪身上镌刻铭文,仿若星辰一般熠熠生辉,于是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流星枪。 这样漂亮又不凡的九尺长枪,一看就让人心生贪念,这实在不符合云霁一贯低调的性子,所以她找掌柜要了一张灰扑扑的兽皮将之包裹起来,如明珠暗藏,让掌柜眼底流出可惜的神情,不过他很是知趣的什么也没说。 云霁依然是中性打扮,用兽皮将长发高束,看起来就是一个瘦弱的少年,而背上那杆灰扑扑的长枪,让人禁不住生出她的脊背会被压垮的担心。 但其实,她背得很轻松。 这次秘境之行虽数次遭遇绝境的,但修为也从炼皮后期冲到炼肉中期,且差一个契机就可以冲到炼肉后期,单手臂力就达到了千斤以上,这二百余斤的长枪于她并不算什么。 云霁进城时已是下午,她并没有在坊市上多停留,几个拐弯,摸到了苏家西北角的外墙下,立时察觉了荒院四周戒备森严,以她炼肉中期的实力,白日里想要不惊动任何人进入荒院是绝对不行。 而这戒备森严的守卫让云霁明白,苏若兰出关了,而且发现了她的离开,所以才会加强守卫,也由此让她明白,云晓还在院中,但是否过得好就不得而知。 想到苏若兰阴毒的性子,云霁眉头一皱,转身退出巷子,重新回到坊市,按照豹子之前给她的单子,快速购买了抑制子蛊的药材,进了一家客栈开了一间房,挂出了“闲人免进”的牌子后,拴上了房门,关实了窗户。 小心拿出在诡异的江云镇中才得来的天璇蛇蛊草,又取出用二阶蛇胆引诱走二阶毒蜘离开巢穴才弄到的粪便,旋即便听到了蝇虫拍打窗户的声音。 “姐姐平日不要打开天璇蛇蛊草的盒子,不然招来虫蛇那就麻烦了。” 耳边再次响起女童脆生生的提醒,云霁脑海中又浮现出红衣女子扑向黑狗的一幕,心中酸涩无比,她知道,她是为了她才冲过去的,唯有这样,黑狗才能放过她。 而今,她活过来了,但红衣女子却永远消失了,江云镇中那个送她天璇蛇蛊草,天真无邪说着“我长大了会比姐姐还漂亮”的女童永远消失了。 “江丹琴?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脑海中,豹子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是语气分外虚弱。 “豹子,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云霁大喜过望,她自坑边醒来后,便一直呼唤豹子,却没有得到半点回应,神魂中与它的契约纽带若隐若现,似乎随时都会消失,所以她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着豹子的安危。 “丫的,你就不能盼我点好?”豹子气恼,张口爆粗,云霁却一点不生气,反倒笑得开心:“有力气骂人,看来好得差不多了。” “好个屁!”豹子暴躁,“也不知你哪里惹到的煞星,差点将老子的神魂都碾碎了,更可恨的是,你醒来之后,不想着救我,居然还吞噬了我的魂!” “……”云霁半响才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弄错了?” “去你丫的弄错,那诡异的力量将咱俩的神魂剥离成丝缕,你率先醒来后,立时凝聚神魂,不但凝聚了你自己的,还将我的也吞噬了,若不是你我有神魂契约,契约之下,我消失你也得被重创,否则我连最后一点神魂都留不下!”豹子出离了愤怒,冲她大吼。 云霁:“……”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聚神魂时,似乎,好像她吞进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像饿了几百年的饕鬄,根本就停不住,及至被外界打断…… 面对暴怒的豹子,云霁想要解释一下,最好再道声歉,但一张口却截然相反:“这么说来,你现在神魂比我弱,我心里的念头若不想给你看,你就看不到咯?” 话一出口,云霁知道自己踩了豹子的尾巴,立时绷劲了神经,但半响都不见它反击,云霁心中有些不安,干笑两声:“我就是随口说说……” 话未说完,豹子它有气无力地说了三个字:“你赢了。” “……”云霁再次干笑两声,“你我一体,相互扶持才能达到共赢。” 对于她这番主动示好的话,豹子只回了一声“哼”,等到云霁记起最初话题,向它询问江丹琴之事时,它更是不耐:“累了,我要睡觉。”而后彻底没声音。 呃……豹子这是闹脾气罢工了。 不过,任谁被吞噬了大半神魂,一下子从压人变成被压,气都会不顺,自觉良善体贴的云霁决定这段时间若没有什么事,都不打扰它。##### 第168章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云霁配置药丸时,屋外不仅有蛇虫骚扰,还有其他住客的怒骂声,等到客栈老板点头哈腰送走退房的住客,寻到引来蛇虫的源头来敲门时,云霁将所有药丸装入盒中,淡定开门要求退房,而后走出了客栈。 月高风黑夜,蛇虫觅食时,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朝荒院靠近。 “蛇,有蛇!” “你小子眼瞎了吧,这大冷天的,哪来的蛇?” “啊——” 一声惨叫打破了深夜的寂静,紧接着是刀剑挥动的声音,杂乱的脚步声,不断的惊呼叫骂声。 “妈的,怎么这么多蛇?” “还有蜘蛛,蝎子!” 就在这一片骚乱中,一道身影迅若闪电,跃过墙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及至落在荒院中—— “二丫,是你吗?” 听到声音,云霁心中一松,张口就要应声,却在看到那道瘦骨嶙峋的身影时,一下子哽住了,扑过去取出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嘴里。 云晓什么也没有问,就将气味诡异的药丸吞入腹中,那在她体内肆虐的子蛊很快安静下来,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神情舒缓下来,汗水却很快浸湿了衣裳。 “姐,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差点害死你。”云霁抱住她,声音哽咽。 “没事,她就是想教训一下我,不会真的要我死的,就算你今天不来,明日她也会送药来。”云晓笑着安抚她,只是云晓不笑还好,一笑便扯动没有一点肉的脸皮,在月夜下尤为可怖。 云霁心中钝痛,一下子攥紧了拳头,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苏若兰,我会让你尝尝被蛊虫啃噬的滋味!” 听到这话,云晓一下子急了:“妹妹不要乱来,她前几日已经进阶练肉中期,而且她身边一直有人保护,对上她你没胜算,趁她还没发现你,你赶紧离开……” 嘎吱! 院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云晓未说完的话,云晓脸色一白,立时将云霁拉到自己身后。 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从院门的阴影下走出,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露出姣好的容颜,正是苏若兰。 嗖!一道黑影被她甩向姐妹俩,云霁眼疾手快,抽枪一挑,就把那黑影扫到对面,砸在地上。 那是一条蛇,被枪尖挑断蛇头,伤口狰狞,鲜血喷涌,腥臭的味道让人作呕。 苏若兰瞥了眼断头的蛇,朝云霁挑了挑眉:“霁表妹可还记得这条蛇?不记得我可以给你说说,你将一截天璇蛇蛊草绑在蛇头上,又将蛇丢在院外,引来众多蛇虫来抢食,若不是我早就交代他们,一旦有任何异常就第一时间通知我,否则这次我怕也没机会见到霁表妹。” 云霁从云晓身后走出来,望着来人脸色很冷:“苏若兰,我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再走,只要你给我姐姐解蛊,我会信守承诺替你嫁入瞿家。” “子蛊?”苏若兰脸上露出讶然,目光扫过云晓,落在云霁身上,神色一肃,“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既然你知道云晓中的不是毒而是蛊,那就该明白,不到瞿家迎娶之日,我是不会解蛊的。” 云霁双眼一眯:“我又如何相信,到了那一日你就会解蛊?” 苏若兰望着她笑了,笑得得意而嚣张:“你现在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别的路可走吗?所以,我劝你最好乖一点,若是我心情好,在你嫁入瞿家傻子的当日,或许我会大发善心就替云晓解蛊。” “对了,只剩下三日瞿家就要来人了,你的时间不多了,好好想想怎么让我开心和满意。” 说完,在云霁难看的脸色下,苏若兰被咯咯娇笑着转身而走,但就在走到院门口之时,后背忽然一寒,笑声一止,转头对上云霁愤怒的眼神,并没有察觉其他的异常。 她一定感觉错了,院中的两个,一个被蛊虫弄得修为全废;一个不过十三岁,一年前还只是练皮期,难道一年后就提升到威胁她的实力? 苏若兰放心了,走出院门,转头吩咐守在外面的护卫:“今日之事,若有半点泄露,小心你们的脑袋!还有,再出现差错,你们的人头就不用再呆在脖子上了。” “请大小姐放心,属下等人绝不敢泄露半点消息,一定瞪大眼睛看着,绝不敢再出半点差错!” 在院外护卫诚惶诚恐的应诺声,院门哐当紧闭,云霁攥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收敛的气势随之暴涨,却又瞬间敛了回去,以免伤到扑过来的云晓。 云晓忽然感应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但转瞬即逝,快得她以为是错觉,所以只一滞就继续因为扑向云霁,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只剩下三日,你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只剩下三日了吗?”云霁抬头望向丛林方向,长久以来的猜测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她在那诡异空间里呆的时间不是十天半月,而是将近半年。 所以整个秘境之行,应该是一年,而不是她之前以为的半年。 那么此时,按照书中的记叙,瞿阳此时距离淮阴城不远了,甚至可能已经抵达淮阴城,因为他比迎亲队伍早些时候抵达淮阴城,想要提前见到跟他有婚约的女子,若是不合他心意的话,这婚约他也没准备应下,而最后他碰到苏若雪…… 想到这,云霁眉头一蹙,书中所述的是瞿阳从羽澜城瞿家赶来淮阴城,但实际上,瞿阳在两个多月前才从墓穴中死里逃生,便是他日夜兼程,此时抵达羽澜城都算快的了,绝不够时间再赶来淮阴城。 除非……他没有返回羽澜城,而是直接赶来淮阴城! 云霁眉头锁得更深了,她隐隐觉得瞿阳会来,那么她不但要赶紧解决子蛊之事,也要赶紧离开苏家,避免与瞿阳碰面。 “妹妹,你听到了吗?我要你赶紧离开,不要管我!”云晓狠狠一攥她的手腕,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低头看着姐姐忧急的神情,云霁鼻子一酸,若是她再晚回来三日,失去耐心的苏若兰怕是会直接令蛊虫啃噬她全身血肉。 “姐姐,我永远不会放弃你。”一把抱住她,云霁郑重承诺,而后忽然抬手击在她的后颈上。 云晓毫无防备,只惊愕地看了她一眼,就昏迷过去。 “你真的准备这么做?”豹子这次主动出声,声音是难道的严肃,“你可想过失败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想过,失败了我会死姐姐会活,成功了则是我和姐姐都活下来,还可以彻底摆脱苏家,你说我会怎么选?”云霁目光坚定。##### 第169章贪婪的子蛊 “你是不怕死,但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豹子很是气愤,有福重来没有同享,有难它倒是会先死,这是怎样悲催的命运! 想到豹子炸毛的样子,云霁笑了,戏虐道:“若我真的失败,我会去找那个你想上的人。” “我想上的人?除了你,我还能上谁去!”云豹暴躁,“我现在弱得要死,一旦与你解除神魂契约,就我那点神魂很快就会消散,再说那小子身上趴着一个超级恐怖的家伙,那家伙难道能容得我跟他抢位置,我这是嫌自己命长吗?” 云霁闻言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那位“老爷爷”应该不算什么良善之魂,不然当日不会助狗为虐,也幸好她当日命大才逃过一劫。 这也是她想要躲开瞿阳的原因之一,万一下一次又与那恐怖的“老爷爷”利益相左,被推出去当炮灰时她连反抗都不能! 尼玛,就算她是炮灰命,也不想随意被炮灰啊! 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心绪,云霁决定开解命运悲催的豹子,也是开解自己。 “豹子,其实咱俩的计划成功率也不低啊,毕竟我与她的修为都是练肉中期,体内真元应该比她丰厚……” “丰厚有个屁用,你没有绝对的境界压制,真元越丰厚就越给对方做嫁衣,你想死我也不拦着你,反正以你作死的性子命就长不了,我也认命了,免得被你来回折腾得生不如死。” 云霁:“……” 她能说豹子有神棍的潜质吗?不对,它是说中的苏若雪的命运,至于她云霁的命运……云霁眨了眨眼睛,总结出了八个字—— 生命不息,折腾不息! 谁让自己背着一个炮灰的包袱,不折腾绝对活不长久。 豹子安静了,云霁将昏迷的姐姐放到枯树根下放好,自己则寻了一个月光好的角度盘腿坐下。 而后取出匕首,将自己的手腕用力划开,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涌出来,云霁眼都没眨一下,又快速划开姐姐的手腕,在其鲜血流出来的刹那,将自己手腕的伤口覆上去。 她想过了,九婴仙果能吸引蛊虫,是因为九婴仙果蕴含着极为精纯和强大的能量,蛊虫难以抵御它的诱惑,而她的身体蕴含的能量,虽不及九婴仙果精纯,也不及其强大,但她能吸收天地至纯的月华之力,未必不会对蛊虫产生巨大的诱惑。 再者,她与姐姐的伤口相触,鲜血相容,便给蛊虫造成一个假象,她与姐姐的身体是相通的,是一个整体。 豹子说过,低阶子蛊的智商不高,只对能量和母蛊的命令执着,若真是如此,她的计划还是有不低的成功率的。 月华如霜,渗入云霁体内,片刻后手腕伤口鲜血凝聚,云霁再次拿刀划开,这一次直接割破了动脉,鲜血迸射,打湿了地面,云霁将伤口覆盖至云晓的伤口上,真元涌动,驱赶着喷涌的血液灌入对方体内。 云晓哼了一声,似要醒来,云霁一惊,立时用空的那只手再次将她敲晕。 蕴含着月华的真元循着血液不断朝云晓体内涌去,渐渐的,云霁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眼前发黑,但她没有放弃,继续驱动血液,及至她要昏迷的刹那,一个冰冷的东西忽然钻入她的手腕—— 成了! 云霁激动得差点抑制不住不住身体的颤抖,但她没有立时拿开手,而是静待子蛊继续往前游蹿,完全离开了伤口范围,贪婪地吞噬真元事,猛然抬起手腕,捂住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渗出,云霁一脸激动。 那一刹那,子蛊似乎意识到上当,立时退回来,但是它游蹿得太远,就算速度再快也没能赶在伤口脱离前蹿回原处,而它一旦冲出人体,以目前的实力,没有母蛊在跟前相护的话,暴露在空气中瞬间就会化成一搓白灰。 每一个生命对生命都是眷恋的,退无可退的子蛊不再惦记原来的宿主,况且新的地方能量更精纯也更充足,子蛊立时张大嘴吞噬起来。 云霁只觉得身体一空,真元快速地消失,她只来得及给姐姐匆匆包扎了一下伤口,体内的真元就被吞噬近半。 “贪婪好,就怕你不够贪婪。”云霁眼底射出一道精光,取出原本打算留给姐姐的碧珠草塞入嘴里,如今情况有变,她只能先用了。 三百年的碧珠草,只嚼了两下就吞下,海量的药力爆发,云霁的身体顿时通红起来,似乎下一瞬就要被撑爆。 但实际上,下一瞬她不但没有被撑爆,涨红的脸色也慢慢恢复,体内那只子蛊如同饕鬄一般疯狂地吞噬药力,如此巨大的能量,便是母蛊也不能完全消化,滞留在子蛊体内药力越来越多…… 苏若兰离开荒院,刚准备睡觉,忽然感应到母蛊一丝异动,还未等她弄明白,体内就是一热,一股精纯的能量忽然涌入体内,她顿时明白,是母蛊将子蛊吞噬的能量转移给她,那是异动应该也是由此而来,比较那子蛊有近半年不曾吞噬能量了。 看来,云霁对她的亲姐果然不错,刚一回来就开始喂养子蛊。 苏若兰勾起了唇角:“你喂得越多,我得到得越多,修为涨得越快,你就越会被我压得死死的!只可惜,母蛊只能孕育一只子蛊,不然给你体内也种一只该有多妙。” 很快,涌入的能量暴涨,苏若兰顾不得分心,全力炼化能量化为自身真元。 …… 云霁隐隐感应到,那子蛊在快速长大,吞噬的药力越多,子蛊长得越大,大到子蛊再也隐藏不了自己的身形。 早就摩拳擦掌的精神力立时朝现了形的子蛊扑去,子蛊似乎意识到危险,立时逃窜,速度快极了,隐匿不见。 “快,吞食丹药将它引出来!”豹子大叫,云霁立时将以防万一准备的培元丹取出,而今果然用上了。 一整瓶培元丹倒入口中,足足二十余颗一齐进入肚中,药力爆发,身体再次涨红起来,而子蛊终是无法抵御吞噬的天性,再次吞噬药力,身形再现。 这一次,精神力却不再如猛虎下山一般扑过去,而是从四周包抄,一点点潜伏过去。##### 第170章烙印 两个月前,在坑边养好伤时,云霁就发现自己的神魂比往日强大不少,原本她以为是因为经受了撕魂裂魄的锤炼后,神魂更强壮了,后来才得知原来是因为阴错阳差吞噬了豹子大半神魂,所以神魂一下子暴涨起来。 而她不知道的是,当日她被怪物刺穿,瞿阳为了救她,身上所有丹药连同灵犀丹一并被喂入她的口中,灵犀丹的药效虽还没有完全发挥,但也将她的神魂增强了百分之三,总体算下来,她如今的神魂强度,比之普通的后天后期修者都不弱。 但不幸的是,云豹的神魂弱得一塌糊涂,一人一兽情势逆转,所以它一起念头,云霁就立时知道。 而无聊的豹子一时不慎,生出了“她或许可以通过契约子蛊反噬母蛊”的念头,立时被云霁截住,逼问它具体实施方案。 云豹无比后悔,立时装死不应,却止不住念头一个个往外冒,被云霁全部知晓,也就有了现在的计划。 精神力随着药力和真元涌到子蛊身边,贪吃的子蛊没有觉察到异常,及至一缕精神力落在它身上,子蛊一顿,旋即察觉这多出来的东西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伤害,于是不理,继续吞食能量…… 另一边,如若兰可就不好受了,她刚刚进阶练肉中期,境界还未稳,海量的能量被母蛊转移过来,撑得她差点暴体而亡,无奈之下只能给母蛊下令,不许再转移能量。 这对子母蛊虫被养到如今不过两年,平日里子蛊吞噬的能量给苏若兰都不够,而苏若兰也害怕母蛊反噬,所以根本没有给母蛊丝毫留存,相应的,子蛊也不会有私吞的机会,因此就造成了这对子母蛊至今依然是最初的一阶,没有半点成长。 而今忽然得了命令不用再转移能量,饿了两年的母蛊自然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便是从子蛊身上感应到一丝异样也没顾得上,只拼命吞噬能量,以免苏若兰忽然反悔。 苏若兰哪里有机会反悔,由于她停止的命令下得太晚,云霁体内的真元、三百年的碧珠草以及二十颗培元丹的药力,有大半转移到她身上,暴涨得能量让她差点暴体而亡,哪里还能分半点心,只能拼命运转功法炼化能量。 贴身服侍的婢女发现她的异状,被吓得要死,连滚带爬地跑去唤人。 等到苏策夫妇赶来,看到她浑身通红、汗水如瀑、一脸狰狞的模样,却怎么也唤不醒,苏策又急又怒,一巴掌将婢女扇飞。 “兰儿到底是怎么了?说不缘由你们都得死!”将所有伺候在苏若兰院中的奴婢召集起来,苏策一脸阴沉的喝道。 找不到缘由就无法施救,苏策此时是怒火焚心,眼见瞿家要来迎亲了,就算不用兰儿出嫁,但她若出了变故,人多口杂,传到瞿家耳中平白多出事端。 他更不敢深想,若是兰儿去了…… “家主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啊!”一名奴婢噗通跪地苦述。 一人开头,顿时一阵噗通声接连响起,哭嚎喊冤声一个比一个响。 “大人,奴婢冤枉啊!” “大人,奴婢就是扫院子的,连进屋伺候的资格都没有,如何会知道大小姐犯了什么病……” “好,都不知道,那你们都不用活了!”苏策一脸阴沉,挥手让一旁的护卫动手,那院中顿时一片混乱。 于此相应的,荒院中却是一片安静。 母蛊的肚子也是有限的,疯狂吞噬一刻钟后,肚子差点撑爆,及时中断了与子蛊之间的纽带,子蛊终于可以完全留存,自是疯狂不已,更不顾上那源源不绝的精神力一缕缕的缠上去,反正没有丝毫重量,也不影响它吞噬能量,双方互不干扰,及至子蛊吃撑了,再也吃不下去,侧身一躺,露出了圆鼓鼓的肚子。 而这一刻,缠绕在它身上的精神力悍然发动攻击,散乱无序的精神力瞬间扭转成一个玄奥繁复的烙印,猛然烙印在子蛊的眉心,子蛊顿时尖叫反抗起来,但母蛊怕自己被子蛊蜂拥转移来的力量撑爆,在前一刻就断了两者的联系,子蛊得不到母蛊的回应和帮助,在云霁强大的精神力的镇压下,很快就败下阵来。 给子蛊烙下主仆契约的印记,但没有逼迫它将吞下的能量吐出来,而且接下来的时日里,云霁还不时吞下两颗培元丹给子蛊添肚子,有奶便是娘的子蛊立时忘记了身上多出的烙印,等到母蛊再联系它时,它也没想起来报备一声,这便是云霁喂养的功劳。 子蛊从母蛊肚中生出,但它们贪婪的天性决定了,一旦有机会,便会反噬对方,就如同母蛊会反噬其主一般。 云霁的喂养,让子蛊的实力赶上母蛊,这便有了反噬的机会。次日,太阳升起时,云晓摸着僵硬的后颈起身,刚要追问云霁为何打晕她,先一步睁眼的云霁就笑着给她赔罪:“姐,我错了,昨天我不该下手那么重。” 云晓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脸一沉:“手不重就可以打你姐了?” 云霁连连摇头:“不敢,但我为了尽快赶回来,有半月都没睡觉了,实在困得要死,你又一直唠叨,我就只好……”云霁讪笑着竖起了手刀。 “你嫌我唠叨?!”云晓一下子提高嗓门,但旋即想到昨夜的事,脸色一变,正要开口继续昨夜的话题时,云霁却打起来了哈欠。 “我还没睡够,姐姐想说什么,等我醒来后再说。”说完,身体往后一倒,就靠在枯树根上阖了眼。 “你——”云晓想要将她拽起来,但见她确实一脸倦容,心一下子软了。 算了,就算想逃出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不如先让她睡个饱,反正还三日时间。 这样一想,云晓就挨着她靠在树根上,侧脸看她,心中不由得发酸,也不知还有时间让她们姐妹彼此相依。 但很快,云晓察觉不对,体内的蛊虫今日怎么没有半点动静? 忽然,她瞥见右手腕上的伤疤……##### 第171章迎亲队伍? 一骑绝尘,冲入淮阴城门,惊得守门护卫连忙躲开,拦都不敢拦,因为那人座下是一头银白的独角兽,能有此坐骑的,非富即贵。 只可惜那独角兽速度太快,众人没来得及看清独角兽背上之人的容貌,只看那人身形修长,衣着不凡,仿若是一少年。 就在众人猜测少年身份时,城外又响起一阵兽蹄声,惊得众人下意识回头,却见数十人骑着高壮的白色驯兽朝城门冲来。 “白狼,是白狼,他们来自羽澜城!”有见识多广之人惊呼出声,身形高大,碧绿眼瞳,皮毛洁白如雪,可不正是白狼吗? “原来这就是白狼,但你怎么知道他们来自羽澜城?”一旁有人质疑,附近之人也面带疑惑地看向最先开口之人。 那人鄙夷地瞥了一眼质疑之人,道:“白狼虽不及独角兽,但却是羽澜城特有的驯兽,可骑可战,是以售价极高,一头被驯化的年轻白狼高达上万元石,还不一定能买到。但你们看,眼前这一批白狼绝不下五十之数,个个体形矫健,皮毛油亮,连身高都差不多,可见是特意挑选出来的年轻白狼,这偌大的排场,除了皇室之外,也就羽澜城的驯兽家族才能做到。” 此言一出,众人皆表信服,而后纷纷琢磨着羽澜城哪个世家纡尊降贵地来到他们这个偏僻小城,就见一长着酒糟鼻子的汉子满脸通红地嚷道:“我知道了,一定是羽澜城的瞿家,两年前瞿家与我苏家定下了婚约,定的正是两年后迎娶,现在可不正是时候吗?” 那汉子越说越激动,一下子蹿了起来:“我得赶紧给家主报告这个好消息……” 只是他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四周之人不知何时散开了,而他急冲冲往前冲,却不知身后刮起一阵大风,将他掀飞了出去,嘭! 数十头白狼从他身边呼啸而过,若不是他激灵地打了两个滚,差点就被踩肉泥,及至白狼已经奔出一里之外,那汉子都还瘫在地上,惹来旁人一阵嘲笑。 “我说鲁大鼻子,你不是说那是瞿家来苏家迎亲的吗?怎么看到你这苏家奴仆不蹄下留情呢?好悬没将你踩成一团肉泥。” “是啊,鲁大鼻子身上可是穿着苏家制服呢,难道瞿家之人没看到?或者是瞿家不认苏家这门亲?” 鲁大鼻子被激得满脸通红,从地上爬起来,狠狠瞪向嘲笑他的人:“这是瞿家着急迎娶我苏家大小姐,入城都没降下速度来,怎么可能看清我是苏家的人?我不跟你们这些没有眼力之人说话,我得赶紧跟家主报告这个好消息!” 丢下这番话,鲁大鼻子就拐着腿往苏家赶去,身后的吃瓜观众也将信将疑起来。 “要不,我们去苏家门外看看?” “反正没事,去看看也行。” 一人起头,便有附和,很快就有一群人前往城西的苏宅,而这消息一个传一个,传到最后就是瞿家真的来迎娶苏家大小姐,去苏宅看热闹之人就如同滚雪球一般庞大起来,将苏宅大门都堵上了。 可怜那鲁大鼻子因为摔伤了腿,速度不及热情高涨的吃瓜群众,被人挤在外面无法进门,无法第一时间通报苏策。 于是,正为苏若兰着急的苏策还是从门卫那得知了瞿家来人的消息,待到鲁大鼻子终于挤进大门,冲到苏策身前,绘声绘色的说了城门口之事,又特意表功时,浑然不察苏策的脸越来越黑,最后惨遭一巴掌扇飞。 “你说瞿家之人骑着白狼进城迎亲,但他们人呢?”苏策怒声喝问,“那四条腿的白狼难道比你这两条腿的废物还跑得慢吗?” 鲁大鼻子被打懵了,捂着被扇肿的脸,半响才难以置信地问道:“瞿家之人还没到吗?” 说完,就被苏策凶戾的目光看得一激灵,立时跪地磕头:“家主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去查看瞿家之人在哪那家客栈下榻。” 盯着跪伏在地的鲁大鼻子,苏策拳头紧攥,手背上青筋狰狞。 若说门卫来报时他还不敢确认,但从鲁大鼻子口中得知来人骑着白狼时,苏策就已经确认那是瞿家之人,虽比预计时间早了两三日,但羽澜城与淮阴城本就相隔数万里,行程早几日晚几日实在正常的很。 但既然是为了迎亲,为何到了淮阴城却不入苏家? 当然,此时苏若兰生死未知,瞿家人若是此时进入苏家,苏策也要烦恼一阵,但这烦恼总比让全城之人看笑话来得强! 而这一切,都是鲁大鼻子惹出来的,苏策恨不得活劈了多嘴的鲁大鼻子! 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苏策压抑怒火挥手让鲁大鼻子“滚”,而后又不放心地唤住他,叮嘱一句:“查到了他们的住处立时回禀我,但不得往外多说一句话,否者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守口如瓶!”鲁大鼻子被吓得捂住了嘴,又连声保证,但因被手挡住,声音闷声闷气,糟心得苏策挥袖将他掀了出去。 鲁大鼻子摔得不轻,却不敢有半点抱怨,连滚带爬出了院子,这院子再次恢复了安静。 望着空荡荡的院子,苏策双眼一眯,朝身后的刑一招手,附耳低语一番,刑一面色一凛,很快领命离开,方向正是西北角。 云霁看到刑一的时候,并不惊诧,只是有些遗憾,她还没睡饱了。 “云霁小姐,家主要见你。”刑一来了后,目光直接锁定云霁,道出来意,声音冷硬没有半点情绪,但也没有善意就是了。 云霁扫了眼刑一,确认他的实力在后天中期,不是她现在能对抗的,所以她没有提出异议,只提了一个要求:“让我姐姐离开。” 云晓一下子瞪大眼睛,想到手腕上的伤口,想到今晨自醒来后再没有肆虐的子蛊,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清晰,她一下子抓住了云霁的手:“我不会和你分开!” 望着姐姐通红的眼睛,云霁知道姐姐已经猜到了真相,而她本来也没想瞒多久。 “姐,你不用担心我,家主只是召见我,很快就会放我离开的,到时我去找你。”云霁脸上扬着笑,暗示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云晓不明,正待开口时,刑一冷漠的目光扫过姐妹俩:“云晓小姐能不能离开,还是等云霁小姐见过家主之后再决定。”##### 第172章又一个吓瘫的 云霁自然知道刑一不是做主之人,而她最终的目的是要带着姐姐一并见能做主之人。 因为云霁对苏家任何一人都不信任,而且云晓被子蛊宿生两年,修为全失,实力连一个健康的凡人都不如,她如何能放心她独自身处在如狼窝一般的苏家? 退而求其次的要求,刑一果然没有再提出异议,带着姐妹俩离开荒院,院外的护卫早已不在,而刑一带她二人走路线鲜有人迹。 一路上,大片大片的紫苏花,花瓣拂过面纱,云霁有一瞬的怔住,恍惚间,她看到一少年从是花树下转出,望着她微微一笑,那笑容灿若星辰,她看到他一步步朝她走来…… “妹妹。” 耳边一声轻呼,将眼前画面打碎,那是书中瞿阳与苏若雪初见的一幕,云霁心头猛然一跳,转头看到姐姐担忧的神色,而前方是刑一淡漠又嘲讽的神情,云霁什么也没说,只冲姐姐微微颔首,便抬腿跨入苏若兰的院子。 微风拂过,紫苏花瓣飘落,坠在她的衣摆上,又随着她的走动抖落…… 见到苏策时,他坐在高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那目光阴沉而森然,云霁迎上他的目光,没有行礼,也没有退缩,就站在一丈之外,隔空与他对视。 仿佛间,苏策有个错觉,他面对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而是一座山,一座不惧风火雷电的山。 苏策瞳孔越缩越紧,却忽然散开,低沉的声音从口中吐出:“需要你做什么,我想你在两年前就已经知道了。” 其实,之前他一直不明白,若是要选替嫁之人,不管年龄还是资质,云晓都比云霁合适,但兰儿却坚定地选了云霁。而此刻他明白了,如此坚韧又心生反骨之人,一旦成长起来怕是会成为兰儿的威胁。 “我知道,但我有一个要求,让我姐姐离开苏家。”云霁盯着苏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变化。 自见面之初,苏策虽极力掩饰,但云霁还是看出苏策眼底深处的着急和烦躁,所以她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要求,而云晓有她事先暗示,此时并不发一言,但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苏策听到云霁的话,似乎才注意到她身后还有一个身影,扫了一眼面露惊愕,似乎没有料到云晓如今变成这副模样。 “我答应你们母亲要照顾你们,四年过去了,你们也长大了,云霁……”说到这,苏策眉头一皱,改口道,“若雪即将嫁入瞿家有个好的归宿,云晓作为同胞姐妹,参加完婚礼后,是去是留我不会干涉。” “嫁入瞿家真的是好的归宿吗?”云霁轻笑一声,澄澈的凤眸盯住苏策,苏策的脸色难看起来,但就在他恼羞成怒即将发作之时,云霁语气一软,“我不想看到姐姐伤心,还请家主大人现在就让她离开。” “二丫……”云晓再也受不住,扑过来抱住她,一遍遍唤着她的小名,眼泪啪啪地落下,打湿了她的肩膀。 眼圈不知不觉红了,云霁轻轻推开云晓,抬起头对上苏策眯起的双眼被,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看,她成天这么哭哭啼啼,我烦得很,让她早点离开,我也能清静些。” 苏策似乎被她这番话说动,偏头扫了一眼一直侍立在旁的刑一:“送云晓离开。” “我想送姐姐一程,就送到苏宅门口。”云霁说完,苏策神色就变了,云霁补上一句,“家主若不放心,可以一道去门口,看我能不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云霁这番似讥似谑的话,并没有让苏策的脸色好转,云霁一笑,很诚恳的说道:“瞿家虽不是什么好归宿,听说那瞿三公子还是个傻子,但当一个傻子的妻子,总比在苏家被幽禁要好,也不用担心哪次历练时,一不小心就同伴推到凶兽的口边。所以,对于瞿家的婚事,我没什么不满的。” “哼,若不是看在你母亲的面上,便是兰儿不要的婚事,也轮不到你的身上。”苏策讥讽道,脸色却和缓下来,“日后到了瞿家,我也不要你对苏家,对我,对兰儿心存感激,只要你不给我们惹麻烦就行,否则我就揭穿你的真实身份,让你在瞿家再无立足之地。” 这一刻,云霁无比庆幸自己带着面纱,只要垂下眼帘,这位自大又道貌岸然的苏家家主无法看到她眼底的笑意。 从他这些话里,她也拼凑出一件事,那就是苏若兰并没有将子母蛊之事告诉苏策,想来也是,苏若兰在苏策面前一向乖巧,若是暴露了子母蛊这种阴毒之物,就是苏策也睡不安稳吧,害怕自己身上一不小心也中了蛊。 而苏若兰一直没有出面,苏策眼底又是掩不住的着急,可见她昨日吞下的碧珠草和培元丹,让苏若兰大吃苦头,至今还没有消化掉,所以才会没有出面。 不过,苏策如此着急地找她,莫不是瞿家之人已经到了? 云霁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 苏宅北面三里外的一处院子外,鲁大鼻子看到了皮毛雪白的白狼,那院子不大,装不下五六十头高壮如马的白狼,所以白狼都在院外,原本乖顺地趴在地上,一见到他,噌的起身转头看向他。 被五六十头狼一齐瞪着是什么感觉? 鲁大鼻子原来不知道,但现在他知道,他被吓得瘫在地上屁滚尿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又一个被吓瘫的,老三,将他丢远点,味道太难闻了。” “等等,这个留下,看胸口的标识是苏家人,收拾一下,带进去。” 鲁大鼻子被一个雄壮的汉子提起来后,才知道什么叫“收拾一下”,那是直接拔掉他的衣物,拿起水桶直接往他头上倒水,初春的时节,雪都没化完,可见这水浇在赤裸的身上有多冷,不过也浇得鲁大鼻子一激灵,被白狼吓掉的魂又回来。 鲁大鼻子双臂抱着身子,哆哆嗦嗦的问道:“我,我是苏家的人,你……” 话未说完,就被一套衣物兜头砸在他身上砸中,那个“收拾”他的雄壮汉子斥道:“不到你说话,别废话,穿上衣服跟我去见三公子,到时三公子问什么,你就好好答什么。” 鲁大鼻子先是被白狼吓瘫,而后又被冷水浇身,此时听到壮汉的话,哪里还有一点不依,连连点头应和:“小的一定好好答话。” 此刻,鲁大鼻子早已忘了,临出门时他答应苏策的“绝不在外多说一句话”的承诺。##### 第173章露脸 瞿阳抚过床沿,抚过桌面,手指上蹭出厚厚的灰尘,眸底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来。 看这灰尘的厚度,这间云霁曾住过一晚的房间,自她一年前离开后,就再没有人进来过。 虽然,他早就猜测,云霁多半不会回到这,但除了这,他想不到还能去哪里找她。 他不知道她家在哪,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这淮阴城之人,而可能知道这一切的瞿哲延,生死未知,踪迹全无。 两个多月前,瞿阳自丛林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周一个人都没有,没有瞿哲延,没有护卫,没有叶梨,更没有云霁,而他的记忆,似乎也出了一些问题。 他清晰地记得,在那个诡异的空间,他将气息全无的云霁交给一只神秘的黑狗,那黑狗将她带至墓穴中施救,但随后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不记得,便是询问体内那位前辈,也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是前辈有意隐瞒他,还是因故沉睡了是以无法回应? 那么,黑狗真的应诺救活云霁了吗? 若云霁活了,她此刻又在哪? 至于另外一种可能,瞿阳不敢去想,他想的是找到她,尽快找到她! 他一个人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的寻找,不过练皮期修为,在随便一只都是一二阶凶兽的眼中,他就是移动的人肉包子,鲜美而多汁。 短短十日时间,他遭遇了几十场凶兽的追杀,奔逃、杀戮几乎片刻不停,手中大刀被鲜血染得赤红,浓郁的血煞之气将他的墨瞳染成了红色,那一刻,体内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涌动,在奔腾,瞬间冲破了阻碍,进入练肉期。 只是还未等他回味晋级的快感,还查探体内那股奇异的力量,变故突生! 一头二阶鹰鸠从天而降,锐利的双爪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拽至半空,实力的碾压加之血煞赤刀坠落,毫无反抗之力的瞿阳差点就丧生在鹰腹之中,好在他命不该绝,最危急之时,瞿家人赶至,射伤鹰鸠,将他从鹰爪下救下。 这些赶至的瞿家人,却不是之前与他一到探宝的那一批护卫和瞿哲延,而是瞿家家主久不见两兄弟回返,本要亲自来寻,只是脱不开身,便让自己一个后天后期修为的心腹带队前来寻找。 找到瞿阳后,若是时间允许,这批瞿家人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随同瞿阳前往淮阴城迎娶苏家小姐。 而这一任务,也让在丛林中苦寻云霁不着的瞿阳有了新的想法,云霁或许已经离开丛林,返回淮阴城。 尽管生出此念,但瞿阳还是带着这批暂且效命于他的瞿家人将附近的丛林翻了个底朝天,也由此找到荒地边缘不远处的大坑,焦黑的大坑,那里残留一片棺木的碎片。 当看到那片棺木碎片那一瞬,瞿阳整个人都懵了,一个他不敢去想的可能在脑海中怎么也抹不去,惊恐的他为了击碎这种可能,带着瞿家人冲出了丛林,冲到了淮阴城,冲到他与她最初相遇的坊市。 但依然热闹的坊市,没有她的身影;那条他们一起躲避巡卫的巷子,没有她的身影;就连他们同住过的院子,也没有她的身影。 心一点点往下坠,瞿阳忽然觉得双腿有些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伸手撑住了临窗的桌面。 壮汉于七,刚靠近那间自家公子情有独钟的厢房,就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氛,高壮的身体下意识地缩了缩,一向敞亮的嗓门也刻意压了又压:“公子,外面有一位自称是苏家的奴仆,您要见见吗?” 等了片刻,屋内一点回音也没有,于七转头看向一旁比他更小心翼翼的鲁大鼻子,双眼一眯,蒲掌一伸,就要将这个让他白忙乎一场的苏家奴仆丢出去跟白狼好好亲热一番,那房中却忽然响起了声音:“让他进来。” 鲁大鼻子身为奴仆,自然是会看眼色的,屋中沉默不言本就让他紧张,后来于七一眯眼,他更预感不妙,只是不等他逃开,重若千钧的肉掌就落在肩头,就在心中大呼“完了”的时候,屋中忽然传出让他进去的声音,这于他而言无异于天籁一般。 几乎屋中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冲过去撞开了房门,嘭的一声,让于七瞬间竖起了眉毛,吓得鲁大鼻子更慌张,噗通跪地。 瞿阳本背对着门口,此时听到声音,转身就看到一人趴伏在他脚步,身体抖动着,似乎恐惧到了极点。 他有这么吓人吗? 这念头只一闪而过,瞿阳想起脚步趴伏之人的身份,心中升起一丝奇妙的激动,虽然这丝激动来得似乎不太合理。 “你有没有见过这画中之人?”瞿阳从袖中取出画卷,一下子展开,跃然而出一名豆蔻少女,暗沉的房间好似一下子鲜活起来,因这画中少女而鲜活。 于七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太迷恋而不敢多看,否则就会跟他主子一般,为了寻找她而疯魔。 不止于七,跟来的瞿家人都看过画卷,都在第一眼看到她时屏住了呼吸,因为在他们眼中,这少女美得不似这凡间之人,而应是天上的仙子,生怕他们的呼吸一重,让仙子受了世俗之气的熏染,若是生了气飞回天上那就可惜了。 主子让他们满城寻找画中之人,但他们心中其实是不太相信的,这偏僻穷酸的小城如何能养出这样绝色姿容的少女? 不过,等到询问这城中居民是否见过姿容绝色的少女时,他们倒真说出了一人,城西苏家的苏大小姐,苏若兰。 苏若兰,不正是公子将要迎娶的未婚妻吗? 他们兴冲冲地赶回来报告这消息时,却被一盆凉水浇灭,公子告诉他们,那画中少女并不姓苏,而是姓云。 所有人都泄了气,但不包括于七,万一那姑娘故意告诉公子一个假名呢? 所以,见到苏家的奴仆自动送上门来,于七自然要将其拎过来验证一下他的聪明才智,若是真的,那他于七就能在公子面前大大露脸了####十更完,明日上午继续 第174章翻墙 所以,此刻于七心中的激动并不下于瞿阳,瞥了眼画面就踢脚下的鲁大鼻子,斥道:“没听到公子的话吗,赶紧抬头看看。” 鲁大鼻子被这一踢,差点失声痛呼,头也随之抬起,但目光落在画面上时,眼睛一下子直了。 见他这副表情,瞿阳心底的希望更是往外冒:“你见过她?她在哪?” 瞿阳问道又快又急,尤其第二个问题,声音因激动而高亢,沉迷之中的鲁大鼻子被惊醒,连连摇头:“没见过。” 心一下子从高处坠落谷底,但瞿阳忍不住又追问一句:“真的没见过?你再好好看看,好好想想。” “这姑娘这么美,小的若见过,不会没有印象。”鲁大鼻子很坚定的回道,而这话一说完,鲁大鼻子就见眼前这个华服英姿的少年满脸失落,鲁大鼻子向来不大机灵的脑子这一刻忽然开窍,揣度着少年可能的身份,张口道,“公子,小的虽没见过画中少女,但却见过一个姿容比画中人丝毫不差的小姐。” 鲁大鼻子说这话却是有些亏心,苏若兰虽美,但比之瞿阳亲手所绘的少女要差上一大截,容貌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苏若兰身上没有画中人飘然出尘的气度。 不过,身为苏家的奴仆,自然是要夸自家的主子的,鲁大鼻子难道开了一次窍,还聪明地只抛出了诱饵,便闭了嘴等到少年追问那位姿容绝色小姐的名字。 可惜,瞿阳没有看出他的聪明,确认他不认识画中时,就满心失望,甚至不愿听他多说,挥手就要赶人离开,不想于七这时却开口了。 “果真是忠心的奴仆,你要说的人是不是你主家的大小姐苏若兰?”于七双目精亮,盯住鲁大鼻子问道,果见后者一脸“你怎么知道”的傻样,于七对他笑了笑,“那你知道苏大小姐在外历练时,有没有改姓换名的爱好,比如改成云姓什么的。” 瞿阳一下子转头看向于七,眼底闪过让于七都心惊的亮光,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招烂透了,若是猜测失误,那么别说露脸,便是露腚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就该提前探明这一切再跟公子说,可惜现在骑虎难下。 就在于七患得患失时,鲁大鼻子一脸惊讶的说了一番话,前半段让他侵在冷水中,后半段让他身体更寒。 “大人的问题好奇怪,我家大小姐出门历练为何要改名换姓?就算要改姓,大小姐也不会改成云姓,因为家中有两位不讨人人喜欢的云姓表小姐,大的那个还好,小的那个相貌丑陋,常年用面纱遮脸,大小姐肯定不愿跟她们搭上哪个一个姓氏的关系……” “她叫什么?”瞿阳一下子抓住鲁大鼻子的手,那手上的力度让后者失声痛呼起来,本就全身凉透了的于七也被自家公子惊住了,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 “她叫什么,那个带着面纱的云姓表小姐。”瞿阳再次问道,那墨黑的眼瞳深处似有暗红的涌动,骇得鲁大鼻子不敢呼痛,声音都哆嗦了,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好,好像叫云……云……我忘了——”鲁大鼻子说完就哭了,只是不等他眼泪流出来,那只差点钳断他的手腕的手骤然松开,一阵风从眼前刮过。 “公子,你要去哪?”于七大喊,就在他认命要追赶时,冲到院门口的身影骤然回转,提起地上的鲁大鼻子。 “苏宅,带路!”瞿阳的声音又快又急。 鲁大鼻子骤然被提起又放开,身体不稳,反应半拍的脑子还在发愣,于七却已然在公子回转的时间里将所有的细节串起来,又惊又喜,抬手在发愣的鲁大鼻子的头上一拍,凶神恶煞:“听不懂人话?我家公子要去苏家,你的主家苏家!” 鲁大鼻子哦啊了两声,而后忽然跳起来,两只眼睛睁得前所未有的大:“你们要去苏家?!跟我走,跟我走,我带你们去!” 说着,就激动得踉踉跄跄的往外冲,不想刚冲出房门,就被于七拎起,丢到一个又滑又软的东西上面,当看清身下之物时,顿时惊叫起来:“狼!狼……” “你太慢了,骑白狼领路!”于七也坐上了白狼,就坐在鲁大鼻子身后,不顾他是惊慌还是激动的叫喊,朝院中呆愣的同伴挥手道,“去苏家,去苏家迎仙子去!” 此言一出,众人大喜,纷纷跳上白狼,兴高采烈的附和。 “去苏家!” “迎仙子!” 一阵呼喊声中,所有人都整装待发,目光转向鲁大鼻子,就连瞿家那位好看的公子也不例外,从来没有这么收到如此瞩目的鲁大鼻子有一种踩在云端的感觉—— 他这是在领着瞿家公子去主家迎亲吗?身后还跟着一群骑白狼的高阶修者? 没错,这都是真的,而且他现在还骑在一头价值数万块元石的白狼身上! 热血冲向头顶,豪情大发的鲁大鼻子粗短的手指往西北面一堵青色高墙一指:“那就是苏宅后墙,绕过这条巷子就能到正门,也就三里的距离。” 那堵院墙……距离他们似乎不过百步,比正门可近多了。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瞿阳,瞿阳此刻正望着青色高墙,心潮起伏,原来,她就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不过百步距离。 “哈哈哈——”瞿阳抑制不住笑了起来,双脚在白狼背上一蹬,身形便朝那百步之外的高墙飞纵而去。 于七等人只慢了一瞬,就唰唰唰地飞纵而起,跟着自家公子跃上了苏家院墙,唯留下鲁大鼻子傻了眼。 “你们怎么都翻墙啊!我怎么办?” “嗷——”回应他的是身上白狼一吼一颠,鲁大鼻子就摔了出去,嘭! 恰巧的是,瞿阳落入苏宅的位置,正好是西北角的荒院。 荒败的院落,枯老的树根,一只空的瓷瓶,他俯身捡起,一股淡淡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喜悦在胸臆中涌动,他大喊:“云霁,是你吗?” 一个身影从木屋中出来……##### 第175章云霁在哪? 翻墙落下之人,与木屋出来之人四目相对,同时喝问:“你是谁?” 同样的质疑,同样的戒备,荒院气氛一下子紧绷,旋即被一个个翻墙落下的瞿家护卫打破。 不过,从木屋中冒出来的黑瘦少年更紧张了,按剑叱呵:“这里是苏家,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苏宅?” 黑瘦少年这番喝问并没有让瞿阳不喜,反而是惊喜,冲到他面前问道:“你是苏家人?那你知道云霁现在哪?带我去!” 黑瘦少年正是两年前离开的苏旻,但与两年前相比,又黑又瘦,不复半点矜傲,唯有警惕的眼神,盯着冲到他身前的华服少年,扫了眼他身后曾护卫之姿的五十余壮汉,心头危机更甚,冷哼一声:“你是谁?我为何要告诉你?” “放肆!”于七上前两步,后天中期的威压朝黑瘦少年猛扑过去,“苏家小子,你可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家主子是瞿家三公子!” 苏旻本被于七的威压压得脊背弯曲,听到瞿家三公子这几个字,脊背一下子弹了起来:“瞿家三公子?要娶苏若兰的瞿家三公子!”而后勃然大怒,瞪向瞿阳,“你既然要娶苏若兰,过来找云霁干什么?” 苏旻的怒火来得莫名,瞿阳却在一瞬间懂了,他目露了然,开口解释道:“我不是来娶苏若兰的,苏家的婚事我会退掉,我来是为了接云霁,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她一辈子。” 瞿阳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宣告,而对方果然听懂了,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晃了晃,却忍不住追问:“她同意了?” 我会让她同意的。 瞿阳默默道,眼神自信而坚定地回视苏旻:“我会照顾好云霁,她现在哪?快告诉我!” 仿若被重重一击,苏旻神色黯然又茫然,喃喃道:“我不知道,我被押送至矿山已经两年,这次从矿山偷跑回来,就想着瞿家迎娶苏若兰时,宅中忙乱,这院子的守卫必然松懈,我就能乘机带云霁逃出去。但是,我回来晚了,守卫不见了,云霁也不见了。” “不见了?”瞿阳一愣,而后忽然想到什么,抓住失魂落魄的少年问道,“你说云霁是被关在院中?她为何被关起来?什么时候的事情?你又是何时进的这院子?”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又急又快,黑瘦少年茫然的眼神猛然变得清亮,绽放喜悦的光芒,甩开瞿阳往外跑,只丢下一句话:“我知道她在哪!” 瞿阳闻言大喜,追了上去,身后跟着浩浩荡荡一群人。 五十来人,除了瞿阳外,都在后天中期以上,便是他们不放开威压,但其身上无意识散发的气势也能惊得鸟飞虫走,一片肃杀。 这么大气势,自然惊动了宅中之人,就在他们迟疑是否要拦阻时,那群人就已如一阵风一般刮过,连面容都没能看清。 “快,快去通知家主,有数十个外人闯入,我等无法抵挡!” “通知家主,有百十个强人闯入,我等无法抵挡!” “通知家主,有成百上千个贼人闯入,我等无法抵挡!” 一层层传报,一层层叠加,等传到马上就要抵达苏宅大门的苏策耳中,已经变成了有上千个实力强大的贼人闯入家中,长驱直入,直奔主院,无人能挡,苏策顿时色变,立即转头看向一路上都沉默安分的云氏姐妹,双眼危险的眯起。 云霁正惊诧哪里的贼人这么巧的出现,就见苏策的目光射到她的脸上,她不由得讶然失笑:“家主莫不是以为那些贼人是我找来的吧?”苏策目光没有动,云霁更觉好笑,“我若能调动上千个实力高强的贼人,我此时还会受困于此?” 苏策闻言,眯起的双眼散开,显然是听信了她这番话,却转头对刑一失了个眼色,随后带着随扈奔向主院,从头到尾未对她发一言。 云霁目光一闪,拉着云晓往大门走去,而刑一身形一侧,挡住了她们的路。 “刑总管这是何意?”云霁挑眉,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向四周,附近所有人的被苏策带走,只除了门卫四人,此刻正不住地往里探头,显然贼人的事情让他们不安。 “小姐是聪明人。”刑一面冷声沉,伸手往主院相反的方向一指,示意她们跟他走。 云霁没有动,看着挡在她身前隐隐散发威压的刑一,笑着点头:“我当然是聪明人,但刑总管就未必了。成千贼人来袭,你觉得这宅中还有何处安全?不怕被人瓮中捉鳖吗?” 听到这话,刑一双眼一眯,但依然没动,而云霁隐隐听到一阵响动,那响动似乎正朝这边来,一种不妙的感觉在心头升起,手心隐隐发汗,面上却不动神色,望着刑一继续道:“当然,我和姐姐在你和家主的眼中并没那么重要,就算被贼人所伤,你们也不会在意,但你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不是云家表小姐,而是……”云霁忽然凑到刑一耳边,轻声地,一字一顿的吐出三个字,“苏,若,雪!” 就在她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凤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五指成爪,指上覆着一层白光,如尖利的钢刀一般,猛然抓向刑一的脖子,那森寒的指风划过颈项,刑一脸色大变,立时暴退。 云霁眼底闪过一道光,手爪只徐晃一下便收回,抓起云晓,朝大门冲去。 刑一此时太发现自己上当,立时拔刀追赶,一边冲门卫厉喝:“拦住她们!” 被变故惊得发愣的门卫终于被喝醒,抓起手边长戈朝云霁攻来,云霁只拿枪一扫,一阵兵戈相击声,四名门卫就倒了一地哀嚎,但此时刑一也已经追至身后,尖锐的破空声让云霁后背竖起了寒毛—— “走!”云霁一个猛力,将云晓甩出大门,同时转身持枪一挡,铛的一声,云霁虎口发麻,身体倒飞而出,身后是云晓的惊呼声,而身前是刑一再次袭来的大刀……##### 第176章你怎么可能是瞿三? 云霁与刑一动手之际,苏策匆忙赶回主院,并没有看到上千贼人,反倒看到身着瞿家徽标的护卫,拥簇着一位气度不凡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十六七岁,身姿修长,相貌俊朗,更重要的是他修为已至练肉中期,这般资质优异的子弟便是瞿家都不多见吧?且那群瞿家护卫待他极为恭敬,想来他在瞿家地位不凡,只不知他到底是瞿家哪位公子。 暗自揣测着少年的身份,苏策满面笑容地迎上去,只是不等他开口寒暄,对方就开口向他索要云霁。 那一刻,他的脸色必然是极为精彩的,内心也是又惊又怕,难道瞿家已经知道他准备让云霁替嫁之事? 两年前定下婚约之时,虽然只说是他的女儿与瞿三公子的婚约,但唯有苏若兰与瞿三公子年龄相近,所以当日是默认苏若兰的。但若是替嫁成功,还可以以苏若雪也是他女儿这一借口搪塞,毕竟嫁过去后,对方也不能再退货。 可如今,正是迎亲之时,对方就已经发现,那兰儿怎么办?非得嫁给瞿家的傻子吗? 想到兰儿至今还在闭关,似乎随时都可能暴体而亡,便是碰的不能碰的,若要此时出嫁上轿,岂不要了她的命? 就在他又惊又恐之时,那气度非凡的少年忽然开口,前半段话于他而言如同天籁一般,但后半段却让他张大了嘴。 “苏家主,瞿家与苏家的婚事作罢,之前的聘礼我也可能做主不收回,但我要带走云霁。” 本该高兴的苏策,半响才错愕的确认道:“公子的意思,是瞿家悔婚不要我的兰儿,却要一个依附苏家的丫头?” 气度非凡的少年点头,脸上还隐隐有些不虞和不耐:“苏家主可答应退婚?” 苏策自是答应,不管对方唱的哪出戏,让兰儿避免嫁给一个傻子都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情,于是苏策忙不迭的点头答应,而后又不知为何神使鬼差的问了一句:“敢问公子是瞿家哪位公子?” “瞿三。”气度非凡的少年言简意赅的吐出两个字,这两个字却仿若两道惊雷劈到他的头顶上。 “瞿三不是傻子吗?你怎么可能是瞿三?”苏策失声大叫,却发现四周之人都如同看傻子一般看着他,嘲讽而讥诮。 是他傻吗? 还是他们在骗他? 不,眼前之人没有必要骗他,那骗他的就只有两年前那位故意在他面前吐露瞿阳是傻子的瞿家大公子瞿哲延! 只一瞬,苏策就想明白了,那瞿哲延不但是想坑他,更想坑的是自家的三弟,因为对方不想让瞿三得到一个天资出色又貌美的妻子,否则此消彼长下,对方想要得到瞿家少主之位就更难了! 自以为脑补到真相的苏策此刻恨不得将瞿哲延大卸八块,而这当然不可能实现。 想到他刚刚亲口应下了退婚,失去了与眼前这位前途无限的少年成为翁婿的机会,失去了借着联姻攀附瞿家机会……等等,也不是完全失去了机会! 还有云霁,这位瞿三公子亲自向他索要云霁! 但云霁是何时勾搭上瞿家三公子的呢?云霁八岁就来到苏家,一直生活在他的眼鼻子底下,根本不可能见到瞿家三公子! 不对,两年前兽火烧城之时,他带着家人和心腹离开苏家有半年之久,若说二人在那半年里相遇且勾搭上,也不是不可能。 苏策想到这里,心就如被剜了一块肉,云霁这贱丫头居然敢抢走兰儿的婚事!这养不熟的白眼狼! 此刻,他早已忘了,这婚事原本是他和苏若兰不想要的,甚至给云晓中下子蛊以逼迫云霁替嫁。不过,瞿阳从一个痴傻的废物,一朝变成天资修为进展皆不错的少年,苏策的想法自然变了,恨云霁抢走了他心爱女儿的丈夫。 但就算又气又恨,也无法抵消苏策对利益的执着,他瞬间改变了态度,换上一张笑脸,看向瞿阳的目光热情无比。 如此快的翻脸速度,自然让人看着不喜,尤其是他那眼神如同盯住猎物一般,身为猎物的瞿阳被盯得眉头一皱,旋即想到云霁有可能在苏策手中,他只能按下性子,温和的开口:“苏家主,你若是觉得退婚补偿不够,我可以答应再给你一万元石……” “不,不,我不要元石!”苏策连连摆手打断瞿阳,却见瞿阳眉头一蹙,便知对方误会了,忙补充道,“也不要补偿,我是……” 不要补偿是不愿退婚,还是要狮子大开口?瞿阳脸色一沉,正要出声,身后那力争要当三公子心腹的于七便知自己的机会到了,上前一步一脸鄙视地打断苏策:“苏家主,我看你是没看清自己的身份,我家主子岂是你一个不入流世家之女能配得上的?我家主子仁慈,退婚没要当年的聘礼,又提出再加一万元石,你居然还想狮子大开口?” “不,不,你们误会了,我真的没想要补偿,也不用退婚……” “什么,不退婚?”于七瞪着一双牛眼,张口喷向苏策,“刚刚是谁亲口答应退婚,不是你吗?” 于七气势全放,苏策顿觉一块巨石压向他的后背,脸色一白,他与对方明明都是练筋期修为,但对方一个威压自己都承受不住,这便是不入流世家与大世家的区别吗? 看那瞿三公子冷眼旁观的样子,苏策明白,若自己不能给对方一个满意的答案,苏家倾覆就在眼前,这样的事情在龙血大陆不是常有吗? 冷汗从额上滚落,他立时退后一步,一口气连着不敢半点停顿的说道:“三公子误会了,我说的不用退婚,不是要你迎娶我的大女儿,而是我的三女儿云霁!” “云霁”二字一出口,苏策如愿看到对面一片惊愕的神情,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多亏他明智,一早就把云霁记在他的名下。 “不可能,云霁怎么可能是你的三女儿!”一人忽然跳出,张口反驳。##### 第177章窥觊 突然跳出来的人,打破了苏策的全盘几哈,苏策自然恼怒,转头看向跳出来之人,却见对方是一个黑瘦少年,衣着普通,风尘仆仆,明显不像是瞿家之人,看向他的目光透着愤恨,但苏策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是何人,闯入苏家主院有何意图?”苏策目光一厉,欲要先发制人,那黑瘦少年却笑了起来。 “家主大人,真是健忘啊,我是苏旻,两年不见你就认不出我了?但好在我还能认出家主大人。” “苏旻,苏勒的儿子?”苏策定睛一看,终于在黑瘦少年脸上看到一些熟悉的轮廓,想到之前演武堂中那位出类拔萃的旁系子弟,苏策也有些惊讶。 苏旻冷笑:“家主大人可真是会装啊,我变成这样子可是拜家主所赐,两年前你将云霁和她姐姐幽禁在荒院,我不过是探望一次,隔日就被你派人将我押解到千里之外的矿山,若不是我命大,此刻只怕是矿山上的一具白骨了。” 幽禁云霁之事苏策并没有插手,只是将人手交给了苏若兰,这苏旻被押解至矿山自然也是苏若兰所为,苏策只一想就明白过来,但他可不准备认这事,认了此事就等于认了他幽禁云霁,但就在他想着如何将此事圆润过去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 “苏家主将云霁姐妹幽禁在荒院中?两年?” 那声音正是来自一向温和的瞿家三公子,苏策心下一跳,张口呵斥苏旻:“你自己犯了错被罚到矿山,你怨恨我处罚严厉我认了,但绝不许你在这颠倒黑白!” 说完这话,他转向瞿阳道:“三公子有所不知的是,云霁虽是我七妹的孩子,但自七妹将她们姐妹托付给我,我怜悯她们年少失怙,便将她们记入我的名下,改名为苏若雪,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又如何会幽禁她?倒是苏旻这小子窥觊若雪,我也怕若雪年纪小被他诱拐了去,所以派人保护她,又将这小子罚至矿山开矿来隔离他二人,谁想他不但偷跑回来,还在这颠倒是非……” “苏策你才是颠倒黑白,云霁何时改名叫苏若雪?”苏旻气得双眼通红,厉声反驳,“云霁……” “哼,若雪改名我没必要告知你!”苏策张口打断他的话,一脸气愤地喝问,“我只问你,你承不承认你窥觊如雪?” 苏策心里是不相信苏旻喜欢云霁那丑丫头的,他只是要给苏旻泼上污水,这样才能让瞿阳不相信苏旻,而是相信他。 不过,苏策没想到的是,苏旻听到他的质问,动作一滞,脸色苍白,莫非真被他说中了! 云霁那丑丫头到底有何狐媚之功引得一个个少年对她上心? 苏策气愤之后便是高兴,真是老天助他! 苏旻确实窥觊云霁,正好证实了他之前编的那段话,云霁那贱丫头有着跟别的少年勾搭的污点,他就不信瞿阳还能多看中她? 到时,她若想在瞿家站稳脚跟,她就给反过来求他这唯一的舅舅,不,是上了族谱的父亲! 瞥见了瞿阳黑了的脸色,苏策恨不得大笑三声,但面上却摆出一副羞愤的样子,朝瞿阳道:“闹出这样的事,是我这做家主的失职,也是我这父亲的失职,不过你放心,不会再有这样的事,这小子我会将他带下去好好惩罚,保证不会再出现在若雪身前。” 说着,就朝身后一招手,立时有二名炼肉后期壮汉目光凶狠地扑向苏旻,苏旻大惊,他这两年被繁重的劳作磋磨更没有半点修炼资源,修为依然是练肉中期,显然不是二人对手,他一边倒退一边朝瞿阳大喊:“三公子,我承认我喜欢云霁,但她确实是被家主幽禁……” “小子你终于承认了,那还不速速就擒?”苏策大喝,给那两名壮汉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壮汉会意,拔出了跨上大刀,眼见就要血溅当场,一个声音却在此时响起。 “慢着,苏旻要如何处置,还是等见到云霁再说。”瞿阳开口,手一抬,身后于七立时以身挡住了一脸绝望的苏旻,而那两名壮汉高举的大刀生生顿在半空,但只顿了一瞬,就收刀退了回去。 苏策心下一跳,今儿这事接二连三出现变故,怕是不详。 但转瞬想到自己刚刚将坑挖得好,尤其有苏敏这个自动往下跳的,就算云霁当面,她也不敢与他撕破脸,反倒要求助他帮她在瞿家站稳脚跟。 心下一安,他就笑着对瞿阳点头道:“也好,见面再处置这小子。若雪她现在应该在大门口……” “苏家主请带路。”瞿阳打断他的话,口中说着要他带路,人却率先走外,显得极为急切。 …… 刑一森严的神情映入眼帘,云霁知道,他纵然不会杀她,但肯定不在意是否会重伤她。 凤眼一眯,真元灌入长枪,点亮一线星辰,悍然撞上刑一劈过来的大刀,刀枪相击,尖利的声音刺入耳中,云霁闷哼一声,倒飞而出,虎口的鲜血染红了银枪。 嘭!扑上来的云晓被她撞飞,再次飞出大门,摔入门外那群探头探脑的吃瓜群众之中。 因为清晨时分城门口前,鲁大鼻子那番瞿家前来迎娶苏若兰的话,引来吃瓜群众围在苏宅门外坐等瞿家骑着白狼上门迎亲,但等了两个时辰,都没有动静,大部分人都叫骂着离开了,但仍然有百十个好事者没走,而今忽见宅内有刀光剑影,他们第一时间想的居然不是躲闪,而是激动地往前探,却正好给云晓当了肉垫子。 见姐姐没伤到,云霁大松一口气,在自己飞出大门的一瞬间,伸手抓住了门把,扭头冲门外吃瓜群众大喊:“苏宅有千百个贼人闯入,你们还不快逃命,难道想做那被殃及的池鱼?” 此言一出,又见云霁鲜血染红了长枪,吃瓜众脸色大变,轰然逃离,裹挟着刚刚稳住身形的云晓,云晓大惊,立时折身逆流……##### 第178章你服不服? “快走,不要拖累我!”云霁毫不客气的叱道,成功让云晓止步。 “我等你三日,三日后你若不出现,我就回来找你!”云晓盯着她,声音嘶哑地说完这番话,转身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云晓离开,云霁终于放下心,转头对上好整以暇的刑一,他的身后还有刚刚爬起的四名门卫,手中拿着大刀,看向云霁的目光愤怒中又透着一丝惧意,显然是云霁之前的那一击让门卫受创不轻。 云霁并不理会那四名门卫,她只在意刑一的态度。 刑一并没有制止她煽动人群离开,由此可见他不在乎云晓的逃离,他只盯着她,他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轻视以外的神情,缓缓道:“小姐的进阶速度让刑一刮目相看。” 对方不急着打斗,云霁为了让云晓逃得更远些,自然也不急,笑着对他道:“承蒙刑总管看得起。” “就算小姐晋级神速,但修炼时日太短,小姐现在不是刑一的对手,所以还请小姐跟我走。”目光往她冒血的虎口一扫,刑一的语气比以前和缓许多,但态度却丝毫未变。 看来是不能善了了!云霁目光一凛,手中长枪一转,正要拼命一搏之际,耳尖一动,脸色立变,但幸好面纱遮挡,无人看到,她立时朝刑一点头:“我跟你走,但地方我来选。” 云霁说完,就往里面冲,倒把四个木桩一般的门卫惊住,正惊疑着要不要跟上去时,刑一却冲他们摆手:“好好守着门。”人影却闪过,追上云霁。 “我们就在这守着?”四名门卫面面相觑,不过他们大眼瞪小眼不过片刻,远远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大门,惊得他们跳起来。 “不会是贼人杀过来了?”一名门卫惊疑不定。 “肯定是!我们跑吧!”另一人接口,跳起来就跑向门外,剩下三人自是惊恐,紧紧跟上。 于是,等到瞿阳苏策等人赶至大门口,见不到一个人影。 “云霁呢,你不是说她在这吗?”苏旻瞪向苏策,满脸着急和愤怒。 苏策皱眉,扫向四周,并没有云霁和刑一的身影,不由得埋怨起刑一,虽然他用眼神交代他看管云霁姐妹俩,但从他离开到回来,还不到一刻钟了,刑一也太着急了吧! 不过,连门卫都不见了,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 心头升起一丝不安,但城府不浅的苏策绝不会让他人看出,面对瞿阳的犀利的眼神,立时想好了说辞:“之前我本要陪若雪出门逛逛,结果下人误将三公子当做贼人来报,于是我才撇下若雪匆忙赶去处理,想来是若雪等不及了,所以……” “三公子,这里有血,有刀痕,应该是发生了打斗,血还未凝固,打斗之人应该离开不久。” 一名瞿家护卫在大门上一蹭,指间染血,立即向瞿阳禀告,打断苏策的话,顿时让所有人为之色变,目光唰唰转向苏策。 瞿阳瞳孔一缩,两步跨至玄铁大门前,手一握,虎口正对染血之处,门槛外,还有三五滴血,如点点红梅。 大脑轰的一下,瞿阳仿若看到云霁一身是血,仓皇冲出大门的情景,心骤然一缩。 “留下二人看住苏家主,其他人跟我去找人!”瞿阳立时下令,朝外冲去。 “我也去!”苏旻追赶上去。 不过片刻,苏宅大门再次恢复寂静,苏策面对两名紧紧盯着他的壮汉,眼前一黑,身体一晃,却被一人钳住了手臂,冲他裂开一口白牙。 “苏家主,你可不要学女人一般,动不动就晕过去,对咱爷们来说,这招不好使。”说话的是于七,他只是慢了一步,就发现自己成了被拉下的两位之一,只得留下来看管苏策。 苏策被他的话刺得脸色胀紫,差点真的晕过去。 到底哪里发生了变故?为何他一下子从瞿家三公子的岳丈变成了阶下囚? 那门框上的刀痕分明就是刑一留下的,刑一这是想害死他吗? 难道是他的眼神让刑一误会了,误会他是要他将云霁姐妹杀死,所以动手击杀她们? 只一瞬,苏策就将这猜测否定。 刑一在他身边二十年,他不可能看错他的眼神,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刑一不会误会他的眼神,但他确实出手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是那贱丫头想要逃跑,所以刑一才会出手! 双眼猛然大睁,眼底恨意翻滚,苏策握紧拳头,一脸狰狞,他要杀了那贱丫头! “你想动手?那我成全你!” 于七一拳轰向苏策胸口,带着十足的劲力,沉浸在仇恨中的苏策被破空声惊醒,忙要躲避,但于七的拳头看着慢,实则极快,嘭的一声,苏策倒飞而出,狠狠摔倒在地。 胸口剧痛,气血翻涌,苏策瞠目欲裂,挣扎着刚起身,一个黑影嘭的踏上他的胸口,狠狠碾压。 “你服不服?”于七将苏策狠狠踩到地上,威压全放,居高临下地冲苏策咧嘴,露出森寒的牙齿。 “你——”被大脚和威压死死压在地上,从未受此大辱的苏策,只吐出这一个字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靠,还真晕了?这么不经打?”于七大为不满,抬退又冲苏策踢了一脚。 云霁并不知道大门口发生的事情,不然若是知道苏策此刻境遇,只怕要好好感谢于七。 当然,若是知道于七的身份,她一定会避之不及,以免撞上他的主子瞿阳。 之前,听闻下人来报有千余贼人闯入苏宅,云霁就深表怀疑,这两年苏家力压贺家成为淮阴城中第一修仙世家,防卫自然是强大的,哪里能随随便便让贼人闯入? 而且还是千余贼众,如此多的人,散布在苏家都显拥挤,他们怎么可能没发现? 所以,云霁一开始就知道是苏家下人谎报,而苏策必然也是猜到此节,所以才会放心大胆地带人去查看,否者早就如两年前灵兽袭城时一般惶恐逃离了。 苏策没有逃离,而是前去查看,期间不闻打斗声,也无其他异动,又想到此时正是书中记述的瞿阳与苏若雪初见之时,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直挥之不去—— 瞿阳来了! 瞿阳真的来了! 心骤然一紧,云霁立时改变计划,在没有多少把握之下,忽然朝刑一攻击,欲要突破他的拦截逃出苏宅。 可惜,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好在姐姐逃离了,而她只要找机会摆脱刑一…… “这就是你说的安全之地?”刑一打量着荒院地面上凌乱的脚印,眉头一皱,目光凌厉地射向云霁。##### 第179章杀鸡儆猴 初春的季节,荒草刚刚冒头,还有不少裸露的地面,那些脚印凌乱而繁多,且显然是成人而且是修者的脚印,因为脚印很大也很深。 面对刑一的犀利的眼神,云霁仰头看了眼院墙,点头道:“看来贼人是从这跳进来的,不过最危险的地方向来是最安全的地方,或者刑总管觉得墙外更安全些?” 最后一句疑问,云霁看向刑一,刑一脸一沉,冷声道:“暂且待在这。” 云霁微微一笑,并不介意刑一的冷脸,抬腿走进木屋,而屋中也有人翻动过的痕迹,脚印却轻得多。 莫非来人不仅仅是瞿阳一批? “什么人?” 屋外忽然一声暴喝,是刑一的声音,云霁心下一跳,冲出去的脚步拐了个弯,贴至木屋墙壁,透过缝隙往外看。 似乎被暴喝惊住,那人从墙头栽下,脸砸地,云霁都替他疼得慌,紧接着一阵哀嚎刺入耳中:“刑总管别动手,我是鲁旺,快帮我一把,我起不来。” “鲁大鼻子?”刑一皱眉,提着他的领子将他拽起来,果然看到了一个标志性的大鼻子,不过此时鼻血糊了一脸,看着很是凄惨,刑一目露嫌恶地将他甩开,目光一厉,“好好的门不走,你爬什么墙头?” “我也不想啊!”鲁大鼻子晃了两下才稳住身形,捂住鼻子哭嚎,“我奉家主之命查探瞿家人的下落,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们一听我是苏家之人,又听闻咱家大小姐貌若天仙,就着急要与大小姐相见,连绕一下大门就等不及,直接翻墙而入,却独独丢下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爬这墙爬了许久才爬上来……” 自从听到“瞿家人”三字,鲁大鼻子接下来说了什么云霁听到耳中却没有进入脑中,此刻她心中只有两个字,糟糕! 刑一听到这番话,必然能想到之前那场贼人入侵只是虚惊,真正来的人是瞿家人,那么此时…… “大小姐,咱们现在最好去见见家主。” 云霁刚冲到房门口,刑一就如一座塔一般堵住门口,目光深沉地望着她道。 信息不对等的先机已失,云霁很快稳住心神,佯装讶然的问道:“家主现在应该跟瞿家人在一起,我冒然出现在瞿家人身前合适吗?万一被认出来可要这么办?” 刑一闻言目光一沉,他刚刚已从鲁大鼻子话语中判断得出,那位瞿家三公子一点都不痴傻,只是翻墙的举动让人费解,但不管怎样,只要瞿三公子不傻,家主就未必要让眼前这丫头替嫁,而这丫头显然也想到了此节。 心念转过,刑一抬眸对上眼前人淡定的眼神,出手如电,抓住她的胳膊,道:“大小姐不必忧心,刑一自有办法让你避开瞿家人见到家主。” 胳膊如被铁钳钳住,只一瞬,云霁就将汇聚在胳膊上的真元散去,冲刑一点头:“那就劳烦刑总管了。” 走出木屋,碰见鼻青脸肿的鲁大鼻子,后者条件反射地朝身着罗裙、头梳飞云髻、面带白纱的云霁问礼,只是“大小姐”三个字还未出口,就看到钳在她胳膊上的手,立时直起腰板朝刑一呵斥:“刑总管,你怎可对大小姐如此无……” 他开头气势很足,但在刑一一个厉目下,声音越来越弱,刑一冷冷吐出四个字“没你的事”,鲁大鼻子就被吓得头一缩就退到墙角。 云霁暗自叹息一声,她原本还指望这个鲁大鼻子能给刑一制造一些麻烦了,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不过,那位苏家主她是不准备去见的。 就在刑一拽着她路过那口枯井时,云霁忽然开口:“刑总管,你可知道这口井里有什么宝物?” 此话一出,刑一脚步一顿,双眼一眯,盯住云霁:“大小姐这是何意?” 云霁迎上他的视线,淡淡一笑:“我不知道这口井有什么秘密,但我住在这里时,来来往往好几批人都下井转过一阵,也不知在里面什么宝物?” 刑一的脸色终于变了,转头冲缩到墙角却一脸好奇的鲁大鼻子呵斥:“出去!” 鲁大鼻子挣扎了一下,但在刑一释放冷气扑到他身前的那一瞬,大叫着蹿出了荒院,而后又在刑一命令下关上院门,远远避开。 院门关闭的一瞬,光线暗了几分,云霁扫了眼钳在她胳膊上的手,挑了挑眉:“刑总管是想用胁迫的方式逼问枯井的秘密?” 对上她成竹在胸的眼神,刑一松开了手,云霁一得自由便退后一步,拉开了双方的距离。 “现在,你可以说了。”刑一盯住她的一举一动,冷冷道。 云霁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为何要告诉你?你不决定我若跟苏家主说这事,得到的好处会更多吗?” “不,你不会告诉他,因为你知道他会杀了你,而我……”刑一一顿,盯住云霁的目光有墨光翻滚,“会放了你。” 云霁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她根本就不相信刑一对苏策真的忠诚,就是真的忠诚,那也是诱惑不够。 四年前,在她们搬离荒院住进演武堂的头一夜,刑一就夜探她们的屋子,显然就是奉苏策之命寻找路线图,那么苏策必然会透露一些信息给刑一,而她料定刑一对此一定敢兴趣,所以才有了这番半真半假的试探,而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 “刑总管,你这口头的承诺可无法取信于人,”云霁嘴角含笑,慢悠悠的说道,“我可答应我姐姐要去找她的。还有,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云霁意味深长地瞅了眼院门。 院门之外,去而复返的鲁大鼻子正贴着门缝偷听,还未等他听到什么,大门猛然被拉开,黑影压了下来,鲁大鼻子只来得及啊一声,一道寒光闪过,就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看到刑一提着鲁大鼻子的尸身走进来,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荒院,云霁撇过头,握紧了拳头,指节发青,她知道,刑一这是在杀鸡儆猴。##### 第180章贼人哪里跑? 刑一手一松,鲁大鼻子的尸身坠入枯井,发出砰的一声闷响,看着云霁瑟缩的身影,刑一嘴角勾起一抹森然,就算天资再出色,终究是一个没经过鲜血历练的奶娃娃,就算之前如何倔强强硬,真正见血之时,胆气就会丧失。 “云霁小姐现在可以说了吗?”刑一捋了一把草,擦掉手上的血,但血煞之气半点不减,一步步逼向云霁。 云霁瑟缩的身体去在这一刻陡然直起了腰板,努力不让声音颤抖:“你若杀了我,就永远不知道枯井的秘密!” 刑一闻言脚步一缓,但只一缓就继续逼近她,眼中的墨色越来越沉,云霁似被吓住了,脖子一缩,节节后退,脚步却仿若无意一般朝靠外的院墙而去,体内真元同时疯狂地涌向掌心,掌心握着的长枪亮起一点灵光—— “什么人在里面?” 一道浑厚嗓音忽然在院外响起,刑一脚步一顿,云霁却在此时动了,枪尖往地上一点,借力一跳,身体范若鹞子一般跃向三丈高的墙头,墙外的青石巷道映入眼帘,云霁心底一喜,出了这道墙她就自由了! 但就在她越过墙头的前一瞬,一道黑影朝她扑来,想都不想,手中长枪直接攻向黑影,刀枪相击,灵光闪动间,她看到刑一的隐怒的脸,还有抓向她的铁掌,身体一扭,避开那只铁掌,但落空的双脚不可抑止的朝下坠落,坠落的方向却是院内。 该死! 云霁大恨,长枪往墙上一杵,还未稳住,院门大开,闯入一个身高近乎一丈的壮汉,一身灰衣,兽皮束腰,结实的肌肉几将衣袍撑破。 就在云霁琢磨这闯入之人是敌是友之时,她的长枪连带她自己都被一道玄铁链卷住,铁链另一头的刑一猛力一拽,拽起她甩向院外。 “靠,看到我就想逃,肯定是贼人!” 那壮汉一声大喝,双脚往地上一踏,地面出现两个坑,身影却已经扑至,蒲掌拽住铁链猛力一扯,云霁上抛的身体骤然下坠,更有一道火红的灵光在蒲掌下迅速蔓延至玄铁链的另一端,刑一手掌立时被灼烧,惨叫一声,丢掉玄铁链,身体坠向墙外。 一出手就让对手受伤坠落,壮汉得意地哈哈大笑,正要跳出墙外乘胜追击,手上一沉,纵在半空中去势已颓的壮汉,不可避免地被带着坠向院内,他低头一看,原来选铁链另一头还带着一姑娘。 姑娘身形修长,罗裙乌发,白纱覆面,只露一双眼眸如一剪秋水盈盈地望着他,那玄铁链勒住她纤细的腰身,盈手可握,更称得胸前越发鼓鼓的,还有一股少女特有的幽香萦绕在鼻尖,壮汉没来由地嗓子眼一紧,这一瞬,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家主子为了那画中美人疯魔,现在他看到眼前这活色生香的姑娘,便是连她的容貌都没有看到,他就已经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女人,果然是让人疯魔的物种,不过,这种感觉不坏。 于七心中暗道,下意识地一拉玄铁链,让她坠落速度一缓,自己因此加快了坠落,嘭的双脚落地,砸出两个深深的脚印。 云霁坠势一缓,目光扑捉到壮汉衣襟胸口上的图案,一朵跳跃的火焰……凤眸倏然大睁,瞿家的人! 壮汉见她落地时身体一晃,心里一突,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她,却被避开,他有些遗憾地收回手,脸上带着憨笑问道:“姑娘,你是谁?” 云霁眉头一皱,一看他的眼神就心生警惕,暗恼自己最近两年长得太快,不过是十三岁,却长得跟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一般修长,便是胸前的小馒头都有了雏形,如今连脸都没露出,就引得眼前的壮汉心生漪思,日后她难道要一直穿男装不成? 心下烦躁,云霁就不愿理会壮汉,转身背对着壮汉解开缠在身上的玄铁链,壮汉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攥着玄铁链,忙丢开了去,又绕到她身前,半蹲着与她身体齐高,笑呵呵自我介绍道:“我叫于七,瞿家三公子的贴身护卫,姑娘叫什么?可是苏家的婢女?” 瞿阳的贴身护卫! 云霁被惊得立时查看四周,于七明显误会:“姑娘可是怕刚刚的贼人?你不要怕,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于七一边说,一边嘭嘭地拍着胸脯保证。 就在于七话音落下时,刑一从墙外翻身而进,左臂通红如同被火灼烧过一般,他一脸阴沉地喝道:“你才是贼喊捉贼,我是苏家护卫总管,你是何人,还不放开我家小姐!” 刑一一跃过墙头,于七就察觉到了,半蹲的身体立时直起,如同警惕的猎豹蓄势待发,此时听到他这番话,顿时咧嘴笑了:“苏家的小姐,居然被自家的护卫总管用链子拴住,你确定你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这一句话说得还算温和,下一句顿时声暴如雷:“麻蛋,你敢侮辱老子的智商,我就侮辱你的身体!” 死字未落,钵盂大的拳头就朝刑一砸了过去,拳头上覆着一层火光,四周的空气仿若都燃烧起来,刑一想到刚刚被伤到的左臂,脸色大变,立时暴退躲避,但于七比刑一境界高出一大阶,又是存心要在云霁面前显摆,这一拳用足了劲力,刑一只来得及举起手中大刀,就被这一拳轰飞了大刀,砸在他的肩胛上,嘭地飞向墙角。 一拳击中,于七再次冲过去欲要补上一拳,本就被打得五脏挪位的刑一见此大骇,爆发了所有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拔地而起,跳上墙头。 “小贼,没人从老子拳头下逃走!”于七大叫一声,脚尖在地上一踏,就要跃上墙头追击而去,眼角余光却瞥见那个娇俏的身影朝院门跑去,他忙喊道,“姑娘,你别乱跑,这苏家都是一窝子贼人!” 最大的贼不正是你吗?! 落下墙头的刑一满心愤恨,但实在被打怕了,跳起来就蹿得没影。 云霁听到于七的喊声,心下一跳,不但没停,反倒跑得更快了。##### 第181章原来你不是哑巴 于七见她跑得更快,分明是要远离他,他便再也不得墙外的“贼人”,壮实的身体在半空中灵活地一转,就朝云霁追去。 云霁恨不得生出四条腿来,但她知道,就算她生出四条腿,也跑不过修为比她高出整整一大阶的于七,而且她发现四周并没有瞿阳的的踪影,所以于七追上后,她干脆停下脚步,另寻它策。 “姑娘,于七都把贼打跑了,你还跑什么啊?”于七摸着后脑勺,满脸不解,而后忽然脑袋闪过一点灵光,瞪大双眼问道,“难道你真的如那贼人说的那般,是苏家的小姐?” 这哪里冒出的傻子?云霁眉头一皱,正要否认,却听到于七又道:“不过你就是苏家的小姐也没关系,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等到我家主子找到他的仙子,我就带你一块去瞿家……” 于七的自说自话让云霁额头青筋跳动,但旋即被于七的后半句话浇了一头凉水。 瞿阳在找她? 他为何找她?又为何找到苏家来? 她从未对瞿阳说过自己的身份,而唯一知道她身份的瞿哲延根本不可能告诉瞿阳,况且,瞿哲延遭遇怪物是死是活尚且不知,更不可能透露她的身份。 不过,现在想这些已然没用,重要地是探知瞿阳的具体位置,提前避开他,带上姐姐离开淮阴城。 “你家主子在哪?”云霁开口,直接打断于七的絮絮叨叨。 于七惊愕地张大了嘴,紧接着满脸傻笑:“原来你不是哑巴,太好了!” 云霁眉头跳了一下,傻笑地的七立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就算你是哑巴,我也不嫌弃你。” 谁要你不嫌弃了?云霁抓紧了拳头,忍了许久才没有挥拳直接打到于七那张露着讨好笑容的方脸上。 “你的主子在哪?”云霁木着脸再次问道,“你身为贴身护卫,为何没有跟着他?” 听到她的话,于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警醒的一缩,旋即又闪过一丝狡黠,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姑娘你还没告诉你的名字了。” 云霁眉梢一挑,看着眼前这张方脸上的憨笑,很是体会了一句话:着傻的人未必不会耍心眼。 云霁心中有预感,在这里待得越久,被瞿阳发现的可能越大,所以她只考虑了一瞬,起名废材的云霁就把曾经用过的,土得掉渣的名字报了出来。 “二丫,这名字好。”于七张口赞道,但云霁怀疑不管她报个什么名字,对方就会用这句话回应。 “二丫是你的小名吧,只有亲近之人才喊小名,嘿嘿……”于七开心得嘴都裂到后脑勺,云霁大悔,她忘了这一节了! 报出的名字没收回,云霁浑身散发着冷气:“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于七闻言止住了傻笑,目光闪过一道精光,却在云霁察觉之前掩饰过去,呵呵笑了两声:“主子去找她的仙子去了,他让我看管苏策那老贼,但那老贼晕过去了,光看着怪无聊的,于是我将老贼交给同伴看管,自己在院子转转,结果碰到了二丫,我运气真好。” 于七自然不会告诉她,他的想法向来与常人相悖,主子带人在外面寻找仙子的踪迹,他则想着那仙子很有可能还在院中,于是丢掉被他打晕的苏策,两只眼睛如鹰鸠一般在苏宅搜索起来。 他原期盼着找到那位仙子,便能晋升为主子的心腹,但此刻,碰到二丫,他忽然希望那位仙子不要那么快被找到了。 仙子找到之时,若二丫还是不喜欢自己,他可就带不走她了。 所以,他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讨得二丫喜欢。 至于那位仙子,有那么多人找她,不差他一个。 云霁不知道于七心里的小九九,只是听到他这番话,立时抓住了重点:“瞿阳现在不在苏家?” 听到心上人口中吐出别的男人的名字,于七一下子敏感了:“你怎么知道我家主子的名字?”主子长得那么好,天资家世都好,二丫看不上我,难道是因为看上主子的缘故? 于七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等她的回应,伸手去抓她的手,云霁眉头一皱,闪身避开,而她的举动更增加了他心里的惶恐,于七张口哀求道:“二丫,你不要喜欢三公子,他有喜欢的人了,他不会喜欢你的,而我喜欢你了,我会对你好……” 听得于七的自说自话,云霁差点爆出口,但她忍住,转身就朝荒院而去,想来被打怕的刑一早就跑远了,她翻墙离开不会遇到危险,至于瞿阳,现在虽不在苏宅,但他找不到她,还是要回来的,所以她得趁早离开。 云霁猜测对了一半,也错了一般,因为瞿阳此时刚刚回到苏宅。 之前,瞿阳根据大门外血液洒落的情况,判断云霁是被人追杀逃了出去,但他带人在苏宅之外,方圆十里查探了一遍,引得附近一片慌乱,却还是没有找到云霁的下落,甚至好几次被见财起意之人带着寻错方向。 按照血液凝固的情况,云霁离开的时间,跟他们抵达大门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刻,若她真逃出了苏家,以他们的人手和速度,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但最终结果是没有,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云霁还留在苏家。 瞿阳是一个很聪明之人,只是之前关心则乱,所以寻错了方向,等到回到苏家,立时拷问苏策,但苏策被水泼醒后,还是一口咬定,云霁当时确实是在门口,而他也没有派人杀她,门口因何有她的血,还有她去了哪,他一概不知。 瞿阳气恼,也只能将苏策看管起来,而后令自家护卫四处散开寻找云霁的下落,一时间苏家风声鹤唳。 但遗憾得是,搜寻一圈,云霁还是没有找到。 她到底在哪?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副画面,木屋、枯树、刚刚冒头的青草…… “我知道云霁在哪了!”瞿阳大叫一声,风一般冲向苏宅的西北角……##### 第182章妖怪啊! “二丫,你要去哪?”于七又追上她,见她不理他,浑身还散发冷气,他不敢拦她,又不愿放她走,便一路跟着,继续劝道,“二丫,我看过三公子喜欢的人的画像,特别的美,就跟天上的仙子一样,二丫虽然也漂亮,但还是比不上……” 云霁只觉一只苍蝇在耳边嗡嗡地响,烦躁得加快脚步,而于七似乎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忙给自己一嘴巴子,啪的一声脆响,云霁被惊得脚步一顿,于七见她停步,立时扬着红肿的巴掌印冲她咧嘴讨好地笑:“二丫,我说错了,你在我眼里是最美的,就如同那位仙子在三公子眼中是最美的……” 在瞿阳眼中,她是最美的吗? 云霁眼神很淡,在于七刚一提到画像时,她便猜到瞿阳画里的人是她,原书中就有写过,瞿阳带着苏若雪回到瞿家后,便为苏若雪画了一幅画,画中的她宛若出尘仙子,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 所以,得知瞿阳提前将她绘入画卷,云霁一点也不吃惊,也不见半点高兴,在她看来,不管是瞿阳,还是眼前这于七,看中的都不过是她的皮相。 “你没看到我的脸,怎么就知道我长得美?”云霁转向于七,声音清冷地问道,而接下来于七的回答再次验证了她的想法。 “我虽然没看到二丫的脸,但二丫眼睛和身姿这么美,脸蛋肯定更美。”说完,于七嘿嘿笑了两声,眼底满是期待,“二丫,你能不能掀开面纱让我看你一眼?” 云霁凤眸危险的眯起,对面的壮汉顿时有些不安,摆手道:“不看了,不看了……” “你真的不想看?”云霁素手捏着面纱下缘,凤眸中闪过流光,于七顿时看痴了眼,无意识地应道:“想的,当然想的……” 素手轻扬,面纱缓缓掀起,露出弧线优美的下巴,白皙而透亮,其上是樱唇,嫣红而艳丽,唇角天生带着上扬的弧度,似乎时刻在微笑,又似在发出某种邀请,更有圆润唇珠,润泽得让人禁不住生出舔舐的欲望…… 于七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心脏擂鼓的声音,还有激荡的血液奔腾的声音,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抱住她,含住她的唇! 二丫既然同意在他面前掀开面纱,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应该是愿意他亲近她的吧? 念头一经升起,就再也无法驱散,做好心理准备的于七,伸开双臂抱向眼前娇小的人儿,嘴直接扑了上去,但就在这一瞬,那面纱完全掀开,露出青黑的脸颊,那青黑的斑点瞬间凝成一条蛇,张口咬向他的嘴—— “妖怪啊!”于七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欲念瞬间消退,奔腾的血液如同被冰水冻住,被冻住了还有下腹某处,他大叫一声掉头就跑。 就在于七转头的瞬间,云霁光华流转的凤眸瞬间黯淡,青黑的蛇影消失不见,面纱之下是一张黯淡蜡黄的脸,点缀着斑点和麻子,五官虽没变,但不及本来容貌的十分之一。 云霁放下面纱,看着于七仓皇奔向院门,天生上扬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啧啧,你可真够狠的,这小子以后看到带面纱地女人怕是都要退避三舍了,不举都有可能……” 被借用了幻瞳的云豹,在她脑海中幸灾乐祸的说着,它正说得高兴,忽然发现视线骤降,云霁摔倒在地,她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起来,惊得豹子连忙问道,“喂,你怎么了,就算幻瞳消耗精神力多一些,你也不至于这样啊!” “母蛊……”云霁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 原本她在子蛊身上烙印了神魂契约来控制子蛊,但母蛊对子蛊有天生的制约之力,她刚刚为了打发走于七,耗用大量精神力借用豹子的幻瞳,结果被母蛊趁虚而入,压制住她的神魂契约,操控子蛊吞噬她体内的真元。 子蛊向来是有奶便是娘,且在云霁的命令下一整天没有吞噬能量,此刻得到母蛊命令后,疯狂的吞噬起来,不过顷刻间,体内本就被消耗得差不多的真元就被吞噬一空,云霁猝不及防下,完全丧失了对子蛊的控制。 眼见她就要逃出苏家的牢笼,母蛊却在此时忽然发作,这是将她之前的努力都要毁掉了吗? 只一瞬就理清其中的关节的云豹,都忍不住生出天意弄人的感慨,大声提醒她:“药丸,抑制子蛊的药丸,赶紧吃一颗!” 其实,感受到子蛊吞噬真元,云霁便立时在袖袋中翻找着抑制子蛊的药丸,但那子蛊好似知道她的计划一般,加快吞噬地速度,吞噬完真元,就立时啃噬她的血肉,疼得她身体抽搐,便是连颗药丸都取不出来,半响好不容易取出一颗药丸,子蛊一口咬在她的心脏上,手一抖,药丸掉地,眼前一黑…… “丫头,坚持住,只剩下最后一步了!”豹子在她脑海中大叫,云霁勉力睁开眼,迷糊的视线努力聚焦地上那颗褐色的药丸,调整嘴的位置,正对着那颗药丸,头一栽—— “云霁是你吗?” 就在她张开的嘴在距离那颗药丸只剩下一寸之时,一道惊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双手臂扶住她的肩,紧急时刻,云霁瞪大了眼,伸长了舌头,却只来得及舔了药丸一下,头被扶起,药丸变得遥不可及…… 被子蛊啃噬血肉的痛苦,药丸就在嘴边却最终没能吞下的绝望,最后化作一声暴怒的粗口:“靠!” 昏死过去的前一瞬,云霁只有一个念头:瞿阳,你丫的就是专门来克我的! 若有来世,我绝对不放过你! 瞿阳刚扶住云霁的肩,就被她的一声怒喝惊住,但重逢的喜悦让他很快忽略掉这一个不愉快的字眼,揽住她的肩想要将她搀起,却发现她已经晕过去了,身体却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汗水迅速透过她的衣裳,浸湿了他的衣袍。 “云霁,你怎么了?”瞿阳大急,转头质问院门边上的于七,“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什么?”##### 第183章它也讨厌姓瞿的! 之前,于七欲念达到顶点之时,被云霁利用豹子的幻瞳制造的幻想惊得差点魂飞魄散,惊慌失措下逃离院,却在跨出门槛时被自家主子撞得身体不稳,摔倒在门槛上,而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冲过去抱起了“妖怪”! 于七大骇,想要将自家主子拽离妖怪,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竟然站不起来,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眼被堵住,而此时自家主子还质问他对妖怪做了什么! 他能做什么?他敢做什么? 那可是妖怪! 现在,连主子也被妖怪迷惑了! “主子,放开她,她不是人……”于七终于喊出声。 “你才不是人!”瞿阳大怒,张口呵斥,而怀中的云霁神色越来越痛苦,气息越来越弱,顾不上喝骂于七,慌忙将怀中所有疗伤丹药往她嘴里塞去。 药力也是能量,丹药入体,子蛊立时舍弃血肉,改为吞噬药力,云霁痛苦稍稍缓解,瞿阳刚松了一口气,就见于七连滚带爬地冲到他面前,一脸认真和惊惧的喊道:“主人,她真的是妖怪,我亲眼所见,不信您掀开她的面纱看看……” 瞿阳本就恼怒于七无用,且还胡说八道污蔑云霁,现又听到于七亲眼看到她的容貌,怒火和妒火交织,抬手就将他挥开:“滚!” “三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恰在此时,门口涌进一群人,正是本就跟随在瞿阳身后的护卫,之前瞿阳忽然抛开他们冲向苏宅的西北角,等他们发现,追赶上来时,慢了几步。 而他们这一番打扰,瞿阳喂服丹药的速度一缓,云霁身体再次抽搐起来,瞿阳大惊,立时将手边一瓶丹药往云霁口中倒去。 “三公子且慢,容我给这姑娘查看一二。”护卫领队者是瞿家家主的心腹,也是队中年纪最长,修为最高之人,只差半步就可以突破后天后期,且是瞿家旁系之人,便是瞿阳也得唤一声十三叔。 是以他这话一出,瞿阳大喜,立时请他查看云霁的情况。 瞿十三叔伸手搭上云霁的手腕,眉头一皱,旋即往她体内输入一缕真元,只一瞬,那缕真元消失不见,瞿十三叔脸色一白,松开她的手腕,严肃地对瞿阳道:“这姑娘体内有蛊。” “蛊?”瞿阳一愣,旋即大骇,身为瞿家嫡系弟子,就算没见过蛊,但家中藏书中对蛊有详细记载,想到蛊的厉害之处,瞿阳的脸色苍白起来,“十三叔的意思,她现在这样是因为有蛊虫在吞噬她的血肉?” “确实如此,蛊虫吞噬完宿主体内真元,便会吞噬她的血肉内脏,及至最后宿主只剩下一层皮囊和骨架,蛊虫才会破皮而出。”瞿十三叔一边解说,一边瞥了眼瞿阳手中那如同糖果一般倒入宿主口中的名贵的丹药,摇头劝阻道,“三公子,没有用的,再多的丹药,只会解一时之效。” “有一时是一时。”瞿阳语气坚定,喂服丹药的速度更快了,看得一旁的护卫各个心疼不已,却又不敢去劝,毕竟三公子连十三叔的面子都给驳了,他们说什么都没用。 “靠,你这白痴,不要喂她丹药!”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瞿阳一愣,转头看向四周,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四周护卫回给他一片无辜的眼神,瞿十三叔眉头一皱,忧心地劝道:“三公子,你太累了,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瞿阳闻言一愣,难道真的是他因为太累所以幻听了,但此念刚起,又听到稚嫩的声音在大骂他笨蛋。 “笨蛋,你左脚下踩到一颗药丸,那药丸能抑制子蛊,你赶紧捡起来给那丫头服下……” 说话之人好似很着急,很愤怒,严词厉色的,却只说到一半就渐渐虚弱,最后微不可闻。 下意识地,瞿阳挪开左脚,果然发现一颗药丸,不过已经被踩扁了,黑褐色,不知是它本来的颜色,还是被他的脚踩压之故。 “真的要喂她这个?”伸手捡起药丸,瞿阳有些迟疑,张口问道,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看着自家主子从脚下捡起一团鸡屎一般的东西自言自语,四周护卫脸上不约而同现出担忧和惊恐,三公子是不是又痴傻了? 不约而同,所有护卫都转头看向他们的主心骨,瞿十三叔,但此时瞿十三叔却是眉头一喜,点头冲瞿阳道:“三公子,快给这姑娘喂下,这是抑制蛊虫的药丸。” 听到瞿十三叔的话与那莫名冒出的声音说法一致,瞿阳再没有迟疑,将药丸塞入云霁的口中,丹药进入肚中,那肆虐的子蛊很快停歇。 在云霁脑海中上蹦下跳的豹子大松一口气,若不是它的神魂太弱,费劲全力才能给瞿阳传两次话,不然非得骂死他丫的。 此刻,它终于体会了云霁的心情,赶上这么一个克她的人,便是他对她再好,对她用情再深,也得有多远躲多远,否则说不定下次就被他克死了。 豹子昏昏沉沉地胡思乱想着,很快睡了过去,因为那两次传话也耗尽了它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增长的神魂。 丫的,它也讨厌姓瞿的! …… 云霁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枕边还有一个黑黝黝的脑袋,云霁噌地跳起来,但跳到一半,才发现手不知何时被人抓住,那手的主人抬起黑黝黝的脑袋,一脸惊喜的问道:“你醒了?” 废话,不醒她是在跳尸啊? 想到昏迷前的一幕,云霁实在无法给瞿阳好脸色看,甚至连话都不想对他说,只蹙眉拿眼瞪右手上那只多出的手掌。 瞿阳察觉到她不喜的目光,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而后想到什么,满脸凝重地问她:“你体内的蛊虫是谁放的?” 云霁闻言叹了一口气,虽然瞿阳生来就是来克她的,但他确实是好心,既然这次没死,她昏迷前那句“下辈子绝不放过他”的誓言,自然无效。 因为,她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亲们多多支持,订阅成绩好,叶子才有动力从手残变成八爪怪,以后才能多更新 第184章你是我的未婚妻 云霁看着瞿阳,许久不说话,瞿阳急了,再次问道:“到底是谁给你种下的蛊?告诉我,我帮你把他找出来了……” “不用。”云霁醒神,斩钉截铁的拒绝他。 瞿阳明显误会她话里的意思,安慰道:“你别担心体内的子蛊,我有丹药,可以一直持续到我找到那下蛊之人为止。你只要告诉我下蛊之人的下落,我就能将他擒来,逼迫他解蛊。” 云霁闻言止不住笑了起来:“你难道不知道一旦子母蛊种下后,就算下蛊之人也无法逼出子蛊吗?” “子母蛊?!”瞿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犹不敢相信地问她,“你确认?” 云霁声音淡淡的:“我是子蛊宿主,我若不能确认,谁能确认?” “一定还有办法的是不是?”瞿阳抓住她的手急道,眼神中全是慌乱和希翼。 看着这样的瞿阳,云霁心生不忍,但她若是对他不忍,就是对自己的最大残忍,所以她坚定地抽出了手,淡淡的说道:“办法是有,找到传说中的九婴仙果。” “九婴仙果?”瞿阳被这个名字震得愣了一瞬,而后着急地在脑海中呼唤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冒泡的前辈,“前辈,您醒醒,您知道哪里能找到九婴仙果?” 云霁一看瞿阳眼神变化,就猜到他在问藏着他体内那位“老爷爷”,想到在墓穴中的遭遇,她对那位“老爷爷”有些发憷,立时说道:“传说中的九婴仙果哪里是好找的?便是龙血大陆有,也必定在极其险要之地,常人根本无法抵达的地方,所以我一开始就放弃了,你也不要多费心了,这是我的命,我认。” 最后一句认命的话自然不是云霁心里的话,她只是想借此打消瞿阳寻找九婴仙果的念头,否则要是让他体内那位“老爷爷”认定她就是要巴着瞿阳为她去危险之地寻仙药,一个不爽将她灭了怎么办? “只要能找到九婴仙果救你,再危险的地方我也不怕。”瞿阳语气坚定地对她道,云霁禁不住抖了一下,麻蛋,这下那“老爷爷”更要将她劈成两段了! 噌地起身,云霁仰头对上瞿阳,嘴角浮现一丝讥诮:“瞿阳,你是不是弄错了自己的身份,我与你萍水相逢,为何要你去为我寻九婴仙果?” 瞿阳还在不停呼喊体内那位前辈,忽然见云霁冷了脸,无比疏离地跟他说出这番话,瞿阳愣了愣,而后温和地笑了起来:“你忘了,我答应过你要照顾你一辈子,不让你再受到半分伤害。但我接二连三失言,秘境中你被怪物刺穿,带你去了墓穴后又将你弄丢,才害得你被人种了子母蛊,这都是我的错,我自然要弥补……” “弥补你个头啊!”云霁粗暴打断他的话,失控地冲他大喊,“你到底听没听明白,我在跟你说,我跟你没关系,也不想跟你有关系,你那些深情款款的话对那些想听的人说去!” 一阵大喊,仿若一道惊雷炸开,而后是让人窒息的寂静,瞿阳看着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复杂,他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有说。 于七鼓足了勇气,才蹭到房门前,听到“妖怪”的大喊,吓得他差点抱头鼠窜,但终究是他对三公子安危的担心占了上风,嘭的撞开了房门,拽住自家主子就往外拉,着急的说道:“三公子,属下有事跟您说,您出来一下。” 不过,他的好意,自家主子明显没有体会到。 “何事?”瞿阳甩了甩手,却没能挣脱于七的拉扯,眉头一蹙,冷声问道。 于七扫了一眼束手在旁的“妖怪”,冷汗就要流出来,哀求道:“很重要的事,您就出来一下吧。” 瞿阳闻言,终是点了点头,却没有立时离开,望着自于七进来后就背身去的云霁,温声道:“我说出去的承诺,我一定会做到,还有,我们之前不是没有关系,你是我的未婚妻,我这次来淮阴城就是来接你的。” 说完这话,瞿阳不等于七的催促,转身就走,反倒是被他的话惊得满脸惊骇的于七反被他拽着走。 “什么未婚妻,瞿阳你给我说清楚!”云霁愣了一瞬,才回转身怒问,但回应她的是一道关门声。 云霁冲过去打开房门,却发现眼前这不大的院子根本没有瞿阳的影子,唯有四五十瞿家护卫齐刷刷地看向她,云霁顿时遭受了各色目光洗礼,有好奇的,有惊讶的,也有疑惑的和不解的。 云霁忽然了悟,瞿阳这是故意躲着她,是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吗? 不过,他走了也好。 云霁扫了眼,就知道这里是一年前瞿哲延来找她寻宝时暂住一晚的院子,连门槛边上的石头没有变,唯有变的就是院子里塞满了人。 转身回屋,将床头那瓶抑制子蛊的药丸塞入袖袋中,想来是瞿阳后来发现了她掉在地上的药瓶,特意捡起来放在她床头的。 如果不是她身具月阴体质,如果不是天道悬在她头上那既定的炮灰命运,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瞿阳花心的本质,或许她真会被瞿阳的体贴和温柔打动。 云霁苦笑一下,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朝院外走去,所过之处,护卫纷纷避让,及至她距离院门只剩下最后一步时,一人挡在门前。 这是一个黑瘦的少年,少年盯着她,眼神复杂,眼底似有什么要喷薄而出,又被生生压住。 “你是苏旻?”云霁愣住,他的五官轮廓大致还在,但神情却完全变了,再寻不出一丝以往的矜傲,有的只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沉默。 听到她唤出他的名字,苏旻脸上的沉默终于散去,扯动嘴唇露出一丝笑,这一丝笑有僵硬,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笑过了。 “丑丫头,见到你真好。”他习惯性的伸手想要摸她的发顶,却发现云霁此时的个子已经不低于他了,手僵在半空,随后收回。##### 第185章姐妹相聚 云霁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生出一丝悲伤,就算他什么都没说,云霁也猜到,他这两年过得不好,不然不会相貌和性格都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而他过得不好,是因为受她的连累吗? 云霁心里堵得慌,冲他笑了笑,脚步却开始朝院外走去。 既然连瞿阳她都放过了,眼前这年少的竹马,云霁如何会让他继续深陷? 所以,就此分别不再相见,才是真的对他好。 院中的护卫没有拦阻她的离开,苏旻也没有,只是远远缀在她身后,云霁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疾步朝她与云晓一早说好的地方赶去。 穿街过巷,急走将近半个时辰,云霁才赶到城北的平民区,此处是没有修炼资质的凡人聚集之地,还混杂着落魄的修者,犯了事躲避追杀的修者,人流混扎,杂乱而拥挤,却又显示出勃勃生机,热闹非凡。 云霁一入北城,便仿若游鱼一般窜梭着在低矮房屋和狭窄巷道中。 “咦,人呢?刚刚还看见的。”瞿家护卫傻了眼。 “找,分散去找,若是三夫人走丢了,你们就不用回瞿家了!”领头的声色俱厉,众人立时散开寻找。 苏旻扫了眼左侧被堵实的巷道,神色一动,抬腿走了过去。 “那边没有路,换个方向去寻。”领头护卫看到他的举动,立时吩咐道,但苏旻却仿若未闻,走到那堵封路的墙,手往墙壁上一撑,翻身越过墙头。 领头的护卫一愣,忽然想到什么,朝身边剩下的几个护卫道:“你们几个上房顶瞧瞧去,一个缝隙都不要放过。” 等到所有人散去,领头护卫忍不住为自家主子报不平:“一个没什么看头的丫头片子,居然还敢拒绝瞿家的三公子?我就不信,她还能找到比三公子更好的男人!” “不过,三公子也是眼拐,居然把一个丫头片子当做宝贝。” 自言自语的领头护卫,浑然不知他这番话都落在云霁耳中,因为云霁与他只有一墙之隔,她就躲在墙壁阴影中屏气敛息,而搜寻的护卫显然是犯了灯下黑的错误,漏过了这处。 墙壁所在院子面积不大,却砌成了一排排如鸽子屋一般的小房间,拥挤得连找个下脚之地都难,但居住的人很多,气息繁杂,而这也是云霁成功躲掉搜寻的原因之一。 等到领头护卫也离开,云霁才松了一口气,摘掉面纱,露出肤色暗淡长着斑点的脸;拆了飞云髻,梳成简单的环髻,又去掉衣裙上的装束和环佩,很快就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女,只是身上的衣裙稍稍光鲜些。 走出阴影时,这院中的住户只扫了她一眼,就挪开了,而女人最多看一眼她身上质地还不错的罗裙,但再多关注却没有,因为城北之人倒要为生存而忙碌。 而不引人注目,本就是云霁的目的,她走到最里侧的一间“鸽子屋”,敲响了房门。 几乎是她手指敲下的同时,屋内就有了响动,紧接着房门被打开,露出一张眼睛深陷、骨头尖锐得似要戳破脸皮的脸。 “姐。”云霁裂开嘴,无声的唤了她一声。 云晓眼底溢出的欢喜都要将她淹没,伸手迅速地将她拉入屋中,同时探出头朝四周查看。 云霁心中一酸,冲她摇头示意外面没有,快速地关上房门,屋内的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却让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只一瞬,就落入一个怀里,那怀抱铬得她肉疼,但云霁却舍不得推开,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三个字:“我回来了。” 话刚说完,云霁就被推开,而后一只手在她身上摸索,那感伤又煽情的气氛顿时消散,云霁忙躲闪,一边戏虐道:“姐,你莫不是有不良嗜好?” 云晓不接她的话茬,皱着眉道:“我怎么觉得你瘦了?”鸽子屋中只有侧面看了一扇很小的天窗,光线晦暗,看不分明,云晓再次伸出手,“过来,再让我摸摸。” “噗——”云霁喷笑,立时躲得远远的,“一夜之间,我能瘦到哪里去,还是说你真的要耍流氓?” “你有的,我都有,你没有的,我也有,我哪里跟你需要耍流氓?”云晓怒,挺了挺胸,旋即看到自己没有半点起伏的胸顿时有些泄气,“曾经是有过的。” 云霁忍俊不禁,掏出一瓶瓷瓶给她:“这是一瓶培元丹,里面的丹药足够你恢复至练肉期的修为,平日里你再多买些肉吃,你的胸很快就会再鼓起来。” 云晓没有理会她的玩笑,接过瓷瓶愣了一下:“咱们不离开淮阴城吗?” “暂时不离开,我要闭关一段时日,姐姐这段时间还是尽量少出门,就算出门也不要离开北城。”云霁交代一番,却并不特别点出要避开瞿家护卫,只因这样反倒可能是得其反。 而且,云晓现在的模样,几乎无人见过,苏旻就是当面也认不出,自然是不怕的。 “二丫,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云晓神色凝重下来,姐妹俩相依为命四五年,云霁神色一动,她便能看出不同来,“你若是不告诉我,我反倒更担心,就算你不想说,但至少告诉我有什么事我能做的,我一定做好。” 云霁心中一暖,却还是摇头道:“没什么事,等你将你的胸养回来时,我们大概就可以离开了。” 云晓知道,她若不想说,不管如何逼问她都不会说的,所以云晓干脆收起担忧,打开一扇隐蔽的侧门,走到隔壁相通的“鸽子屋”,而这道门是云霁一早安排好的。 云霁有想过换一个离姐姐很远的地方安顿,但想到姐姐执拗的性子,她还是决定就住在隔壁。 看着姐姐为她忙里往外的收拾床铺,云霁拦住她道:“不用忙这些,我要闭关,并不是要休息,等你回到你的屋子,关实了门,之后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管我,我保证最后会完完整整出来。”##### 第186章华丽的会面 云晓眉头一跳,但最后还是忍住冲到嗓子眼的疑问,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等到那道两屋相通的门一关上,云霁立时盘坐而下,精神力立时锁定体内那只子蛊。 吞食了药丸的子蛊,此时有些蔫蔫的,全然不见昨日吞食血肉的凶残,但云霁知道这只是它的表象。 昨日,子蛊的发作,是母蛊的命令,又何尝不是子蛊的本性,若是再给机会让它成长,烙印在它身上神魂契约都可能被它挣脱。 而且,云霁猜测,昨日子母蛊发作,很可能是因为苏若兰已经炼化了之前吞噬的药力,苏醒之后又得知了瞿阳并不痴傻,也得知了瞿阳在寻她,所以才会想着让子蛊发作,想要通过操控云晓来操控她,只是苏若兰并不知道子蛊已经转移到她身上。 回想当时被蛊虫啃噬血肉的痛苦和绝望,云霁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脸色沉了下来,她绝不会再给苏若兰第二次机会! 沉下心神,聚起所有的精神力朝子蛊碾压而去,子蛊意识到危险,顿时在挣扎起来,不断在她体内游蹿隐匿。 但子蛊身上有着她一早就烙下的神魂契约,虽还不足以完全操控它,但寻迹却毫无难度。 云霁知道苏若兰随时都可能通过子母蛊的感应找到这,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掌控这只子蛊! …… 城西苏宅,苏若兰睁开眼,长长舒了一口气,感应着皮肉中奔腾的真元,想到短短三日之内,接连两次大量药力灌入体内,苏若兰眼底的得意就抑制不住。 “虽然过程痛苦了些,但结果很不错,短短三日就晋级练肉后期,想那大世家的嫡系子弟都不能有我这速度!”苏若兰得意地笑了起来,抬头望着西北角荒院的方向,仿若在跟某个人对话,“我现在特别想知道,等你得知这一切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说到这,苏若兰忽然想起那人已经不在荒院,脸色一沉,张口唤人进来,房门应声打开,但进来的不是她的侍婢。 “父亲,你怎么来了?”苏若兰愣了一下,起身迎上来人。 “不是我来了,而是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苏策急切跨入房内,双眼上下打量苏若兰,眼底透着异样的神色,“前天夜里你突然走火入魔,昨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话没说两句,你又开始发作,你知道为父有多担心吗?” 苏若兰目光一闪,敷衍道:“父亲,这是我无意中得到的一本功法,修炼起来可能意外会多一些,但最后都会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说完,走到近前抓住苏策的袖子娇嗔道,“父亲,我的事情不急,现在最着急的是三公子与我的婚事,瞿三公子还在咱家吧,我想去见见他。” 三公子这三个字一出,苏策果然忘了追查她身上的异常,脸色阴沉下来:“三公子昨日就离开了,就是在你再次走火入魔之时,他抱着云霁那贱丫头离开了咱家。” 说到这,苏策又想起瞿家对他的轻视,想起那身高近丈的壮汉对他的羞辱,面容顿时狰狞起来,忽然抓住苏若兰的双肩道:“兰儿,那三公子就在咱家西边三里外的一个院子落脚,你去找他,以你的容貌,必然能将他的心从云霁那贱丫头身上夺回来,到时我一定要让瞿三给我下跪,才让他将你娶走!” 苏若兰纤细的双肩被抓得生疼,但对上苏策狂热得近乎疯狂的目光,苏若兰生生忍下,柔声安抚道:“父亲,你放心吧,我肯定能将瞿阳的心夺回来,你就在家安心的等着,等着他来唤你一声岳父。” “好好好,我就等着他来叫我岳父!”苏策大笑起来,似乎已经看到那高傲的瞿家三公子跪在他身前恭称他岳父的场景,笑得越发得意而张狂,又冲外吩咐屋外的侍婢,“赶紧进来伺候大小姐沐浴更衣,记得要最漂亮的衣裙,最华丽的首饰,最名贵的发簪,务必要将大小姐打扮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此令一下,顿时一片应诺声,奔走的侍婢,华丽的衣裙,耀眼的珍宝,一时间整个屋子一片珠光宝气,而披上这一层珠光宝气的苏若兰果然将院中的紫苏花都衬得黯淡下来。 至于闭月嘛……现在是白日,月亮还未出来,也可算作闭月。 苏若兰揽镜自顾,眼前浮现云霁灰扑扑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嘲讽,别说那丫头没有她的姿色,便是有,她也会让她乖乖离开瞿阳,因为她手中攥着她最在意之人的性命,想来昨日子蛊的发作,已经让她意识到她的厉害。 “贱丫头,你最好识趣一点!”苏若兰水眸一眯,射出一道暗芒,吓得正在给她收拾裙摆地侍婢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苏若兰眉心一蹙,抬脚将那侍婢踢开,腰肢一扭,缀满星辰碎珠的裙摆在半空中划过一串星光。 瞿阳所在小院距离苏宅不过三里路程,而这短短的三里,却因着苏若兰的华丽亮相,吸引了成百上千的吃瓜群众围观,一路尾随至那朴实无华的小院,不过刚一抵达门口,就见一群白狼冲出院门。 “嗷——”狼群被人群所阻,仰头长啸,煞气冲天,顿时惊得众人掉头就跑。 “妈呀,狼要吃人了!” “快跑啊!” 一阵鬼哭狼嚎,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前一刻还在享受众人拥簇和艳羡目光的苏若兰,很不幸地先被人踩住了华丽的星光裙摆,无法行动,而前方白狼的冲势却半点不缓,苏若兰瞳孔一缩,当机立断地撕裂裙摆,同时伸手在身边慌张丫鬟肩上一借力,纵身而起,跃向对面当中的独角兽。 那独角兽鹤立于一群白狼之中,如同其背上那一白衣玉冠的少年鹤立于那些猿臂熊腰的瞿家护卫一般。 少年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高鼻粉唇,俊秀无双。 虽然此刻的他,与两年前她偷窥见的痴傻少年有了很大的变化,但苏若兰还是一眼就认出他就是瞿阳,她的未婚夫#### 第187章反噬 混乱而慌张的人群,苏若兰当空而飞,衣裙飘飘,脸上扬起最美丽的笑容,红唇轻启:“三公子,我是……” “别挡道!” 苏若兰话未说完,骤然一声呵斥,一只长臂横过来,抓住苏若兰当风的长袖,猛力一甩,将她华丽丽地甩向一旁—— “瞿阳,我是你的未婚妻!” 眼见要撞墙,紧急时刻,苏若兰再也顾不上矜持和风度,将自己身份急切喊出来,腰肢同时在半空中一扭,伸手抓向独角兽的银角,但那独角兽只一摆头就避开她的手,而少年却在此时转头,四目相对。 墨色的眼瞳,流转着西天温暖的霞光,这一瞬,苏若兰的心莫名颤了一下,嘴角不自禁的扬了起来,只是不等她的笑容完全绽放,少年开口,声音并无半丝霞光的温暖。 “我的未婚妻只有一个,不是你。” 清冷的语气,淡漠的态度,顷刻间击碎了他眼中的霞光,只余一片冰冷。 “你——”仿若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苏若兰羞怒异常,而少年说完这话就收回目光,独角兽顿时四蹄一跃,化作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她却连一片毛发都没抓住,悬在半空中的身体骤然坠落。 “嗷——”独角兽一跃,其后白狼齐吼,四蹄跃起,从苏若兰头顶飞跃而过,惊得她立时扑到在地,尘土飞扬,扑入她的眼鼻之中,呛得她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狼狈不堪。 等到最后一头白狼跃过,苏若兰从地上跳起,冲着远去的少年怒叫:“瞿三,我跟你没完!” 于七正好骑着最后一头白狼,闻声往后看了一眼,看到一个蓬头灰脸的女人面容狰狞地大喊大叫,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看来,这世上的雌性,不管妖怪,还是女人,都一样可怕! 旋即想到自家主子要去寻那只雌妖怪,于七又打了一个寒战,不管自己怎么发誓赌咒,三公子都不肯信那女人是妖怪,反倒一听到那妖怪不见了,便急得脸色都变了,急匆匆召集所有人去寻。 最好找不到!于七暗暗祈祷。 白狼模样虽凶煞,但对众人丝毫不伤,吃瓜群众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镇定下来,而后就被好奇心填满,立时舍弃那原本华丽现今却是疯婆子的苏家大小姐,喜滋滋地追在白狼屁股后面吃灰,只除了跟着苏若兰的四名侍婢。 等到白狼离开,四名侍婢立时奔至苏若兰身边,慌忙帮她整理衣物,却被苏若兰挥开:“没用废物,还不快追上他们,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四名侍婢顿时哭了:“大小姐,那是一阶的白狼,四条腿的,我们没有修为还只有两条腿,追不上啊。” “追不上,那你们的两条腿也不用留……啊!” 苏若兰厉声呵斥,吓得四名侍婢双腿一软,只是她话未说完,忽然抱头大叫着朝后跌去,本应接住她的侍婢因着她之前的训斥,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苏若兰自然摔了一个结实。 “大小姐,您怎么了?”侍婢被吓坏了,爬过去想要扶起她时,却听得苏若兰大叫:“放肆,你竟敢噬主!” “奴婢不敢!”四名侍婢双腿一软,齐齐跪地,惊恐地辩解。 “我要灭了你,我要灭了你!”苏若兰大叫,用力撕扯头发,面容狰狞恐怖。 这一刻,再愚笨的侍婢也看出苏若兰的状况不对,其中一名侍婢大叫一声“我去找家主”,就跑了出去。 另三名侍婢动作慢了一步,但要她们接近苏若兰又不敢,便不约而同地退到一旁,望着一向高傲的大小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头撞地,惊恐得脸色惨白。 与此同时,城北一间鸽子屋中,云霁额头青筋跳动,汗水如瀑,但她不敢擦,不敢动,牙关紧咬,只怕一松劲就再也控制不了体内的蛊虫。 半个时辰前,她耗费神魂,一层层加固子蛊身上的神魂烙印,等到她的神魂消耗大半,才终于稳定了烙印,控制住子蛊。 随后,她开始吞服丹药喂养子蛊,这一次,因为神魂烙印相助,子蛊安心吞噬药力,却不用将能量转移给母蛊,所以子蛊再次成长起来。 为了抓紧时间,云霁将丹药整瓶整瓶地倒入口中,及至消耗掉最后一颗丹药,子蛊胖乎乎的身体上出现一条金线,意味着它晋级二阶。 而此时,苏若兰体内的母蛊依然是一阶,实力颠倒的子母蛊,相互间的关系也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而二者之间天然的联系,让子蛊轻易地操控了母蛊。 这一刻,二阶子蛊亮出了它森寒的牙齿,命令母蛊吞食宿主的真元,但母蛊的主人是苏若兰,母蛊反噬的念头一起,苏若兰就感应到了,二者就此开始争斗,也就有了苏若兰抱头大叫跌倒之事。 苏若兰一反抗,子蛊就开始懈怠,云霁立时用神魂加压,迫使子蛊全力支持母蛊反噬。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云霁快要支持不住时,一丝真元凭空出现,钻入她的体内,云霁顿时狂喜,成了! “我的真元呢?还我的真元!” 等到苏策带人急匆匆赶到小院外,就看到苏若兰大喊大叫,狠命地朝着前方空气抓挠,苏策脸色一变,大声呵斥:“兰儿你疯了吗?” “阿爹——”看到苏策,苏若兰如获救星,冲到他身前,伸手朝他的袖子摸去,“阿爹,我要丹药,很多很多的丹药。” “若兰,你到底什么了?”苏策拂开苏若兰的手,皱着眉头问道。 “阿爹,快点给我丹药,然后我再告诉你。”苏若兰神色急切,伸手再去掏苏策的袖袋,因为她知道他一向将丹药放在袖袋中,但苏策再次制止了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你告诉为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父才能将丹药给你。”苏策盯着她,眼神没有半点退让之意,“丹药是不能随随便便吃的,否则一旦吃坏了,就悔之莫及!”##### 第188章父女交易 苏策的话,仿若一盆凉水浇到头顶,苏若兰脸上的急切消失了,眼底溢出悲哀和讥讽:“父亲,你到底是关心女儿,还是关心女儿之前跟你说的那本神秘功法?” 面对苏若兰的质问,还有她洞穿他内心的目光,苏策恼羞成怒:“你说的什么话呢?什么功法不功法的,为父只是关心你的身体!” 苏若兰了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重现换上乖巧的面具,哀戚道:“阿爹,不是女儿不肯告诉你,只是我怕我说了,阿爹会厌恶我,才一直不敢说。” 见苏若兰恢复女儿娇态,苏策暗松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下来:“傻丫头,我是你阿爹,你有什么事不能跟阿爹说的?放心,你说就是,不管什么事,我都不会因此而厌恶你,只会把你一直宝贝。” 苏策的目光变得灼热,苏若兰却是眉头一皱,目光扫向四周之人,苏策反应过来,挥手让随侍之人退下,而后一脸无奈地望着苏若兰:“兰儿,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苏若兰感受着体内快速流失的真元,抬眸望着眼前急切的苏策,忽然笑了一下,凑到他身前道:“阿爹,从来没有什么神秘功法,女儿只是无意中得到一对子母蛊……” “蛊!”苏策大惊失色,抬手就将苏若兰推开,苏若兰身体一晃,垂下的眼睫下闪过一道讥讽,抬眸却是一脸伤心。 “阿爹,我就知道您会厌恶我。” 苏策就算城府深,此刻也无法伸手将苏若兰抱到怀里安慰,那可是蛊,让人闻之色变的蛊,而子母蛊更是蛊中之蛊! 苏若兰莫不是想要将子蛊下到他的身上? 虽然这个可能性不高,但苏策不得不妨。 “你身上怎么会有蛊?”苏策望着她,严词厉色地喝道,“尤其是子母蛊,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反噬,便是先天境界都不一定能幸免,你不过后天初期,怎么就敢养蛊?” “阿爹,我现在知道错了,我修为太弱,之前又太过贪心,这才让母蛊反噬,铸成大错。”苏若兰说罢,噗通跪地,抬起一张泪脸看着他,“现在只有阿爹能救我了。” 苏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被反噬了才告诉我这事,我能怎么救你?”说完,忽然想起苏若兰之前向他讨要丹药之时,看着她雨打梨花的泪脸,心头一软,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丢给她,“母蛊反噬,便是再多的丹药也填补不了,反倒喂大了它的胃口,你会死得更快。但眼睁睁看着你痛苦,为父不忍,这一瓶玉清丹给你,你走吧。” 瓷瓶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苏若兰没有接,瓷瓶啪的砸在跪地的双膝前,瓶塞掉落,滚出几颗黄褐色的玉清丹,苏若兰笑了一下。 玉清丹,不过是清除体内浊气杂质之用,里面几乎不含元气,这样的丹药于她有何用? 况且还是中等玉清丹,这样的货色,她从小就没有吃过,她这身为家主的父亲自然也不会用,却难得他还能翻找出来。 原本对于心中的计划,她还心存一丝愧疚,但现在这一丝愧疚都被这瓶中等玉清丹砸没了。 “阿爹,”苏若兰唤了一声,以手撑地站起身,对上苏策避之不及的神色,摇头苦笑,“阿爹,我原本也是想找个地方安静的死去,免得您和阿娘看见伤心,但我刚刚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能救我的命,也能让阿爹快速突破后天中期,晋升锻骨期。” “什么办法?”苏策双眼大亮,下意识地靠近苏若兰,但下一瞬想到苏若兰身上有蛊虫,又尴尬地倒退一步,双手背至身后,尽量让自己神色镇定些,但那抖动的手出卖了他的情绪。 苏若兰看在眼里,却并不说破,体内的元力越来越少,她不能再耽搁下去,直接抬起左手道:“我们都割破手腕,伤口相贴,以鲜血为引,将母蛊移到阿爹体内……” 云霁此刻不知,苏若兰居然想出了跟她一样的以血引蛊之法,不过,当日云霁是主动引蛊,而苏若兰则是要他人为她引蛊,结果也是截然不同。 “你个孽障,你是准备害死为父吗?”不等苏若兰把话说完,苏策就暴跳如雷的呵斥。 “阿爹,女儿怎么会想你死呢?你先听我说完,再发脾气。”苏若兰神色自若,苏策脸色依然含怒,但还是忍下,冷着点头示意她继续。 “女儿被母蛊反噬是因为实力太弱,神魂太弱,所以才会不小心被母蛊反噬,但阿爹却不同,您已经易筋期,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跨入后天后期,只要您小心一些,母蛊在您手中决然无法反噬,而且女儿会教你控制母蛊之法,让它为你所用,通过子蛊吸收他人的修为为你所用,到时别说进阶后天后期,便是跨入先天境也不在话下,到那时,别说那隔壁的贺家,便是羽澜城的瞿家,也得对您客客气气!” 一番美好的蓝图描绘在前,便是深沉如苏策都激动得嘴唇抖动:“你说的可是真的?” 苏若兰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声音里透着蛊惑:“阿爹,我短短三日进阶炼肉后期,不是您亲眼所见吗?” “你确认母蛊在我体内就不会反噬?”苏策还剩最后一丝清醒。 苏若兰叹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既然阿爹害怕风险,那女儿什么都不说,自会寻个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安静死去。” 说完,苏若兰毫不犹豫转身,但面上青白狰狞,手脚开始抽搐,该死的,那只母蛊快要吞噬完她的真元,即将啃噬血肉! “兰儿等等,为父再想想。” 苏若兰转身,冲苏策一笑,那一笑森然而狰狞。 “阿爹,女儿忘了告诉你,一旦母蛊吞食了人的血肉,尝到了血肉的甜头,那么它反噬其主的几率会提高十倍,而现在我体内的真元马上就要被吞噬完了。” 苏策脸色一变,立时道:“我答应。” 苏若兰笑了,冷幽幽的声音仿若从地狱冒出:“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第189章回报 海量真元灌入体内,云霁体会到了苏若兰之前被药力涨得痛苦不堪的滋味,云霁知道,只要她不限制子蛊留存真元,她暴体的危险便会立即消失。 但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只要子蛊再次进阶,她便再也控制不住子蛊,到时苏若兰被母蛊反噬之事就会在她身上重演。 汗水滚落,衣袖被撑裂,露出通红鼓胀的胳膊,云霁咬着牙,运起所有真元冲击练肉后期的壁障,一遍遍冲击,但还是不行,云霁干脆跳下床,对着地面一拳拳轰击,嘭嘭的声响惊动了院子里所有的鸽子屋。 云晓第一时间冲到两屋相通的门前,但记起云霁的交代,终是没有打开房门,而是就地盘坐,感受着地面的震动。 “麻蛋,砸个球……呜……”隔壁女人的叫骂刚一出口,就被人捂住了嘴,扭头却发现是自家男人在制止她。 “你不要命了,听不出去这如同打雷一般的轰击声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男人怒目斥道。 “怕什么,你不也是修者吗?难道还怕了隔壁不成。”女人不以为然。 “我还真就怕了,”男人冷笑,“就他这拳头的声势,我连他一拳都挡不住,你若是能挡住,可以接着喊。” 女人闻言身体抖了一下,脸色苍白,压低声音问道:“当家的,你说我刚刚骂他,是不是已经得罪他了?要不,咱们现在就搬家?” “不用,只要你闭上你的臭嘴就行。”男人甩下这一句话,就贴近墙边,侧耳听着隔壁动静,目光闪烁不定。 “啊!”男人忽然惨叫着摔了出去。 “大家的,你怎么了?”女人大惊,冲过去扶起男人却发现他半张脸都肿了,口中咕噜噜说不出话,却喷出一口去鲜血,还有数颗牙齿。 鲜血碎牙喷到女人身上,吓得女人张口尖叫,男人立时伸手捂住了女人的嘴,目光惊惧地望着前方墙面。 那青石墙面,也就是男人刚刚贴耳倾听的位置上,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凸出,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撞击的地方棉花凸起,周边却丝毫不损。 能将力量控制得如此出神入化,男人只见过一次,那人是后天中期境界。 女人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顿时所有什么声音都消失,男人这才松开了手。 “当家的,咱们搬家吧。”女人满脸惊慌的问道,而这一次,男人没有拒绝。 一男一女惊慌地搬离鸽子屋,尤其是男人红肿的半边脸让院中其他住户生出诸多猜测,一时间,整个院子除了那不绝于耳的拳击地面的声音,再无其它声音。 云霁并不知道院中之人此刻都畏她如虎,但她并不后悔朝墙壁轰击的一拳,窥探他人练功,尤其窥探比自己强之人练功,本就是修者大忌,若不是她控制,别说只是打落几颗牙齿,就是打爆对方的头都可以。 给了警告之后,云霁就全力轰击地面,地面碎了,出现一个坑,坑越来越深,全身的肌肉都在震荡,真元也在震荡,二者震荡的频率越来越近,越来越一致,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达成了共振,身体与真元达成共振,轰然一声,壁垒冲破,狂暴的真元如怒江入海,瞬间平息。 云霁脸上扬起笑容,就地一倒,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全无半点往日晋级时那种全身毛孔张开的舒爽之感。 云霁明白,这是因为强行晋级造成根基不稳,但根基不不稳总比暴体而亡要好得多,日后只要慢慢打磨根基就好了。 而且,只要一想到苏若兰从她身上夺去的真元和药力全都回到自身,云霁就忍不住高兴。 至于让母蛊吞噬苏若兰的血肉……云霁眉头一皱,通过母蛊汲取她血肉里的能量的做法,无异于吃人,就算云霁再恨苏若兰,也无法将她所做的如数回报在她身上。 况且,蛊虫一旦吞噬血肉,反噬的危险便成倍增加,云霁不准备犯这个险。 停止的命令刚一下达,子蛊忽然传来惊慌的情绪,云霁脸色大变。 “豹子,怎么回事?” 本在沉睡中的豹子感应到危机,立时醒了过来,回道:“若是老子没有猜错,母蛊换了主子。” “你是说苏若兰将母蛊换到了别人身上,怎么可能?就算她也想到了以血引蛊之法,谁会愿意接收噬主的母蛊?这不明摆着当替死鬼吗?”云霁话一出口,就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我还是小看了苏若兰。” 世人对子母蛊的信息知之甚少,苏若兰若是利用这一点自然可以引诱其他人接受母蛊。不过,在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就找到替死之人,那人还对子蛊构成威胁,可见苏若兰的手段非同一般。 不过,也因为时间短,她能找到的人也就只有苏家之人,那人实力应该在后天中期之上,云霁不由得想到了刑一和苏家另外几位后天中期的宿老。 但不管云霁如何猜想,也不会猜到苏若兰竟然将母蛊转移到苏家实力最高的苏策身上,毕竟苏若兰与苏策是父女,云霁以己度人,自然想不到苏若兰会罔顾父女之情,将母蛊转移道苏策身上。 因为这个失误,云霁对对手估量不足,母蛊的反扑迅猛之极,她只思量了一息时间,子蛊就抵挡不住了,烙印在它身上的神魂契约开始松动。 云霁大惊,立时将所有精神力压上去。 …… 苏策一答应引蛊,就拎着苏若兰翻墙跳入西北角的荒院中,此处倒也安静,无人打扰。 按照苏若兰的方法,苏策成功让母蛊认主,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操控母蛊命令子蛊吞食宿主的真元,但这命令一下,苏策就觉察不对。 “怎么回事?为何子蛊不听使唤?”苏策一脸阴沉地喝问苏若兰,双眼危险的眯起,打定主意一旦情形不对,立时将母蛊转移回苏若兰体内。 苏若兰摊到在地,手腕上的伤口鲜血还未止住,脸色青白如鬼,此刻听到苏策的喝问,也是愣了一瞬,旋即想到什么,神色狰狞起来:“难怪……”#####叶子的存稿用完了,以后一天两更能做到,但是更多就看叶子每日的动力了,来,亲们给我动力吧! 第190章我要杀了她! “难怪什么?”苏策一把将苏若兰拎起来,眼底闪过凶光,“你还有什么没有跟我说的?最好一次给我说清楚,否则别怪为父不念父女之情。” 苏若兰没有半点反抗,对上苏策凶狠的目光反倒笑了起来:“阿爹,女儿现在修为全失,唯有您能庇护女儿,女儿又如何会让你出事。之前是女儿漏算了一件事,但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如何弥补?” “用您的真元饲养母蛊,一旦母蛊实力强过子蛊,不,只要母蛊实力与子蛊相当,就可反制子蛊,到时那子蛊宿主所有的修为都是您的。”苏若兰笑盈盈地说道。 苏策心头闪过一丝不安,盯着她问道:“子蛊宿主是谁?” 苏若兰目光一闪,抬眸看向那空无一人的木屋,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原本,我一直以为那子蛊在云晓身上,但自从云霁回来,变故接二连三发生,若我猜得还不错,她应该同样使用了以血引蛊之法,将子蛊从云晓身上转移到自己体内。是我大意了,明知道她们姐妹情深,却没有提前做防范。” “云霁?你是在说云霁那贱丫头?”苏策哈哈大笑,仿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兰儿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她一个练皮期修者能让你栽在阴沟之中?” “阿爹,你莫不是还以为她真的只是炼皮期修为?”苏若兰轻嗤一声,“若我猜得不错,她的修为已经超过练肉中期,甚至练肉后期都有可能。” 人常言,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最亲近之人,反倒可能是你的敌人。云霁与苏若兰之间正好印证了这句话,但苏策显然不信。 “兰儿你还说你不是开玩笑,那贱丫头如今还不足十四岁,怎么可能就已经练肉后期?便是焱国的九皇子这个年纪也不过练肉后期,云霁那贱丫头难道可以和九皇子并肩?”苏策越说越觉得好笑,讥讽道,“若她真能九皇子并肩,那我就是焱国皇帝了。” 苏若兰脸上却并无半丝玩笑之意,只静静地看着他,苏策脸上的嘲笑一点点消失,眼底的神色慢慢变了。 若她真的是练肉后期呢?若她真的在十三岁就达到练肉后期,那么她会用几年突破练肉跨入后天中期? 一年还是两年?抑或者一年都用不到? 而后,她达到他如今的易筋期又会用多久,五年,三年? 苏策眼底现出惊恐,眼前浮现苏玉临死前的一幕,她那两只凹陷在眼眶中的眼珠死死盯着他…… “我要杀了她!”苏策骤然大叫,一脸狰狞,“现在就杀了她,绝不能给她报仇的机会!” 苏策的反应让苏若兰很是满意,虽然那句报仇的话让她有些疑惑,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地是她终于让父亲意识到云霁是个大威胁,必须除之而后快的威胁! “兰儿,那贱丫头现在在哪?我要亲手杀了她!”苏策猛然钳住苏若兰的双肩,双眼通红的问道。 “阿爹,等你掌控了子蛊,自然就能通过子蛊得知她的下落。”苏若兰拂开苏策的手,迎着苏策急切的目光,不急不缓的说道,“而今,你要做的就是喂养母蛊,等到母蛊进入二阶,就可以控制子蛊。” “好。”这次苏策毫不犹豫地答应,从袖袋中掏出一瓶培元丹,急切的倒入口中,苏若兰脸上的笑容更甚。 “阿爹,当你发现母蛊身上长出一条金线,便意味着它进入二阶,便是你与那丫头一较高下之时。” …… 来自母蛊的压力骤然消失,云霁却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反倒心头生出更大的不安。 “豹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云霁征求云豹的意见。 豹子懒洋洋的回道:“目前有三条路,一条是等对方喂养母蛊到二阶,反制子蛊,你就等着死。” 云霁眉头一皱:“第二条呢?” “第二条就是你继续喂养子蛊,永远让子蛊强过母蛊,到最后你被子蛊反噬而死。” “那有不死的路吗?”云霁抓狂。 “有啊,赶在母蛊进阶之前,你逼迫子蛊离体,母蛊对你的威胁自然解除,但子蛊离体便死,身为它的主人的你……” 豹子关键时刻卖起了关子,云霁却心头一凉:“我会丢掉半条命吗?” “恭喜你猜对了,但是没奖。”促狭之后,豹子忽然正色道,“我建议你尽快离开淮阴城,寻一个安全地方再考虑子蛊离体之事,否则一旦母蛊压制子蛊成功,对方就能得知你的位置,到时先不说子蛊反噬,就是苏家都能让你死好几遍。” “但你觉得对方会给我离开的时间吗?”云霁苦笑,“而且于我姐妹而言,哪里又是安全的?” 豹子冷哼一声:“你明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却在这里矫情,你别忘了,你的命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还有我的!”豹子越说越生气,“况且,你以为你想要子蛊离体,它就会离体?你要做一番准备,还必须寻一个实力强大者助你逼迫子蛊离体,而这满城之中,除了那位对你爱得要死要活的瞿家小子,你还能去求谁助你?” 豹子的话让云霁哑口无言,半响才说出一句话:“若我说,我若是继续跟瞿阳纠缠,我可能会死……不,是一定会死!” “靠!”豹子忍不住爆出口,“就算你跟他纠缠会死,但那也是以后,你若不去求他,三日之内你就会死!” “再说,你是神算子还是能看破天机,你怎么知道你俩纠缠你就会死?若是一定要死人,你就不能等这次之后,找个机会杀了他,死别人总比死自己要好……” “你确认我杀得了他?” 云霁忍不住插了一句,豹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下一瞬骤然提高声音:“老子不管,反正你不能死,否则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云霁被豹子的大喊震得头都疼了,揉了揉额角,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脸色一变,豹子却高兴起来:“狼啸声,看来那小子寻来了,果然是老子看上的人……喂,你要去哪?”##### 第191章碰壁 云霁没有理会豹子,冲到两屋相通之门,打开门,果然看到云晓守在门口。 “姐,我遇到一些麻烦,但你不要担心,我必然能逃开,不过,我们要……” 似乎料到她会说什么,云晓打断她的话:“你答应过我,我们再也不分开。” 云霁望着云晓,脸上浮现露出一丝哀色:“姐,当年,阿爹说我们一家子会永远在一起,阿娘说她会陪着我们长大,但他们都失言了,最后只留下我们姐妹……”眼眶泛红,她抱住云晓,嘴角扯出一丝微笑,“就是因为我再也不能失去你,所以我才让你离开我,只为了我们他日能再相见,而不是像我们跟父母一般阴阳相隔。” 眼泪夺框而出,云晓紧紧抱住她,声音哽咽:“何时才能相见?” “五年后,焱国都城,龙云城。”云霁说完这十个字,就把云晓下推开,将身上最后剩下的一块中品元石塞到她的手中,“姐,你要好好保重,等到身体养好了再离开淮阴城。” 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而后打开鸽子屋的正门,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云晓冲出了屋子,想要冲到她身边,却被她的眼神制止,不过满院子的人都在关注云霁这个将隔壁夫妻吓跑的神秘人物,所以云晓的举动并不突兀。 “保重。”云霁动了动唇,无声地朝云晓说道,而后再没有回头,大步朝外走去,那浑身散发的强大气息,让本想上前攀扯交情的住户纷纷避让。 只是刚一出院门,就有一只手臂横过来,云霁顿时五指成拳,却在看清来人时缓缓松开。 “跟我走。”苏旻抓住她的胳膊,往左侧一带,但云霁没有动,只拿目光盯着他。 苏旻松开了手,道:“我知道你不愿见瞿阳,我带你避开他。” 不时响起的狼啸声越来越近,云霁只犹豫了一瞬,就点头同意,苏旻脸上露出一丝笑,快步朝左侧的巷道走去,云霁跟上,又很快顿住,因为苏旻搬开了巷道边上的一个大瓮,下面露出一个洞。 云霁了然,立时跳入洞穴中,苏旻却不急着跳入,竟不知从何处寻来一些污臭之物撒布在洞旁,而后才跳入洞中,又将大瓮归置原处,挡住洞口,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兹的一声,火光亮起,火光之中苏旻的双眼分外明亮,那明亮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云霁撇开脸,随意找了个话题打破尴尬:“你怎么认出我的,明明易容了。” 话一出口,云霁就有些后悔,果然,苏旻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我只见过你一次真容,若是你露出真容,我反倒可能认不出你。” 云霁囧然,不知道如何接口,干脆再次转移话题:“我们要等他们离开后再出去吗?” “找不到你,他不会离开的。”苏旻摇头,越过她走在前方,“这是一条暗道,可以直接离开淮阴城,不过,这条暗道知道的人虽不多,却也不少,等他在地面找不到你,早晚会寻到这里,所以我们得赶紧走。” 云霁听到这话,顿时生出紧迫感,赶忙跟上苏旻。 不时出现岔路的地道,让云霁很快放弃了记住路线的打算,乖乖跟在苏旻身后。 地道中,有时空寂得只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有时则是孩童的嬉闹声,男人女人的打架声,摊贩的叫卖声,市井百态一一呈现,云霁便是心中急切,也不免扬起了唇角,及至听到一道清晰的狼啸声,她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中,拔腿就跑…… 坚决不去找瞿阳帮忙,或许是云霁真的矫情,但她有预感,一旦她这次去求了瞿阳,便真的再也挣脱不了瞿阳的束缚,也挣脱不了天道的束缚,变成真正的苏若雪,变成瞿阳豢养的一只金丝雀,等待五年后那既定的命运。 预感来得莫名,但云霁却相信这次预感,所以就算拼着被子蛊反噬的危险,云霁也决定逃离瞿阳,逃离苏若雪的命运。 而且,对于她而言,五年后死,还是活不过三日,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但她若是熬过这三日,等待她的或许就是崭新的命运。 就如同前方一片黑暗,但谁知黑暗之后不是光明? 嘭!急速奔逃的云霁撞到一实物,摔了一个结实。 “麻蛋,黑暗前方还可能是碰壁……”云霁捂住被撞出血的鼻子,忍不住咒骂一声。 “丑丫头等等,”苏旻急匆匆追赶,一边压低声音喊道,“你放心,北城人多,气息繁杂,便是白狼嗅觉灵敏,也很难追寻到你的踪迹,你别乱跑,不然进入什么岔道……” 苏旻人未至,火光却透过曲折的弯道先探了过来,橘红的火光由远及近,一点点驱散周边的黑暗,她看到了一道不同于洞壁的阴影,紧接着一种专属于宝器的寒光折射入瞳孔之中…… 瞳孔瞬间紧缩,身体弹跳而起,她没有尖叫,没有质问,而是掉头就跑,但已经晚了,一股威压从后方扑来,紧接着口鼻被捂住,身体被制住,一只臂膀将她重新拽入黑暗…… “丑丫头,你在哪?”苏旻追过来,却没有发现云霁的身影,心中一急大声喊了起来,但回应他的只是一道道回音,连刚刚还能听到的云霁的奔跑声都消失了。 想到某种可能,苏旻脸色渐渐白了,拔腿往前方跑去,带起一片火光,左右搜寻,却还是没有她的身影。 “丑丫头……”苏旻颓然坐地,一脸失魂落魄,“我说过会带你避开他,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还是说,你想逃离的不仅仅是他,还有我?” 黑暗之中,云霁听到了苏旻的呼喊,但她不能出声,因为身后那人在她耳边道:“你若出声,我便杀了他。” 低沉的,冰冷的声音,带着一片杀气刮过她的耳尖,心骤然一缩,云霁立时点头示意自己会听话,但对方显然不放心,杀气虽敛,却依然挟持着她往黑暗的更深处走去……##### 第192章原来是你! 当云霁的眼睛再次接触到光亮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地面,满室红锦绿纱,灯火摇曳,香气萦绕,更有低吟霏靡之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云霁脸色骤变,刚要扭头质问,却有一股大力往她后背一推,嘭地摔入一旁的床榻之上,一个黑影覆了上来。 有一瞬间,云霁的大脑一片空白,而后不可抑止地颤动起来,所有理智都丧失了,拼命挣扎,没有任何章法的挣扎,踢打撕咬,恍惚间她听到一声闷哼,而后身上一轻,云霁立时从床上跳起来。 “别动!” 冰冷的利刃贴在脖子上,寒气侵入骨髓,云霁骤然清醒,刚刚跳下出床的脚步生生顿住,拳头紧握,她哑着声音喝道:“你若想杀,就快点动手!” “配合我,便不会死。” 低哑的声音传入耳中,云霁只一个愣神,就再次被扯到床,脸砸在软枕上,紧接着衣袍撕裂的声音传入耳中,后背一凉,云霁顿时明白了“配合”二字的含义。 想到失去元阴,月阴之气泄露的后果,云霁再次发狂:“我死也不会配合你——” 啪! 一道鞭影,裸露的后背被抽裂,抽散了云霁体内的真元,也抽断了她口中尖叫,云霁疼得全身蜷缩起来。 那人压在她身上,快速捆住了她的手脚,而后…… 啪,啪,啪—— 鞭影一道道挥下,皮开肉绽,云霁最后连哼唧的声音都弱了,浓烈的血腥味钻入鼻中,她意识模糊地想着,受虐而死,总比被人轮x而死来得干净,不过没有看到这变态仇人的脸,就是做鬼也无法报仇,实在是让人有些遗憾…… “大人,我这杏花楼里真没有您要找的人……” “滚开!” “哎呀,大人你不能乱闯啊,这里都是杏花楼的贵客,打扰不得……啊!” 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骤然一声尖叫,旋即嘎然而止,沉重的脚步声在逼近,便是那人挥鞭的动作也是一顿。 云霁的意识清醒一瞬,身体一挣扎,那人就坐到她双腿上,死死压住她,长鞭再次挥起—— 啪! 哐当! 鞭影落下,房门同时被撞开,便是被抽得意识都有些模糊的云霁,都能感应到一片惊人的杀气冲入屋中,意识瞬间清醒,体表的寒毛瞬间乍起。 压在她双腿上的变态似承受不住那片杀气,一声闷哼扑到在她的身上。 似乎过了许久,也似乎只有一瞬,那片杀气消失,脚步声再起,而后是隔壁房门被撞开的声音,惊叫怒骂声接连响起…… 身为修者,才能深刻体会那片杀气的可怕,反倒是普通人没有太多感觉,所以才敢叫骂,而云霁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及至四周又恢复了低吟霏靡之音,云霁才大口大口喘气,旋即意识到压在她背上的变态还没有起身,也没有再次挥动鞭子。 看来这变态被杀气吓破了胆! 凤眸一眯,云霁猛力一蹬,而那变态居然就这样被她掀了下去,虽有一瞬的难以置信,但云霁没有半点迟疑,甚至没有回头看变态一眼,拢上破碎的衣袍就跑,不想双腿一软,一头栽下床榻。 “鞭上沾了蛟毒,你若想就此断了修仙之路,尽可以离开。” 黯哑的声音钻入耳中,仿若一条毒蛟死死缠住了她,云霁猛然跳起来,掉头恶狠狠瞪向仇人,却在对上那双冰寒的双眼时,愣了一瞬,而后怒火更甚:“原来是你!” 大叫一声直接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云霁本以为会落空,却没想到双手真的掐在他的脖子上,对方仰面躺在床榻上,没有半丝反抗。 很快,云霁就觉察到不对,手下一片温热粘稠,她用力撕开少年暗色衣袍,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从他的右肩一直贯穿至心口,鲜血还在不断冒出…… 青楼之所,撕裂的衣物,抽裂的后背,陡然闯入之人,惊人的杀气,还有眼前这贯穿至心口的伤痕,瞬间串成了一条线,清晰无比。 抬眸,对上少年冰寒的眼睛,云霁扬起了唇角:“原来,那些人是那找你的,你说我若是将你交给他们,他们会不会将替我解了蛟毒?” 少年相貌平平,唯有那一双眼仿若冰冻的湖面,便是听了她的威胁,湖面也没有丝毫波动。 “你见过我?”少年张口说出的话,跟她的问题丝毫无关。 云霁顿时不爽,掐住他脖子的手骤然一紧,凤眸眯起:“解药在哪?” 虽然她有想过,月华或许能解除蛟毒,但需要的时间必然不短,而今她最缺的就是时间,因为子蛊的反噬迫在眼前,一个意外,就能让她横死当场。 念头刚起,云霁脸色大变,因为她感应到子蛊正在吞食渗入她体内的蛟毒。 蛊者,剧毒之物,在没有进入人体前,蛊的主人就便是用毒物饲养,而蛟毒便是毒中极品! 而一旦子蛊吞食蛟毒再次进阶,她就真的横死当场了! 面露骇然,云霁立时动用神魂压制子蛊,但子蛊奋力挣扎,它背上那条金线越发闪亮,烙印在它身上印记却越来越淡。 “快点把解药给我!”云霁红了眼,一边拼命加固神魂烙印,一一边直接在他身上翻找,似被她撞到了伤口,少年闷哼一声,一言不发。 将他全身翻找一遍,却只找到一个空空的玉瓶,而这一分神,子蛊终于摆脱她的压制,再次吞食蛟毒。 就在云霁绝望之际,豹子忽然大叫:“我有办法了,蛟毒,用蛟毒引诱它出来。” 云霁一愣:“你不是说,只有九婴仙果才能引诱它离体吗?” “你笨啊,低阶子蛊原本受母蛊所控,且离体便死,它自然是不肯离体,除非是能让它即可进阶成蛊王的九婴仙果。但现在不一样,它摆脱了母蛊的控制,身上长出了一条金线,已经是二阶蛊虫,便是离体也不会即可就死,再等到吞食你体内于它而言是仅次于九婴仙果的蛟毒,十有八九会直接进阶三阶,成为蛊王,而蛊王自然是不惧外界……”##### 第193章孽缘 “等等,它成为蛊王,我还能制住它吗?”云霁猛然打了一个寒战,淮阴城最高修为者不过后天中期,这三阶的蛊王相当于后天后期,一旦肆虐,何人能挡住?这满城之人又该如何逃脱蛊王的屠戮?豹子淡淡回一句:“你可以在它屠戮全城之前逃出淮阴城。” “不行!”云霁张口拒绝,引来少年的视线。 “按照我的话做,完事后我会将解药给你。”少年终于开口。 “不,现在你是按照我的话做。”云霁盯住他的眼睛,伸出白皙的手,抓住少年掉落的匕首往手腕上一划,滴落在少年的伤口上,但少年连眉头也动一下,那淡定的样子实在让人牙痒。 “我知道你不怕蛟毒,但你怕不怕蛊王,等到蛊王从我体内破体而出,我想它会第一时间钻入身上带有蛟毒之人的体内,毕竟蛟毒是它除了九婴仙果外,最爱的食物。”云霁勾着唇缓缓说道,果然如愿看到少年眸底冰湖崩碎,眉头蹙起,似乎在怀疑她这话的可信度。 云霁冷笑一声:“果真是不怕死的,否则怎么会去掘大黑的墓穴。” 虽然此时少年并没有带那银色面具,但当日她在黑棺中那长久的黑暗中忽然见到光亮,那一瞬间的记忆格外清晰,而那一瞬的记忆里唯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但那双眼睛的主人却在她满怀希翼之时,冷漠地掀开她的身体,只为了取走她脖颈下的石头! 后来他又追着石头而来,愤激之下,她张口咬了一下他的手腕,还未咬实,顶多算是嘴唇碰了他一下,他居然抽出锦帕擦手,而后丢在她的脚下。 前世今生,她就从来没有被一个性别是男的如此羞辱过,不对,是遇到他之前,她从未被如此羞辱过。 而今日,她再一次栽倒他的手中,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孽缘! 少年似乎终于想了往事,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慢慢撑起身体,心口上的鲜血顿时流得更急了,但他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望着她道:“说说你体内的蛊。” 声音虽嘶哑虚弱,但神态却依然透着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云霁心中不虞,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简明扼要的说道:“子母蛊,我体内是子蛊,二阶,前几日烙印了主仆契约,拜你所赐,蛟毒入体,子蛊反叛,吞食蛟毒,下一步就是进阶三阶,紧接着会反噬我这主人,破体而出。” “跟他啰嗦什么,问他要蛟毒!”豹子在她脑海中大叫。 “闭嘴!”云霁张口呵斥出声,少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探究之意,抬手指向被她搜出发现无用后丢在床边的玉瓶。 “你要这个?”云霁挑眉,见少年颔首,便捡起递给他。 少年握住玉瓶,掌心闪过一道灵光,但灵光太弱,一闪即逝,少年眉头蹙了起来,抬眸看向云霁。 “想要我做什么?”云霁立时意会的问道,如今她与他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自不会刁难他。 “握住我的手,输入一丝真元。”少年唇白如纸,蹙着眉说道。 这一瞬,云霁特别想问他,你不是有洁癖吗?现在居然要我握住你的手? 但转瞬,云霁想到他刚刚扑到她身上都有好几次,握个手算个毛! 哼,等到子蛊之事解决了,她肯定让他好看! 各种念头转动不过一瞬,云霁上前握住他的手,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体内被抽散的真元凝聚一丝输入他的掌心,灵光闪动,玉瓶嗖地变大十倍,瓶口一倾,倒出一只黑筒,那黑筒非金非玉,巴掌大,一尺深,一看便不是凡物。 但云霁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就在那只又变小的玉瓶上,凤眸大睁瞪:“介子空间?”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了而有些发颤,但她怎么能不激动?仙侠文必备的介子空间啊,自她进入这世界满眼都是各种糙汉子那拳头揍人,背着鼓囊囊的兽皮包裹,一点都没有仙气! 所以,当时看到他身上只有这么一个空玉瓶时,云霁第一反应是这变态可真穷! 但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两眼放光地盯着少年手中的玉瓶。 那如狼盯住肉一般的目光让唇瓣发白的少年眉头一蹙,垂眸扫了一眼那黑筒,冷冷的问道:“你现在不着急了?” “急,当然急!” 云霁醒过神来,立时捡起黑筒,还未打开就听到少年提醒:“蛟毒。” 原来不是解药。 云霁眉头一皱,但转念想到,那子蛊已经将体内蛟毒吞噬得差不多了,要不要解药关系都不大,于是云霁颔首以示明白,再次就手放到筒盖上,却听到他继续道:“莫要洒了。” 云霁神情一滞,再看向少年的目光透着不虞,他哪里看出她是一个毛手毛脚之人呢? 冷冷哼了一声,但动作也谨慎了许多,轻轻将黑筒放至床头边上的木桌上,打开盒盖,顿时听到一声怒吼,那盒底薄薄一层墨黑液体凝成一条蛟龙,冲天而起,惊得云霁立时拿起筒盖,还未盖上,就见黑筒上方亮起一阵灵光,墨蛟撞击在灵光上,发生一声不甘的嘶吼,随即崩碎坠落至筒底。 就在墨蛟嘶吼之时,体内的子蛊躁动起来,似要破体而出,却又因惧怕而瑟瑟发抖,而云霁也是心有余悸。 能化形的蛟毒,其威力其价值远超云霁的预料,若非黑筒上有法阵挡住蛟毒,一旦被冲天而起的蛟毒撞上,她便是当场毙命。想来之前鞭子上的蛟毒不知是原液中稀释了数倍,甚至数十倍,否则一鞭下来,她就直接被抽死了。 这样的认知虽然不能让云霁对少年的厌恶少一分,却也让云霁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床榻上的少年。 少年也在看着云霁,却不是她的脸,而是她手臂某处,那里蛰伏着那只子蛊。 此刻,体内的稀薄的蛟毒几乎全被子蛊吸收,它背上的金线几乎延展至头顶,云霁留在它身上的神魂烙印微弱的几近消散,云霁意识到危机,正要开口,就听得少年道:“将你的血滴入筒中,快!”##### 第194章熟人 最后一个字,少年陡然提高声音,而之前蛟毒给她烙下太深的印象,云霁下意识的抓起匕首割破手腕,用力极大,直接割破了动脉,鲜血喷涌而出,流入黑筒中,混入墨色蛟毒中,顿时染上一缕红色,但红色凝而不散,显然不与蛟毒相容。 云霁手腕上的伤口处鲜血汩汩冒出,还有一物在皮下不断蛹动,那是被蛟毒吸引的子蛊。 此刻窗户紧闭,没有月色,身体自愈能力比在月色下差了许多,血流得很急,鲜血很快将黑筒灌得半满,但蛟毒不与鲜血相容,被压在鲜血之下,游至伤口附近的子蛊慢慢有了退缩之意。 一旦子蛊退回去,等到云霁的命运就是被子蛊反噬,血肉被吸干而亡。 脸色一白,目光一凛,云霁将手直接扎向黑筒,就算最后被蛟毒毒死,也好过被子蛊吞噬不是? 但就在她指尖插入黑筒的前一瞬,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她,云霁眉头一蹙,抬眸看向少年,少年没有与她解释的意思,抓起她丢在一旁的匕首,割破指间,一滴赤红血液渗出,凝成血珠,啪地滴入黑筒中,那一声脆响如同砸在她心间,她颤了一下。 但见那滴比她的更红更艳的血液砸在她的血液上,只荡开一层涟漪,便直直坠落而下,混入墨色蛟毒之中,顿时,仿若水入油锅,蛟毒激荡起来,整个黑筒就开始震动,嗡嗡作响,血液、蛟毒全部混成一体,不分彼此。 黑筒开始震动的刹那,伤口处的子蛊再次蛹动起来,云霁心头一喜,正要用仅剩的精神力逼迫子蛊离体时,手上一沉,手腕伤口顿时触及那血毒混合的液体…… 刺痛,麻木,而后是脑海被深深劈成两半的无法言喻的剧痛,五官扭曲的云霁只最后看了一眼那修长手掌的主人,眼睫一垂,身体后倾,带起被蛟毒侵袭的手腕脱离黑筒,黑筒之中一只米粒大小的白蛹在血毒中畅游,云霁烙在它身上的神魂烙印已全然崩碎,白蛹张开比它身体都大的嘴,贪婪地吞噬着液体,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胀大起来,背上的金线越来越亮,向四周扩散而去—— 下一瞬,嘭的一声,昏死的云霁砸在地上,几乎同时,那只修长的手将筒盖当的盖上黑筒,顿时一声尖叫响起,筒盖被撞击而起,露出白蛹长成小指大小的身体,后背已大半变成金色,一对黑色的眼睛射出狠戾的光,宛若实质。 少年眉头一皱,咬破舌尖,喷出一滴血,砸在筒盖上,仿若那滴血有着千钧之力,筒盖砸落,铛的一声仿若黄钟大吕被敲响,那只差点冲出的白蛹没有任何悬念地被砸入黑筒之中,黑筒上亮起一片灵纹,一层层漾开,少年额上的汗水却越来越多,黑筒同时震动起来,越来越剧烈,是子蛊在不甘的反抗…… “少主是你吗?”一名相貌清秀的青年从床尾之侧的暗道冒出头来,压低声音问道。 似被男子惊扰,坐在床头的少年唰地睁开眼,黑筒上灵光消散,骨碌碌滚下木桌,继续滚落,及至被地上之人挡住了去路。 “噗——”少年张口喷出一口血,身体直直朝后倒去,他的脸上苍白如金纸,双眼紧闭,汗水如瀑,惊得青年立时跳出暗道。 “少主你怎么了?”青年急匆匆绕过床尾想要扶住少年,不想在床边时被什么一拌,身体前扑,直接砸在少年身上,嘭! 少年闷哼一声,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却也睁开了眼,对上青年惶急的目光。 “少主,常六不是故意的!”自称常六的青年都要哭了,忙从少年羸弱的身体上滚下来,扶起少年,旋即又被少年身上浸透衣袍的鲜血吓住,刚要继续咋呼,少年便蹙着眉头摇头制止,伸手朝床下一指,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走”,而后双眼一闭,彻底昏死过去。 常六傻了眼,连声低呼“少主”,也不见少年醒来,便决定听从少年的命令带他离开此地。 一把抱起少年,不过离开之时脚下又被绊了一下,好在这次他没再次扑倒。 低头一看,却是一少女倒在床边,难怪他接连两次被绊,第一次还绊得他直接扑到少主身上,若非如此少主也不会晕过去,常六心头恼怒,抬腿踢上去,脑海中却忽然灵光一闪—— 刚刚少主昏迷前,似乎,好像朝地上指了一下,莫不是他指的是地上的少女? 脚尖在距离她肩上一寸的位置生生顿住,常六再看向地上之人的目光变了,而后又忽然觉得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定睛一看,常六忽然明白为何觉得她眼熟了。 这不是半年前他从塌陷的墓穴刨出的少女吗?常六面色一喜。 当日,一向淡漠的少主还丢了一颗二品清灵丹要他给她服下,虽然最后少主没有同意带走她,但光少主没杀她反倒送灵丹的举动就足以让他们这些护卫暗中腹诽半月之久…… 思及往事,常六目光一黯,半年前还一起说笑打屁的同伴,而今却死的死,被擒的被擒,只为掩护他带着少主逃离,但等到他逃离出来后,却发现后背上身受重伤的少主不知何时不见了…… 回想发现少主不见时的惊恐和慌乱,常六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低头看着地上的少女,暗中揣测着,在他没有找来之前,应该是她救了少主,不然少主不会要求他带走她。 至于她是如何救少主的……眼尖的常六看到白皙的颈项,下方隐现红痕…… 脑海中闪过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常六耳尖一热,忙挪开视线,扯下一匹红色的绡纱裹住她,而后低声冲昏迷的少年告饶:“少主,常六不是有意冒犯少夫人,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只得便宜行事,您一定会谅解常六的对吧?” 少年自然没有回应,常六嘿嘿笑了两声,俯身一手抱起云霁,另一手则抱着少年,看了一眼刚刚上来的暗道,目光闪烁一下,转身踹开窗户,纵跃而下。 一只黑筒孤零零留在床下,非金非木的筒体在昏暗的灯火下散发着幽光。#####明天见 第195章杀手 没过多久,那密道中冒出数道身影,若云霁在此,必然会认出来人除了苏旻外,还有瞿阳和一直叫她妖怪的于七,身后还跟着一头白狼。 云霁自密道中消失后不久,瞿阳就寻到了暗道,靠着白狼敏锐的嗅觉,他寻到了失魂落魄的苏旻,听到苏旻不停的唤着云霁的名字,瞿阳立时敏锐的察觉到什么。 不过,与教训苏旻相比,瞿阳更着急的是找到云霁,而他也没费多大功夫,就从苏旻口中套出了二人之前的行踪,便立即带着白狼回到二人失散之地,白狼果然从中嗅到了云霁的气息,同时也看到了一路血迹。 顺着断断续续的血迹,瞿阳寻到了这间房,一眼扫去便知屋内无人,而屋外那低吟霏靡之音,让他一下子明白了这是何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心中更是慌乱。 “立即搜索整座楼!”瞿阳一声喝令,白狼却在此时冲到打开的窗前叫唤,瞿阳一愣,旋即改变主意,冲向窗台—— 当!脚下踢着一物,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瞿阳下意识地接住,入手冰凉,久未冒泡的前辈在此时出声:“即将晋级蛊王的蛊虫,立即契约。” 瞿阳一愣之后,淡淡道了一声:“前辈你醒了。” 瞿阳声音里并没有太大的激动,这一年里,他数次祈求前辈助他,但前辈却未应一次,是真的沉睡未醒还是因为别的,瞿阳不得而知,但内心不是不失望的。 如今前辈出声,却是在他寻找云霁的关键时刻,要求他契约一只二阶蛊虫。 别说只是一只二阶蛊虫,便是蛊王,在他心里,都没有云霁的行踪来得重要。 “前辈,我还有要事,容后再契约蛊虫。”瞿阳解释一句,随手就要将黑筒塞入袖中—— 嘭!房门被掌风拍开,一道黑影忽地出现在房中,强大的气势惊得屋中之人戒备全开,只是还未等他们拔出武器,那身影就忽至瞿阳身前,抬手抓向他手中的黑筒。 “公子小心!”于七惊呼,拔剑劈过去,但只劈至半途,一道掌风袭来,于七就倒飞而出,发出一声惨叫。 当!趁着来人拍飞于七之际,瞿阳赤红大刀终于出手,聚起真元全力一击,刀身上骤然出现的浓重血煞之气让来人心下一跳,抓向黑筒的手顺势一档,一声脆响,玄铁精铸就的手臂应声碎裂,来人身形倒退一步,双眼一眯,目光从瞿阳手中的赤色大刀移到他的脸上。 “你是何人?” 二人同时开口,声音一清朗,一低沉,透着剑拔弩张的凝重。 于七在地上哼哼,苏旻被杀气逼退在角落,目光却落在床上凝血的被单上,心中转过无数念头,脸色渐渐苍白,事情似乎不是他想到的那样,云霁很可能是不是有意避开他,而是被人挟持,苏旻一下将目光转向来人,目露愤恨。 来人却没有理会苏旻的目光,只盯着瞿阳问道:“你手中的黑筒从哪里得来?” 他的声音低沉黯哑,一身黑袍黑帽,看不到面容,看不出年纪,标准的杀手装扮,但他身上透着的强大气势让人无法将他视作普通的杀手,因为修为直逼先天境的修者足以被封做贵族,哪里会自贬身价当个不入流的杀手? 得到体内前辈告知来人的修为,瞿阳神情凝重,此刻又听到来人咄咄逼人的询问,瞿阳低头看了眼手中黑筒,目光一闪,反问道:“前辈这是想要夺晚辈之物吗?” “哼,此物绝非你之物,便是,老夫欲要,还无人敢拒绝!”来人一声冷哼,话音未落,五指成爪,瞬间逼至瞿阳身前—— “前辈好大口气!”瞿阳持刀一挡,血煞之气还未散开,对方手爪已至,当的一声脆响,瞿阳被强大的劲力击得倒飞,方向正是那敞开的窗户,身影直接跌了出去,来人也追了出去。 青楼之外是北城夜间最繁华热闹的街道,骤然降落的二人将这热闹生生转变为惊慌。 骤起的杀气,弥漫的血煞气,惊叫声,哭喊声,人群一片混乱,而瞿阳不过抵挡两招,就被黑袍人一掌拍飞,坠入人群中,引来更大的慌乱。 黑袍人再次袭来,拳上覆着淡青的灵光,凝着浓重的杀气,瞿阳相信,这一拳一旦落在他身上,他非死不可,但他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那拳头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你这是在逼我出手吗?”他的脑海中响起一声怒喝,“别以为我非你不可!” “小子没有逼您的意思,是小子在逼自己!”瞿阳说完,骤然一声怒吼,漆黑的眼瞳中出现一点赤色,迅速扩大,占据了整个眼球,一股强大邪意的力量从他身上冲出—— 嘭!玉冠崩碎,墨发冲天而起,衣袍束甲崩裂,身形拔高,肌肉鼓起,血脉喷张,手中赤红大刀嗡的一声,化作一片血煞挡在黑袍人的拳头之前—— 轰!青光被血煞吞噬,黑袍人倒飞而出,手臂上的衣袖寸寸碎裂,皮表却蒙上一层淡淡的血煞,黑袍人瞳孔一紧,另一只手掌凝成一片青光,拂过手臂,这次化解血煞,露出青灰的皮表。 黑袍人落地,盯着对面眼瞳泛红的少年,脸上第一次有了凝重之色。 “老头,还要这黑筒吗?”瞿阳持着恢复为大刀模样的血煞,另一只手摇了摇黑筒,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本是爽朗的笑容却在那赤红的眼瞳映衬下,变得邪气凛然。 “你到底是谁?”黑袍人再次喝问,这一刻,他忽然不确定他的身份了。 瞿阳眉峰一挑,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不如你来告诉我,我是谁。” 黑袍人双眼一眯,身上的气势陡然上涨,黑袍鼓动:“不管你是谁,今日你都必须死在这里!” 话音未落,一根黑链从黑袍人袖中飞出,仿若张牙舞爪的蛟龙,咆哮着击向瞿阳…… 常六刚刚将自家少主和云霁塞入一辆兽车之中,惊叫的人群就如洪水一般冲了过来。#####第二更在下午 第196章蛊王现 “杀人了!” “快跑啊!” 北城之中,不然修炼的普通人居多,是以这惊叫和慌乱仿若瘟疫一般蔓延,瞬间凝成了洪水,冲击到常六身前,常六脸色一变,一把拽起角兽头顶的角,用力一扯,连车带角兽被扯到道旁,这才避免了兽车被人流冲翻的危险,但常六的脸色却没有因此而好转。 相反,常六脸色发青,两只拳头紧握,指骨咯咯作响,因为常六看到一道熟悉的黑影,还有那条熟悉的黑链。 常六瞳孔缩紧,那条黑链曾勒住了同伴的脖子,曾刺穿了同伴的胸口,他至今都能感受到同伴鲜血喷射在他身上的炙热滚烫,听到一个个同伴临死前冲他喊出最后的声音—— “老六,少主交给你了——” “老六,带着少主快跑——” “老六,快跑——” “快跑——” “跑——” 一个个声音在他耳边呐喊,最后都凝成了一个字,跑! 常六握紧的拳头骤然一击,轰然一声,道旁刚刚紧闭的店铺大门被砸飞,在店内骤然响起的尖叫声中,常六一把扯过被慌乱的人群惊得双腿发软的角兽,往里一拽。 咚!恰在此时,一道身影撞在车辕上,车厢被撞得大晃,车帘扬起,里面的人似因这晃动而磕到了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撞在车辕上的正是被黑袍人一掌拍飞的瞿阳,一撞之后,他本欲跳开避免伤及无辜,却在这一声呻吟入耳时生生顿住,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去—— 车帘飞扬,透过那缝隙,他看到散乱的墨发,一张汗水打湿的蜡黄小脸,长长的眼睫颤动着,眉心紧蹙,似乎极为痛苦。 只这一眼,瞿阳的心不可抑止地剧烈跳动起来,是她! 又惊又喜,瞿阳几近痴了,伸手去撩车帘,及至一声大喝将他惊醒。 “滚开!”瞿阳一撞来,常六就脸色大变,大喝呵斥,一把压住了飞扬的车帘,满眼惊慌。 黑袍人已然追杀而来,目标虽然是撞上车辕的小子,但一旦他看见自己的正脸,看到车厢内的人,必然会立时转移目标,而自己根本没有抵挡之力! 一定不能让黑袍人发现!常六目光一厉,见瞿阳在呵斥下毫无反应,抓起兽车缰绳便朝瞿阳抽去,欲要将其抽飞出去,但对方似乎知道他的举动,跳起来避开了缰绳。 车帘被压下,瞿阳眷恋地看了一眼,跳起避开抽来的缰绳,同时从袖中掏出一物用力一抛:“老头,你不是要黑筒,我给你!” 黑袍人本已扑至眼前,却被抛出的黑筒吸引了的注意力,行动一缓,余光瞥见这一幕的常六有一瞬的恍惚,这小子莫不是自己人?故意帮他引走危险? “护好她!” 下一瞬,一道低如蚊蝇的声音钻入耳中,那小子同时扑出了出去。 护好他?!常六的疑惑被验证,真是自己人! 常六惊喜交加,但心中很快被悲伤填满,扭头想要看一眼“自己人”,这或许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了,因为无人能逃过黑袍人的袭杀。 但最终常六还是没有扭头,而是狠心将所有声音抛在脑后,持缰抽打角兽冲进店铺后院,又一鼓作气轰碎院墙,驾兽入巷,奔驰而去…… 咚!云霁又一头撞在车壁上,后脑勺的疼痛让她再次呻吟一声,眼睫抖了抖,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什么人在说话,有些熟悉,身下在晃动,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血腥味,远处隐隐有打斗声传入耳中…… 这是在哪? 云霁努力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密闭的空间,似乎是在一兽车之中,她想要起身,脑海顿时一阵剧痛,身体抽搐起来,她才想起昏迷前发生之事—— 子蛊进入蛟毒与鲜血的混合液中,便立时挣脱了她在它身上的神魂烙印,之前为了控制子蛊,她将近半神魂的烙印在子蛊身上,而今烙印被挣断,云霁自然神魂受创,立时昏迷过去。 想起前事,云霁更加疑惑,她为何会出现在兽车之中? 下意识的侧身,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身影,是那变态,面若金纸,但脸上皮肉似乎没有凹陷下去。 云霁松了一口气,虽然她对这变态没有好感,但还是不希望他变成蛊虫的食物,白白让蛊虫得了便宜,那日后想要弄死蛊虫就更难了。 不过她这口气还未完全松开,骤然一声惊叫冲入她的耳中:“蛊王!” 那声音距离她不近,也不远,似在数十丈之外,云霁骤然色变,那蛊虫难道不在黑筒中吗? 云霁立时伸手摸向四周,刚刚摸到身旁少年的胸口,车外一声鞭响,角兽嘶叫,骤然提速,因着惯性,云霁狠狠撞到车壁上,咚的一声脆响,云霁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 而兽车刚刚离开的店铺前,瞿阳抛出黑筒是想引开黑袍人,并不准备真的将黑筒拱手相让,故而二人大打出手,争抢黑筒。 眼见黑筒就要被瞿阳抢回去,黑袍人眸光一暗,黑链猛然抽向黑筒—— 当! 一声脆响,黑筒上骤然亮起一片灵光,却在下一瞬黯淡,这一瞬,瞿阳心中警铃大作,只是不待他动作,筒盖被冲飞,一道金光冲出,扑向还未跑远的人群。 拇指大小,金色身躯,如虫似蚕,模样漂亮,但那对赤色眼睛透出的凶残和贪婪,仿若实质,分明已经进阶成三阶蛊王! 黑袍人顿时色变:“蛊王!” “不好!”瞿阳大惊,顾不得与黑袍人打斗,立时冲过去拦截蛊王,但蛊虫迅若闪电,转瞬冲入人群,顿时一人惨叫倒地,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起来,四周顿时一片慌乱。 “蛊王吃人了!” “快跑啊!” 惨叫声,惊叫声,慌乱的人群如同沸水一般,踩踏随之发生,也挡住了冲过来的瞿阳。 “快让开!”瞿阳大急,一把拨开挡在眼前的人,但还是晚了。 不过一息时间,被蛊王袭击的壮汉就化成了皮包骨,蛊王从其眉心钻出,嗖地飞入奔逃的人群,人群更是惊惧慌乱,拦阻得瞿阳不得寸进。 恰在此时,后背一寒,被夹在人群中瞿阳避无可避……#####明天见 第197章丢下! 一片混乱之际,常六驾驭兽车冲出北城,又一鼓作气的冲至城门,而此时天色还未明,但在混乱人群的冲击下,守门的城卫只得大开城门,兽车杂夹在人群中如愿冲出淮阴城。 又冲出十里,天边冒出鱼肚白,常六寻了一个隐蔽的山坳处停下兽车,撩开车帘,而后被车内的一幕惊得瞪大了眼睛—— 少女趴在少年身上,更有一只手伸入少年胸口衣襟中! 这,这丫头也太不矜持了吧! 常六叹为观止,伸出手想要将那只插入少主胸口衣襟中的手拿出来,就见少主唰地睁开了眼,那眼中的厉芒惊得常六的手生生顿住,带着几分尴尬几分惊喜的问道:“少主,您醒了!” 似认出了常六,少年身上的戒备散去,目光缓和,随后落在常六那只顿住的手上,常六醒悟,忙缩回手,往少年的胸口一扫后忙收回,摸着后脑勺讪笑道:“属下逾越了。” 便是没有常六意有所指的目光,少年此时也觉察到异样,目光下移,看到一个身影趴在他身上,还有一只手……少年的目光骤然一暗,哑着声音叱道:“拿开!” 常六慢了半拍:“拿开什么?” 等到常六终于明白拿开什么时,车厢内已然阴风阵阵,而这一切都是云霁所不知道的,她更不知道她被常六顺手带走,也是一个误会。 常六此刻惶然无措,只因少年得知他并没有带走那只黑筒而脸色骤变,而常六也终于知道北城中那只突兀冒出的蛊王来自哪里。 常六跪地请命:“少主,属下这就返回淮阴城,找回蛊王。”虽然有些自不量力,但是蛊王是因他的疏忽而丢失,又引发了淮阴城大乱,他有责任找回蛊王。 “不用。”少年淡淡回道,声音里透着几分嘶哑。 常六一急:“主子,这是属下的过错,属下……” “你去了能做什么,送死吗?”少年打断常六的话,声音很冷,目光也冷冷射向远处被晨雾遮掩的淮阴城,“你现在该担心的是,那只蛊王追来后该如何抵挡。” 常六一愣,难以置信地问道:“少主,我们已经离开淮阴城,那只蛊王还能追来?” 少年并没有回应常六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车厢内另一人。 昏迷的身影蜷缩着,后背衣衫上绽放着血花,小脸紧皱着,汗水尘土糊了一脸,看不出半分美貌来,却又无端让人生出几分怜惜,常六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开口:“少主,这姑娘……” “丢下。”少年冷冷吐出这两个字。 常六抖了抖,什么不敢说,刚伸手去抱昏迷的云霁,少年:“处理她后背的伤。” 常六顿住,望了眼那血花蔓延至后臀的衣衫,顿时苦了脸:“少主,处理伤口要脱衣服,她一姑娘,属下怎好脱她衣服?”那可是要负责的啊! 最后一句常六没有说出,但他笃定自家少主一定能领会他未尽之言,至于少主负不负责……嘿嘿,他出现在那间屋子之前,什么该发生不该发生都发生了。 对上常六意味深长的目光,少年眉头一皱,盯着那染血的衣衫,终是挥手让常六退开,放下车帘。 云霁忽然感受到一片清凉,眼睫颤了颤,恍惚间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意识一点点恢复,她猛然抓住了那只手。 那只手一顿,而后轻松地挣脱而出,云霁却被那股力带得身体一起一落,下巴磕在车厢底板上,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凤眸瞪大,盯住咫尺之间的少年,云霁咬牙启齿:“你还想怎样?” 少年望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拉开车帘,朝外吩咐一句:“丢下。” 在云霁还未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时,一个面容清秀的青年出现在车前,将一块毯子裹在她身上,伸手将她抱起。 “放开我!”云霁一惊,尖叫挣扎,却没有一点威力,但那青年似有什么顾忌,一将她抱出车厢就忙不迭的松开手,在她耳边道:“姑娘,主子是好心才不带你走,因为你跟着我们太危险……” “啰嗦什么,走。”少年一声冷哼,常六身体一抖,立时跃上车辕,缰绳一抖,角兽嘶叫一声,四蹄跃起,奔驰而去,徒留下云霁吃了一脸的土。 云霁没有力气,常六一松开她,就跌坐在地,伸手抹了一把脸,望着远去的兽车,眉头紧锁,心头暗忖,那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他丢下她,真的是好心吗? 想到后背上的鞭痕,云霁冷笑,无端将她扯入这场祸事,哪来什么好心? 这样自私自利之人,就算他想带上她,她也不会同意! 正愤恨时,云霁忽然心头警铃大作,立时爬到不远处的巨石后躲避,刚躲好,就看到一道金光急蹿而来,云霁瞳孔一缩,是蛊王! 被车壁撞晕前的一幕出现在脑海中,云霁脸色苍白,蛊王从淮阴城出来,是不是意味着淮阴城已经是一座空城,那姐姐…… 转瞬,云霁又否定了这念头,就算淮阴城中无人能抵挡蛊王,但想要将全城之人都啃完,怎么也得花上数日,而她昏迷至醒来应该不超过一个时辰。 既然没有啃完全城,蛊王冲出城,莫不是来追杀她的! 此念刚闪过,长枪还未握稳,那只蛊王就从巨石旁蹿过,没有半点停顿。 云霁:“……”那蛊王莫不是嫌弃她血薄? “别动,有人追来了!”豹子在脑海中叫了一声,成功地让起身的云霁再次趴下,而后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从头顶飞过。 云霁趴在巨石后的草丛中,许久没有动弹,脸上汗水涟涟,刚刚飞过去的是瞿阳,但又不是瞿阳,因为那样强大而纯正的气息不是瞿阳所能有的,而这样气息她曾在墓穴中感受过一次,所以她笃定瞿阳的身体已然他体内寄居的神秘存在掌控了。 云霁敢肯定,那位存在既然从她头顶飞过,必然发现了她,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离开现场####今日有事,只一更,明天补上 第198章痕迹 兽车忽然嘶叫狂奔,常六心生不妙,扭头就看到一道金光冲来,迅若闪电,常六寒毛瞬间立了起来,张口提醒:“少主小心——” 话音未落,那道金光就撞向车厢,那车壁仿若一层薄纸一般,瞬间被穿透,常六惊得神魂差点失散,立时捉刀反扑向车厢,就见一道身影破车而出,直冲上天,正是少主。 不等常六欣喜,就见那道金光也冲出车厢,护主之心的常六立时挥刀,大刀擦着少主的脚底,截住蛊虫,只听得当的一声,常六虎口一麻,刀刃被穿透。 大刀被毁,真元输入不畅,刀身一暗,常六立时明白自己不是蛊虫的对手,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消失,他一边再次挥刀拦截蛊虫,一边冲落地的少年大喊:“少主快跑!” “嗞——”睚眦必报的金蛊张口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叫,整个虫身几乎裂成一张大嘴,大嘴中一排尖利的牙齿,掉头朝常六飞去,迅若闪电。 金光再次穿透刀身,朝他的面门冲来,金光在瞳孔中越来越大,常六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有他这血肉拦截,少主或许能逃出去,而他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些曾用血肉之躯为他和少主劈出一条逃生之路的同伴,还有那一位素未蒙面的“自己人”…… 当! 仿若洪钟大吕被敲响,震得常六耳膜差点被穿透,也震得刚刚从地上爬起欲要远离的云霁脚步一顿,扭头看去—— 清晨的薄雾缭缭绕绕,云霁看到一片白光,那白光圣洁而浩大,让人生出膜拜的念头。 “什么宝物?”豹子在她脑海中一声惊呼,云霁才醒过神来,挺直了弯曲的双膝,这才看清那片白光中悬浮着一只玉瓶,挡住金色蛊王。 这瓶子有些眼熟,似乎是那变态少年之物……云霁这念头刚起,就见一道身影忽地出现,伸手握住了玉瓶,白光骤暗。 而从白光绽放到玉瓶被截,不过眨眼时间,云霁下意识缩头,那截走玉瓶之人是被神秘存在掌控了身体的瞿阳! “瞿阳”的出现,让四周气氛骤变,金蛊嗖地倒退,却也不远离,盯着少年的赤色双眼透着贪婪,又不时戒备地扫向“瞿阳”。 少年在“瞿阳”出现的一瞬,就将常六扯到身后,双眸盯着这突然冒出的敌友不明之人。 “瞿阳”面露讶然,把玩着玉瓶,半响才好似觉察到少年的目光,脸上扬起一个堪称慈祥的笑容,举着玉瓶问他:“你的?” 常六劫后余生,此时已醒过神,见到少主的玉瓶被截走,对方还明知故问,心头不忿却在扫见那还未离去的金蛊后生生压住火气,双手抱拳尽量恭敬地道:“这玉瓶确实是我家主子之物,还请前辈归还。” “瞿阳”闻言扫了常六一眼:“若我不出现,你和你的主子能逃过金蛊的袭击吗?” 常六脸色一白,转头看向少年,少年如冰湖一般的眼眸终于有了变化,眸光微沉,盯着“瞿阳”略一颔首,掉头就走,显然是准备放弃玉瓶。 常六却大急:“少主,那可是您父……” “走!”少年冷声截断常六的话,常六虽心有不甘,但还是咽下余下的话,狠狠瞪了“瞿阳”一眼,扯起被之前变故惊得瘫软在地的角兽。 恰在此时,变故突生! 那金蛊眼见能让它蜕变的口粮要走,顿时急了,绕开“瞿阳”嗖地蹿向少年,那速度比之闪电都快,瞥见这一幕的常六惊骇万分,想都没想地扑向少年,却有一人更快地闪到他的身前,金蛊掉头就逃—— “你现在想走来不及了。”“瞿阳”伸出手,动作看起来极慢,但那速度堪比闪电的金蛊却被他稳稳钳住。 这一瞬,众人听到一声惨烈的嘶叫,那声音让人头皮发麻,常六盯着“瞿阳”的目光更是惊恐,比之刚刚面对金蛊时更惊恐。 “瞿阳”却扭头冲常六一笑,常六一个哆嗦,扯住少年跳向远处,“瞿阳”摇头失笑,手一扬,玉瓶飞向少年。 “你这空间介子虽不错,但我从不抢晚辈之物。” 少年接住抛来的玉瓶,盯着比他这张大众脸更显年轻却自称前辈的人,双眸微微一眯,但对方说完这话就不再理会他,钳着金蛊猛然朝眉心一拍。 金蛊没入眉心,“瞿阳”旁若无人地盘坐而下,但很快,他的五官扭曲,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看到这一幕,常六瞪大了双眼,似要说些什么,却被少年一个眼神制止,随后少年抬头朝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霁心头一跳,虽隔着缭缭绕绕的雾气看不分明,但她有预感,那变态少年肯定是在看她。 就在云霁琢磨他这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时,少年登上了兽车,瘫软的角兽终于在常六的拉扯下起身,哒哒地奔入远处的雾气之中,片刻后就不见踪影,而“瞿阳”依然闭着眼没有起身。 离得远,云霁看不明白“瞿阳”的神情,但他身上那股让人心颤的威压在他将金蛊拍入眉心后消失不见,云霁心中好奇地要命,却迟疑着要不要靠近。 思及被发现的危险,云霁终于决定将好奇掐灭,起身要走,但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惨叫,惊得云霁扭头,只见瞿阳抱头嘶叫,血瞳赤目,状若疯魔。 “磨蹭什么,快走啊!”豹子在她脑海中大叫,稚嫩的声音透出一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惊惧。 原本迟疑的云霁却猛然掉头冲过去,不顾豹子在她脑海中愤怒大叫。 云霁也不知向来趋利避害的自己为何会改变主意,或许是一年前在危机四伏的丛林中晋级时,瞿阳为她守护之故;或许是秘境中她被怪物袭击时,瞿阳明知不敌还冲过去救她之故;或许是知道她身中蛊毒时,瞿阳不计代价地往她嘴里塞入丹药,更承诺为她寻来九婴果…… 嘴角不自禁扬起一抹苦笑,原来她一直避之不及之人,已经在她心里烙下不浅的痕迹,让她无法无视他的走火入魔。#####叶子闹肚子了,第二更尽量,三更肯定木有了,抱歉。 第199章恩怨两消 身上的伤和神魂的伤,让云霁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气力,跑两步就跌倒在地,她只得强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向瞿阳。 此刻,瞿阳已经身形膨胀,衣袍崩碎,筋脉暴突,扭曲的面皮下金蛊在游蹿,但他似乎此时觉察不到痛苦,察觉到云霁的到来,猝然抬头,赤红双目中射出的凶戾之光让云霁差点掉头就跑。 不过,云霁下一瞬就为自己没有逃走而后悔了,因为瞿阳仿若凶兽一般,猝然扑到她,一口咬向她的脖子。 对,是咬,没有半点璇旎,只有吞食入腹的残暴。 云霁及时伸手护住了脖子,却把手送到了他的口中,手腕被咬破,鲜血流出,云霁忍着痛,一边奋力推他,一边大喊:“前辈,我知道你在的,你出来救救他!” 她不明白刚刚还掌控瞿阳身体的神秘存在缘何沉寂,任由瞿阳走火入魔,所以她大声呼喊,但回应云霁的只有瞿阳啃咬更狠,血流得更急,疼痛让云霁眼前发黑,也让她明白,那位神秘存在不会出手。 一万头草泥马神兽从脑海中呼啸而过,但骂归骂,但她知道此时只能靠自己,她奋力拉扯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推着瞿阳的脸,在他耳边道:“瞿阳,你醒醒,你快醒醒……” 或许是她的声音真的生了效,她从瞿阳的口中夺回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淋漓的手惨不忍睹,但云霁顾不上包扎,因为瞿阳通红的双眼骤然一暗,再次扑向她,这一次有了防备,云霁滚地避开,却没有躲开他第三次扑来。 “嗷——”瞿阳发出一声仿若凶兽一般的嘶叫,压住云霁撕扯她的衣物。 这一瞬,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云霁,云霁大叫起来,奋力挣扎,但衣物依然化作一片片碎布,覆在她身上之人喘息声越来越粗重…… “女人,冷静点,快安抚他的情绪!”豹子快急疯了,在她脑海中大喊大叫,云霁也因此在奔溃中找回一丝理智。 “怎么安抚他,你快说!” “靠,老子怎么知道?你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 解决?怎么解决? 衣裙破碎得很快就无法遮体,无力挣脱的云霁在惶恐中唯一想到的就是出声哀求:“瞿阳,我是云霁,我是云霁,你快停下……” 趴在她身上之人顿住,从她脖颈上抬起头,对上她惊恐的脸,赤红的双目出现一丝挣扎,赤红有一丝消退。 看到机会,云霁心头一喜,继续哀求道:“瞿阳,你放开我好不好?” 面皮之下,金蛊再次游蹿起来,瞿阳赤目中的挣扎立时被压下,凶戾与欲念交织而暴涨,前所未有的危机让云霁爆发了最后一丝力量,抬脚踢开身上之人,拔腿就跑—— 当最后一丝气力耗尽,云霁没有半分悬念地再次被扑到,身上之人更加残暴,危机之下,云霁伸手抱住他:“求求你,停下来,不然我会死的!” 云霁声音绝望而凄厉,眼泪喷涌而出,正咬着她的唇的瞿阳好似被泪水烫着,猛然抬起头,金蛊在他脸上疯狂游蹿,他的眼瞳在赤红和墨黑中来回变幻,云霁知道此时是最好的逃脱机会,但她没有一丝气力,能做的就只有一遍遍呼喊。 “瞿阳,你醒醒,醒过来就没事了……” “啊——”瞿阳大叫一声,猛然伸手狠狠砸向自己的太阳穴,嘭! 皮破血溅,溅在她的眼睫上,云霁的声音戛然而止,惊骇地看着瞿阳被砸扁的太阳穴很快鼓胀起来,破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不等云霁从这惊骇的一幕中醒过神来,身上之人忽然被掀开,眼前一黑,一物连头盖脸地将她蒙住。 等她好不容易扯下那物,露出脸,就对上变态少年的眼睛,目光一触,变态少年就挪开眼,云霁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是他的外袍。 那刚刚,她衣不遮体的模样,他是不是都看到了?! 爬起身,拢住外袍,脑海中却不可抑止地浮现出他撕开她的衣物鞭打她后背的一幕,云霁脸色又紫又青,只这一日,她就经历了两次狼狈,一次由他造成,一次被他撞破,脱外衣帮她遮掩就能让她原谅他吗? 做梦! “少主,这人怎么办?”常六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云霁压下愤怒,转头看到瞿阳在一旁痛苦地翻滚嘶叫,不时地用头撞地,砸出一地血。 少年没有回应,常六看着半刻前还深不可测之人此时这般模样,疑惑有之,惊惧有之,大步一跨,锵地抽出破损大刀:“属下给他一刀,替他结束痛苦——” “住手!”云霁失声大叫,跳起来扑过去,却被拖长的男式外袍一绊,噗通摔到,更狼狈的是,她摔在少年的脚下,脸砸地,啊不,是摔在他的靴面上。 少年的脚一抬一避,云霁的脸终于落在了地上,早在云霁喊住手时顿住的常六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撇开了脸。 少主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不过,既然如此,刚刚为何要回来救她? 常六的疑惑,云霁感受不到,而她对于少年的变态早已领教,所有没有什么波动,若是少年怜惜地扶起她,她反倒要受到惊吓了。 脸砸在地上,云霁以肘撑地爬起来,瞪向常六道:“他一定能挺过来,不劳你多事!” 常六闻言心生不忿:“我多事?丫头你也太没良心了!我们刚刚救了你,而且我杀他也是为了你好,难道你还想再被他扑一次?” 面对常六气愤的面孔,云霁紧抿着唇,看到瞿阳朝自己太阳穴狠砸那一拳,她便明白自己脱离了危险,但这对回返的主从也确实是为了救她。 “多谢。”云霁张口朝常六道谢。 得了声感谢,常六愤怒顿消,脸色和缓下来,呵呵一笑,提醒她道:“你最该谢的是我家少主,若不是少主执意要回返,我肯定不敢回的。” 云霁闻言却冷笑一声,扭头盯住少年道:“你我恩怨两消,你们走吧。”#####手残的叶子写到凌晨一点,困死了,睡觉。 第200章表露心迹 云霁这番冷言冷语,常六再生不平:“丫头,你这话也太没良心……” 云霁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嘲讽地盯着少年。 常六忽然觉得有些气氛有些不对,打量着二人,声音慢慢消了下去,就见自家少主冷漠的颔首,掉头就走。 常六愣了一瞬,而后赶忙追上去追问:“少主,咱真的要走?”一边问,一边不放心地扫了眼地上依然在嘶叫翻滚之人。 但少年显然是没有接收到他意有所指的目光,径直上了兽车,常六这才死了心,跳上车辕,但在抖缰驱兽前,扭头看了眼狼狈裹在男式外袍里的云霁,朝她丢出一物。 “丫头接着!” “我们走了,你也赶紧走吧,别管那人了!” 抬手接住常六抛来之物,是一只瓷瓶,云霁愣了一瞬,打开瓶塞,丹药的香气钻入鼻中,勉力支撑的身体便有了一丝气力,她的嘴角禁不住扬了起来,抬头朝远处的兽车道了声:“谢谢。” 这声感谢是对常六而言的,既是为着这丹药,也为了他那句善意的提醒,至于他的主子……云霁直接忽略。 瓶中是补元丹,于她此刻而言真是及时雨,立时往嘴里塞了一颗,丹药入口即化,仿若一股清流蔓至干涸的四肢八骸,气力在恢复,真元在滋生,就连后背和脑海的疼都有了些许减轻…… “云霁……”瞿阳不知何时停止了翻滚,抬起头艰难地张口唤了一声。 声音很低,细弱蚊蝇,云霁却立时警醒,低头看去,但见他身形恢复至原来模样,额上鲜血淋漓,流了满脸,赤红的双眼全然恢复了墨黑,云霁这才抑制住后退的脚步,却也没有靠近,保持着三尺之外的安全距离,问道:“你醒了?” 察觉到她的疏离和冷淡,瞿阳勉力爬起来,目光落在她拢在身上的男式外袍上,一脸愧疚和无地之容:“云霁,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我刚刚控制不住自己,我……” 瞿阳想要解释自己行为,但对上云霁泠泠的目光,解释的话语顿时说不出口,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弄明白刚刚为何会失控,为何会变成另一个自己都觉得恐惧之人,若不是云霁绝望的呼喊和眼泪,他都不知道最后会如何收场。 恐惧和焦虑在心底翻滚,瞿阳禁不住想要靠近将他唤醒的云霁,但见她戒备地倒退,瞿阳连忙压制心中的渴望,停在原处哀求道:“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你可以原谅我吗?” “你真的能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云霁盯着他问道。 她的话让瞿阳看到了被谅解的希望,连声承诺道:“我保证,我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保证以后绝不伤害你……”见云霁脸色和缓,似相信了他的话,瞿阳松了一口气,而后小心翼翼的问道,“等我召集了从属,你跟我回瞿家可好?” 云霁脸色一冷,瞿阳立时改口:“你若不想去瞿家,咱就不去,你想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面对瞿阳小心翼翼的讨好,云霁叹了一口气:“金蛊已经被你收服,所以你现在不用担心我会因蛊而亡,咱们就此分别,各自安好。” 听到她的话,瞿阳脸色一变,金蛊被收服他是知道的,因为就算刚刚失控,但仍余一丝清醒,而这丝清醒也让他明白,子蛊被收服 也赖以他的失控,因为他在失控之时自身力量膨胀十倍以上,否则以他练肉期的修为决然不能收复三阶金蛊。 没了寻找九婴果的理由,他要怎么留住她? 心一急,瞿阳向前一步:“云霁,我承诺过要照顾你,你若不想承认瞿苏两家的婚约,从今以后我就当你是我妹妹。” “我姓云,瞿苏两家的婚约与我何干,至于妹妹,”云霁后退一步,想到瞿阳未来那些前仆后继的“妹妹”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你的妹妹太多,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瞿阳想说他并无妹妹,叶梨的脸就浮现在脑海中,脸色顿时青白交加,但好在他满脸是血,看不出分别来,深吸一口气,他承诺道:“等找到叶梨,我会让父亲给她安排婚事,以后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其他妹妹了,我保证!” 瞿阳说得很急,漆黑的眼瞳中带着恳求,云霁叹了口气:“你又何必自欺欺人,你心底从来没有真心要将我当做你妹妹,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喜欢我什么?这张脸吗?” 脸上易容的颜料早已经花了,云霁用袖子用力擦拭,露出本来的面目。 眸似点漆,鼻若琼瑶,唇若点朱,肌肤晶莹如玉,笼在清晨的阳光下,如梦如幻,瞿阳望着她一瞬不瞬,竟是看痴了去,口中喃喃:“云霁,你真美。” 不自禁地向前,伸手朝她的脸摸去,但就在他触摸至那光洁的肌肤的前一瞬,一道锐光闪过,鲜血喷射到他的手上,烫得他瞬间醒神,慌忙抓住那把再次朝那张完美容颜上划去的匕首,失声质问:“你要干什么?” 匕首被抓住,云霁并没有争夺,反倒松开手,只抬着流血的脸冲他笑:“你喜欢这张脸,我送给你好了?” 从鬓角到下颚的刀痕仿若裂开的大嘴,嘲讽地望着他,手中匕首哐当掉地,他伸手捂住那伤口,满眼痛惜和恼怒:“你把我看做什么人了?见色起意的小人?” “难道不是吗?”云霁避开脸,躲开他的手,反问的声音清冷如水。 心口似被狠狠一击,瞿阳痛得无法呼吸,他闭上眼,半响才睁开,对上她清冷的凤眸,缓缓道:“你确实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我不否认我喜欢你的容颜,但最初我们相见之时,你脸上易容,看起来平凡无奇,但我依然被你吸引,依然想靠近你。” “当你遇到危险时,我会紧张,当你被叶梨袭击时,我愤怒地差点想杀了她,而在秘境中,你被怪物刺穿身体时,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受吗?”#####叶子要过十一了,更新不稳,等十一结束便加更 第201章空手套白狼 云霁原本嘲讽的神情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消散,此刻听到他的问题,对上他深沉的目光,云霁忽然不敢再听下去。 但瞿阳并没有如她的愿,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她的脸:“当时,我的心如同空了一般,现在找到你,我的心才重新完整,”说着,一把将她拉近怀中,紧紧抱住她,恳求道,“云霁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字未落,瞿阳忽然发出一声闷哼,瞪大的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云霁,但下一瞬就闭上,头无力地垂落在云霁的肩上,她收回了手刀。 “公子——” 远处传来疾呼,一队人骑着高头白狼急速奔来,气势如虹。 云霁并没有躲开,因为她知道自己的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白狼,所以当机立断用手刀砍晕了瞿阳,扶着他靠坐在一块石头旁,又抓起一把土敷了一脸,便静待瞿家护卫的到来。 “公子你醒醒!”瞿十三叔率先冲至近前,跳下狼背,扶起瞿阳才发现他昏迷未醒,顿时一脸着急地唤道。 “大人莫急,这位哥哥只是脱力,睡一觉就好了。” 轻轻柔柔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稚气,瞿十三叔扭头看向刚刚没太注意的少年,这定眼一看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小子,而是一个丫头,只因她身上不合身的男式外袍让他之前误会了。 虽脸上沾着土,但看得出是一个清秀的丫头,只是左脸上那道从鬓角的下颚的伤疤破坏了整个美感,当然,瞿十三叔此时没有心思管这丫头美不美,只着急的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公子为何会脱力?” 瞿家护卫没有见过她的容貌,此时她装扮变了,又刻意变了嗓音,果然对方没有认出她来,云霁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用轻柔的嗓音道:“刚刚这位公子跟一只金色虫子打斗,不过片刻就制服了虫子,然后他就让我在一旁帮他守护,说是要契约金蛊。” 说完这话,云霁就一脸好奇地问他:“大人,那只金色虫子就是传说中的金蛊吗?” 瞿十三叔并没有回应她的问题,只盯着她,但见她双眼澄澈,神情不似作伪,而瞿阳的脉象也确实平稳,又想起北城中那一幕,心底便信了云霁的说辞。 当时北城中,他听到动静时赶至事发之地,正好看到黑袍人偷袭瞿阳,而他根本来不及救,心沉到了谷底,但就在他以为瞿阳非死既伤时,瞿阳忽然气势暴涨,反手一掌重创黑袍人,那动作轻描淡写,仿若拍走的只是一只苍蝇。 如此强大的实力,决然不是后天修者所能达到,必然是先天之境! 瞿十三叔猜测瞿阳是用了什么强大秘法或者秘药短时提升了实力,但秘法结束,或者秘药失效,身体自然会脱力,甚至可能留下隐患。 思及此,瞿十三叔心中一紧,立时蹲下身,将一缕真元探入瞿阳体内,细细探查。 这时,其余护卫也赶了过来,但见瞿十三叔一脸肃然,皆不敢打扰,站在三尺之外围成一圈,云霁被挤了出去。 于七是唯一例外的,他扫见云霁,脸色有了一瞬的变化,张口问道:“你是谁?” 云霁并没有回应,只抬眸看向于七,似笑非笑。 于七似发现了什么,双眼瞬间瞪大,眼底透出惊恐,脚步往后一退,张口就要疾呼,身后的护卫圈子却有了变化。 瞿十三叔抱着昏迷的瞿阳走了出来,朝云霁道谢:“姑娘,多谢你护卫我家公子,公子可能还要睡一阵才能醒,你若没什么安排请跟我们回淮阴城,等到公子醒了,他必然会亲自答谢你。” 等他醒了,那她还怎么逃? 小脸上漾开笑容,扯动得伤口有些狰狞,云霁天真无邪的摆手道:“小女也没做什么,就不劳这位公子亲自道谢了。” 云霁的不求回报让瞿十三叔顿生好感,正要开口留下她时,便听得她继续道:“大人若是一定要感谢小女,可否赠我一头白狼坐骑?” 瞿十三叔被噎住,看见小姑娘一脸艳羡地看向那群高大威武的白狼,心生不虞,一头二阶白狼价值上千元石,这丫头可真敢狮子大开口,就不怕白狼一口将她吞了? 瞿十三叔正要开口拒绝,于七插了过来,冲他一个劲摇头使眼色,瞿十三叔眉头一蹙,拒绝的话暂时压了下去。 “姑娘想要坐骑,你看我的如何?”于七止住了瞿十三叔,他伸手指着自己的坐骑,讨好的问道。 云霁嘴角噙笑地看向于七,只看得他打了一个寒战,才开口道:“挺好的,多谢大人厚赐。” 说完,翻身跳上白狼后背,白狼顿时暴跳想要将她掀下去,就在众人准备看好戏之时,云霁俯身贴至白狼后背,纤细的手往狼头眉心一拂,白狼顿时身体一抖,四肢差点跪地。 “小白乖,我们走咯。”云霁轻拽白狼颈上的皮毛,笑语盈盈,白狼顿时四蹄一跃,朝前方奔驰而去,迅若疾风。 原地掉了一地眼珠子,等众人醒过神来时,白狼已经跑得只剩下一个白点了,瞿十三叔转头看向于七,惊疑不定:“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头,为何能轻易驱使比她实力强很多的白狼?” 他原本以为于七答应送她白狼,就是想要借白狼教训一下这姑娘,却没想到对方不但能驾奴白狼,而且驾奴得比其原来的主人还好,这怎么能不让他惊疑? 于七抹了把头上的虚汗,扫了眼瞿十三叔怀中的三公子,这才心有余悸地对瞿十三叔道:“她什么来历我不清楚,但是她的实力未必比二阶白狼低。” 远去的云霁听不到于七这话,也看不到众人听到他的话时惊愕的神情,此刻,她正忙着应付豹子的质问。 “女人,这头畜生叫小白,那老子叫什么?” 云霁眨了眨眼,半响才想起最初遇到云豹时,它还是一只白色的娇弱小猫模样,起名废材的她随口就叫它小白,而白狼皮毛恰好也是白色…… 云霁有些囧,刚用豹子制服了桀骜的白狼,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叫小白,那它叫小小白如何?”#####明天见 第202章烧死他! “你才叫小白,你全家都白!”豹子气急了怒吼,震得云霁脑海更疼了。 揉着头,云霁回了一句:“谢你的夸赞,我和我姐还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 “谁夸你了,你的脑袋是真的白吗?” 按住额头跳起的青筋,云霁也恼了:“你闹腾什么,小白这名你又不要,我用在别处怎么就不行了?” “不行就是不行,否则你就别想留下这头畜生。” 豹子话音一落,身下白狼就嘶叫一声,噗通跪地,差点将背上的云霁颠下去。 “你闹腾什么,没了白狼,等瞿阳醒来,咱们谁要跑不了。”云霁气恼,她那一击,最多能让瞿阳昏睡一两个时辰,等他醒来,她这两条腿的,很快就会被追上,所以她才想法设法从瞿家护卫手中骗得一头白狼,却没想到豹子为了一个它都不要的名字,跟她闹起了脾气,可真是闹心! 这一刻,云霁忽然想到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你不会至今没个名字吧?” “谁说我没有名字?”豹子似被踩中尾巴一般跳了起来,“我有名字!” “那你叫什么?”云霁追问,嘿嘿,逗弄豹子也挺好玩的。 “我叫……我叫什么凭什么告诉你!” 听着豹子怒吼声中无法掩饰的心虚,云霁心中大笑,面上却不敢再惹毛它,顺毛道:“嗯,你有名字,而且肯定是威风八面的名字,小白这个没有格调的名字怎么配得上你?” 豹子哼了一声,趴地的白狼直起身,她的唇角禁不住扬了起来,这傲娇的豹子,还是得顺毛捋。 豹子重新跑了起来,云霁扭头看向来路,瞿家护卫已经掉头回转淮阴城,若非顾忌他们,云霁都想回去看看姐姐是否安好。 但一旦回头,她怕是再也无法离开,因为城中不止会有瞿阳,还有对她恨之入骨的苏若兰,而她现在实力还不足以对抗整个苏家。 “驾!”云霁猛一抖缰绳,白狼立时提速,迎着太阳疾驰而去。 另一队人马与她背道而驰,眼见城门在望,瞿十三叔忽然察觉怀中之人动了一下,忙低头问道:“三公子,你醒了?” 这一低头,瞿十三叔吓了一跳,瞿阳并未睁开眼,但脸上皮下却有一物在游走,仿若虫蛹,吓得瞿十三叔立时抬手止住狼队的奔驰,手掌一翻,一道锐光刺向蛹动之物—— 嘭!一人从狼背上滚落,却是瞿十三叔,手中匕首掉落,脸上满是惊骇之色。 “十三叔,发生了何事?”护卫跳下狼背,围拢过去,另有一部分护卫探向仍趴在狼背上的瞿阳。 “别动他!”瞿十三叔大叫制止,却已经晚了,靠得最近的护卫被忽然暴起的瞿阳抓住手臂,咔嚓一声,手骨断裂。 “三公子——”那护卫剧痛之下惊叫,似听到他的声音,瞿阳金色的眼瞳有一缕墨色闪过,随后松开了护卫,双眼一闭,便从狼背上滚落下来。 这一次,没有一人敢靠近,瞿阳结实地摔倒在地。 捡回一条命的护卫捂着断掉的胳膊连滚带爬地避开,就连那头白狼也嘶叫着跳开,似乎极为畏惧。 瞿家护卫毕竟受过严格的训练,就算惊惧,也不会丢下主子,在瞿十三叔的指挥下,众人拉开一段距离围住瞿阳,又拽回了那头受惊的白狼。 “十三叔,三公子这是怎么了?”于七凑到瞿十三叔身边,一脸不安地问道。 瞿十三叔望着瞿阳身上不断闪动的金光,眼底闪过忧急,面上却半点不显,扭头呵斥于七:“多什么话,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就好!” 于七讨了个没趣,脸上悻悻的,心中却暗哼了一声,三公子这情况分明跟那只金蛊有关,之前他听到那“妖怪”有提到三公子契约了那只金蛊……那么,三公子此时的状况,莫不是正在夺取他人的修为? 于七瞪大了眼睛,这可是邪法! 于七的猜测对了一半,那只金蛊确实是在反控母蛊夺取他人的修为,却不是为了利主,而是噬主! 尝过自由滋味的金蛊,哪里愿意再受束缚,所以金蛊探得瞿阳此时虚弱,修为又远低于它,便生出截取母蛊宿主修为撑爆瞿阳的念头,到时它便可以乘机挣脱契约,恢复自由之身! 念头升起,不可抑止,真元源源不断,金蛊抑制吞噬的欲望,让其灌入瞿阳体内,翻滚的真元开始撕扯他的身体,金蛊眼中闪过得逞的精光,不断加快夺取真元的速度…… “啊——” 一声惨叫震动这个苏宅,不远处的苏若兰心中一动,立时冲到主院,便看到苏策在地上翻滚,身上的气息不断减弱。 “兰儿,快救救阿爹!” 看到苏若兰,苏策惊喜地扑了过去,但苏若兰身体一侧,苏策扑倒在地。 随后赶来的苏家族人恰好看到这一幕,目光顿时变得怪异起来,有人想要冲向前去扶起苏策,却在临近时忽然大叫一声跳开,因为只一息时间,苏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起来,苏策惨叫更加凄厉,翻滚中不断撕扯衣物,抓挠肌肤,很快便鲜血淋漓。 这一幕吓得众人倒退,苏若兰目光一沉,转头面向众人却哭泣起来:“阿爹这是中了蛊,快,快点火,烧死蛊虫,不然咱们整个苏家都要完了!” 蛊字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苏策怒吼着扑向苏若兰:“兰儿,你居然想要烧死为父,你这个孽障,你——” 嘭! 苏若兰一脚踹飞苏策,怒吼戛然而止,强弩之末的苏策晕了过去,她扭头看向神色各异的族人,双眸一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点火!” “是,大小姐!”刑一第一个应声,就地取下院门,火石一击,火焰兹的燃烧起来,刑一将燃烧的门板砸向昏迷的苏策。 原本还犹疑的族人,见到身为苏策心腹的刑一出手,又想起蛊虫的可怕,便再没有犹豫,扒下身旁的树木添柴,更有人脱下外袍丢入火中。 “烧死他!” “烧死蛊虫!”##### 第203章雷劫 群情激昂,火焰腾空,苏策被灼烧得醒来,带起火焰朝苏若兰扑去,怒吼震天:“你个弑父的孽障——” 苏若兰一边躲闪,一边哭喊:“阿爹,害你的明明是云霁,你为何反将错推到女儿身上?” “云霁——”苏策瞠目欲裂,眼前却浮现出七妹临死前抓住他的手一幕,“报应,都是报应……” 话未说完,燃烧的木材由苏家族人之手砸向他,苏策被砸到在地,层层叠叠的木材将他死死压住,汹汹火焰之中,他只最后发出一声嘶吼,便彻底没了声音。 “蛊,真的有蛊!” 就在苏策不甘地闭上眼的刹那,一只虫子从他眉心钻出,顿时引发一阵恐慌惊叫。 “大家不要慌,蛊虫逃不出火焰!”苏若兰出声安抚,话音未落,就见那只蛊虫被火焰一燎,只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便化成了飞灰。 苏若兰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身面向惊慌未定的族人,脸色沉重地说道:“大家刚刚应该听到了,给我阿爹下蛊,害死我阿爹之人是云霁,枉我阿爹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她却害了阿爹!”说到这,苏洛兰转头望着火焰中焦黑的身影,声音哽咽起来,“阿爹,你放心,女儿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刑一立时附和:“为族长复仇,杀云霁!” “为族长复仇,杀云霁!” 顿时,群情激奋,喊声震天,但苏策到底因何而死,是否真是被云霁所害,他们并不关心,他们真正关心的是空缺的族长之位由此接任,所以口号可以喊,具体要怎么做就另说了。 苏若兰似猜到众人心思,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脸哀戚郑重道:“族人中谁若能杀掉云霁,我便以原族长长女,苏家嫡系子弟的身份,支持他坐上族长之位!” 此诺一出,众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精光…… 与此同时,城门口,瞿阳忽然双眼大睁,仰头嘶吼,一双眼眸赤红如血,骇得围在他四周的护卫立时倒退。 瞿阳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伸手往眉心一戳,鲜血顺额流下,染血的手指捏着一只金色虫子,众护卫只觉得眉心一凉,不约而同又退后一步。 “你想要噬主?”血红的眼盯着手中的虫子,瞿阳轻柔地问道,虫子嘶叫挣扎,这一幕似逗乐了瞿阳,他脸上扬起了笑容,“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才让你生出噬主之心。” 说着,手上一用力,赤光绽放,蛊虫一声凄厉嘶叫,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他的手心,在赤光侵袭之下,蛊虫金色的身躯快速黯淡下来,它豆大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惧和哀求,瞿阳却不为所动,及至蛊虫身上最剩下最后一条金线,他才松开了手。 白软的蛊虫啪嗒掉地,旋即嗖的蹿向远处,但被瞿阳血红的目光一扫,蛊虫抖了一下,嗖地蹿回来,小心翼翼地落在他的肩头,瞿阳终于满意地闭上了眼。 恰在此时,天空忽然一暗,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众人一惊,抬头望去,却见那乌云最浓厚之处正对着瞿阳,他肩上的蛊虫不安的飞蹿而起,但瞿阳却仿若未觉 “三公子快躲开!”于七心急大喊,瞿阳依然没有动作,他便提跳起冲过去,但只一迈腿,就被一人扯住。 “不要过去,三公子要晋级了。”瞿十三叔扯住于七,目光盯着当中静坐如禅的瞿阳,神色难辨,他叹了一口气,“都退后,避开雷劫。” 雷劫?! 众人瞪大了双眼,脸上神情各异,于七忍不住反驳:“十三叔,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修者的第一道雷劫是先天境,三公子就算晋级,最多跨越至后天中期,怎么可能遭遇雷劫?” 瞿十三叔看向他冷嗤了一声:“谁说修者第一道雷劫是先天境?” 难道不是吗?众人面面相觑,而下一瞬,瞿阳身上气息攀升,一道雷电直劈而下,正中瞿阳头顶,将所有人的疑虑打消。 真的有雷劫啊! 这一切,云霁都不知道,只是忽见天空一暗,雷电大作,云霁心中一紧,想要寻求避雨之处,却发现四周一片荒野。 哗——,瓢泼大雨,倾倒而下,击打在云霁身上,冲刷着后背还未愈合的鞭痕。 无止无歇的大雨,视线模糊起来,云霁开始昏昏沉沉,却依然驱使白狼奔跑,驱使它跑得快些,再快些…… 嘭!云霁从狼背上滚下,摔入泥泽中,双眼紧闭,脸上却是一片潮红。 “嗷——”白狼嘶叫一声,低头顶了顶云霁,却没有把她弄醒,嗅着她身上的气味,白狼的目光顿时闪烁起来,抬头望了眼上空不时闪现的雷电,猛然张大了口,尖利的牙齿被雷电映得森白—— 但就在那狼牙距离她的面门仅有一寸,云霁唰地睁开了眼,琥珀色的眼瞳闪动着幽光,白狼似被吓住,头颅往后一退,但又似有不甘,呲着牙盯着她,彼此对峙。 这世上,但凡能修炼之兽,便天生带有凶性,便是被修者驯化,也只是暂时压制凶性,待得与其主长期相处,或许能培养出几分主仆之情,但云霁与白狼显然没有半分情谊。 对峙只一瞬,云霁忽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瓣:“或许,老子可以考虑换个身体,白狼血脉虽低,但至少皮毛是白色。” 白狼终于意识到危险,掉头就跑,但已然晚了,一股无形的威压,来自血脉种族威压瞬间笼住白狼—— 嘭!白狼四肢一软,跪倒在地,它惊恐地嘶叫挣扎,却无法站立起身,眼睁睁地看着人形神兽走到它身前,伸手抚摸它的眉心,惊惧得浑身发颤。 “知道害怕了?老子要不要再给你一个机会?”云霁抚着它的眉心柔声问道,白狼绝望的眼瞳中顿时绽放光彩,忙不迭的点头。 “那老子就再信你一次。”云霁爬上白狼后背,伸手指向前方,“往前跑,寻一个避雨之地将我放下。” 说完,收回威压,双眼一闭,昏迷过去……##### 第204章热 云霁在从狼背上摔落之时便已经昏迷过去,而白狼的反噬,逼得云豹不得不借着云霁的身体醒来,燃烧一缕神魂施展根植在种族血脉里的威压,威逼白狼重新听令,只是如此一来,神魂消耗过大的云豹也跟着昏迷过去。 云豹在昏迷前最后一瞬,双手紧紧勒住狼颈,白狼被勒得极为不舒服,却不敢挣开,墨绿的眼瞳中残留着惊惧,从地上爬起,就按照指示狂奔而去。 旷野之中,无处可避雨,白狼一路奔驰,终于在数个时辰后寻到一个小村落。 村落中多是无法修炼的凡人,便是能一二能修炼者也不过刚刚跨入后天,所以二阶白狼的到来引来了整个村落的恐慌。 白狼却没有这样的自觉,在发现整个村落都关门闭户后,恼怒地撞开一家院门,在一片惊叫声中闯入主屋,而后前肢跪地,想要放下云霁,但奈何云霁双手死死扣住它的脖子,它不敢挣开她,更不敢伤她,只因之前云豹附体后施展的威压让它从心底恐惧,不敢对她有丝毫不敬。 但被紧紧勒住脖颈数个时辰,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况且它已经按照她的指示寻到了避雨之所,那么现在正是摆脱之时! 不过,这似乎无需它亲自动手,白狼将目光扫向屋中瘫软在地的四人,张口嘶叫。 屋中有四人,夫妇二人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外加一老者,而这一家子中的男人是唯一的修者,所有人都围拢在男人身边,目光恐慌又透着希翼地望向他,但显然,男人都没能理会白狼的意思,依然瘫软在地上没有动弹,白狼顿时怒了,张口呲着牙朝四人扑去—— “不要吃我!” 就在众人惊叫倒退之时,那居中的男人忽然跳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奔出去,一边大喊:“你们等着,我去找人救你们!” 男人突然逃离,使得被剩下的三人彻底陷入绝望,他们皆是凡人,面对二阶凶兽,被吞掉不过是须臾间的事情,哪里能等到男人搬来救兵? 男人分明是放弃了他们三人! 意识到这一点,三人绝望地放弃抵抗,但白狼却意外地动作一顿,扭头看着男人跑出院门后,才转过头,冲着他们嘶吼一声,又摆头示意他们帮忙弄下背上之人。 “阿,阿娘,它,它,似乎并不想吃掉我们。”那十来岁的男孩结结巴巴的说道。 女人闻言,顺着白狼的动作看向它背上之人,忽然想到什么,战战兢兢地对上白狼的眼睛问道:“您是不是想要我们帮你弄下这姑娘?”她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往下扒拉的动作。 白狼经过驯化,与其他凶兽相比,对人类言行的理解强很多,所以女人这番动作让它双眼一亮,朝女人点了点头,便俯下身躯,示意她快点动作。 女人哆哆嗦嗦,刚迈出一步就双腿一软,那男孩站了出来:“阿娘你退下,我去!” 说完,不由分说地将女人往后一推,蹬蹬跑过去,颇有几分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只是白狼抬首扫向他时,男孩明显瑟缩了一下,脸色一片煞白,但最终没有退缩:“您,您等等,我马上将她给您弄下来。” 白狼闻言低下头,收敛了所有的气势,男孩大松一口气,赶忙凑到它的脖子下,伸手掰扯云霁紧扣的十指。 但她扣得太紧了,男孩来回掰扯都没有弄开,反倒弄得白狼更加不舒服,仰头发出不满的咕哝声,吓得男孩往后一跌,冷汗直流,却惹得白狼不悦,幽绿的狼眼眯了起来。 “二蛋,阿娘来帮你!”女人害怕白狼会恼怒吞掉她的孩子,终是战胜恐惧冲了过去,而那老者也随后过去帮忙。 “罢了,老头子我也快入土了,狼大爷您若真要吃人,就吃我,放了我的孙子。” 白狼眯起了双眼,但好在这三人都是凡人,身上没有元力,所以它并没有兴致拿他们打牙祭,于是顺势再低下头,三人合力,终于在一刻钟内将云霁的双手弄开,云霁便从白狼背上摔落而下,仰面落地,三人这才看清她的容貌。 潮湿凌乱的头发沾着脸上,绯红的脸色更衬得她容色更加艳丽,三人一时看呆了去,竟忘了身边还有一头危险的白狼。 好在白狼对他们没有胃口,抬头望了眼外面的暴雨,眉头一皱,抖掉身上的雨水,在屋中寻了个干净的角落趴下。 “阿娘,仙子姐姐好像发烧了,咱们救救她吧!”男孩下意识地靠近云霁,却在指间触碰到她的脸的前一瞬被灼热惊得收回了手,扭身抓住女人的袖子央求道。 女人醒过神,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男孩,而是用目光寻找白狼,在对上白狼幽绿目光的一瞬,女人被惊得脸色煞白,颤着声问道:“需要我们救她吗?” 白狼淡漠地扫了女人一眼就收回,摆脱云霁后,它对这一家子不感兴趣,对女人说了什么也不在意,而它这份沉默被女人认定为默认,于是女人立时将云霁抱入里屋,为她更换衣物。 衣物一脱,女人自然发现了云霁后背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便猜测她是因为这未愈的伤口遭雨水浸泡而发热。 女人猜对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子蛊离体后抹除了她留在它身上的神魂烙印,由此造成神魂受创,云霁原本还强撑得住,但逃脱出来后,精神稍稍松懈,途中又遭遇暴雨,这神魂和肉身的创伤齐齐发作,直接让云霁陷入昏迷,身体发热,如同火炉一般。 若是今夜有月亮,在月华之下,云霁就算烧成一座火山,也能慢慢降温,但现在连续暴雨,天地漆黑一片,便是白天黑夜都辨不清,哪里能有月华? 云霁再次陷入险境之中。 旷野之中的小村落,并没有什么大夫,就算有,在白狼环视下,女人也不敢出去,只是给她换了干爽衣物,而后接了雨水给她擦拭额头。 “阿娘,仙子姐姐是不是要死了?”##### 第205章遇见陆灵姬 天地一片漆黑,唯有不时劈落的雷电带来一点光亮,同时带来一片肃杀之气。 趴在屋中的白狼忽然立起了身体,四肢抓地,浑身戒备,幽绿眼瞳直射院门。 “就是这里……” 雨声中隐约杂夹着声音,紧接着院门哐当大开,一个身影刚冒头,就对上白狼幽绿目光,大叫一声躲入其后之人背后,手指白狼结结巴巴说道:“仙,仙子,狼,狼还在……” 说话之人正是舍弃妻儿老人逃走的屋主,不想他竟然去而复返,且真的如他逃离时所言,去搬了救兵。 不过,他这一去一回近一个时辰,男人不过是抱着万一的心思,但此时看到白狼,所有的希望破灭,惊惧再次席卷而来,男人躲避在裹挟他回转的“救兵”之后瑟瑟发抖。 “不过是头二阶凶兽,有何可惧?”那“救兵”一声冷嘲,声音略尖利,显见是一女子。 女子话音未落,手一扬,一根白绫就穿过雨幕卷向白狼,白狼咆哮一声,纵身而起,避开白绫,利爪朝来人面门狠狠挠去—— 雷电之下,那狼爪又尖又利,映着森寒之光,避在其后男人吓得尖叫,抱头就跑,女子口叱一声废物,头一偏,手一抖,白绫另一端如蛇一般倒卷而回,缠上了白狼的爪子,而后狠狠一甩,将白狼甩向院墙,嘭! “嗷——” 白狼怒吼,翻地而起,再次扑向白绫之主。 “师妹,现在该你应对了,毕竟光有功力,没有打斗经验可是会被人笑话的。”白绫之主含笑说着,言语间似乎很为那位师妹考虑,但手段甚为狠辣,她话音未落,身体一侧,伸手将“师妹”从身后扯出,不由分说地丢向暴怒扑来的白狼。 被丢出之人身姿轻盈,应是一少女,头上的幕帷旋开,恰在此时,咔嚓一道雷电劈下,映照在那少女身上,顿时让惨白的电光都变得柔和起来。 粉腮微红,樱唇含朱,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如雪似玉的肌肤,身姿曼妙,清丽绝俗,如同水中青莲,让观者心中生怜,却玩不敢生出亵渎之意。 可惜,白狼不是男人,对她没有半点怜惜,张开大口,尖利的牙齿毫不犹豫地朝她娇嫩的脖子咬去,本来满眼惊艳之色的男人见此脸色煞白,失声大喊:“仙子小心——” “是父亲的声音!”院中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屋中之人,男孩听到父亲的声音,惊喜之下就要冲出去,却被女人拦住。 “不要出去,危险!” 雷雨声,惊叫声,狼嚎声,打斗声,声声传入屋中,被禁止出屋的男孩脸色开始发白,牙齿打战:“阿娘,我们现在怎么办?”目光忍不住瞥向床上被烧得全身通红的少女。 女人也没有主意,在抱着男孩惶恐无措之时,屋外响起了一声凄厉的狼嚎,紧接着是男人惊喜的声音:“二蛋,妩娘,阿爹,白狼被制服了,你们快出来吧!” …… 云霁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身上的灼烧虽没有完全褪去,但也已经消退大半,正疑惑间,屋外响起一道呜咽声,是那头白狼的声音! 心中一紧,刚撑起身体,床尾趴着的男孩被惊醒,看着她惊喜的喊道:“仙子姐姐,你醒了!” 随着喊声响起,房门被打开,进入二女,朦胧的灯火之下,看清她们的面容,云霁怔住。 领头女子身材高挑,杏眸桃腮,容貌妍丽,其额间嵌着一滴鲛人泪更是为她增添了一抹清丽,此容貌堪称上等,但比之身后少女,却远远不及。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有着闲花照月之美,只一出现,顿有篷室生辉之感,映照得杏眸桃腮女子一下子黯淡下来。 云霁脸色僵住,她不是因着陌生少女美貌生妒,而是隐隐猜到少女身份,因而心中发沉。 那杏眸桃腮女子,虽然事隔三年,但云霁还是一年认出,她便是三年前出现在苏宅的白璃,圣雪宫的白璃,因为她额间的鲛人泪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既然认出了白璃,那白璃身后姿容绝世少女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陆灵姬! 圣雪宫圣女陆灵姬! 文中注定的女主陆灵姬! 身为文中炮灰的云霁,即便早有准备,在看到陆灵姬的瞬间,还是大受震动,以至于呆呆望着她,如同傻了一般。 其实,不止云霁呆住,白璃与陆灵姬看到她的一瞬,也呆住了。 不过,白璃眼底是嫉恨和兴奋,嫉恨这世间除了陆灵姬外,居然还有一个容貌不输于陆灵姬之人;兴奋则是这世间终于有一人容貌能压住陆灵姬,她倒要看看陆灵姬这贱人还有什么可得意? 这么想着,白璃转头看向陆灵姬,却见陆灵姬只呆了一瞬,脸色就恢复正常,冲对方微微颔首,似乎没有半点嫉恨之色。 陆灵姬的颔首致意,让云霁一时无措,想不到该以什么方式回应她,就听得男孩兴奋地对她道:“仙子姐姐,是这位仙子姐姐拿药救的你,不然仙子姐姐可能永远都醒不来了。” 男孩一边说,一边拿手比划着,当他说着“这位仙子姐姐”时,手指着陆灵姬,让云霁在男孩话音落下后好久都没有反应。 “师妹,看来对方根本不稀罕你救她。”白璃嘲弄地扫了眼陆灵姬,看向云霁的目光则更为鄙视。 就算容貌再美又如何,只是凡人一个,早晚会容颜老去!白璃暗自嘲弄道。 此刻,云霁浑身无力,体内没有半丝真元,是以白璃错将她认作是凡人,更没认出眼前之人是她三年前邀请加入圣雪宫之人,因为云霁这三年间容貌变化极大。 白璃的话,让云霁如同吞了一只苍蝇,任谁被命运中炮灰自己之人相救,心中都会膈应无比。 但是,事实无法改变。 “多谢这位同修相救。” 云霁勉力支起身体,抱拳朝陆灵姬致谢,后者虚扶一把,道:“不用致谢,只是雪清丹而已。” 陆灵姬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但极为好听,如空谷幽兰,透着一丝缥缈。#####抱歉断更了数日,从今日起续更 第206章报答 “哼,只是一颗雪清丹而已,师妹可知若一颗雪清丹现世,可引来世人哄抢?”白璃冷笑质问。 听到这话,云霁心头一动,沉心感应,便察觉体内有一股冰凉之物在体内流转,所过之处灼热褪去,而寒意渐渐浸入骨缝。 这一刻,云霁有了问候陆灵姬祖宗的冲动,雪清丹确实是宝丹,以圣雪宫特有的雪绒花为主药,配以数种百年灵药炼制而成,但此丹能用者只是修炼冰雪两系功法的修者,能助其煅体拓脉之用,但用在其他人身上,则无异于寒毒,若云霁真的是一个凡人,此刻就已经冻成冰块了。 不过,她此刻体内一丝真元也无,与凡人也差不多,所以她距离冰块也不远了。 透过窗棱看到外面依然黑沉的天空,云霁脸色渐白,没有月华,她要怎么办? “师妹,你看,你又好心办坏事了不是,这姑娘可承受不住雪清丹的药力。”白璃显然是猜到她的境况,目光瞥向陆灵姬,语带嘲讽。 陆灵姬似没有听到白璃的话,径直走到床边,伸手抓向云霁的手腕,云霁一惊,下意识躲避,但她现在实在无力,这一挣扎就摔倒了床上,手也被陆灵姬扣住,紧接着一股清润的真元钻入体内,云霁一愣,放弃了挣扎。 书中的陆灵姬,虽性子冷傲了些,不通世故了些,但觉不是一个随意伤害他人之人,当然,若是她性子恶毒,也不能成为女主不是? 之前给她喂服雪清丹,想来也是她当时情况危急,陆灵姬手边也没有别的更合适的退热药物,是以拿出雪清丹死马当作活马医。 心中这般猜测着,云霁便压制住心底对陆灵姬的排斥,任由那股清润的真元钻入体内,陆灵姬却明显一愣,定定地看了云霁一眼,而后骤然加大了真元的输入。 那寒气仿若遇到了同源,纷纷涌向那清润真元,云霁心头一动,抬眸看向陆灵姬,对方却在此时闭上了眼,眉心微蹙着,额头慢慢冒出汗水。 云霁明白,她是在全力帮她化解雪清丹逸散的寒毒。 这一刻,云霁心头升起了不是感激,而是一股杀意,若是杀了她,杀了她这个命定女主,自己是不是就能挣脱命定的炮灰之命? 只一瞬,云霁就压下这股杀意,因惧而生怖,因怖而生魔,若她因恐惧而无故杀死陆灵姬,尤其是在陆灵姬帮她化解寒毒之时杀了她,就算避过了四年后的死劫,自己也会早晚死于心魔之下。 不过,她的杀意刚退,就从对面感受到一股宛若实质的杀意,那杀意来自陆灵姬身后的白璃,心中一跳,云霁想都没想,猛力一抽被陆灵姬扣住的手,带得陆灵姬往前一扑,恰好避开了一道白光,白光击在床沿上,发出一声响。 这一变故发生,陆灵姬自然不再为云霁驱散寒毒,她起身转头看向白璃,目光清冷。 被盯住的白璃却面色不改,指着那被她放出真元击出一个坑的床沿道:“有一只蚊子,可惜没击中。” 云霁忍不住翻一个白眼,凄冷的雨夜,就算有蚊子也冻死了,就算找借口也请认真点。 许是见陆灵姬许久不言,白璃有些招架不住,另找一个借口敷衍道:“陆师妹,师姐不过不想试试你的反应力,你不是真的生气了吧?要不,你打我一下。”白璃一边说,一边侧身将后背送到陆灵姬身前,似乎诚意十足。 陆灵姬眉头微蹙,倒退一步,道:“还请白师姐日后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清清泠泠的声音,疏离而淡漠,陆灵姬说完,也不看白璃的脸色,转向云霁,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似要继续刚刚的事,云霁却缩回了手,摇头道:“多谢了,我现在好多了,无需再劳烦你耗费真元为我驱除寒毒。” 云霁说的实话,大部分的寒毒被驱除,还有一部分侵入骨缝中,就不是轻易能驱除的了,再者,若是白璃乘陆灵姬为她祛毒之际再来一次袭击,陆灵姬一旦身死或被重创,想来白璃一定会愉悦地顺手将她灭口。 为了自身安全故,还是不让陆灵姬为她祛毒的好。 陆灵姬或许是信了她的话,也或许是生出了同样的忧虑,便没有强求再为她祛毒。 “师妹,耽搁这么久了,雨都停了,天也都快亮,我们是不是该走了?”白璃再次出声,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耐。 云霁一愣,抬头望向窗外,果然看到外面天色渐明,潮湿水汽氤氲中,院中被绳索捆住的白狼正暴躁地挣扎嘶吼着。 “那是你的坐骑?” 清泠的声音传入耳中,云霁转头看向陆灵姬,只一瞬就做出了决定:“你用雪清丹救了我,我身无长物,只这头白狼脚力还不错,还请你收下。” 陆灵姬闻言,目光从她脸上转向院外的白狼上,若说来此之前还相信那男人说的凶兽吃人,进入此院看到白狼就明白它是被驯养的坐骑,还是有主之物,而她正需要一头坐骑…… “嗤——”白璃嗤笑一声,“救命之恩就用一头早已被擒住的白狼来换,姑娘好大的脸。” 云霁闻言脸色一沉,就算没有看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白狼身上的绳索也就大致能猜到之前的情形,但她毕竟是白狼的主人,若对方是君子,赠狼偿情之说自然没有问题,但对方若是小人,她现在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可以。”陆灵姬忽然开口应下,云霁一愣,陆灵姬继续道,“雪清丹换白狼,这只是一个交易,你并不欠我恩情。” 直到陆灵姬离开,云霁都在发愣,心情分外复杂。 云霁自然不想欠陆灵姬恩情,但陆灵姬这样以交易的方式抹掉这份恩情,这让云霁更加郁卒,更衬得她之前的心思阴暗龌蹉。 好吧,女主就是这么善解人意,就是这么让人无地自容,那就让她做一个痛痛快快的阴暗龌蹉之人,以后远远避开陆灵姬,避开瞿阳,她的远离,想来就是对陆灵姬最好的报答。 最后,祝他们这对命定的鸳鸯早日已喜结连理####最后三分钟更新的,但是书旗不一定能审核上传上,哭…… 第207章蝴蝶扇动翅膀 云霁眼睫一闪,双眼发亮,她忽然想起,此时距离陆灵姬在书中的第一次出场很近了,确切的说,是陆灵姬与瞿阳的相遇很近了。 二人的初见是在雪原之上,恰逢白璃击杀陆灵姬,却被瞿阳碰到,正义感爆棚的瞿阳自然不能见佳人香消玉殒,于是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这场景很烂俗却也足够经典,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少女因此沦陷了芳心,就算冷傲于陆灵姬也没有例外…… 云霁轻点下巴,嘴角扬起,没有她这个炮灰在中间挡着,面对陆灵姬的爱慕,瞿阳应该不会如书中所叙地那般欲拒还休。 越想越放心,云霁笑出声来,及至忽然一声门响打断她的思绪,猛然侧头,就见门边一男人关上房门,看向她的双眼充满色欲。 被她察觉,男人没有丝毫收敛,反倒往床榻逼近一步,将手中水碗往她身前一递,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姑娘渴了吧,我是来给姑娘送水的。” 隔着升腾的热气,男人淫邪的目光宛若实质,云霁仿若未觉,声音虚弱地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水碗,送至口边。 眼见水碗倾斜,热水漫至她的唇瓣,男人忍不住发出一阵吞咽声,眼底闪过得意,但这得意还未来得及绽放,房门骤然被冲开,同时响起了还有男孩的喊声:“阿爹!” 那忽然出现的声音,仿若是将沸的水中骤然倒入一股凉水,云霁五指一扣,稳住了刚要泼向男人的水碗,色欲攻心的男人没有发现她的动作,恼怒地冲门口忽然出现的男孩吼道:“喊什么喊,没看到姑娘正病着吗?出去,把门关上!” 男孩瑟缩了一下,但看见缩在床头的纤细身影,顿时挺直了后背,倔强地迎上了男人恼怒的目光:“阿爹,阿娘叫你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什么事也没有姑娘的身体重要,快出去!”男人不耐地挥手,眼神却盯着云霁不放,目光灼热,声音骤然放柔,“姑娘,快把水喝了,不然凉了就不好了……” 只是男人话未说完,男孩忽然冲过来,一把抢过云霁手中水碗,猛然砸向地面,嘭的一声,碗碎水溅。 “臭小子,你——”男人大怒,挥手就要拍向男孩,门口响起尖叫,女人冲了过来,护住男孩,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云霁眼底闪过一丝讥讽,虽然她此时一脸病容,体内也没有真元,但应对一个刚刚迈入炼皮期的男人却未必没有胜算,而这男人淫邪的心思更是犯了她的大忌,若不是男孩忽然出现,那一碗热水必然泼到男人脸上。 朝女人怀中的男孩看了一眼,男孩在嚎哭,目光却极为清亮,又透着着急,分明是在叫她快跑。 云霁终究抵不过男孩的目光,放弃了乘乱教训男人的念头,从床的另一头下地,刚跨出房门,就险些撞上佝偻着背的老人,这老人显然是被房中的动静引来的。 老人这一拦阻,男人就摆脱了母子俩冲了出来,狰狞毕现,直扑云霁:“想走,没那么容易!” 云霁身体一侧,避开男人,脚下却被一物绊得一踉跄,双眼却是一亮,是她的长枪,俯身抓住枪杆,银光划破空间,枪头抵住男人的胸口,鲜血浸透男人的衣衫,男人眼中的淫邪瞬间换做了惊恐,尖叫骤起。 女人尖叫着噗通跪地:“请仙子饶了二蛋他阿爹!” “仙子姐姐,饶了我阿爹吧。”男孩也跪了下来,满眼祈求。 云霁看了眼男孩,手中长枪猛然一抽一挥,眨眼间,男人噗通倒地,双眼紧闭。 在一片惊叫声中,云霁踏出了在这陌生院落,至于那男人,看在男孩的面上,她那一击只是敲晕了他,但胸口的伤足够他在床上躺上半月。 天色已明,阳光破空晨雾洒落而下,村落潮湿的地面上有着一排清晰的脚印,是白狼的脚印,云霁眨了眨眼,顺着脚印的方向一路前行,及至她走出村口,村中紧闭的院门纷纷打开,探出人头。 就在她离开不久,这荒野之中的村落再次被震动,倨傲的独角兽,气势汹汹的白狼群,冷面凶煞的壮汉,唯有独角兽上的少年俊逸又温和,但他温和的神情在从村民口中得知昨夜到来的白狼已经离开一个时辰,骤然变得着急,领着众人,沿着兽脚印一路疾驰而去。 独角兽的速度很快,甩掉了身后的白狼护卫队,而前方的白狼脚印随着太阳的升高,地面的干燥,变得越来越模糊,及至完全没了印记。 瞿阳开始发急,正彷徨时,忽然隐隐听到一些声音,精神一震,立时驱使独角兽循声而去。 或许是他的运气好,一刻钟后,他看到了远处一点白影,双眼一亮,大喊:“云霁——” 独角兽似知道主人的急切和喜悦,四蹄一跃,仿若疾风一般追了过去。 而让他惊喜的是,白狼上的窈窕身影似听到他的喊声,驱使白狼慢慢停了下来。 墨发白衣,腰肢如柳,越近越清晰,瞿阳的心鼓动得快要跳出来,及至那身影转过头,粉腮微红,樱唇含朱,如花般的瓜子脸晶莹如玉,如雪似玉的肌肤,身姿曼妙,清丽绝俗,眼神清冷。 “你不是云霁。”独角兽在距离白狼一丈的位置骤然停下,瞿阳眼底的神采骤然消失。 陆灵姬望着少年脸上的失望,眼波一转,抚着身下白狼,眼底已是一片了然,红唇轻启:“你是在找白狼原来的主人?” 黯淡的目光再次恢复光彩,瞿阳点头:“是,我是在找她,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不知道。”陆灵姬淡淡回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瞿阳急了,驱使独角兽上前,咄咄质问,“这头白狼你是如何得来的?” 陆灵姬对他的逼问极为不喜,眉头微蹙,却还是实话实说:“用丹药换的。” 此刻,云霁绝没有想到,书中那对命定的鸳鸯,因为她这只蝴蝶的扇动,不但初遇的时间提前,也没了英雄救美的唯美,反倒有些剑拔弩张。##### 第208章架火 其实,云霁在送出白狼的那一瞬,脑海中就闪过一道灵光,所以在出村时有意顺着白狼脚印前行,但在行至一片荒草地时,偏转了方向,又有意抹掉了痕迹,于是等到瞿阳返回村落,再次寻找云霁踪迹时,一无所获。 云霁此刻正站在旷野中,稀稀落落的灌木,零落的岩石,冷风拂低的荒草残叶,她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正午的日头阳光正好,照在身上,却没有让她感觉到什么暖意,苍白脸上唇瓣没有一丝血色,牙齿打战:“真冷啊。” 是啊,真冷,只因骨缝中的寒毒发作,没有真元御寒,她的四肢八骸都快被冻成冰块了。 无力前行,云霁靠在一块岩石下,蜷缩着,又看了一眼中天上没有半点坠落迹象的金乌,不甘地阖上了眼。 阳光浮在她身上,抚在她仿若蝶翼一般的眼睫上,冰花却慢慢漫上了眼睫,一点点蔓延至眼窝、脸颊、鼻梁、唇瓣…… 金乌西坠,红色的晚霞,将天空照得一片绚烂,霞光如织,就连初冬萧瑟的旷野都多了几分温柔,岩下之人似被笼上了一层霞衣,晶莹而绚烂。 一阵兽蹄声由远及近,隐隐有人声传来,打破旷野的寂静。 “少主,那儿似乎有一个人,一动不动的,莫不是死人?” “少主,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少主,已经跑了两天了,那些人肯定追不上,咱们就去看看吧?” “少主,咱们就看一眼,就一眼……” 兽车中的人似乎被驾车人的聒噪吵得烦了,终是应下,驾车人喜上眉梢,一抖缰绳,角兽便改变方向,朝那块黑岩腾跃而出。 黑的岩,蜷缩的人形,覆盖着晶莹的冰花,让人还未靠近就感觉到一阵寒意。 “今冬还未下雪,这人怎么就结冰了?但又没有一丝死气,奇怪!”絮絮叨叨的青年跳下车,走到近前,伸手想要将之翻过来,就被一声音制住。 “不要动她。”声若玉石相击,透着少年人的清亮,而从车中走出之人身形欣长,相貌平庸,唯有乍然抬起的眉眼透着一丝锐利。 若云霁此时清醒,便会认出此人便是造成她这一番磨难的罪魁祸首,也会听出此人此时声音与两日前在青楼中那黯哑之声截然不同。 “少主……你认识她?”常六收回手,见少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有不同,迟疑的问道。 昨日云霁昏迷时,在白狼的胁迫下,那家妇人给云霁换了一身粗布裙裾,加之云霁蜷缩着看不到面目,是以常六并没有认出她是两日前被自家少主丢在城外的少女。 “升火。”少年并没有回应常六的问题,收回目光,淡淡吩咐一声,常六却是双眼一亮,高声应诺,跑到一旁却砍伐灌木,目光却偷偷摸摸地扫向二人。 啧啧,这一趟出门,向来对雌性不假辞色的少主频频关注女人,莫不是那方面总算开窍了? 常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之前少主年少,常年被上至八十岁的老妖精下至三岁女童骚扰,是以对女人心生厌烦,但如今少主十六岁了,体内那啥啥躁动起来,再看女人自然就不同咯! 越想越乐,常六忍不住笑出声来,旋即被一道冷凌凌的目光扫过,忙止住笑,一刀砍向灌木,涎着脸笑道:“少主,马上就好!” 少年收回目光,落在冰花覆盖的身影上,眉头微不可及地蹙了一下,眼底闪过狐疑,两日前被丢下之人,为何会第二次出现在眼前? 不,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秘境之中…… 少年的目光变得暗沉,手指微动—— “少主,升火烤化了冰,她就会活过来……吗?”常六拖着一株灌木而来,敞亮的嗓门打断了少年的动作,他抬眸看向常六,目光看似平和,常六却一个激灵,声音变得磕绊起来。 少年收回目光,低下头,又好似在点头,常六无法分辨,但少主身上那股冷意还是确定无误的,常六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心中忐忑,难得闭上了嘴,利落地升起火来。 霞光散去,天色渐暗,火焰升腾,火光跳跃在蜷缩的身影上,一朵冰花刚刚消融,就有新的冰花生成,如此反复,常六瞪大了双眼,一时忘了自家少主身上的冷气,忍不住轻咦一声,扭头问少年:“这人莫不是中了寒毒?” 少年不答,常六早已习惯自家少主的寡言,又继续问道:“要不我将火架在她身上烧?” 少年依然沉默,常六将之认定为默认,便将燃烧的木材架到岩下,围住她。 兹兹声响,火遇冰则熄,常六忙碌起来,不断点火架柴,忙得额头冒汗,没有察觉身后自家少主的脸色在火光下时明时暗,也没有察觉天上升起一轮弯月。 凄凄月色,并没有火焰明艳,少女身上的冰花渐渐消融,没有新的冰花生成,常六兴奋大叫:“好了,冰化了!” 常六兴奋,却忘了没了冰花之后,被火烧之人会如何。 火焰漫上少女的裙裾,火舌燎上她的发丝,不过瞬息之间,蜷缩的身影骤然伸展,如冰似箭的目光从火焰中射了出来。 本要撤离篝火的常六,却在看到她露出的面容后,呆愣得忘记了手中的动作,也忘记了四周所有的一切。 火光跳跃中,如冰似雪的脸,黛眉如远山,凤眸斜飞,眼梢微挑,就像裁剪了天地的三分媚色入她的眸一般,每一寸眸光,都是一段秋情,便是苍白的唇,不笑都带着三分嗔,将那火光映衬得黯然无光。 常六痴痴地看着,少女的目光却没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射向他身后的少年,二人眼神交汇,似有刀光剑影溢出。 少女虚弱,想要起身却失败,后背抵的岩石上,尽量后撤,却抵不过火焰的蔓延,眼见火舌就要燎上她如冰似雪的脸,她狠狠瞪着少年,不甘地开口:“拿开——”#####今晚有二更 第209章你还抽我吗? 少女开口,声音黯哑虚弱,少年还没有反应,常六却是如梦初醒,看到火焰燎上少女如冰似雪的脸庞,常六失声惊叫,手忙脚乱地拨开篝火,又脱下外袍抽打少女身上燃烧的裙裾和发丝,好一会才将她身上的火焰全部灭掉。 火焰灭了,但少女却分外狼狈,裙摆和衣袖被烧掉,露出的肌肤出现了灼烧的痕迹,头发被烧焦,焦黄的发丝一缕一缕垂在脸上,却无损她的美貌,反倒透出一种被凌虐的美感,常六手中扑火用的外袍兹兹燃烧着,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只痴痴地望着她。 体内的寒毒还未完全散去,只是被月华暂时压制住,而小腿和胳膊上被烧伤的肌肤一阵阵灼疼,冰火交织,云霁压下冲至嗓子眼中的痛呼,脸色铁青,刚要张口,一道黑影飞来,连头盖脸的笼在身上,一股淡淡的药香钻入鼻中,似乎是……那变态的外袍! 身上没有力气,抬手都费劲,云霁费了片刻才将外袍从脸上扯下来,常六冲到她面前想要将她扶起来,但被她眼中的冰寒止住,常六动作一僵,神色窘迫:“仙子,你,你还好吧?” 常六虽然是第三次见云霁,却是第一次见她的真容,是以如此震撼。 初见之时,常六将云霁从塌陷的墓穴中挖出来,当时的云霁灰头土脸的能好看到哪里去?再见是两日前的青楼,云霁脸上易容背上鞭痕累累,常六只看一眼就赶紧挪来视线,所以根本没有认出眼前这绝色佳人乃是熟人。 常六眼中的痴迷云霁虽不陌生,却实在不喜,而且在她眼中,常六是少年的下属,自然跟少年蛇鼠一窝,别以为他们一人给她扑火,一人给她外袍遮体,她就不计较他们用火烧她之事! 再说,露个小腿和胳膊算什么,前世她就是穿比基尼也泰然自若……咳咳,仅限于海边沙滩上。 于是,云霁目光略过常六,瞪向少年:“你有完没完?你还想怎样?” 少年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淡漠,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云霁怒目,什么意思,你还想倒打一把不成? 二人的对话和诡异气氛让常六一愣,眼底的痴迷稍稍散去,起身退至一旁,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迟疑地问少年:“少主,你真的认识这位仙子?”见少年不答,常六当他默认,凑到少年耳边鼓足勇气低声道,“少主,你能不能将这位仙子介绍给属下认识……” 常六话未说完,张合的嘴就被少年冷凌凌的目光冻住,旋即猛然醒悟过来:哎呀,少主明显也看上了仙子,他居然想跟少主抢人,真是该打! 啪!一声清脆的掴掌声激起一片愕然,也打破了少年少女之间的剑拔弩张。 少女清凌凌的目光转过来,常六忙捂住眼,涎着脸对少年道:“少主,属下知错,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动的心不动,属下这就退下,您跟仙子慢慢聊,慢慢聊哈……” 常六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最后还拜了拜手,贼笑着跑远了。 云霁:“……”这二百五从哪里看到她想跟他的少主好好聊了? 常六听不到她的心声,自然无法回她,云霁此刻又憋屈又愤恨,她真是倒了大霉了,才会总碰到这对坑人的主从,先不说墓穴中的恩怨,只说近日,她先是差点被其主子抽死,而后又差点被其从属烧死,这一遭又一遭的,她还没有问罪,眼前的小子居然还用冷眼瞪她,真是岂有此理! 再看,我就将你的眼睛挖出来!云霁很想彪悍一下,但思及自身软绵无力的状况,她很识时务的收起了眼神中的厉芒,倚在岩石上,闭上眼道:“要动手就快点。” 月光笼在如冰似雪的脸上,苍白的唇倔强的抿着,如蝶翼一般的眼睫脆弱的颤动着,这倾城又娇弱的模样,便是铁石心肠都得软化,云霁偷偷摸摸睁开一条缝,目光随着月华蔓延,却看到少年噙着嘲讽的冷笑。 眼缝再睁开一点,确认自己没看错,云霁唰地睁开眼,心中暗恼,这小子的心肠比铁石还硬! 他不会真的想杀她吧?! 正心惊时,少年忽地开口:“不想死,滚!” 火气瞬间冲至头顶,云霁扯掉身上的男式外袍一丢,冷笑道:“若是我能动,还能任由你们架火烧我?” 外袍恰落在一根燃烧的木棍上,兹的一声火焰漫上外袍,火光一下子亮了起来,少年的目光从燃烧的外袍上扫过,重新落在少女的脸上,火光跳跃在她的脸上,少年突兀的说道:“给我一个理由。” 少年平凡的面容,因为这句话忽然变了,黑瞳如夜,杀气凛人,云霁瞬间明了,他是在问她要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脸一下子煞白,心中原本的笃定一下子崩塌,原来他的想杀她! 可是他为什么想杀她? 害怕她泄露他的行迹?是了,两日前他还在遭人追杀,那是她与他一道经历的…… 想明白缘由,云霁立时道:“我可以跟你走。”话说完,但见他身上杀气不散,她苦笑一声,“我现在身上寒毒还未驱除,一丝真元都无,我没有可以威胁你的实力,你若真不放心,可以在我后背上再添几道鞭痕。” 不知是那句话打动了他,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应了声:“好。” 云霁闻言后背一紧,咬着牙,往地上一趴,静待鞭子抽来,心中唾弃自己,为了活命连sm都能忍受,节操全碎了~ 哼,等我日后强了,你抽我几鞭,十倍还之! 心中暗自琢磨着日后如何复仇,却忽然发现上方没有动静,云霁心中疑惑,微微抬头,眼瞳中映入一双云纹黑靴,云霁一愣,仰头问他:“你还抽我吗?” “噗嗤!”一道喷笑声从一旁传来,云霁偏头,看到常六倒退摆手,“属下没笑,属下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想,我懂,我懂……” 云霁:“……”##### 第210章顺风车 此刻,云霁若不明白自己误会了,那就白长脑子了,她以肘撑地,艰难直起上半身,看着转身走开的少年,试探的问道:“那你可以放我走吗?” 少年走向兽车的脚步顿住,转身看着她,被他幽深的眼神一瞥,云霁身上莫名一寒,扯动唇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不,不走了……” 冰寒的目光从身上移开,云霁大舒了一口气,心中安抚自己,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连动都动不了,还不如跟着对方,至少有兽车代步加挡风遮雨不是? 篝火重新升起来,云霁扫了眼兽车,那变态少年回了兽车后,就没有再出来,云霁想到两日前看到他肩胛斜至心口的伤口,心中幸灾乐祸起来,看来恶人的敌人很强大嘛。 不过,高兴没一会,她就忧愁了,上了同一条船,不对,是同一辆车的自家,岂不也很危险? 正忧虑时,常六送来一碗热水,云霁道了声谢,用双手捧着才不至于将水撒出去,喝了口热水,冰寒的五脏府一暖,却激发了饥肠辘辘,因为之前两日都未尽一粒米了,忍下胃部的灼痛,云霁试探地朝常六问道:“你……我们此行要去哪?” 这个问题很是忌讳,云霁料到常六可能不会答,或者面露为难,不想他看了她一眼又连忙挪开视线,望向兽车方向,清秀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仙子不用担心,到了你就知道了。” 看着他的笑容,还有这意味不明的话,云霁蹙眉,总绝对眼前之人误会什么了,但是这话不好问,她干脆闭嘴不言,常六笑得更加诡异,乐颠颠去了一趟兽车,取了干粮给她。 “仙子,请将就一下,等回了……”说到这,常六及时打住,嘿嘿笑了两声,“等安全之后,仙子想吃什么美味都有。” 看着常六手中硬邦邦的面饼,云霁目光一闪,并没有追问他话里想要隐藏的信息,也没有接面饼,只朝兽车扫了一眼,似乎透过车帘看的里面之人,淡淡问道:“你主子让你送来的?” 常六顺着她的视线回看了一眼,嘿嘿笑道:“是啊。”反正他比平日都多拿了一个面饼,少主没有也没有出言制止,所以他这话不算说谎。 云霁盯着常六不言,盯得常六的笑容僵硬起来,就在常六想要开口时,云霁从他手中拿过面饼,轻声道谢:“谢谢你。” 只谢他,不谢少主,常六如何不知对方看出了实情,他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其实,少主就是性子闷,不爱说话,人挺好的……” 可惜,常六为自家少主刷好感的话还未说完,一旁安静的角兽仰头嘶叫,四蹄叩击地面,显然是在提醒他该动身了,常六的声音嘎然而止,面露尴尬。 云霁摆手示意自己不介意,将面饼塞入袖袋中,请求常六帮她拿上长枪,撑着岩石,借着刚刚喝下那碗热水的力量,挣扎起身,而后跟着常六蹒跚行至兽车下,期间常六几次想要搀扶她,又心生顾忌,只小心翼翼地盯着她,随时准备给她当垫背,好在云霁坚持到了最后。 “少主,让仙子入车厢吗?”常六试探着问道。 车厢内没有声音传出,车帘也没有掀开,常六有些尴尬,云霁心中嗤笑,谁稀罕跟他同处一室?口中对常六道:“无妨,我坐在外面即可。” 坐在外面还能吸收月华,就算那变态同意她入车厢,她也不会同意。 常六却以为她在委曲求全,对她更添了几分好感,暗自腹诽少主这性子可追不到女孩子的欢心,有心想要描补,但兽车简陋,车厢与驽兽人的座位之间只有不到一尺,而他需要驽兽,自然不能将自己位置让给她坐。 其实车厢也不大,但比这用硬木铺成的长一尺宽半尺的位置要宽敞数倍,况且两人挤在一处还能顺便增进感情,但显然少主太害羞(大雾),并不打算这么做。 看到常六的为难,云霁淡淡一笑,指着那位置自嘲道:“我不还挺瘦的,这地方也够了。” 常六闻言打量她一眼,目光下意识下移,而后猛然扭过头,耳尖迅速红了起来,低声嘀咕:“太廋,小了点……” 常六以为自己声音足够小,但云霁在月夜下听觉太敏锐,不想听到都不行,她自然听说了他说的“小了点”是指何处,脸色一黑,什么话也不说,借着手臂的力量,费力爬上了兽车。 她的脊背绷得直直的,避免自己撞上常六的后背,也防止自己倒入身后的车厢,而角兽跑起来,兽车颠簸,将云霁刚刚喝下的热水都颠出来,云霁暗自苦笑,这顺风车可真不是好搭的。 子时之后,天气并不太好,雾蒙蒙的,弯月时隐时现,一旦月华中断,被压制的寒毒就蠢蠢欲动,至于化解寒毒,月华却无能为力,因为月华本是至阴之力。 思及此,云霁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既然月华是至阴之力,应比之雪清丹的冰寒之力的等级高,那她是不是可以利用月华炼化寒毒? 但是,该怎么炼化呢? 她想要找豹子商量,但不知为何豹子没有回应,这一刻,云霁如同一个饥饿之人抱着一块金子,却无法换来食物一般无奈又着急,她尝试数次,结果只让寒毒冲出了月华的包围,四处乱蹿,云霁只得放弃这一念头,加紧吸收月华,围追堵截四窜的寒毒。 这一番争斗不知进行了多久,天上的弯月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或许是弯月隐入云层,也或许是天色将明,云霁开始觉得冷,手脚冰寒僵直,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忽然,身下的兽车一个颠簸,这个颠簸并不太剧烈,但于云霁而言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云霁被颠得身体一倒,眼前一黑,彻底昏迷意识,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直接倒入车厢之内,头砸在某人身上某个独特的位置。 这一变化,自然引起了前方常六的注意,他扭头一看,顿时被那奇异的一幕惊得瞪大的双眼,嘴角抽动—— 仙子似乎……太不矜持了#### 第211章滚! 不矜持的云霁,面朝下砸在少年的大腿根部,那要命的位置,让少年脸色胀紫,倒在车里一时起不了身,口中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是以常六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自家少主的不对,尚在惊叹某人的不矜持。 啧啧,眼前这位可比两日前那个将手伸进少主胸口的姑娘更大胆! “挪开!”疼得连手都抬不起的少年,忍无可忍的发出一声低吼。 常六闻声下意识抬头,这才看到夜明珠昏暗的光芒下自家少主黑沉的脸上满是汗水,常六这才意识到不对,慌忙停下兽车,扑过去扯开云霁,身体却忍不住打了寒战:“好冷,仙子的情况不对。” 翻转她的身体,这才发现她双眼紧闭,如蝶翼一般的眼睫上缀着冰花,映着夜明珠的光辉晶莹璀璨,本要将她丢开的常六顿时心生不忍,朝车内稍稍缓过劲的少年商量道:“仙子体内的寒毒再次发作了,人也昏迷了,您看能不能让她坐在车里?” 少年脸色难看地望了常六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 昏昏沉沉中,云霁感觉到冰寒的身体里忽然多了一股暖流,暖流流淌,寒气一点点散去,鼻翼间似萦绕着松草的气息,仿若置身于松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僵死的四肢有了一丝知觉,眼睫颤了颤,一线光芒泄入眼中,云霁正迷茫间,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耳边乍响:“仙子醒了!” 那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疼,云霁眉心微蹙,睁开双眼,就看到常六的脸凑到眼前,只是视线一触,常六似想起什么,利落地跳向一旁,却朝她身后使眼色,意味深长。 云霁抚着头,大脑似被冻得久了不太好用,等她反应过来扭身看去时,眼前一黑,撞在一个温热的物体上,松草的气息冲入鼻中,云霁懵了。 好在下一瞬那温热的物体就移开了,云霁意识到什么,猛然扭回身,脸上不自禁的红了起来。 跳到一旁的常六,看到为仙子运功疗伤的少主,从仙子后背撤回手,刚起身就被扭身回看的仙子一头撞到怀中,常六的两只眼睛顿时大瞪,捂嘴偷笑起来。 与云霁的尴尬脸红不同,少年面无异色,也可能是他的肤色偏黑,就算脸红也看不出,他身体往后一撤,径自下了床榻,步履沉稳地走到房间另一头的交椅上坐下,双手置于膝上,浓密的眼睫垂落,挡住了他眼底一切情绪。 有了这一息时间的缓冲,云霁已然明白是那少年运功帮她化解了体内的寒毒,只不知他到底修的何种功法,可以恰好克制寒毒。 这疑惑只一闪就被云霁抛开,吸了一口气,压下脸上的余热,起身下床,却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她忙撑着床沿半响才稳住身体,面向少年拱手道谢:“多谢公子……” 常六抻长了脖子,等了片刻没有等到“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承诺,只看到那虚弱的仙子抿了抿唇,继续道:“我欠公子一个人情,公子可随时向我讨要。” 虽然这寒毒起因也是由少年那一顿鞭笞所起,但云霁并不会因此而将对方的救治视作理所当然,故而认下此人情,待来日偿还。 她这话一落,少年眼皮微抬,瞥了她一眼,置在膝上的手骤然握拳,张口吐出两个字:“出去。” 声冷如冰,骤然砸下,不光云霁愣住,就连常六也反应不过来,驱前唤了一声:“公子……” “出去。”少年再次出声,这次却是冲向常六,严词厉色,透着上位者的威压。 常六脸色一白,张了张嘴,但在少年威严的目光下,终是不敢再吐声,拜退而出。 云霁许诺欠下人情后被少年当面呵斥,云霁自然脸色难看,心道对方应是看不上自己的承诺,故而少年第二次出声时,撑着一口气抬脚走出房间,也由此比之常六先一步出门。 常六随后而出时,身后又一道冷厉的“关门”,他只得转身将房门带上,面上满是忧虑和着急。 见常六也出门,云霁才明白另有变故,不过不该自己问的,云霁是坚决不问的。 况且,此刻一阵阵饥饿感袭来,云霁头晕眼花的,实在顾不上别的,哆哆嗦嗦地翻捡袖袋,当发现之前藏的面饼还在,顿时喜上眉梢,放到嘴边一咬,咔! 声音又响又脆,面饼却没有被咬下半点,云霁顿时牙疼,而这动静引得常六看了过来,他看到他心目中的云中仙子,此刻正倚靠了墙壁上,双手抱着面饼啃咬,雾蒙蒙的眼睛瞪着手中面饼一脸委屈,那神态就像……隔着鱼缸挠爪的猫儿! 就算忧急如常六,看到这一幕都忍俊不禁,见她眼神瞪来,心头一软,脱口道:“我去买些吃的。”说完这话抬腿欲走,又猛然顿住,瞅着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嘱咐一句,“你帮我在这守着少主,我很快就回来。” 不待云霁点头应下,常六就急匆匆的走了,云霁摇头失笑,她现在饿得一时半刻都等不了。 将面饼再次放入口中,用着唾液一点点润软了,再咬下吞入肚中,肚中有了食物,顿时好受了许多,她这才有心思打量四周环境。 青瓦石墙,砌就三间屋子,不大的院落只有两株落光了叶子的榆树,目光透过院墙可看到屋陵瓦片,零落的人声和犬吠不时传入院中,想来这是一个普通的镇子,安逸而宁静。 夕阳斜照,暖洋洋的,啃完面饼的云霁倚靠在东面的厢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慵懒得如同一只猫。 咚! 屋内忽然一声响,好似重物摔到在地,云霁一惊,转身欲要打开房门,屋内却传出一道厉喝:“滚!” 触至房门的手被厉喝止住,云霁心头一恼,若不是担心他出事,若不是因为常六的叮嘱,她哪里稀罕进屋看他? 哼,算她多管闲事!恼怒的云霁转身就走,但在走出院门那一瞬想起她刚刚欠下的人情,终是将迈出的脚退了回来……##### 第212章咬人的四脚蛇 屋中那人吼出那声滚后,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一刻钟后,隐隐发出悉索之声,云霁蹙眉,正要犹疑着要不要靠近细听时,院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拍门声。 云霁想着应是常六回来,便将脚步一转,疾步过去打开院门,但奇异的是,眼前并没有人。 “仙子姐姐,我在这。” 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下方响起,云霁低头,看到一个不到她膝盖高的男童正吃力地抱着一包东西,热气通过油纸缝隙升腾缭绕,香气四溢,显然是食物。 肚中馋虫又被勾起,云霁蹲下身,伸手帮男童托住食物,笑眯眯地问他:“你是来找我的?” 在云霁托住食物包裹时,男童舒了口气,撤出自己的手,歪着头打量着她道:“有位叔叔让我来这,说是将这包东西交给一个长得像仙子的姐姐,应该就是你吧,他说送到你手中后,你就会给我一块元石。” 说到元石,男童的双眼发亮,而云霁却整个人不好了,她现在一穷二白,哪里有什么元石,况且,常六为何不回来? “那位叔叔去哪了?”云霁不理会男童摊到面前的手,有些急切的问道,“除了刚刚的话,他还交代你什么了吗?” 男童想了想回道:“没有别的交代了,叔叔将包裹一递给我,就不见了。” 男童说完,乌溜溜的眼睛盯住云霁,手又往前伸了一下,显然对那块元石很执着,但云霁却没有注意到,此刻她心里正惊起惊涛骇浪。 常六明明说过很快回来,结果却是托一个这么小的孩子送回食物,可是遇到什么事? 可就算有什么事,既然能让人带回食物,为何不多交代一句? 莫非是遇到了追杀之人? “仙子姐姐,元石。”男童见她不理会他,有些不高兴地提醒道。 云霁醒过神,面对男童期待的眼神,想也不想,将食物包裹往他手上一放:“姐姐没有元石,这些食物送给你当报酬……” 话说到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她抢回食物,打开包裹食物的油纸,赫然看到油纸上写着六个字—— 危险,带少主走! 就算早有预料,看到这六个字的云霁还是心神一乱,手一松,食物差点滑落,却有一块亮晶晶的石头掉出来,骨碌碌滚地。 “元石!” 男孩惊喜交加,扑过去拾捡元石,而云霁却看都没看元石一眼,将院门一带,转身冲向少年所在的屋子,抬手拍门,压着声音急切喊道:“出事了,快出来。” 里面没人应声,但或许是她拍得力气太大,房门嘎吱开了,昏暗的房间里,没有人影。 云霁一愣,抬脚踏入房中,一眼看到斜对面打开的窗户,难道那人从窗户离开了? 正疑虑时,耳朵捕捉到左脚下有一阵细微的声音,云霁低头一看,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那眼睛嵌在三角头上,头上覆黑鳞,吻钝园,此刻正仰头朝她吐着舌头嘶叫,声嘶力竭的,但声音很弱,稍不留意都会漏掉。 “四脚蛇!”云霁惊呼一声,抬起左脚,便看到一段被踩扁的尾尖。 收回尾尖,四脚蛇却更是愤怒,口中细长的舌头抖得更快,第一次见到如此有灵性的四脚蛇,云霁没有离开,而是蹲下身,伸出手指一点四脚蛇的眉心,道:“我给你道歉,我不该踩你,但你实在太小,难怪我刚刚没看到……啊!” 话未说完,指间一痛,云霁一声惊呼,手指猝不及防被四脚蛇张口咬住,一滴血珠冒了出来,云霁有些懵了,四脚蛇不是不会咬人吗? 不过下一瞬,云霁就想明白了,这里是修仙世界,地球上不会咬人的四脚蛇在这龙血大陆上也会长出一口利牙,便是进阶成凶兽也未必不可能。 被前世经验坑了一把的云霁也没有多生气,毕竟四脚蛇不过她手指粗细,那一口奶牙也就咬破她的皮,况且她刚刚不小心踩了它一脚,就当一报还一报了。 自认恩怨分明的云霁甩手想将四脚蛇甩开,不想那四脚蛇却攀了上来,四只爪子抱住了她的手指,伸出舌头卷起血珠吞入肚中。 “你居然喝血?!”云霁诧异了,更无语的是,四脚蛇得寸进尺,喝完那滴血后,蛇吻啜着伤口想要继续吸血。 云霁这下不高兴了,另一只手掐住它的脖子想要将它扯下来,蛇吻被扯离了伤口,大四脚蛇却死命缠住她,连爪带尾死死缠住那只手指,根本扯不下来。 云霁心头惦记翻窗而出的少年,一时没有心情跟四脚蛇撕扯,便任由它攀在手指上,手往窗台上一撑,翻身而出,落至巷道之中,前后查看,并没有看到少年的身影,路面倒是有杂乱的脚印,但云霁并无法认出那些脚印是那少年的。 云霁心头有些不高兴,那人很可能是提前察觉了危险,故意丢下她为饵,独自跑路了。 仿若验证她的念头一般,恰在此时,数道黑影从另一侧跃过院墙,与她只有一墙之隔,云霁心脏骤然一缩,呼吸瞬间屏住,却在下一瞬放开,若无其事地沿着巷道往前走。 只是还没有走出巷道,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她的身前,黑衣蒙面,森寒的目光盯住她,杀气凛人。 云霁心头一跳,想要镇定却瞬间放弃此念,踉跄倒退至墙壁,退无可退,脸上满是惊慌失色,惧怕得声音都哆嗦起来:“你,你要干嘛?” 当看清粗布衣裙的少女的相貌,黑衣人有一瞬的痴迷,手中的动作一顿,似害怕吓到她一般,倒退一步,黯哑的声音透着一丝温柔:“你刚刚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似察觉他的温柔,身着粗布裙裾的少女惊容稍褪,雾蒙蒙的眼眸抬起,飞快地扫了他一眼,又快速低下头,嗫嚅道:“奇,奇怪的人,你算吗?” 娇软而绵的声音,仿若一片羽毛在心间拂过,黑衣人心头一酥,森然的眼瞳里溢出笑意来#####萌物出没,亲们 第213章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黑衣人眼底森然的笑意,似吓到了如小鹿一般的少女,少女后背紧贴墙壁,瑟瑟发抖,黑衣人一步踏来,伸臂撑墙,用身体环住少女。 “我当然不算。但你若不告诉那院子里的人逃往哪里去了,我便只好拿你顶替了。” 热气吹过耳尖,激起一片恶寒,云霁身体发颤,心沉到谷底,她这次怕是弄巧成拙了! 只是她刚解了寒毒,实力半点不曾恢复,就算恢复,也不够在黑衣人手下走两招的,所以她只能继续扮演柔弱的凡人少女。 “小女什么都不知道,小女只是路过这里……” 少女泫然若泣,眼底蕴着的湖面如瑰宝一般,黑衣人看得痴了,禁不住伸手抚着她的脸,声音柔了下来:“莫哭,你只要乖乖听好,我就可以保下你……” “壹号,可曾找到什么?” 冬日天色黑得很快,此刻黑衣人几乎融进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这突如其来的喊声让黑衣人身形一绷,猛然将少女往前一推,一个巧力将她推入转弯的巷道,而后才转身面向同伴道:“这个方向没有,我们换个方向。” 说罢朝同伴走去,那同伴似有疑惑,朝他身后扫去,却被黑衣人的身形挡住,黑衣人声音一冷:“叁号,你不相信我?” “……叁号不敢。” 说话声渐弱,脚步声渐远,云霁却依然不敢喘气,心跳却如擂鼓,脸上满是惊慌,是真正的惊慌,而不是之前伪装出来的,因为黑衣人在将她推入转道的前一瞬,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别想着跑,你是逃不出我手心的。” 若此刻还不明白那被唤作壹号的黑衣人已将她视作禁脔,那她真是白长脑瓜了,可见都是这张脸惹的祸,不过,若是没有这张脸,黑衣人看到她的瞬间,怕是立刻就捉住她严刑逼供,毕竟她身处的地方太过敏感。 一时间,云霁对这张脸又爱又恨,俯身蹭了一手泥擦脸上,虽骗不过壹号,但万一遇到其他黑衣人,应该能糊弄一二。 而且,她猜测,那黑衣人应该不知道少年身边多了她这个人,不然壹号看到她后,不是询问有无奇怪之人出没,而是第一时间抓她了。 思虑清楚后,云霁觉得自己还有一线逃脱的可能,于是乘着夜色,朝着镇外快速潜行,以免对方找不到人后,对镇子进行地毯式搜索,那才真是插翅难飞了。 至于少年的行踪……云霁想了一瞬就丢开,他既然先一步离开了,常六的托付自然作废,大家还是各自逃命吧。 黑沉沉的夜,刮着北风,本就不甚热闹的镇子一下子安静下来,街道几乎没有行人,唯有两旁的房子透射出昏暗的灯火。 或许是云霁运气好,也或许是黑衣人一早就搜索了街道,云霁顺利地通过街道,走出了镇子,立时甩开双腿拼命奔跑。 此刻,云霁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跑! 只要跑得远远的,就可以摆脱壹号的禁锢,摆脱黑衣人的追杀。 “汪汪汪——”恰在此时,骤然响起的犬吠声仿若惊雷一般,更有一个冰寒入骨的声音透过犬吠,钻入云霁的耳中。 “胆子不小,居然敢逃。” 不,她是胆子太小,全身寒毛立起,速度不降反增,寒风灌入口中,散乱的发被风扯得笔直,犬吠声越来越远,不闻其他声响,云霁心底燃起希望,但下一瞬就是绝望。 嘭!忽然闪在身前的黑影,云霁连反应都来不及,一头撞入其怀中,血腥之气钻入鼻中,云霁一激灵,立时后撤,但刚撤出半尺,脖子就被一只冰寒的手钳住,窒息感席卷全身,她惊恐的瞪大眼睛,瞳孔中倒映一个锈字。 那绣字似乎掺杂了发光的丝线,是个“壹”字,就锈在那人的胸襟上。 “我说过,你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可惜你不听话,我就只能让你感受一下不听话的后果。” 仿若地狱冒出的声音,掐在纤细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云霁挣扎,扳扯那只手,却无法撼动分毫,空气入体越来越少,云霁觉得自己快入地狱了,目光涣散…… 恍惚中,她听到一声痛呼,扼住她脖子的手骤然松开,云霁顿时滑到跌坐,双手护住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该死的畜生!” 头顶上一声气急败坏的咒骂,一条黑影被甩到她身前,模糊的视线中,她发现那条黑影线条状,很细,看起来有些熟悉。 只不等她辨认出来,一只脚从上方踩了下来,云霁不知道当时那一瞬想了什么,也或许什么也没想,手伸过去,在那只脚踩中黑影的前一刹那,罩住了黑影,手骨断裂的声音随之传入耳中。 十指连心痛,额上冒出汗水,手背带着血的滚烫,掌下却是冰凉,那是蛇鳞的触感,她此刻也明白那小东西是什么了,也明白是这小东西咬了“壹号”钳住她脖子的手,这才让她摆脱了被掐死的命运。 手背上一轻,那只脚挪开,森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和那畜生,只能活一个。” 就在“壹号”话音落下的刹那,云霁双手一并,抓住四脚蛇,而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之甩出,在那细长黑影没入夜色随之发出啪的一声后,云霁直起身,扯动嘴唇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不过是一只不入阶的爬虫,自然是我活。” 以她丢出去的力道,一只不入阶的爬虫必然被摔成一团血泥,壹号眯起眼盯着她,忽然发出低沉的笑声:“为了活命,转手就将救你一命的宠物摔死,性子毒辣,不愧是我壹号看中之人。”说罢,抬手朝她丢出一套衣物,“穿上后,你就是叁号。” 兜头而来的衣物带着血腥气,与云霁刚刚在壹号身上问道一样,想到某种可能,云霁脸色又白了三分。 “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自然不会暴露身份,但你若是想要被轮奸,大可以不听。” 阴测测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云霁骤然攥紧了拳头,却在下一瞬松开拳头,快速地穿上带血的黑袍。##### 第214章宁错杀不放过 云霁套上宽大的黑袍,蒙上面,顿时看不出性别来。 恰在此时,天色忽亮,犬吠人叫骤然大作,云霁一惊,转身看到她刚刚离开的镇子燃起大火,漫天大光,照亮了天边,照得四周的旷野亮如白昼。 而在燃烧的镇子四周,围着数十个黑衣人,人人皆手持大刀,刀身映着火光,仿若流淌着血光,森然而恐怖。 “你们要干什么?”云霁抓住壹号的衣襟质问,瞳孔中满是惊骇之色。 壹号掰开她的手,抓着她的双肩一转,强迫她面向前方的火海,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们在干什么,你不是看到了吗?”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火,看到了血光! 她看到镇上居民逃出火海,却被守在外面的黑衣人如切菜砍瓜一般杀死,鲜血喷洒,被火焰灼干…… 云霁浑身发抖,大叫着冲过去,却被壹号捂住嘴,囚禁在怀中,那嗜血的唇贴着她的耳畔,森寒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颤栗:“你是忘了刚刚的教训了?还是想跟那些贱民死在一起?” 脖子仿若再次被扼住,她喘不过气来,眼见就要晕过去,壹号松开了她的口鼻,一得自由,云霁扭头冲刽子手吼道:“贱民也是人!为什么,为什么要屠杀全镇之人?” “为什么屠杀这些贱民,”壹号漫不经心的重复她的问题,双眼骤然一眯,盯住她,似要从她眼睛里找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 想到某种可能,云霁瞳孔骤然缩紧,壹号却好似没有发现她的神色一般,隔着蒙布抚着她的脸道:“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你跟他有关系也好,没有不关系也罢,镇子里的所有人全死了,他也甭想活着!” 果然是这样,果然是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云霁浑身发冷,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壹号却好似安抚地顺着她的背道:“好了,事情结束了,没事了……” 云霁耳朵嗡嗡的,听不到他的声音,也听不到身后镇子里那些人的惨叫声,四周一切声音都消失了,视线也开始模糊,天旋地转,一切都陷入黑暗中…… 太阳再次升起时,那一处不甚热闹却生机勃勃的镇子,此时没有一丝生气,只见残垣断壁,随处可见的焦黑尸体冒着火星,寻腐而来的秃鹫盘旋一圈无处下口,唯有遗憾的转开。 本要飞走的秃鹫忽然眼睛一亮,朝着前方草地俯冲而去,带钩的尖嘴拨开荒草,准确无误地叼起一条四脚蛇。 秃鹫喜死物,若不是因为冬日就食物减少,它也不会理会这条比它的爪子还要细的四脚蛇,而它一叼住四脚蛇,就发现这条四脚蛇还没死透,于是它准备用嘴钩将之啄成两段再吞食,但就在锋利的嘴钩刺破四脚蛇的鳞片时,变故突生! 蛇眼唰地睁开,暗褐色的竖瞳射出厉芒,原本僵直的蛇尾骤然发力,刺入秃鹫左目,鲜血冒出,秃鹫登时惨叫腾飞,口一松,四脚蛇啪地落地。 吃了大亏的秃鹫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唯一完好的右眼中透着凶光,双翅一震,再次俯冲而下,尖利的爪子直指四脚蛇的七寸,一旦命中,四脚蛇将便变成死物。 但四脚蛇没有躲避,它长尾撑地,直起身体,仰头对上于自己而言如同怦然大物的秃鹫,褐色竖瞳中不见半点恐惧,唯有淡定。 秃鹫的利爪转瞬即至,眼见就要破开蛇鳞,四脚蛇陡然张口发出一声嘶吼,那声音奇特,似蛇鸣,又似龙吟。 这奇特的声音又极低,极弱,能传出不过一尺距离,但那秃鹫却恰好处在一尺之内。 鸣吟灌耳,仿若一道惊雷劈穿了秃鹫的身躯,秃鹫唯一完好的右目中满是惊骇,从未有过的惊骇,秃鹫震翅就要远遁,但那翅膀好似不受控制一般,胡乱扇动着,身形乱晃,根本无法腾空而起。 嗖——,四脚蛇抓住时机,如箭一般弹射而上,没入秃鹫腹下翎羽中,四只小爪子一撕一扯,就破开了秃鹫的胸口,迅猛之极,秃鹫骤然发出一声惨叫,巨大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带起一条血线,坠落于地。 原来,看似柔弱的四脚蛇下爪又利又准,直接瞄准的是秃鹫心脏位置,破腔之后,细小的身体钻入秃鹫体内,四爪并用,秃鹫的心脏就被抓得鲜血迸射,疼得秃鹫就地翻滚起来,伸爪入脏欲要抓出四脚蛇,却只把自己心脏抓得破碎,而那四脚蛇仿若滑腻的游鱼一般,没有伤到分毫。 不过片刻时间,被自己鲜血浸透羽毛的秃鹫,眼底透出绝望,嘶叫声越来越弱,及至最后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涣散的右目空茫茫地望着前方烧焦的镇子,没有一丝生机。 四脚蛇从秃鹫破碎的心脏钻出,张口喝了一口血,又嫌恶地吐出,紧接着游力秃鹫的尸体,选在一簇干净荒草处,用力抖动身体,将沾染在身上的腥臭鲜血全部抖掉。 将自身弄干净的四脚蛇,那双乌溜溜的竖瞳中露出茫然之色,似乎并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处。 三角头转头一圈,很快寻到目标,迈动四只小爪子,攀上一块岩石,而后长尾一甩,卷住岩石旁的树枝,蹭蹭地爬到大树的顶端,伸长脖子朝四周看去。 空茫大地,孤鸟荒草,不见一个人影。 冷风吹过,将树上最后一片枯黄的叶子卷走,四脚蛇挺着身躯立在树顶上,萧瑟而孤独。 四脚蛇在树顶上等了许久,等到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层层白雪压在树上,树枝不堪重负,咔嚓断裂,被冻僵的四脚蛇也随之坠落,坠入雪层之中。 四脚蛇被摔醒,挪动着僵直的身躯,寻了高处,继续等候着,只是冬去春来,它都没有等到那个喂了它第一口血(大雾)的女子回来寻它。 竖瞳中终于露出失望,它放弃等待,爬过新冒芽的草地,循着它体内血脉的指引缓缓前行。##### 第215章他真的死了吗? 云霁并不知道四脚蛇会等她许久,便是重回到当初,云霁依然会在壹号逼迫她做出选择时,快速将昏死的它拨动一旁荒草中遮住,再暗地里将绑着石子的根茎丢出去。 好在当时天色黑,物体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加之云霁动作快,这才让她成功隐瞒过去,保下了四脚蛇一条命,也报了四脚蛇为救她而咬壹号一口的恩情。 因着恩怨两消,云霁便只当四脚蛇是自己生命中的过客,并没有再惦记,而今她一睁眼,眼前就会浮现漫天火光,一闭眼就听到凄厉的惨叫,拳头不时地攥紧又松开,眼底满是恨意。 这便是弱者的命运吗? 没有实力,便只能任人宰杀! 没有实力,就任由人禁锢! 不,这不是她要的命运,她要她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谁也不能禁锢她,谁也不能随意抹杀她,连天道都不能! 凤眸骤然爆发一阵光芒,那光芒射穿车帘,车外之人似有所感,掀开帘布,对上她的目光,双眼眯了起来:“醒过来了,看来恢复得不错,有精力胡思乱想了。” 云霁敛下眼底的厉芒,她张口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夜。”车外之人正是壹号,他回答了云霁的问题,丢掉角兽的缰绳,起身钻入并不宽敞的车厢中,逼得云霁眉头一蹙就要起身,却被钳住了手腕,“你最好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或者你想逼我现在就要了你?” 对上壹号充满欲念的目光,云霁脸色骤变,她知道,就算躲过这次,还会有下次,她必须找到办法制止他。 什么办法? 她有什么办法? 壹号眸色越来越深,云霁心头越来越紧张,却强逼着自己不露怯意,忽然,她看到身下的兽车,猛然想起,这辆兽车便是之前她和少年坐过的兽车,而黑衣人既然找到了兽车,也难怪他们昨日认定少年就在镇子里。 兽车,少年,壹号,镇子,大火……一个个画面闪过,仿若散落的珍珠,忽然串成一线,一个猜想在脑海中成形,凤眸绽放出璀璨光芒,云霁扯掉蒙布,挑衅地冲他扬了扬眉:“你确认,你杀死了他?” “你果然跟他有关系!”壹号危险地眯起眼睛,黑褐色的瞳仁,边缘带着一圈淡淡的金色,那目光落在人的身上,阴冷冰寒,如同被毒蛇盯住一般。 云霁却没有惧怕,望着那缩小一圈的瞳仁,笑得更加欢畅:“你不相信他死了是不是,你看,你怕了,你怕他没死,日后你就会死无葬身之……” 脖子猛然被扼住,声音戛然而止,骤然减少的空气让云霁脸色涨红起来,但她没有求饶,反倒依然挑衅地望着他,那眼底的神色分明在说“你就是怕了”。 壹号觉得这双让他喜爱的凤眸,忽然变得可恶起来,他收紧了手指,想要她的眼底露出惧意和懊悔,哪怕只有一丝,他就立即放开她,但最后他还是失望了,他只看到在嘲讽,越来越深的嘲讽。 “该死的!”壹号怒吼,在掐死她的前一瞬猛然松开了手,无法抑制地暴怒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怒吼传出马车,引来其他人的目光。 “壹号,发生了什么事?”车外响起了探寻之声。 云霁脖子上一片淤青,她似没感觉到疼一般,撩起眼皮,斜睨着他,嘲讽的目光宛若实质,看得壹号差点抑制不住,再次伸手掐死她,但车外的声音终是提醒了他,他闭上眼,下一瞬睁开,喜怒已然深藏眼底。 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豁然起身,掀开车帘跳出马车,只一瞬车帘垂落,根本没给人窥探到内里的机会。 “停止前进,所有人集合……” 云霁听到壹号的声音传进来,声音越来越远,有人问起叁号为何不来,便被壹号以她还未醒来搪塞了,而身下马车骤然停下,云霁扬唇笑了起来。 她其实是在赌,赌壹号对少年的畏惧深入骨髓,而她以少年未曾死为盾牌,就可以暂时挡住他对她为所欲为。 最后的结果,她赌对了! 至于少年是不是还活着……云霁其实信心不大,但壹号的惧意忽然让云霁信心大增,能让敌人如此惧怕之人,应该不会被一场大火烧死,甚至他很可能赶在她之前逃离了镇子,逃出生天了。 兽车重新启动,但通过兽蹄声可以听出同行之人少了大半,云霁眼底闪过了然,恰被重新钻入车中的壹号看到,她也没有掩饰,反倒冲他笑道:“让我猜一猜,剩下的同行之人应是你可以完全信任之人。”若是所有人他都能信任,那他就不会将她塞在兽车里不让露面了。 壹号闻言,瞳孔微微一缩,盯着她道:“你既然这么聪明,那便猜猜我要问你什么。” “你想问我他在哪。”云霁回道,壹号立时绷紧了脊背,云霁却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壹号骤然逼近,盯着她的眼睛,低沉黯哑的声音危险而诱惑:“金银财宝,荣华富贵,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这样你还不愿说吗?” 云霁眼睫一扇,如同蝶翼翻飞,在对方目露痴迷之时,猛然将他推开,灿然一笑:“你把我当玩物,他许我正妻之位,你说是他给我的多些,还是你能给我更多?” “正妻?”壹号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似嘲似讽,“你一个凡女,居然妄想当正妻?” 云霁佯装生怒:“我怎么就不能当正妻?凡女又如何?凡女就不能给修者当正妻吗?”她手指着自己的脸倨傲地问道,“这世间还有比我更美的吗?你若能找出,这正妻之位我便再也不提!” “便是发火也这么美,”壹号伸出手想要抚摸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却被她撇脸躲开了去,他也不生气,反倒面露诡异的笑容,“你确实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想来他也是如此认为,才会拿正妻之位哄骗你。”##### 第216章他会来救我 “哄骗?”少女脸色一脸惊容,似不相信,又掩饰不住心底的惶恐,看得壹号笑得更加开心。 “他应该没告诉过你,他的真实身份,否则你只要知道了他的身份,就不会相信他的哄骗。” “他什么身份?”少女追问,脸色又急又白,眼见她坠入自己的圈套中,壹号眼底透出得色。 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又能有多大阅历,也就一张脸绝世无双,他刚刚必然是被这张脸迷惑,这才让她在之前那番争斗中占了一丝上风,不过,她若真聪明,就不该泄露那人还未死的消息…… “你说啊,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少女不依不饶,再次追问。 壹号欣赏够了少女脸上的着急,这才不急不缓的回道:“你虽是凡人,但也应该知道焱国有十大修仙世家吧?” 少女闻言点头,而后忽然想到什么,脸色更白了几分,声音里透着些许颤音:“你是说,他出自十大修仙世家之一?” “对,十大修仙世家之一的嫡系子弟。”壹号说完这句话,看着少女变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眯着眼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是最被看好的继承下任族长之人!” 最后一句他的语气阴冷又透着暴戾,少女却仿若未觉,脸上神情时喜时悲,最后反倒坚定起来,她挺直了脊背,瞪着壹号道:“就算不能当正妻,我也是他最喜欢的人,他一定会对我好的!” 她的话天真又稚气,但配着她让天地失色的容颜,竟不让人觉得她的话可笑,反倒觉得她说什么都是对的,让人忍不住按照她说的去做,只为了讨得她的欢颜。 壹号眸色一暗,这样的人儿,如今就在他的眼前,是他从那人手中夺来的,若是那人知道他将她压在身下……只这一想,就让人血液沸腾…… 看到壹号眼底眸色渐渐变深,危险的气息迎面而来,云霁心中警铃大作,明白自己这天真少女扮演得过火了,登时端起倨傲的神色冷哼一声。 “壹号,收起你的色心,若是你敢碰我一根手指,他必然会将你碎尸万段,你若以礼相待,我会让他在事后放过你……”她这句话刺得本就色欲攻心的壹号双眼发红,骤然逼近钳住她的下巴,张口就要咬住她的红唇,却在她再次出声时动作一滞,瞳孔一点点缩小。 “不管你在争夺族长之位时做了什么,我都能让他原谅你,毕竟你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云霁从容不迫的说完这话,果然下巴一松,壹号收回手,身形一正,黑褐色眼瞳中再不见一丝欲念和怒色,唯有深不见底的暗沉。 “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壹号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神色变化,“他告诉你的。” 后一句话用的肯定语气,却又透着一丝迟疑,云霁挑眉望了他一眼:“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你是在耍我?”壹号释放出危险的气息。 “不,我如今在你手中,如何敢耍弄你?”云霁眼神无辜,但对方盯着她,一副她不解释清楚就要让她不得好死的神情,云霁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看你对他如此惧怕,我一提到他你就生气,提到继任族长之事就满腔愤恨,这些不都表明你也有争夺下任族长之心吗?” “就算你看出我欲争夺族长之心?又如何看出我与他是血脉……兄弟?”壹号似极不愿提起“血脉”二字,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云霁敏锐地捕捉到他这丝变化。 她天真的眨了眨眼:“在我们乡下,只有家主的亲生儿子才能继承下任家主,争位之人自然是血脉相连的兄弟,难道大修仙世家的规矩不是这样吗?” 壹号被她天真的话噎住呼吸加重,他万没想到她竟然是拿乡下贱民那一套规矩套上来,更可恶地竟被她套对了! 看着壹号憋屈的神情,云霁心中暗乐,她之前脱口而出的“血脉兄弟”是广义的,因为同族也是同血脉啊,但对方口中的血脉兄弟显然更近一步,那厌恶又不得不承认的语气,让云霁判定他们应该是同父异母兄弟,至于同母异父……呵呵,这龙血大陆以父为尊,一夫多妻的世界,二人同时具有继承权,自然是同一父亲。 云霁发现,前世并不甚聪明的自己,穿越到此世后,竟然变得神思敏捷了,她猜测这是月华之体带来的好处,也可能是修炼后神魂增强之故,总之是好事,也因此她才有底气跟眼前这城府极深的壹号斗智。 不过,斗了这一会,云霁觉得脑力枯竭,肚子尤其空得慌,才想起这几日只得了一块面饼充饥,难怪坚持不住,于是在对方越来越暗沉的目光下,她理直气壮地要食物:“我饿了,你若不想在他杀来前将我饿死,就去给我准备食物,我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壹号听到这话,瞳孔一缩一张,冷笑一声,却还是朝外吩咐人送上食物,满满一大包。 虽然依然是面饼干肉之类的食物,云霁还是双眼发亮,在壹号深沉的目光下,不急不缓地将之全部吃进肚中,动作优雅,神情享受。 “你倒是好胃口,说吧,他在哪?”等她吃完最后一块面饼,已是半个时辰之后,壹号神色不耐的问道。 吃饱喝足的云霁慵懒地倚靠在车壁上,很诚实地回道:“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不知道他在哪。” 壹号脸色一黑,怒火再次冲至头顶之时,却见她忽而一笑,那一笑若春风拂过大地,万物复苏,百花盛开,升至头顶的怒火也不自禁的消散大半,只听得她道:“我虽不知他身在何处,但只要你将我在你手中的消息散布出去,他必然会来寻你。” 仿若被一盆冰水浇至头顶,壹号从美色中醒过神来,脸色变冷:“你就不怕你的情郎中了陷阱被我碎尸万段?” “自然不怕,他那么厉害,必然能不伤一丝毫发地将我救出去。”云霁一派天真的说道,脸上的笑容绚烂无比,那波光潋滟的眼睛望着远处,似在憧憬一位盖世英雄踩着七彩云霞来救她。##### 第217章挖坑自埋 云霁眼前浮现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少年,一双厉目如电,瞬间击碎了那片七彩云霞…… 云霁一激灵,发现壹号已然离开了车厢,她忍不住拍了拍胸口,若是壹号看到她刚刚的变色,怕是会立时怀疑她编织而出的纯美爱情。 呵呵,她与少年之间,别说爱情了,便是交情都算不上。 况且,少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以少年当初在墓穴中为了取得元石之髓,毫不犹豫掀开她的利落,对她的求救无动于衷的干脆,便是得到她被擒的消息,只怕连眼都不会眨一下。 所以,云霁利用他没有半点压力,因为他肯定不可能来救她,而壹号也会因为笃定来会来救她,故而守株待兔,错失追击他的机会,如此想来,她对他真是太好了,分明就是以德报怨的典范,因为这场祸事本是因他而起。 很为自己的高风亮节的感叹的云霁,等到呼唤豹子却没有得到回应后,笑容不再,眉头皱起。 在她的计划里,用少年的消息拖住壹号,利用这段时间恢复实力,再借用豹子的幻瞳,悄无声息地离开。 而今豹子沉睡,幻瞳是没法用了,只得另想办法。 车帘一掀,壹号再次跨入车内,空间一下变得狭窄。 “你确认他听到你的消息会赶来?”壹号盯着她问道。 鱼已上钩,云霁就收起了天真娇憨的姿态,只端着高贵冷艳的范斜睨他一眼:“本性多疑,临事举棋不定,难怪你一直争不过他。” 壹号闻言五官瞬间扭曲,忽明忽暗的眸光中,他恍惚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忐忑又渴求的望着眼前的高大身影,后者却一脸冷漠:“汝本性多疑,临事举棋不定,无法承当大业。祁少而敏思,胜汝多矣,汝日后当辅之。” 云霁忽然感到四周空气骤冷,身体还来不及后撤,脖子就被冰冷的手钳住,一双择人而噬的眼睛瞬间逼至眼前。 “这话是谁跟你说的?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面对濒临狂暴的壹号,云霁终于失去一贯的冷静,甚至没太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慌乱点头,对方随之松手,云霁缩到一旁捂住脖子剧烈咳了起来。 虽然她的脖子这两日多灾多难,但她却是第一次感觉到壹号是真的想杀她,如果她的回答不让他满意的话。 看来,她刚刚那句随口说出的话触及了壹号的雷点,而她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别的雷点,所以她决定在逃离之前还是做一个安静的少女。 壹号松开她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迅速地离开车厢,甚至一连三日都没再出现。 身下的兽车奔跑不息,日夜不歇,而她被禁止离开兽车,吃喝还好,但方便……云霁实在没有被男人围观的爱好,虽然在别的黑衣人眼里她是男人,但她还是受不了,于是决定少吃少喝,将这一项免了。 兽车被严密看护,车窗不开,车帘封紧,显然是为了防备云霁给某人留讯息,云霁真想跟他们说,大叔,你们想多了。 可惜,这话不能说,她被闷在黑漆漆的车厢中,没有元石,又无法吸收月华,光靠打坐,真元恢复得极慢,三天的时间不过恢复十分之一。 不过,再多她也不敢恢复,就怕对方看出异常来,毕竟她之前一直以凡女自居。 等她再见天光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山坳,天空下起大雪,将一切衰草枯叶都掩盖在皑皑白雪之下,自然也包括黑衣人留下的痕迹。 来到这山坳,云霁身上的黑袍就被剥下,只剩一身单薄的粗布衣裙,覆在白雪之上,奇异的不见粗鄙,只剩弱不禁风的凄美,但云霁此刻却没有半点凄美的心境,只有一万头草泥马神兽在脑海中呼啸而过。 尼玛,这节奏不对啊,不应该是壹号刀架在她脖子上,逼迫少年在美人江山之间选择吗? 为嘛是如今这山穷水尽的境况? 云霁又急又恼,双臂抱胸,蜷缩在一块岩石上,目光恶狠狠地瞪向隐藏在某处雪层中身影,回想他临走之前抚着她的脸颊说的话,云霁又忍不住问候他十八辈祖宗。 “你这么有信心,想来他一定会在你冻死之前出现。” “不要离开这块石头,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有箭矢突然冒出来,砰地射中你的心脏,若是溅了一脸就不美了。” 云霁用力地擦脸,恨不得将脸皮擦下来,这恶心狠毒的男人,她早晚将他弄死! 不过,她现在得考虑怎么活下来。 虽然她是修者,但修者并不是冷热不侵,如此寒冷的天气下,又没有食物的供给,她很可能熬不过十天。 而且她明白,不管等多久,少年都不会来,那么等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死。 但若是她想逃,且不说那埋藏在何处的弓箭手,就算她好运躲开夺命之箭,围在山坳四周黑衣人也会让她插翅难飞。 好吧,插上翅膀说不定还能逃脱,但这里飞鸟绝迹,哪里有什么翅膀可借? 怎么看,都是一个死局啊! 云霁欲哭无泪,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表示怀疑,居然挖了一个坑将自己埋了进来,呜呜~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对,是连夜雪,乌云遮盖,月色未现,云霁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击碎。 又挨了三日,她又冷又饿又困,趴在岩石昏昏沉沉。 恍惚间,她身下的岩石坠落,坠入湖中,湖水很冷,她想要挣扎上去,身体却一直往下坠,湖水越来越冷,就会既然结成冰,将她冻在里面,而整个湖冻成了冰棺的形状,她就在冰棺之中。 云霁吓坏了,大喊救命,却发现自己拼尽全力,声音都弱得传不出周身一丈,四周也没有一个人影。 绝望的云霁,却不知道下一瞬会让她更绝望,一个黑漆漆的身影踱步而来,停在她的头顶,隔着冰层冲她呲牙:“终于抓住你了!” “大黑!”云霁失声惊呼,“你来做什么?” 啪!状若牛犊的黑狗前爪猛力往冰面一拍,裂痕仿若游蛇一般蜿蜒而下……##### 第218章乱局 冰裂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逼得云霁更加惊慌:“你要干什么?” 黑狗又一掌拍在冰面上,这一击更加猛烈,第二道裂痕快速追上第一道,黑狗狰狞咆哮:“你害得丹琴魂飞魄散,我要你偿命,我要你的命!” 咆哮震天,音波扩散,冰面龟裂,冰裂如蜘蛛网一般蔓延,与前两道裂痕相会,嘭的一声巨响,整个冰湖崩碎,恢复自由的云霁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她看到黑狗悬浮空中,冲她狰狞一笑,右爪一挥,漫天碎冰化作一支支利箭朝她齐射而来—— “救命——”云霁大声惊叫,掉头就跑,赤脚踩在碎冰上,鲜血淋漓,脚下一软,噗通倒地,眼睁睁地看着碎冰箭雨将她淹没,却无力挣扎躲避。 噗!第一支箭射入她的心口,血色中她看到一片霞光,七彩霞光,那霞光笼着一个人,面目模糊,唯有一双厉目清晰可见。 “你是来救我的吗?”心底燃起希望,云霁似感觉不到疼痛,冲着那片霞光大声喊道。 那人不语,霞光却须臾间抵达她的上方,霞光所在,冰箭触之即散,她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平庸至极,唯有一双眼出色些,云霁却满心倾慕,娇羞地冲他道:“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愿以身相……” 然“许”字尚未出口,云霁心口一痛,她惊愕地看到一只手从她的心口掏出一颗桃形之物,红彤彤的,还在跳动,而她的身体却越来越冷,她忽然明白,那红彤彤的桃形之物是她的心脏。 没有心之人,是会死的。 云霁迷迷糊糊的想着,视线开始模糊,她恍惚间看到那人锦帕擦掉手上的血,厌恶地瞥了她一眼,薄薄的唇吐出四个字:“自作多情。” “啊——” 云霁大叫起身,惊魂未定中看到有个黑影正在砸她的心口,危急之下她使出全身之力踹向黑影,那黑影警觉,立时倒退避开飞脚,脸上却满是惊喜。 “仙子,你终于醒了,快告诉我,少主在哪?” 黑影的声音与四周打斗声混成一片,还有火光,惨叫,四周闹哄哄的,云霁茫然四顾,一时不明白身处何方,此处又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没有听到那人的问话。 那人似乎急了,再次扑过来,抓住她的双肩吼道:“仙子,我是常六,少主在哪?” “常六?”云霁一愣,在四周火光的照耀下,果然看到一张清秀中透着熟悉的脸。 看清之后,云霁做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手拍向对方的胸口,可惜她早已被冻僵,动作迟缓,便是后者没有防备还是轻松抓住她的手腕。 “你为什么打我?”常六满心不解。 “那刚刚是谁在挖我的心脏?不是你吗?”一时间,常六的脸与那张平庸的脸重叠在一起,云霁双眼冒火。 “谁要挖你心了?我是要弄醒了你,不然你就冻死了!”常六也是一脸火大,“别说这些没用的,少主呢,我让你带他走,你带到哪里去了?” 云霁按住心口,发现上面完好无损,只是有些发疼,梦境与现实剥离开来,看着常六着急的脸,脱口问道:“不是你家少主收到消息来救我吗?”虽然这个可能性为零,但这是唯一能解释常六出现在此的原因。 “少主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二人异口同声,又同时落音,面面相觑中,双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似弄错了什么。 “你家少主不见了?” “少主没跟你在一起?” 又是异口同声,二人又同时点头,云霁瞬间理清楚了这场乱局的始末,想来常六收到壹号散布的消息,却以为是他家少主与她同时被擒,于是明知是陷阱还是集结队伍来营救…… “不好,你们快撤!”云霁忽然脸色大变,猛力一推常六,但还是晚了。 一片黑衣拦截在他们身前,一人越众而出,同样的黑衣蒙面,但衣襟上壹字锈纹在火光中分外清晰。 是壹号!云霁脸色苍白,她与常六刚刚的话必然被壹号听到耳中。 云霁所料不错,原来一刻钟前有人乘夜突袭,壹号心中大喜,但双方交手片刻,他便觉察到异样,因为他那“血脉”兄弟就算偷袭也会诡计百出,绝不会让所有人压上与他火拼,于是他将计就计,让开道路,让其领头者与人质会面,自己则潜行过去,将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可惜,二人对话中并没有提到他最想要的消息,于是在二人要撤之时,壹号率众现身而出。 “现在想走太晚了。”壹号慢里斯条地说着,目光徐徐扫过云霁和常六,“你们谁来告诉我,他在哪?” 事到如今,常六自然明白自家少主根本没在敌人手中,那么他很可能已经逃出了敌人的追杀范围,思及此,常六顿时大笑:“少主已脱离险境,我等死而无憾,哈哈哈……” 笑声震天,常六带来之人闻声赶来,青衣银甲,身携血气,将二人围拢护住,与黑衣人对峙,人数虽不足黑衣人的一半,却不见半点气弱。 但云霁心中大感不妙,她可没准备死而后已,登时眼眸转动,寻找退路,却不经意间撞上壹号的目光,其光灼灼,透着讥讽。 “我相信他就算已经回到炎京,也会心甘情愿回来,毕竟他最心爱的女人还在我的手中。”壹号神定气闲,缓缓说道。 此话一落,所有人的目光射了过来,云霁脸色一僵,对上常六惊愕的眼神,她张了张嘴,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常六忽然一声大喝:“誓死保护少夫人!” “誓死保护少夫人!”带血的十数人随之应和,声震雪落,围住云霁,刀兵声响,战争一触即发。 “等等!”云霁连忙一声大喝,壹号抬手制止黑衣人的动作,常六也做出同样动作,目光转向她,满眼疑惑。 双方停战,云霁暂松了一口气,她没有理会常六的疑惑,看向壹号,苍白的脸露出一抹笑……##### 第219章我是妖女自有妖法 染血的雪地,跳跃的火焰,带来淡淡的火光,映照在美人如冰似雪的脸上,那一抹笑容如同绽放在寒风中的优昙,美不胜收,却又似脆弱得随时可能覆灭,让观者心神一颤。 “乖乖过来,我便既往不咎。”壹号背负着双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以恩赐的语气缓缓说道。 云霁正要回话,却忽然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 “女人,老子不过睡了十来天,你就又惹了祸事,啧啧!”稚嫩的声音如同出自孩童之口,偏偏老气横秋以教训的口吻说出这番话,云霁听了却没有半点恼意,只有喜色。 她这番变化落入壹号眼中,便让他误会云霁终于识趣了,眼底露出一丝自得和鄙夷:“过来,快点。” 思绪被打断,云霁抬眸看向壹号,脸上笑容更深了三分:“人质有我一个就够了,你放他们走,让他们帮你传递信息岂不是更好?” 说着拂开前面护卫之人,越众而出,常六却是大骇,伸手阻拦:“少夫人不可——” 然话未说完,就被云霁用力一推,但她气力不足半点没能撼动常六,恼得她收手大喝:“你若想救我就立马滚,滚到你主子面前将消息带给他,否则别人的消息他根本不信,再把我的话带给他,让他多收罗些高手来,别尽带些废物来坑我!” 严词厉色,话语中极尽嘲讽,常六变色,挡在她身前的手臂下意识地收了回来,而他那些浑身是血的同伴更是怒目瞪向云霁,若非此时正被黑衣人所围,这些人怕是会即可就走,不愿与她多呆半刻。 壹号嘴角噙笑,将对面的变化尽收眼底,目光最后落在三步之外一脸倨傲的少女脸上,面露好笑:“你想激他们离开,应该先问过我愿不愿意放他们走。” 此话一出,常六等人才若有所悟,脸上尽是羞愧之色,云霁心中一沉,暗道壹号难缠,面上却不为所动,撇嘴一笑。 “你觉得我有这么好心吗?还是你觉得你们这群废物能带我逃出去?”云霁这毫不留情的话刺得常六脸色涨红,云霁又补上一刀,“告诉他若是十日之内还不出现,那就让他准备好叫我嫂子吧。” “你,你——”此刀一击见血,常六赤红了眼,手指抖动,指着云霁,又指向壹号,似察觉了他的身份,也或许早就对此有所预料,并没有说什么,只满脸恨意地对云霁道,“算我常六认错了你,但你想让我找少主来救你,做梦!” 他这决绝的话语刚一落下,云霁还未回应,便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既然如此,那你们都不用再喘气了。” 说话的是壹号,但见他手一抬,黑衣人整势待发,寒光一片,云霁行动快过大脑,大叫“不要”扑过去抱住壹号的手想要阻止他挥下,眼瞳却倒映着对方的冷笑。 “杀,一个不留!”壹号任由云霁抱着他的手,口出号令,顿时呐喊震天,黑衣人齐扑,刀兵相击,鲜血飞溅,溅落在云霁脸上,滚烫,烫得她身体发颤。 “你从来就没打算放他们走!”云霁声音嘶哑,凤眸怒焰翻腾。 “你现在才明白?”壹号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手擦拭溅落在她眼睑下的鲜血,却被她躲开,壹号脸色顿时一冷,“我再对你说一次,你要乖乖的,不然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云霁抬眸迎上壹号阴冷的目光,波光潋滟,隐隐泛出琉璃之色,檀口一开,语气幽幽的说道:“不用再等下次……” 温软声音入耳,仿若春风拂过眼前,厮杀消失,血光消散,唯有粉嫩唇瓣一张一合,无比诱惑,似乎一低头就可以触到那片温软。 热血逆流,面红目赤,他低吼一声,低头咬了下去,然下一瞬,他并没有感受到预料之中的温软,而是颈上一凉一痛,飞溅的血花击碎了所有璇旎,厮杀惊叫声瞬间冲入耳鼓—— “住手,不然我杀了他!” 张合的唇瓣依然粉嫩,但吐出的却不是温软之声,而是肃杀之音,厮杀的双方这才发现变故,占据上风的黑衣人顿时乱了节奏,返身冲来,怒骂威胁。 “妖女放了主子!” “妖女你敢动主子一下,我就将你碎尸万段!” 面对威胁,云霁的回应便是将匕首再进半寸,鲜血如柱,黑衣人失声惊叫,却被逼得停止了靠近,只嚷着让她放人。 壹号对这些声音充耳不闻,只低头看着抵住脖子上匕首,脖子上有道伤口,血流不止,身上气力随着血流在消散,那银色匕首只要再进一寸,便能割破喉管,他再无一丝存活的机会。 眼瞳泛金,目眦欲裂,壹号不顾颈上匕首,张口怒吼:“你刚刚使了什么妖法?” 云霁挑眉,脸色发白,却眼光四方,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笑容:“我是妖女,自然有妖法,所以你还是乖一点,不要妄动。” 将壹号前一刻的话奉还给他,云霁也不管他听完这话如何反应,扭头冲那被黑衣人撇下就傻立一旁的常六,叱道:“傻站着干甚,还不收拢人与我一道撤离。” “哦……”常六下意识应了一声,而后骤然醒神,欢天喜地的问道,“仙子你没有背叛少主?” 背叛你个头! 现在居然还有心情问这些无光紧要的问题! 云霁恨不得将常六的榆木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但此时也只是忍下,极力控制发抖的手,张口喝止醒过神想要扑杀常六的黑衣人。 “谁敢妄动,我就在你们主子脖子上多划一道!” 云霁手一转,壹号脖子上又添一道血痕,黑衣人急怒呵斥,却也真的不敢擅动,榆木脑袋的常六也终是醒过神,聚拢那六个还活着却形容凄惨之人,快速靠近云霁。 “仙子,下一步怎么办?”常六凑到她身前低声问道。 眼前发黑的云霁却没有回应此问,只张口吐出两个字:“替我……” 声音虚弱轻微,常六一时没听明白,下意识问了声“什么”,就瞥见云霁双眼一闭,身体往后一倾,常六脸色骤变,终于意识到云霁是在强撑着,然不等他接手,匕下之人骤然发难,扣住云霁握匕之手,反手朝她的脖子压去……##### 第220章我不是你们的少夫人! 云霁因为挟持壹号,几与之相贴,而壹号骤然发难,电光火石间,常六便是发现,也来不及阻止,一时间目眦尽裂。 而另一边的黑衣人,两眼紧盯着,却是比常六更先注意到这一幕,黑衣领头者双眼大亮,挥手下令,蓄势以待的数十黑衣人顿如猛虎出柙,猛扑过去。 “啊——” 刚刚聚拢在云霁身边的青衣银甲卫士,猝不及防下,一人被利刃砍断手臂,喷涌的鲜血刺红了剩余五人的双眼,怒吼着迎击而上,用肉身挡住了黑衣人的冲势。 而在他们身后,那把匕首眼见要刺穿纤细的玉颈,头顶一轮月亮忽然破云而出,月华洒落,刀身上漾开一片银色波光,那双阖上的眼眸唰地睁开,倒映一片月华,头一偏,刀尖划作脖颈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线。 一击失手,壹号面露凶戾,再次握刀再扎,而这一次,常六终于赶上了,但情急下却用了最傻的办法,扑过去伸手抓住匕首,而云霁也被他撞倒。 二人争夺匕首,常六握刀之手鲜血涌出,但他却没有理会,而是一脸着急地冲云霁吼道:“少夫人快跑——” 云霁借着月华之力勉强恢复一丝清醒和气力,避开一击又被常六一撞,撞得她眼冒金星,又被这一声吼震得鼓膜嗡嗡,余光却瞥见一道寒光,瞳孔骤缩,忽然大喊:“你家主子解药在此!” 声刚起,一物抛出,化作黑影嗖地撞向砍向常六的大刀,持刀劈来的黑衣人投鼠忌器,终是撤刀,抬手接住那物,顿觉不对,借着昏暗月色一看,黑黝黝,棱角颇多,怎么看怎么像……石子! “妖女找死!”那黑衣人大怒,手中大刀寒光大涨,誓要将云霁劈成两半,却又有一黑影朝他的刀刃撞来,那人顿时头冒冷汗,慌忙撤刀,却还是晚了,鲜血飞溅,惨叫骤起。 这惨叫之人正是壹号,原来云霁先用石子引开黑衣人的一刀,而后令常六松开匕首,同时用尽全力往壹号后背一推,推向黑衣人。 云霁不是没有想过再拿壹号做人质,但她身上武器早在被壹号擒住时就被搜罗一空,之前那把匕首是她假借与常六争执,偷从他身上取下来的,失去唯一的武器,而刚醒来的豹子因着她借用幻瞳之术再度陷入昏睡,而黑衣人的攻势转瞬即至,云霁担心自己还未成功制住壹号,就要被那黑衣人劈成两半,于是只得将壹号推出当肉盾,拉住常六就逃,甚至来不及查看壹号是死是活。 不过,壹号那声惨叫已经告诉云霁,他即便不死也身受重创,于她逃跑很是有利。 “少夫人,常六不能丢下兄弟独自逃走!”常六被云霁带着跑出两步才醒神,用力挣开了她的手,就要冲回去,但扭头却被冲入眼帘的血光和却凄厉的喊声止住脚步。 “六哥快走!” “六哥保护好少夫人!” 战场上,还能站立的青衣银甲人不过三人,无不鲜血淋漓,他们大声冲常六喊完这话,便丢弃了武器,不顾劈砍而来的刀光,身上陡然迸发出强大的气势,朝着蜂拥而来的黑衣人扑了过去。 “好兄弟!”常六只一眼就看明白了三人的意图,声音哽咽,双眼通红,却骤然回头,抓起刚刚被他甩开的云霁,狂奔而去。 “该死,他们要自爆!” “快退!” 一片惊惧的咒骂声中,轰然一声巨响,天地震动,月色骤然被血色侵染,云霁扭头只看到一片血雾,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少夫人,我们快走!”常六没有回头,似不忍看到身后那一幕,拽起止步的云霁往前狂奔。 她被拽得差点扑到,跌跌撞撞往前跑,目光却一片空茫。 世人相信,人死之后可转世投胎,但自爆之后神魂俱散,再无一丝投胎转世的可能。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的血雾也挥之不去,她哑着声问道:“你的主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一刻,云霁忘了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准则,她只想知道那少年到底是怎样的身份才能引来不死不休的追杀,又到底是怎样的身份才能拥有如此忠心的属下,宁愿自爆护“主”。 但他们弄错了,她跟他们的少主没有关系,她不是他们的少夫人,她不是他们的主子! 常六扭头,昏暗的月色下,他看到了她脸上的惨白,却看不到她眼底深处的惶恐和愧疚,他以为她被吓住了,张了张口,最终却说不出一声安抚的话,只哑着声道:“少主的身份,属下不便说,还是等到找到少主后,由他亲自告诉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了?” 话说到一半,天上的半月隐入云层中,眼前一片漆黑,常六惊呼,扶住软到的云霁,心底又急又慌,道:“少夫人,您坚持一会,我们马上就能逃出去……” 半月隐入云层那一刻,没有月华注入体内,强弩之末的云霁顿时双腿一软,向前跌去,被常六扶住却将他一推道:“我无事,你走吧。” “就算常六死,也要带少夫人离开,冒犯了。” 常六似察觉到她的状态,俯身就要背起,云霁不知哪来力气,猛力将他推开,冲他吼道:“我不是你们的少夫人,你们用不着为我而死!” 声嘶力竭的声音,透着悲痛,透着惶恐,透着自我厌弃,被推到在地的常六似被震住了,过了片刻才道:“仙子,你说什么?” 从少夫人到仙子,一个称呼的差别,便表明常六其实听明白了,他只是不信,只是不信他们为了一个不相关之人死了十数兄弟,云霁趴在地上,低低笑了起来:“我不是你们的少夫人。当日,我在淮阴城地道中无意中撞见他,他将我劫持到青楼中,用我来遮蔽追杀之人的视线,又因缘际会同行一段,但至始至终,我都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我与他不过是陌生人。” 常六从地上爬起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前浮现当日在青楼中看到的一幕,浮现兄弟们一个个在眼前死去的场景,拳头攥紧,猛然俯身一把将她地上扯起……##### 第221章你在可怜我? 常六将她从地上扯起,双眼通红地冲她低吼:“少主呢,他在哪?当日我传信让你带走他,你做了什么?” 对于常六的愤怒,云霁早有预料,她没有挣扎,只回道:“我不知道……收到你的传信,我冲入他的房中,没有看到他的人,只有一扇打开的窗户……” 常六闻言,通红的双眼闪过惊喜:“你是说,少主在敌人赶来前就离开了?” 云霁没有回应他的问题,双眼空洞地望着空茫的夜色,继续道:“院子被黑衣人闯入,整个镇子被包围,屠杀,焚烧一空。” 常六眼底的惊喜变成了惊恐,话语变得结巴起来:“你……你是说,少主被烧死了?” 不等她的回答,常六便赤红着眼抓住她的衣襟,满眼愤怒:“不可能!少主不可能被人烧死,你在骗我!” 被拉扯的衣襟勒住了她纤细的脖子,她没有挣扎,常六紧紧盯着她的神情,期盼着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否定的神情,但是没有,一丝都没有,怒火燃烧了他的理智,手一伸,钳住她的脖子,一脸狰狞地质问:“你果然是个妖女,说,是不是你故意害少主的……” 手越收越紧,体内空气越来越少,窒息让云霁意识越来越弱,耳边一片嗡嗡作响,她知道常六在怒吼,却听不清他怒吼着什么,就算听清又如何?她根本不准备反驳。 若是她的死能抵过那些为她而死之人的性命,那她便死吧…… 嘭! 云霁被摔落在地,冰冷的空气灌入喉中,引起一阵刺痛,意识清醒过来,耳边响起常六咬牙切齿的声音:“少主没有死,妖女,你的命是十六个兄弟的命换来的,你想就这么死了,门都没有!” 云霁抬起头,夜色中融入月华,悬崖上的雪光浸入月华映入眼中,对上常六愤恨的双眼,她张口,喉中的刺痛让她半响才发出声音:“你或许是对的,他没死。” 常六此时已经恢复些许理智,俯视着地上之人,眼底一片复杂,他知道,他其实没有立场怪罪眼前之人,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她是他们的少夫人,是他误会了,是他带入十六个兄弟闯入了敌人的杀局中,是他的莽撞害死了十六个兄弟…… “小心!” 一声大喊,一道黑影扑来,常六惊骇地望着抱住自己之人后背上尾翎犹在颤动的箭矢,血腥之气冲入他的鼻中,大脑一片空白。 “快走!”云霁张口喷出一口血,用尽全力朝他一推,身体却朝着悬崖跌落。 呼啸的风声杂夹着冰雪刮过脸颊,云霁却没有觉得痛,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意识渐渐模糊,她恍惚听到有人在大喊“为什么”。 为什么? 是在问她为什么救他吗? 鲜血从口中溢出,带来一丝温暖,云霁扯动唇角露出一丝笑,她能说,她想着用自己的一命还抵消心中的愧疚吗? 可惜,她现在无法发声,无法给他回答,他的呼喊声消失了,风声也消失了,天地之间安静极了,但她知道自己还在往下坠落,她想,她或许会被摔死…… 她坠落了很久,也或许只有一瞬,她分不清,因为有人说临死前一瞬便是永恒,当然,若是能不死,她还是想活的。 可惜,眼皮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她看到一片光,似月光,似雪光,又似灵光,璀璨又绚烂…… 冰雪漫天,杀机四伏,三道身影交手不过数合,一声凄厉的狼啸,狼头与狼身分离,鲜血喷涌,紧接着,一道人影便被击飞,重重摔落在雪地上,张口喷出一口血。 倒地之人似乎受伤颇重,她努力挣了挣,却无法起身,便以手撑地,直起上半身抬首看着杀气凛凛走向她的身影,染血的唇瓣微微张开:“白师姐,你是何意?” “陆灵姬,到了如此地步,你难道看不出我是何意?”白璃俯视着地上之人,满脸嘲讽和得意,手中长剑一转,剑身上流淌着赤红的液体,滴落在雪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凄冷月色下,杀气升腾。 陆灵姬的目光从那剑身上扫过,再抬头,眼底依然不见半点惊慌,声音依然清泠:“原来你一直想杀我,为什么?” 白璃最讨厌的便是陆灵姬这副永远淡然的样子,怒火在眼底越烧越甚:“为什么,为什么?陆灵姬你没有长脑子吗?圣女只有一人,想要圣女之位的人却不止一个,三年前你毫无修为就差点被立为圣女,而今你若带着千年雪莲花活着回到圣雪宫,何人还能阻止你接任圣女之位?但你觉得,我能让你活着回去吗?” 陆灵姬一直淡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一丝恍然,她抬眸对上白璃愤恨的眼神,道:“圣女之位非我所愿,你想要千年雪莲花,我可以给你。”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盒,玉盒上寒气缭绕,四周的空气都似乎冷凝了几分,但她这举动却没有让白璃怒火消散,相反,白璃似受到奇耻大辱一般,面容狰狞地提剑逼近陆灵姬—— “你可怜我?可怜我汲汲营营想要的圣女之位是你随手就能丢弃的东西?陆灵姬,你不觉得可笑吗?你现在我的剑下,只要杀了你,千年雪莲花是我的,圣女之位也是我的……” 白璃怒吼着,眼底闪过凶光,骤然抬起剑,朝下挥去,那剑下就是陆灵姬纤细的脖子,那么脆弱的脖子,只要剑刃一触,便会将之砍断,白璃似乎看到了喷涌的鲜血,眼底闪过嗜血和兴奋的光芒,但只一瞬,她忽然觉得不对,因为她听到什么声音,似风声,也似吼声。 “住手——” 一声厉喝卷着一道黑影从斜里扑来,白璃眉头一皱,手下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打定主意杀了陆灵姬再将这突然冒出的小子一并宰了。 只是,这念头刚起,白璃忽然心中一跳,顺着陆灵姬的目光朝向一看—— “啊——”##### 第222章冰湖漩涡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突如其来砸中白璃,惊恐尖叫声被淹没在轰然巨响之中,冰面塌陷,陆灵姬眼前一花,再落地已是一丈之外,原地出现一个空洞,那空洞还在继续蔓延,发出让人牙酸的冰裂之声。 变故突生,陆灵姬有一瞬的呆滞,及至身边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她扭头看向抱着自己的少年。 凄冷的月色下,少年的怀抱散发着热力,融化了她一向冰冷的神情,望着少年俊逸的侧脸,她认出他便是一月前追问她白狼前主人踪迹的少年,眼睫微颤,她垂眸低声道:“多谢。” 婉转动听的声音带着少女的气息拂过耳畔,瞿阳才恍然醒悟,松开少女,知礼的往后一退,拱手致歉:“冒犯陆姑娘了,刚刚我……” 那侵袭四周空间的热力骤然消失,陆灵姬身体微晃,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面对少年的致歉,摇头打断他:“事权从急,小女明白,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说着,陆灵姬俯身揖礼,身上的伤势使得她姿态不稳,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瞿阳忙上前搀扶,不想一声清脆的冰裂声就在她脚下响起,瞿阳脸色一变:“此地不能久留,我们要立即离开!” 声未落,伸出的手就势下移,揽住少女的腰肢,脚下一蹬,冰面龟裂,人影旋出,冰层坍塌的声响紧随其后,更杂夹着水浪轰然之声,瞿阳脸色发白,若是他所猜不差,下方应是一个湖面。 冰湖之中,严寒至极,一旦落入冰湖,便是修者,也很难逃脱,更何况他还带着重伤的陆灵姬。 只略一思量,瞿阳便压下心中那丝异样,放弃探知那道从天而降黑影的来历,揽着怀中少女飞纵离开。 一个陌生人的安危,总归比不上能从陆灵姬口中探知云霁消息来得重要,瞿阳暗暗对自己道。 若是云霁知道,瞿阳救下陆灵姬是为着探知她的消息,又为着陆灵姬的安全而放弃下湖寻她……云霁只能呵呵了。 被瞿阳放弃的云霁,坠入冰湖虽避免了被摔死,却也昏迷不醒,高空坠落带来的巨大重力让她坠向湖底,带起一个水流漩涡,水流激荡,冰面塌陷蔓延,大块冰块纷纷坠落,引发更大的水浪,漩涡变大,吸附的水流越来越多,轰然巨响中,将云霁连同被她撞晕的白璃一道冲向某个未知之地…… “女人,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豹子急切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意识回笼,还未睁开眼,便感应到一股杀气朝她袭来,身体下意识的动作比大脑更快,就地一滚躲过一击袭杀,睁眼对上一双杀气凛凛的眼睛。 “你想干什么?”云霁翻身而起,避开那人又一击袭杀,张口厉喝,声音有些嘶哑,但也透着几分气势。 云霁发现,后背的箭伤似乎好了许多,身上也有了几分气力,否则刚刚仓促之下根本无法抵挡对方的杀招。 当然,她能避开,也是因为对方似乎情况不太好,浑身是水,脸色发白,握着短刃的手微微有些发颤,想是强弩之末。 更让云霁惊讶的是,她居然发现对面之人有些眼熟,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白璃!” 白璃比云霁早一步清醒,只一眼就认出她便是那陌生村落中,被陆灵姬用一颗雪清丹救下之人,此时听到云霁叫破她的名字,白璃面容更加狰狞:“贱人,上次就该杀了你,否则我不会落得现在这番境地!” 想到之前差点就能杀掉陆灵姬,想到千年雪莲花和圣女之位眼见就要得手,却因为此女功亏一篑,更是被她砸入湖中,又落入这陌生之地,白璃就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恨意升腾,白璃怒骂着再次朝云霁扑杀而去。 刀刃映着寒光划向面门,势虽强,然速度不快,云霁腰肢往下一压便避开短刃,同时一拳击中对方握刃的手腕,嘭的一声,短刃飞出,白璃一声惊呼就要扑过去抢刃,却被云霁长腿一勾,绊倒在地,噗通! 看到那张虽苍白却还姣好的脸砸在鹅卵石上,云霁有些替她疼得慌,但云霁动作却没有半点怜惜,右膝骤然落下,撞击在对方的后心上,将之撞得差点口喷鲜血,发出一声惨叫。 “贱人,我要杀了你……” 一番动作后,云霁也差点脱力,咬牙压制白璃的同时,伸手拿起掉落一旁的短刃,将之抵至白璃的脖颈,后者的怒骂声嘎然而止。 “若是你能乖乖的听话,或许我会考虑不杀你。”云霁骤然用力在白璃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在对方的惊叫声中,慢悠悠的说道。 这一刻,云霁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做反派的潜质,不由得哑然失笑,而她这一笑落在白璃眼中,如同见到鬼魅一般,眼底满是惊惧,声音结巴起来:“你,你要我做什么?” 呃……她怎么有种恶霸调戏美女的错觉?明明她也是美女来着。 暗自吐槽着,嘴边依然勾着一丝笑,抬头扫了一眼四周,才俯视着对方道:“跟我说说这是哪?” 河流漾着月光,河滩铺满鹅卵石,碧绿草地上飞舞着萤火虫,不时还有两声虫鸣传来,再远处被夜色笼罩,只看得到一大片浓郁的影子,似山也似树林,一切都那么祥和而静谧,让人的心神禁不住沉浸其中。 但实际上,云霁绷劲了每一根神经,握着短刃的手指骨发白,她明明记得昏迷之前是冬日,而后背上还未完全愈合的箭伤告诉她,就算她昏迷时间不短,但绝不可能昏迷了整个冬天和春天,一下子跨越到夏日。 这地方有古怪! 这也是云霁虽然明白不可能与白璃和平相处,却也仅仅是制住她而已。 “我不知道这是哪。”白璃依然被她压得趴在地上,只头扭过来面向她,眼底透着迷茫和不安。 云霁皱眉:“你真不知道?那你是如何到底此地?” 白璃听到这话,面容顿时扭曲起来,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仇恨:“ 若不是你,我如何能到此地?”##### 第223章合作 面对白璃愤恨的怒吼,云霁的回应是手中短刃一抖,在对方的脖颈上又添一道血痕,让对方的愤恨化成惊惧和憋屈,一五一十的诉说了她被砸中坠入冰湖中的经历。 云霁闻言眉头一皱:“你是说你昏过去前陷入了一个漩涡,醒来后便出现在河边?” 见对方点头,云霁沉思起来,昏迷之人陷入漩涡能活下来的几率几乎为零,但她们居然活了下来,还来到这个平和祥静之地,莫不是气运逆天了? “此地有古怪,以你一人之力想要离开是妄想,我们合作。”白璃忽又硬气起来,瞪着眼朝云霁道。 云霁似笑非笑地瞅着她:“你想要合作啊,可我记得刚刚某人想要杀我来着。” “你害我至此,我如何不恨?等出了这里,我一样会找机会杀你!”白璃眼底恨意难消,而后语气一软,“但如今这境地,咱们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俱伤,我不蠢,自然不会和你敌对。” 云霁挑了挑眉,用短刃拍了拍她的脸,在她脸色大变时,笑眯眯的说道:“你错了,你该担心的是我放不放过你。” 白璃脸色难看,云霁满意地笑了,收刀起身,居高临下地对她道:“起来吧,记住你的话,当然,你若没记住也没关系……” “我记住了。”白璃从地上爬起,立时接口道,但声音里透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云霁心知肚明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便盘腿坐下,阖目调息。 在她合眼的那一瞬,白璃目光一厉,俯身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手背青筋暴起。 “蠢女人,我就说你这是找死,看看,她马上就要用石头砸死你。”脑海中豹子幸灾乐祸的说道,“别装深沉了,睁眼动手吧!” “不急,等等看。”云霁依然没有睁眼,在脑海中跟豹子说道,就在此话落下时,白璃深吸了一口气,将石头轻轻地放下,却不知道她在将石头放下的瞬间,也救了自己一命。 月夜之下,五感分外灵敏的云霁也暗松了一口气,正如白璃所言,合则两利,分则两败俱伤,她还是需要一个人为她探路的,当然,对方若是杀心再起,她不介意结果了她。 事实证明,白璃是个聪明人。 云霁沉下心,默念心诀,月华入体,汇成溪流,朝后背那处箭伤涌去,清凉润泽,伤口一点点愈合…… 再睁眼,阳光射入眼中,云霁有一瞬的不适,一旁响起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你莫不是以为这里很安全?” 啪! 随着白璃话音落下的,还有一条死鱼摔落在眼前,云霁抬眸朝河岸扫去,一只又一只黑鱼跃出水面,张口露着尖牙,凶狠地朝她扑来,却被白璃甩出的一块块石头击中,摔落在河滩上,啪啪拍打着石头。 河滩上铺了一片挣扎的黑鱼,拍打声连成一片,鱼腥味冲鼻而来。 云霁眉梢微挑,起身朝面露愤懑的白璃道了一声谢:“多谢。” 白璃回应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等了片刻,只见她盯着水面却没有出声,白璃终是按捺不住,道:“日出之后,这些鱼就突然冒了出来,一只比一只大,再不走,还不知冒出什么精怪来。” 云霁“嗯”了声,向前一步,捡起最近一条半死的黑鱼,巴掌大的黑鱼顿时生龙活虎,鱼身一挺张口咬向她的手背,但就其尖牙刺破皮肤的前一瞬被甩入河流,水花溅起,河中黑鱼蜂拥而至,只闻咔嚓之声,那条半死的黑鱼只眨眼间被同类啃成了骨架,唯余淡淡血水在河中漾开。 而这血水似开启了什么禁忌一般,所过之处,若有黑鱼的眼睛都红了,呲牙咬向了四周的同类,一场厮杀爆发,迅速蔓延至整条河流。 “你做什么?”白璃被这血腥一幕惊得后退两步,转头质问云霁。 云霁挑了挑眉,弯腰抄起河滩上一条黑鱼,问她:“你不饿吗?” 白璃肚子一阵叫唤,答案不言而喻,白璃脸色有些难看,也学着她捡起一条将死的黑鱼,语气硬邦邦的问她:“怎么吃?” 云霁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位白大小姐莫不是不懂得野外生存? 不过,她不懂也没关系,反正她是不会照顾这位大小姐的。 薄薄的鱼片在滚烫的石头上发出兹兹的响声,从鲜红变成熟透的白色,云霁挑起一片放入口中,虽有些腥气,但对于饿了不知多久的肚子而言,实在算是美味,她差点将舌头都吞了进去。 “帮我烤一条鱼,等离开这里我送你一百元石。”有样学样却连火都升不起来的白璃,悻悻地拎着一条黑鱼走到她身前,尽量放软语气说道。 “我记得有人说过,离开这里还会杀我。”云霁扫了一眼灰头土脸的白璃,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白璃脸色一僵,撇开脸道:“我收回之前说的话,等出了这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话说完,等了许久,都不见对方回应,就在她面露失望准备放弃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多拿几条鱼来,吃了这顿还不知道下顿什么时候有。” “好。”白璃如逢大赦,放下手中之鱼,就跑向河滩捡鱼,但跑到半路就尖叫着往回跑,“救命——” 云霁闻声看去,就见一道黑影扑向白璃,想都不想,抓起一块石头丢过去—— 嘭!石头击中黑影,落在河滩上现出身形,却是一头三尺来长的黑鱼,黑色鱼鳞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现在怎么办?”白璃冲到她身前,心有余悸地问道,就在她话音落下之时,那搁浅的黑鱼一个打挺,再次扑了过来。 “啊——” 白璃尖叫着冲向草地,云霁这一次没有逞强,一把捞起烤熟的鱼片就跑,却后发先至,比白璃更快抵达草地,而那黑鱼追至草地边缘去忽然停下,凸着鱼眼不甘地瞪向二人。 “别跑了,它不敢越过草地。”云霁扯住惊慌的白璃,淡淡说道。 却仿若故意作对一般,那黑鱼在她落音落下之际,忽然跳起扑过来……##### 第224章天道打了个盹? 片片鱼鳞立起,仿若道道刀刃,带起一片寒光扑了过来,白璃尖叫着甩出云霁的手,拔腿就跑。 云霁被甩得身体一晃,却没有跟着跑,而是右手握紧短刃,双眼紧紧盯着那黑鱼,做好了搏斗的准备,却见那黑鱼在跃至草地上空那一瞬,仿若撞到一道无形的障碍,猛地弹了回去,落在河滩上,张口发出恼怒的唧唧声。 云霁没有理会它,目光越过河滩落在河流中,河水清澈,漾着淡金色的阳光,奔流不息。 奇异的是,河中没有一丝血水,就连之前不断跃出水面的巴掌大黑鱼也消失不见,唯剩下之前被白璃打落在河滩上的鱼,以及那条三尺来长的巨型黑鱼。 巨型黑鱼似明白自己无法越过草地,挪动着身躯,将遗留在河滩上的半死黑鱼一口一条,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白璃回转,凑到云霁身边心有余悸地问道,视线却落在云霁手上的熟鱼片上,暗自吞咽着口水。 云霁却并没有将熟鱼片递给她,只拿眼冷冷瞅着她,只瞅得她面露恼意,却又抵不过饥饿,面红耳赤地低头道:“给我鱼片,等离开这鬼地方……”她犹疑了一下,终是咬牙道,“我引荐你入圣雪宫。” 在白璃看来,只要这条件一出,就没有人抵得住诱惑,所以她抬起头,眼神倨傲看向对面之人,不想却对上一双淡漠的凤眸,不由得皱眉,旋即想到什么,嗤笑一声:“你莫不是连圣雪宫都不知道吧?”语气极具轻蔑。 云霁失笑,圣雪宫就有这么好吗?所有人都该趋之若鹜吗? 呵,就算它再好,身为炮灰的她是绝不会主动跑到女主陆灵姬身边去的,除非她想让天道如愿。 “鱼片可以给你,但你若像刚刚那样不听号令,我们还是分道扬镳的好。”云霁说着,将手中鱼片递过去,白璃却没有立时接过,脸色青白交加,心生恼怒。 “你要我听你的?”白璃手指自己的鼻尖,质问的声音越大越大,“你就算不是凡女,修为也绝不可能高过我,我凭什么要我听你的?” 云霁眉梢一挑,明白对方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见面那个雨夜,她也不挑明,只冷冷一笑:“你是修为高,那就是试试能不能调动真元。” “我体内的真元耗空了,自然无法调动……”白璃说着,忽然察觉不对,面露犹疑,“我好像感应不到元气,不行,我再试试……” “这片天地没有元气。”云霁冷冷打破她的幻想,将手中鱼片丢给她,“这些就当你昨夜为我守护的报酬,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各走各的路。” 说完,不管对方神色如何变幻,云霁抬腿就走,草地前方是一片林子,或许出去的路就那片林子之后。 “喂,等等——” 身后传来白璃的喊声,云霁脚步不停。 河滩上,巨型黑鱼吞食完了所有小黑鱼,体形长了半尺,再次朝草地发起攻击,惊得白璃再无法维持她圣雪宫弟子的傲气,提着裙子就追上去。 “我同意,我同意听你号令!” 云霁嘴角一弯,脚步却没有减缓,白璃追上来,气喘吁吁,低声下气对她道:“刚刚是我的错我,我保证接下来都听你号令。” 云霁这才脚步一顿,盯着她看,看得她面露忐忑,才淡淡的“嗯”了一声,重新抬腿走向前方竹林。 得了应许的白璃喜出望外,赶紧跟上,至于内心如何作想,便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片天地间没有元气,河里的鱼有古怪,草地也古怪,人能越过,却拦住了鱼,应是有什么法阵,但法阵都得要元气支撑……”压服白璃后,云霁就再没有关注她,沉下心思跟豹子交流,“豹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没有元气不代表没有别的能量。”豹子的声音透着懒散,提醒她道,“你能吸收月华之力,这边天地难道就不能利用月华日光设置法阵?” 云霁听得豹子这话,顿如拨云见日,醍醐灌顶,凤眸立时放光,摩拳擦掌:“机缘,一定有机缘,不然如何会用如此精妙的法阵护住?看来,天道肯定是打了个盹才错将机缘送到我眼前。” 想她自从拒绝了瞿阳,没有跟他回羽澜城开始,她便一路厄运,不是被人追杀,就是中毒,发烧,又差点被强,几度在生死间彷徨,连一个好觉都没有睡上,而今这风和日丽还没有追杀的日子,跟之前相比,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惜,她还美多久,就被豹子一盆凉水浇下。 “只有上古门派才能借用天地之力设置阵法,你觉得你有几条命能从上古阵法中逃出生天?” 上古阵法啊!云霁双眼登时放光,那此地岂不是上古修仙者遗留下来的? 据传,上古时期,元气浓郁,元石遍地,宝矿随处可见,各种在如今看来珍惜的灵药在上古时期如同杂草一般,可供修者修炼的功法繁多且高阶,修者自然进阶神速,据传上古大能者更有通天彻地之能,破空成仙也不少见。 当然,这些传言包含了今人的期盼,或许有夸大的地方,但也足以说明上古时期是修仙界繁盛之期,修者无不向往。 此地便只是遗迹,只要能从中寻到上古遗落的宝物或功法,甚至只是窥得上古时的技艺一丝半点,就足够她立足如今的修仙界了! 越想越美,便是被困在阵法中也浇不灭她心头的火热。 “就算逃不出去,但肯定没人能进来,只要避开那两个,安生度过五年,我的死劫就破了。”云霁美美的想着。 五年,五年之后瞿阳会与九皇子将有一场决战,只要她不参与其中,便可避开命中的死劫,所以即便此地诡异,她也不着急出去。 “女人,什么死劫不死劫的,你难道能看破天机不成?”豹子忍不住问道。 第225章躺着也中枪 “天机不可泄露。”云霁故作高深地回道。 “嗤,你若真能看破天机,那你算算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豹子嗤笑,成功将云霁噎住。 这个地方,文中并没有出现,云霁这个伪先知如何能预测? 顿了顿,云霁安抚豹子:“放心,我被困死之前若是可能,一定给你找一个新的宿主。” “连个鬼都没有的地方,你从哪里给我找新宿主?”豹子嗤之以鼻,但它这话刚说完,草地尽头那一片碧翠的竹林里忽地发出一声巨响,似有什么砸落下来。 心中猛然一跳,云霁转头看向白璃,白璃脸色极为难看。 “你看到什么了?”云霁朝白璃问道,她刚刚忙着与豹子交流,并没有查看高空,只隐约看到有黑影坠入竹林。 “她也进来了。”白露面容狰狞,那眼中的恨意比之面对云霁时强烈数倍,云霁隐约生出一个猜测,眉头皱了起来。 她记得,白璃说她砸中她时,正与陆灵姬相斗,莫不是陆灵姬也进来了? “她是谁?”云霁心下一跳,朝白璃确认道。 “你该问他们是谁?”白璃扭头,望着云霁诡异地笑了。 云霁心中不安更甚:“两个人?” 按照书中所述,这段时间似乎是瞿阳英雄救美赢得美人心的时候,而恰好白璃攻击陆灵姬……莫不是她从天而降砸晕了白璃,阴错阳差破了瞿阳英雄救美的时机,但他随后还是碰上了陆灵姬,二人依然纠缠在一起? 若果真如此,云霁只能朝上天竖中指,天道你狠! 而云霁知道天道对她一向是挺狠的,对于林中那二人的身份已经没有什么怀疑,云霁虽极度气愤,却也松了一口气,颇有一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只是,她这口气刚送出去,就被白璃接下来的话惊了一跳。 “我要杀一个人,我不求你帮忙,只要你束手旁观,事后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白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大有她不答应就先解决她的架势。 云霁眉心一跳,转头看向前方碧翠的竹林,自从那声巨响后,翠竹晃动一阵后便再没有动静,她猜测那二人是被摔晕了,心里暗松一口气,至少不用现在就面对狭路相逢的场面。 再转头看向一脸狠辣的白璃,云霁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若是天道注定你无法杀得了她呢?” 白璃脸色顿变,看向云霁的目光变得不善起来:“你要阻止我?”陆灵姬都摔晕了,杀掉她于白璃而言是易如反掌之事,除非眼前之人相帮于她。 云霁看到白璃不善的神色,便后退一步,表明自己无意参与她们师姐妹之间的争斗,只做最后一次劝解:“有些人天资很好,有些人气运好,还有人两者兼得,再没有绝对把握之前,我劝你还是避而远之。” 这话虽是对白璃说的,也何尝不是云霁对自己说的,陆灵姬虽不是造成苏若雪死亡的罪魁祸首,却也是引发苏若雪敬献生命的导火索,是以云霁想着避开导火索,而鉴于她现在与白璃是合作关系,是以才劝了一句,免得被殃及池鱼。 可惜,她这番善意只引来了白璃的一番讥讽:“自己的男人都被人抢了,你不想着夺回来,只一味避开,废物!” 云霁便是再好的脾气,也被白璃这番话气着了:“什么男人不男人的,跟我没关系,你们师姐妹之间的争斗也跟我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咱俩一拍两散,谁也不认识谁!” 说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避开林中那俩人,并不急着进竹林。 白露见她走得干脆,只当她恼羞成怒,只嘲讽地瞥了她的背影一眼,旋即目中一厉,迫不及待地冲入竹林。 云霁听到身后的动静,只叹息一声,有人想要作死,便是拦都拦不住。 想那白璃一旦动手,以其狠辣的性子,一定会将陆灵姬连同瞿阳一起除掉,陆灵姬是否有什么护主宝物,云霁不清楚,但她清楚的是,瞿阳体内住着的那位神秘存在绝不是能白璃能惹的……想到这,云霁禁不住打了个冷战,默默为白璃点了根蜡,心底也着急起来。 一旦瞿阳醒来,她想再置身事外就难了! 溜,赶紧溜! 脚下生风,云霁一边跑路,一边跟豹子抱怨:“本想收只坐骑,却连一天都没有骑过……” “女人,老子是你能骑的吗?”豹子炸毛。 云霁说着的时候没觉得,但听豹子这么说,她忽然觉得有些诡异,呵呵两声:“豹子你好污啊!” 豹子:“……” 谁能告诉我这蠢女人又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轰! 竹林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灵光冲天,同时冲出的还有一道身影,更重要的是那道如断线风筝一般的身影正朝着她坠落而来—— 真是躺着也中枪! 怨念无比的云霁恨不得现在就召唤豹子出来带着她飞逃,可惜现在豹子还只是一条残魂,她只得继续她那两条腿,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跑—— 嘭!白璃擦着她被风吹起的墨发砸在地上,这力道之大,砸得地面都晃动一下,云霁心神一松,犹疑着是否转身查看一下身后之人的死活,余光便瞥见瞿阳从竹林中冲出,望着她的眼神满是惊慌。 呃……按说对方众里寻她如今终于相见,不该是上演一出喜出望外的场景吗? 虽然极力要避开他,但既然已经撞见了,那也有撞见的处理办法,只是他这态度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莫非是她一直以来都在自作多情?还是因为他身边多了一个美人之故? 目光一转,看到他身边的美人同样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云霁忽然觉得不妙,低头一看—— 脚下的草地在蠕动,忽地裂开一条缝,那蔓延至竹林的缝怎么看着这么像一张嘴? “蠢女人快跑啊!” “云霁快跑——” 豹子和瞿阳的声音同时响起,但此时已经晚了,一股吸力从裂缝中传来,无法抗拒的吸力,云霁还来不及恐慌,就被吸入一片黑暗中,同时被吸入的还有不知生死的白璃。 “云霁!”瞿阳目眦欲裂,大叫着冲过去,却被一人抱住…… 第226章石门之后有什么? 草地滚滚蠕动,层层高涨,蔓延至竹林,竹根翻起,却又很快陷入裂缝中,仿若一个巨大的黑洞,无物不吸。 草地起伏,看似不显得什么,实则速度极快,向着纠缠着的一男一女逼近。 这诡异的情形,让执意冲过去的瞿阳也止住脚步。 “我们快离开!”陆灵姬抓住瞿阳的胳膊朝反方向奔去。 “你自己走!”瞿阳忽地抽出手,就势将她推向远处,自己则折身冲向黑洞。 陆灵姬被推得差点摔到,望着他不顾一切冲向黑洞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受伤,贝齿咬着唇瓣,只一瞬,就转身追了上去,她用了全力,很快便冲到他的身侧。 瞿阳扭头看到陆灵姬,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快走!” 瞿阳欲要将她推开,不想那黑洞蠕动到脚下,吸力骤至,瞬间将二人卷入黑暗中。 “嗷——” “救命——” 澄净的天空,仿若出现了一个洞,接二连三落下活物,有凶兽,有修者,无不惊慌失措的尖叫着,这些人都是突兀地出现在高空,而后发现体内的真元都无法动用,而更糟糕的是,下方等待他们的是一道仿若黑洞一般的裂缝。 顷刻间,身体被吞没,尖叫戛然而止。 草地已经不见,就连竹林也消失,裂缝弥合,唯留下一片荒土紧邻着河滩,河水奔流不息,那条巨型黑鱼在草地蠕动之时,便仓皇跳入河流藏了起来。 云霁刚被吸入时,头脑还是清醒的,但旋即草地、泥土、竹子一股脑地砸下来,云霁护住头护不住身体,她感觉自己都被砸得支离破碎了,意识昏昏沉沉。 “蠢女人,别睡!” “别吵,我就睡一会……” “赶紧醒来,不然咱俩都得死在这!” 脑海仿若被一根电钻转了进去,疼得云霁大叫一声,也彻底醒了过来。 “寻个东西躲在下面!”豹子喊道,云霁下意识地伸手,摸着一物,似是竹子盘根错节的根部,云霁一喜,立时往下面一躲,四周击打之力登时少了不少。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躲避之物粉碎的速度越来越快,云霁已经不知换了几个躲避之物,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 “清醒点,马上到底了!” 豹子一声呵斥,云霁睁开眼,长久的黑暗,骤然有光亮射入眼中,云霁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眼,却发现手骨上已经没有皮肉,鲜血结痂,很是凄惨。 低头一看,身上也没有一块好肉,衣裙只剩下一些布条挂在身上,勉强遮体而已,想来她的脸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倒是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云霁苦中作乐地想着。 不知何时,她发现自己踩在一大片云朵之上,四周没有人,只是这念头刚升起,上头就如下饺子一般落下一群人,甚至还有凶兽,死活参半,便是活着的也大多昏迷,或竖或躺,造型各异,唯一相同的就是鲜血淋漓,身上没有几块好肉,自认也无法辨认谁是谁。 不对,还是有人不一样的,那唯一衣袍没有破碎之人分外显眼,云霁只一眼就认出那是龙血大陆的气运之子,瞿阳。 瞿阳似乎没有料到此地境况,身形骤停踩着云朵上时,还保持着怀抱着陆灵姬姿态,而这姿态自然不是因为心生不轨,而是为了护住陆灵姬,是以陆灵姬比他的状态还好一些,连发型都没怎么乱。 只是,二人垂落的发缕纠缠在一起,显得格外暧昧。 世人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修者也是人,尚能睁眼的修者和凶兽,目光或隐晦或昭然地扫向那二人。 “瞿公子……”接收到众人|兽意味不明的目光,被瞿阳抱着怀里的陆灵姬似有些承受不住,垂眸轻声提醒一句。 瞿阳闻声醒悟过来,忙退后一步,道了声“冒犯了”,却不等陆灵姬回应,目光就从她身上移开,急急扫向四周。 “云……”瞿阳本要唤她的名字,又似忽然意识到不太合适,改口唤道,“云姑娘,你在这里吗?” 云霁自然不会应,作为第一个落下之人,她自然有诸多方便,比如扒下某个已死之人身上的布条套在身上,比如占据一个有力的位置避开瞿阳的注意,比如查看四周的环境。 于是,在众人还在茫然时,云霁发现前方虚空出现了一道石门。 那石门朴实无法,似取自一大块石头劈琢而成,黑色材质,黯淡无光,不,确切的说,光亮一旦靠近,都被石门吸收,是以若非云霁有心,根本发现不了石门。 石门之后有什么? 机缘吗? 云霁心头火热,顾不得是否被瞿阳发现,起身朝石门冲去,不想刚刚还平整的云朵,忽然如棉花一般,软绵得让人无处着力,云霁脸朝下摔入云层中。 她这番动静自然引来他人的注意,也就顺势发现了前方那道石门。 云层之上,本来就不太友善的气氛,随着这道石门被发现,顿时飞溅出火光来。 当然,能经过那黑暗漫长的黑洞且活下的人,都不是傻子,他们不急着大打出手,而是决定先冲到石门那去,而心急之人随了云霁的后辙,纷纷摔入云层之中。 着急的兽也不免陷入云层,唯有瞿阳和他身侧陆灵姬例外。 瞿阳不是不急,但他是急着寻找云霁,而不是着急进石门寻找什么机缘。 在他眼中,再好的机缘也没有云霁重要。 当然,他不急还是因为有着体内那位前辈做底气,他潜意识里认定,只要他想去争,就没有人能争过他。 作为气运之子,他有这样的底气。 至于陆灵姬,她性情一贯清冷,她并不在意什么机缘,她甚至不在意让圣雪宫弟子争破头的圣女之位,一直以来,似乎没有什么能让她真正在意的,及至身边少年的出现…… 少年的目光在云层中逡巡,似在着急地寻找着谁,陆灵姬心中忽然有些堵,撇开脸望着前方的石门,声音幽幽的说道:“或许那位云姑娘已经进了石门。” 第227章幻象 陆灵姬的话让瞿阳双眼一亮:“是了,她比我们先入裂缝,自然比我们先到此地,多半已经进入石门!” 越说越觉得可能,瞿阳兴奋地招呼陆灵姬往前走,他吸取其他人摔到的经验,采用阔步行走的方式,果然,一步步走得很稳。 第一个摔到的云霁,自然也想到同样的解决办法,且她是最靠近石门的,是以比瞿阳更早走到云朵的边缘,而后顿住了。 因为从云层往下看,是看不到底的虚空,云霁可不敢随意一脚踏下去,因为第一个吃螃蟹的,很可能是第一个摔死的。 争先恐后的人和兽,待到走到云朵边缘,也都迟疑起来,再没有争抢,皆目光闪烁地看向四周,希望有人能先一步探路。 “我先来。”一道清朗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人群让出一条道,少年少女并肩而行,风拂过青丝衣带,在一众衣衫褴褛之人的衬托下,仿若神祗临世,云霁忽然觉得有些辣眼睛。 好吧,她承诺,她是俗人,她妒忌对方衣冠楚楚,好想将他们的衣袍扒下来裹在自己身上。 似感应到她火热的目光,瞿阳脚步一顿,偏头看去,衣衫褴褛的身影,凌乱的头发粘在脸上,伤痕血痂糊了一片,看不出原貌,就连眸光都掩在凝血的眼睫下,但瞿阳却心中一动,张口问道:“我们是不是见过?” 云霁心中一跳,暗道自己面目全非对方也能察觉,真是见了鬼了! 正想着如何蒙混过去,那清冷仙子陆灵姬忽地一转,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挡住了瞿阳看向她的视线,朱唇微启:“云姑娘应该没有走远,瞿公子可知如何抵达石门?” 清泠泠的声音,仿若玉石相击,又提及他在意之人很可能就在前方不远处,瞿阳心头微急,立时放弃追寻心头那丝莫名熟悉感来自何处,转头看向云端前方空无处,只道一声:“走过去便是了。” 脚一抬,越过云端,将那么踩在虚空中,如履平地,登时惊落了一地眼珠子。 “跟上来。”瞿阳双脚踩在虚空,神态悠闲,嘴角含笑地朝陆灵姬伸出了手。 陆灵姬望着他的手一怔,玉手还未伸出,后方那一群观望之人就蜂拥冲了过去,直将她撞了出去。 “小心——”瞿阳低呼,伸臂拽住陆灵姬一个旋转,避开人群,将她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身后却是一片惊恐的叫声。 “啊——” “救命啊——” 第一个吃螃蟹的没事,但随后冲入虚空之人却如同下饺子一般嗖嗖坠落,惊叫,呼救,攀扯,一片混乱,惊得云霁探出去的右脚连忙缩了回来,好悬躲开了一只抓向她的手爪,至于对方那愤恨的目光,云霁就当没看到。 况且,看脚边坠落之人晦暗的眼神,显然是准备借她上岸后就将她甩入虚空,这样的人,云霁可不准备做圣母,不乘机踹他一脚已是她涵养不错了。 当然,云霁不踹他,也是因为防止被其他人渔翁得利,毕竟云朵上还有数人并没有冲出去。 她戒备着退至安全位置,抬眼看向虚空中那对相拥的男女,凤眸微眯。 似察觉了她的目光,瞿阳仿若触电一般缩回了揽在陆灵姬腰上的手臂,紧接着就听到陆灵姬一声低呼,身形下坠,瞿阳忙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提醒她道:“眼前这一切皆是幻象,你只要确信脚下是实地,就不会掉下去。” 幻象么? 侧耳听到这一句的云霁眸光一亮,立时往前踏出云端,脚下一空,身体不可抑止地下坠,她立时给自己心理暗示,下方是实地,结实平整,地面上开着黄色的花朵…… 这么一想,云霁恍惚间看到开着花的道路,脚下果然踏实了,她便迈出了第二只脚,那开着花的道路随之往前延伸而去,云霁心头大喜,再没有迟疑,快步前行,浑然不觉左侧探过来的目光。 瞿阳觉得很奇怪,为何那奇怪之人朝他看一眼,他就下意识地拉开了与陆姑娘的距离。 他与他(她)认识吗? 又或者,她根本就是云霁?! 瞿阳心头一跳,想要冲过去问她,只一动,耳边却是一声惊呼,他低头便对上陆灵姬略有些惊慌的脸,还有紧攥在他手臂的玉白的手,指骨发白,显示出手主人此刻的紧张。 “抱歉,我还是无法将虚空当做平地,你能送我回到云上吗?”陆灵姬轻咬朱唇,极力掩饰心中的惊怕,但那一丝微颤的尾音泄露了她的心绪,让听者禁不住心头一软。 心头软得一塌糊涂的瞿阳,望着怀中之人,她那清丽无双的脸忽地与另一张脸重合了,倾城绝艳,阖着眼,拢着红裙静静地躺在棺木之中。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真容,脸上没有刻意留下伤疤,没有涂抹灰土,倾城绝艳,仿若天边的皎月,只一眼,便镌刻在他心间,再也忘不掉…… “瞿公子快醒醒!” 清泠之音透着惊慌,瞿阳猛地甩头,迷雾散开,眼前并没有那倾城绝艳的人儿,唯有上方陆灵姬惊慌的脸,而他的身体正在急速下坠,带得陆灵姬也在下坠,刮起一阵疾风,衣袍翻飞。 “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象,你只要确信脚下是实地,就不会掉下去!”看到他的眼神恢复一丝清明,陆灵姬喜形于色,连忙出言提醒,却是他刚刚告诉她的话。 瞿阳彻底醒过神,记起他此时正在通往石门的幻象中,立时闭眼,再睁眼,眼底一片清明,脚下一片坦途,立时抬眼望去,心头却是一惊。 “她去哪了?” 陆灵姬一怔,目露疑惑:“瞿公子在找谁?” 瞿阳在找云霁,这一刻,他有八成把握,那让他莫名熟悉的身影便是云霁,唯有她的目光才让他在拥着陆灵姬时生出心虚之感。 可是,四周虚无一片,除了他与陆灵姬,再无旁人,就连他们踏出不远的云朵也消失不见,唯有那一座石门矗立前方,似极近,又似极远。 #####非常抱歉炮灰断了好几天,原因是……书旗后台更新,终于看到订阅数据啦!但是,数据惨不忍睹,呜呜,叶子收到一万点暴击,一蹶不振…… 现在,叶子重新爬起来了,不能保证更新速度,但是保证一定不会坑,肯定会写完的。 文现在只写了不到三分之一,求亲们的热情和订阅,好吧,就叶子现在的更新,都没脸要求,呜呜…… 第228章又软又绵的东东是什么? 云霁不过走出一丈,再抬眼,却发现那对相拥的男女不见了,不止这二人,其余人都不见了,身后白云也消失,唯有石门依旧矗立前方。 心提了起来,云霁暗道这幻象果然不简单。 守住心神,继续前行,不知走了多久,但她与石门的距离却没有被拉近,云霁忍不住皱起眉头,驻足思索,余光却瞥见脚下道路两旁的花朵不知何时有了变化。 原本嫩黄的花朵色泽变得艳丽,如同血染一般,慢慢浸透在道路上,又如溪流蜿蜒蔓延,映入眼瞳中一片血红…… 幻象,都是幻象! 云霁攥紧了拳头,努力给自己暗示,但血腥味扑鼻而来,那血红的溪流蜿蜒至脚下,粘稠滚烫,惊得她差点后退,但最终她还是踏上去,兹的一声,仿若踏入滚烫的油锅之中,云霁倒吸一口凉气,依然没有停顿。 只要冲到石门,幻象就可以退散!云霁对自己道,抬头看向前方,大吃一惊,因为前方一直矗立的石门不见了,只有一片血泊,那血泊中蜷缩着一道身影,鲜血染透了他的灰袍兽甲…… 泪水模糊了视线,云霁用力地擦着眼,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但她确认前方之人就是她的阿爹,是她五年未见的阿爹。 “阿爹……”云霁哽咽出声,朝那身影冲了过去。 那身影似听到她的声音,从血泊中抬起头,看到她后却一脸着急地冲她摆手:“二丫,不要过来,快回去!”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声音,云霁如何能止住自己的脚步? “阿爹,二丫已经五年未见您,您怎么忍心赶我走?”云霁一脚踏入血泊,急冲过去,想要像儿时一般投入他的怀中,但就在她触到他的前一瞬,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了她,耳边响起一道劝阻的声音。 “二丫,听你阿爹的话……” 熟悉的怀抱,温婉的声音,云霁扭头对上母亲着急的脸,惊喜交加,她又哭又笑:“阿娘,你回来啦!” 反身抱住母亲,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温软,只听得嘎查一声,母亲身上的骨头被她弄断了,云霁惊恐地松开手,抬头却看到母亲的脸迅速失去水润,青丝枯萎成鹤发,红颜枯骨,只在转瞬间。 “阿娘,你怎么了?”云霁惊慌失措,不敢去抱她,又怕她摔到在地,抱臂虚虚环住她。 母亲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嘴角含着笑,仿若干柴的手轻轻将她推开:“二丫,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云霁哽咽点头:“二丫回去,阿爹阿娘跟二丫一起回去。” 说着,她一边小心翼翼地握住母亲推过来的手,一边回头想要搀起父亲,却发现父亲胸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空洞,鲜血喷涌而出—— “阿爹!”云霁大叫着扑过去,一个血浪拍打而来,眼前一片血红,而父亲的身影消失不见,心仿若空了一般,她尖叫着找寻,耳边传来一阵崩碎声,惊得她动作一滞,扭头看到母亲的身体崩碎在眼前,化作一片碎末坠入血浪…… “啊——” 嘶声裂肺的喊声冲破虚空,云朵上横七竖八的人尸兽肢之中忽地冒出了一个头,三角头,头上覆黑鳞,却大半破损,凝着血痂,唯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分外清亮,只带着一丝刚醒来的迷茫,还有乍听到喊声的惊喜。 嗖地蹿入,半尺来长的身躯皮开肉绽,动作却分外矫健,四脚一划,越过尸群,跃出云端,落在虚空中,却仿若触之实地,一弹一跳,避开在幻象中挣扎的人和兽,目标明确地扑向蜷缩在虚空中的身影。 那身影隐隐笼罩在一层黑气中,只一靠近,就感受到那绝望和悲伤,四脚蛇一顿,圆溜溜的眼睛透着疑惑。 但只顿了一瞬,四脚蛇跳将上去,一口咬破她的手腕,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一点鲜血卷入口中,圆溜溜的眼睛顿时放光,确实是它惦记了大半年的味道,四脚蛇欣喜地低头覆在她的手腕上啜吸起来。 干瘪的肚子很快有了一点起伏,越来越圆,身躯上的伤口都有了愈合的迹象,四脚蛇舒服地眯起了眼,啜吸的力度越来越强,及至发现那馨香的血液忽地出现一点苦涩,挑嘴的四脚蛇厌恶地吐出那口鲜血,抬头发现一缕黑气钻入那破口的手腕上。 眼睛眨了一下,四脚蛇跳到她的肩上,凑到她的耳边嘶叫,嘶叫声很轻很弱,并没有唤醒她,而她身周的黑气越来越浓郁,四脚蛇有些着急了,凑到她耳边又叫了两声,依然徒劳无功。 圆溜溜的眼睛一转,四脚蛇忽然跳到她的心口上,撕开衣物,露出肌肤,落脚处有些绵有些软,它好奇地伸爪按了按,又仿若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清亮的眼睛眨了眨,只是不等它想明白异样来自何处,蔓延过来的黑气就逼得它加快了动作,张口咬破了她心口上的肌肤,鲜血涌出,它顾不得吞食,继续往里钻。 尖利的牙齿破皮碎肉,穿透胸膛,伸头朝那红通通的心脏撞了一下,那死寂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动静,一声痛呼顺着胸腔传入耳中,四脚蛇立时转头往外钻。 心脏仿若被重锤狠狠撞了一下,云霁痛得浑身抽搐,张口发出一声痛呼,那浓郁的黑气顿时一散,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一条血红的蛇从她的心口爬出来! 这一刻,她的呼吸都停止了,太惊悚了有木有! 霍然坐起,抬手掐住蛇的脖子,云霁脸上的神色必然是不善的,不过任谁一醒来,发现有条蛇从自己心口钻出都不会善了! 只是,她刚要用力,准备将它的蛇头掐断,那蛇居然伸出了长长的舌头,讨好地舔了舔她的手腕。 呃……这条蛇真的在讨好她?她没看错吧? 手腕被舔得酥麻的云霁有一瞬的呆滞,手指那么一松,不到她手指粗细的蛇眼见就要掉落,却忽地长尾一甩,缠到了她的手腕上,血红的身躯被蹭得露出本来的颜色,露出了四只小爪子。 云霁又是一愣,她似乎见过这条蛇…… 第229章有些地方不能咬 三角头,黑鳞覆盖,圆溜溜的眼睛透着灵性,还有那四只小爪,怎么看怎么像她曾见过的那条四脚蛇。 当初在那陌生小镇上,在神秘少年的房中,云霁第一次见到了四脚蛇,又无意中踩了它的尾巴,被它报复地咬了一口还被吸了一口血。云霁想甩都没甩掉,只得带着它一道躲避黑衣人的追杀,谁想她被黑衣人掐住脖子时,却是四脚蛇咬了黑衣人一口,助她脱离险境。随后黑衣人想要踩死四脚蛇时,她用自己的手护住了它,之后又用障眼法护住了它的性命,算是一报还一报。 本想着以后不会有机会相见,而今却在虚空再见,但这次见面可不怎么愉快。 大脑眩晕,眼冒金星,云霁明白这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伸手按住心口的血洞,鲜血从指缝中流出,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瞪着手腕上的四脚蛇,黑着脸喝问:“咱俩怎么也算有过过命的交情,不说再见面相亲相爱,但也用不着下死口吧?” 四脚蛇似乎没听出她在责骂它,懵懂的眼神瞅了她一下,而后噌地跳起,落在她按着心口上的手背上,伸出舌头卷食指缝中流出的鲜血。 “好呀,原来你赖在我身边是为了吸我的血!” 云霁咬牙切齿,反手拎起四脚蛇的尾巴就往外一丢,却不想四脚蛇机灵得紧,用力一挣将尾巴从她手中挣出,伸爪勾住她破碎的衣襟上,长长舌头往那心口上的血洞一卷,涌出的鲜血悉数入口。 这一切发生不过眨眼间,失血过多的云霁终于反应过来,再次捉拿四脚蛇时,心口的伤口处忽地一阵酥痒,还带着一片清凉,她的动作不由得一滞,低头看到四脚蛇正在舔舐那伤口,蛇口中流出白色的涎水。 涎水成膜,覆在伤口上,鲜血止住,云霁惊愕,忽然间有些明了,或许四脚蛇并没有什么恶意,相反,它是在救她。 回想昏迷前的一幕,被血浪淹没的父亲,崩碎成灰的母亲……泪水禁不住再次涌出,悲痛再次席卷全身,只是没有了当时的绝望。 想到当时她被幻象所迷,心生死志,欲要沉入血浪中再不醒来,云霁禁不住打了个冷战,明白若非四脚蛇钻入她的心口袭击她的心脏,她或许真的醒不来了。 思及此,云霁心生感激,恰在此时,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口处生出,便低头一看,登时脸色大变,张口喝道:“住口!” 小小的四脚蛇,吐出体内所有的涎水才堵住了血口,原本圆鼓鼓的肚子也憋了下来,它头一转,看到四周残留着鲜血,更有一朵嫣红明艳如血,双眼顿时一亮,伸出舌头一寸寸舔舐起来,只是刚要将那朵最艳丽的嫣红卷入口中,就被一声厉喝惊得抬起头,舌尖却还是在那朵嫣红上扫了一下。 身体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云霁的脸轰地红了,红得如要滴血一般,四脚蛇却根本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无辜地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她,下一瞬就被一只手捏住了尾巴。 云霁从身上扯下四脚蛇,另一只手拢起衣襟,只是衣袍太破,遮住了那朵嫣红,露出了别处,气得她脸色由红转青,捏着四脚蛇尾巴尖的手指一紧,又念及它刚刚唤醒她的恩情,终是松开手放掉它。 四脚蛇落在虚空中,歪着头瞅着上方黑着脸的人,眼神分外委屈,云霁脸更黑了,伸手捂住胸口,瞪着它道:“你不知道女人有些地方是不能碰得吗?” 话一出口,云霁失笑摇头,伸出小指一点它的三角头:“你可不是什么都不懂吗?我也是气糊涂了……啊!” 话未说完,云霁一声低呼,小指被四脚蛇咬破,它的动作太快,云霁躲闪都没来得及,反倒被它缠到手上,啜吸鲜血。 云霁眉头一蹙,抬手想要甩掉它,但旋即想到什么,便将小指抬到眼前,对上四脚蛇的眼睛道:“你救我一次,我让你吸个饱,而后咱们各自分开?” 有恩报恩是云霁的原则,但是她并没有一直以血喂养四脚蛇的打算,因为修者后天境修炼的便是自身的气血,这气血关乎自身的修为,若是长期失血过多,不但有损修为,甚至影响根基。 云霁隐隐明白这四脚蛇怕是来历不凡,若是一直养着它,等到它胃口大了,怕是日后会被吸成人干,是以她才有此一说。 可惜,云霁想得太美,四脚蛇的肚子看着小,但吸了半刻钟都没有鼓起来的迹象,云霁却是眼前阵阵发黑,她忙扯下四脚蛇,跟它商量道:“你给我留一条命,等我养足了血再给你吸一次好不好?” 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四脚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云霁刚松一口气,四脚蛇转头咬破了她另一只手指。 “你——”云霁只吐出这一个字,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丝丝——”四脚蛇疑惑地停住嘴,爬到她耳边嘶叫,没能将她唤醒,想了想,它朝心口爬去,准备用之前的办法将她弄醒。 昏睡之中的云霁忽觉心口一凉,费劲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刚好看到四脚蛇露出利齿朝她的心口咬去,云霁忙喊了一声:“停下!” 四脚蛇应声停下,直立起身子,偏着头瞅着她,那圆溜溜的眼睛里怎么看都透着一丝得意。 云霁:“……” 她能说,她现在特想问候四脚蛇的祖宗十八代吗? 就在云霁恨得牙痒痒的时候,懵懂的四脚蛇再次卖起了乖巧,爬到她的手上,舔了舔刚刚咬开的血口,涎水成膜,鲜血止住。 云霁磨了磨牙,将它扯下绕在手腕上,警告它道:“呆着别动,不然现在就扔了你!” 或许是她的神情太凶,或许是它这次真的听懂了,三角头点了点,而后张口咬住自己的尾巴尖,形成一只青黑的手镯。 四脚蛇如此识时务,云霁狠下的心又软了,暗暗对自己道:等养足了血,喂饱它后一定丢了它! 第230章絮乱空间 失去的精血不是一时能养好的,云霁起身,抬头看向一丈之外的石门,又转头看向四周,身后白云悠然,白云与石门的虚空之间漂浮着一团团灰雾。 雾气或浓或淡,隐隐透着人形或兽形,显然是他们是被雾气侵袭,已然陷入幻境中,若是挣扎不出,怕是会被黑雾侵袭而死。 机缘果然不是那么好得的!云霁暗道,再看向前方矗立的石门,眸光一点点坚毅,不管石门之后有什么,她都要去闯一闯! 提着心,一步一步走到石门前,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云霁也没有半点松懈,驻足在门前,打量着石门。 石门古朴厚重,没有纹饰,没有门锁,只有两只异兽门环。 那门环上的异兽非龙非狮,也不是她曾见过的任何一种动物或凶兽,云霁不免有些迟疑,半响才伸出手,试探着按向左面门环,就在手指距离门环只余一寸之时,忽然一道疾呼从身后传来,云霁手一抖,指间触及一片冰凉,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大力吸入门内…… “云霁——” 瞿阳好不容易从得道飞升的幻境中醒来,挥散黑雾,抬眼就看到石门的身影,是他一直惦念的人儿,大喜过望,张口唤她的名字,但那声呼喊似惊到了她,她连头都没有回,急匆匆地撞入石门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仿若一盆冰水骤然浇到头顶,瞿阳眸中的光一下子暗了下来,失魂落魄地望着前方石门喃喃道:“你就这么不愿见我,对我避之不及吗?” 云霁听不到他这话,自然无法回应他,不过此刻她若能开口,必然破口大骂,大爷的,每次遇到这人都要倒霉,真是天定的孽缘! 只因被瞿阳那一声大喊惊得手一抖触到门环,她便被卷入这絮乱空间之中,不知从何处来的诡异力量撕扯着身躯,皮开肉绽,骨骼嘎嘎作响,五官被撕扯得变形,眼珠几要脱眶而去,想要闭眼都做不到。 极力抬起手,想要挡住双眼,余光却瞥见一道黑影忽然冒出,那黑影足有一座山高,无声无息的出现,甚至没有带起一点风,却迅若闪电,直直朝她撞来,云霁心中大骇,立时侧身。 就在她侧身之际,黑影近身,她终于看清,那是一块巨大的石碑,与此同时,兹的一声,石碑擦身而过,带起一道血线,只一瞬,血线被诡异力量撕扯成血雾,血雾转瞬便成一抹淡红,紧接着彻底消散在这诡异空间。 云霁骇然低头,左侧手臂和大腿外侧少了血肉,唯余白骨森森。 疼痛慢了一瞬才传至心间,云霁却连声疼都都喊不出声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渐渐模糊,她知道自己快坚持不住了,也知道她一旦闭眼,必然十死无生! 怎么办? 不等她想出办法,视线里接二连三地冒出石碑,一块快似一块地朝她撞来,骇然之下,云霁左躲右闪,避开一块又一块石碑,身上血肉也被剐蹭得几近于无,骨头也断了好几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云霁低头看着缠绕在她腕骨上的四脚蛇,扯了扯没肉的唇角,声音嘶哑干涩:“跟着我只有死路一条,你怎么还不走?” 也不知四脚蛇如何做到的,身躯上没有增添半点伤,此刻听到她的话,四脚蛇松开了自己的尾巴尖,仰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冲她吐着长舌头嘶叫了两声。 云霁自然听不懂蛇语,也无意听它说什么,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望着左后方飞速撞来的石碑,黯淡的眸光骤然一厉,扯下腕上的四脚蛇一甩,同时侧身朝横撞至眼前的石碑一扑—— 这絮乱空间里,石碑出现得突兀又危险无比,但她能想到的可能的一线生机,也在这石碑上,所以她拼着最后一点力量和意识,扑向石碑。 嘭! 抓住了! 云霁还来不及欣喜,就感觉到一股大力冲击而来,眼睁睁地看着嵌入石碑凹纹中的手骨快速滑落,眸中最后一丝亮光暗了下去…… 但就在最后一丝光泯灭的刹那,一道黑影骤然射入眼帘,从石碑表面滑落的手骨被那黑影缠住,只一扯,扯得她重重落在石碑表面。 咔!又一根骨头断裂,云霁却仿若未觉,也没有去看石碑上凹凸的纹路,只惊异地看着手骨上缠着的黑影骤然消散,露出一条比她的小指指骨还要细的四脚蛇。 四脚蛇从她腕骨上滑落,青黑的鳞片失去了所有的光泽,腹部有一长条伤口,冒着血,它蔫巴巴地仰起头,冲她吐着长舌头,似要发冲她打招呼,云霁却骤然俯身,抬起手骨覆在四脚蛇上—— 一块石碑冲至她的头顶上方,眼见就要撞上去,却仿若被什么力量所阻,又好似触及什么无形的屏障,方向一拐便飞离出去。 云霁死里逃生,却也无法再支撑下去,直接昏死过去。 无垠的空间,好似混沌未开之时,没有光,没有风,没有万物,只有无意中闯入的人和兽,以及那无声无息出没的石碑,石碑越来越多,两两相近,却又在撞上的前一瞬弹开,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飞离而去。 四脚蛇从她的指骨缝隙中费力爬出来,而后爬到她的心口上,那里已经没有肉,只有断裂的胸骨,一根胸骨戳到心脏上,鲜血汩汩冒出,四脚蛇张开口伸出舌头喷吐涎水,却什么也没吐出来,头一歪,眼一闭,昏死过去,而它开裂的腹部冒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她的心脏上。 一人一蛇的血混在一处,流淌在石碑上,血液顺着凹凸的纹路流淌,所过之处亮起点点金光,金光蜿蜒成片,待到血液流淌整个石碑金光大亮,漫入她的体内,紧接着,她的身体,连同腕骨上的四脚蛇都陷入石碑之中…… “不要碰那只门环!” 脑海中骤然响起一道厉喝,瞿阳按向左面门环的手顿时一滞,心头一紧,甚至忘了身侧的陆灵姬,张口问道:“为什么不能碰?” 第231章天极门 “这是上古便存在天极门,门分生死两道,左为死,右为生。据传,进入死门者无一人活着出来。” 对方淡漠的声音透着一丝苍凉,瞿阳闻言脸色大变,伸在半途中的手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忍不住确认道:“真的一个没有一个活着走出死门?” “本座有必要骗你吗?”苍老的声音透出一丝不满。 瞿阳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停滞在半空的手却忽然往前,目标正是死门—— “小子你活腻了!” 脑海中响起一道厉喝,斜里插入一只玉白的手,赶在瞿阳触及左面门环之前抓住了他的手。 陆灵姬不知为何心中一跳,想都没想地按下他的手,再抬头便对上一双泛红的双眼,陆灵姬心中一惊,明白此时瞿阳状态不对,却没有松开他的手,拢着眉担忧地问道:“瞿公子,你怎么了?” 瞿阳转头定定地望着她,却又似乎没有在看她,眸光忽暗忽赤,似有炙焰在翻滚。 “小子,还不醒来?”脑海中响起暴喝,“你以为你是谁?天道之子吗?便是天道之子,若要作死也无人能救你!” 瞿阳抿着嘴,并没有回应,眸中的赤光却越来越盛,体内那位存在似被他激怒了,嗤笑道:“上古时,此界元气浓郁,不知有多少惊才绝艳之辈,自负福缘深厚,闯入死门,最后连具尸骸都未能留下。你小子天资摆在现今虽不错,但放在上古不过中等之资,若没有本座为你保驾护航,你不知死了多少遍了!” 对方一长串话瞿阳听到了,却大半没有听到心里去,只抓住其中一句问道:“没人见到他们的尸骸,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死了。” 对方似被他噎住,也或许是被他气着了,半响才道:“或许你说得对,或许有存活者,但是再没有在龙血大陆出现过,而你身上担负着龙血大陆的未来,你不能入死门!” 瞿阳闻言嗤笑道:“龙血大陆的未来?前辈是否太看得起小子了?小子不过是中等之资,便是得前辈看重,怕也不过是前辈手中的一枚棋子。” “天地为棋盘,众生为棋子,谁敢言自己不是天道之下的一枚棋子?”对方的声音透着苍凉,“这繁衍者人族的龙血大陆看似平和,实则岌岌可危,若是等到龙血大陆所有人族都毁灭了,你觉得自己能逃脱吗?” 对方话里蕴含的信息太多,瞿阳终于动容,眸底的赤光消散,暗芒闪动:“前辈要小子背负龙血大陆的命运,是不是该将更多实情告诉小子。” “现在告诉你更多只会影响你的心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提高修为,等时机到了,本座会将所有的详情都告诉你,你放心,本座从无害你之心。” 瞿阳眉头紧皱,想要追问,但数年的相处让瞿阳早已明白,对方若是不想说,便是追问也没用。而对方刚刚的话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却也无法完全放弃踏入死门中的云霁。 想了想,他张口道:“前辈自然看得起小子,小子但求一件事,日后便甘为前辈驱使。” 对方似乎猜透他心中所想,冷声道:“若是你要本座救那云姓丫头,那便不用提了。” 瞿阳眉头一皱,待要说些什么,却被对方打断,继续道:“这天极生死门,千年现世一次,非福缘深厚者不得见。当年,本座于你这般年纪时,曾有幸进入生门,从中获得的机缘让本座在短短数百年中,从一个无名之辈一跃成为龙血大陆顶尖修士。若有可能,本座如何会不愿再入天极门?” “你无法再入天极门?”瞿阳蹙眉,猜到某种可能,“是因为没有肉身之故?” 说着,转身看向身后被笼着黑雾中的黑影,双眼眯了起来。 “若本座想要夺舍,早就占据你的身体了。”对方一口叫破瞿阳的想法,解释道,“跟肉身无关,这天极生死门一人一生只能踏入一次,本座已经没有机会,便是俯在你身上也会被隔绝。” 越了解这天极生死门,也觉得不简单,瞿阳看向左右两道门环,神色变幻,迟迟未做决定,及至身侧一道清泠的声音:“瞿公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除了最开始瞿阳失声质问外,接下来他与那位前辈都以神魂交流,是以陆灵姬只看到瞿阳神情变幻剧烈,又见他的目光纠结在门环上,心中隐隐担心,于是开口问道。 还未回应,那位前辈叹息一声:“论天资,论容貌,眼前的陆丫头比那为了躲你闯入死门的丫头一点都不差,更难得她对你有情,你为何要舍近而求远?” 为何舍近而求远? 瞿阳神色复杂,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他没有答案,或许这就是感情的奥妙,没有由来,没有原因,爱了就是爱了。 目光再次落到左侧死门上,瞿阳犹疑,进入死门后就能找到她吗? “每个人进入天极门,遭遇都不尽相同,你就算找死进入死门,你找不到她!”对方一句话击碎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瞿阳痛苦地闭上眼,身侧的陆灵姬忽然开口:“既然瞿公子还不能做出决定,那就由小女还做这个决定……” 声入耳中,还未言尽,铛的一声扣门声,瞿阳大惊睁开眼,却见陆灵姬的手已经按到了生门门环上,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力量从门中骤然涌出,裹住二人扯入门中,迎面浓郁的元气灌入体内,冲击得他的身体鼓胀起来,体内响起一道轻微的声音,似有一道屏障被冲破。 修为晋级,瞿阳自然欣喜,但旋即又是一痛,进入了生门,他此生再没有机会见到云霁。 或许,他真的该忘了她。 云霁并不知道瞿阳这番心理,她甚至没有知觉,连意识都没有,只有一具残破的身体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 那条四脚蛇自然也在其中。 四脚蛇的身体可比云霁小得多,金光汇入它的体内,没过多久它就醒了过来。 第232章宝物莫跑! 再无法吐出一滴涎水,四脚蛇长长的舌头无力地垂落,身形都瘦了一圈,但看到那颗心脏愈合,重新开始跳动,褐色眼瞳中现出一丝喜色,重新爬到云霁的腕骨上头咬着尾尖形成一只手镯。 金色光点落入心脏,顺着心脏的鼓动,形成淡金色血液,朝着四肢百骸涌动而去,那残破的唯剩下白骨的身躯有了血液的滋润,仿若干涸的土地有了甘霖的滋养,破土而出一片金色嫩芽,嫩芽沿着血液的流淌在云霁的骨头上生长,蔓延,又爬上了四脚蛇的身躯上。 金色嫩芽延展至四脚蛇身上那一瞬,它唰地睁开眼,仿若疲倦瞬间消失,望着身上的金色嫩芽,惊奇又愕然,但它却没有动,因为那在它身上涌动的金色嫩芽让它极为舒服,它舍不得动,只转动着眼睛,惊奇地看着那金色嫩芽漫过它的身躯,延展至她的指间,覆盖了她的全身。 那一瞬,金光大亮,金色嫩芽刹那间生长,抽出金色枝条,将连带蛇包裹起来,那枝条上涌动的金光形成一片灵纹。若云霁此时睁开眼,便会看到那灵纹与之前石碑的玄奥灵纹一模一样。 可惜云霁此刻没有想来,等到她生出第一缕意识时,只觉得痛,痛得那缕意识都要散去,好在一股暖流裹住了那缕意识,让她在痛苦和温暖中不断浮沉,不知时光,不知日月…… “那是什么?” 进入福天洞地一年之久的修者们,已经不再看到灵药就采,瞅见灵矿就挖,因为这些灵药灵矿遍地都是,他们早已过了兴奋期,但是金灿灿的太阳从天而降……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故而失声惊叫。 太阳坠落于地会发生什么……洞天福地着火那是肯定的! 所以,他们被那坠落太阳刺得差点眼盲的那一瞬,他们是惊恐的,慌张的,四处逃窜,及至嘭的一声巨响,地面震动,却没有预想中的火烧屁股,逃窜的修者渐渐醒过神来。 若不是天降灾祸,那么就有可能是……天降宝物! 那一瞬的惊喜无法言明,所有看到“太阳”坠落之人,连带在这洞天福地开启了智慧的凶兽都双眼冒光,纷纷掉头朝那一声巨响所在地狂奔而去,中间顺便出手阻扰一下竞争对手,好一番热闹和热血喷洒。 于是,身上金光消失的云霁,好不容易冒出半个光溜溜的脑袋,抖掉眼睑上的土,睁开眼得见天光的那一瞬,她是崩溃的,因为她现在整个人都陷入土坑中难以动弹,四周还有一片刀光剑影,随时都可能殃及她这只池鱼。 不对,她不是池鱼,因为每个人、每只兽看向她的目光都冒着绿光,那不是看美人的狂热,而是看宝物的贪婪,虽然这两者有些相似,但她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况且,她就露出半个光头,那一群人和兽怕是都没有看出她是一个人,哪里能看出她的美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云霁是惊恐的,因为她虽然还埋在土坑中,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可以肯定她现在一丝不挂! 若是她此时当着那群眼冒绿光的雄性跳将出来……那她还不如自杀,或者将在场之雄性全部杀了! 前者她不甘,后者她办不到! 于是,她将光溜溜的脑袋再次扎回土坑之中,准备土遁。 “宝物莫跑!” 显然她的动静引来打斗之人的注意,一人大喊一声,撇开对手朝土坑冲来,云霁大惊,还未想出应对之策,便听得一声长吼,一物从她身侧蹿出,带起一片尘扬土块,遮住了她的视线,砸到她的头上—— “龙,是龙!” “神龙!” 一片激动的叫喊冲入耳中,接着又是一声似龙非龙的长吟仿若在应和众人一般,引得众人嗷叫着狂追而去。 龙血大陆,龙乃是神兽,从上古起都不再有龙现世,若是能捉到一条龙做坐骑,那得是多拉风之事? 就算无法擒龙为坐骑,得一片龙鳞,一滴龙血,那也是天大的造化! 热血沸腾的修者们自然不会放弃眼前的造化,争前恐后地追赶而去,只可怜那几只赶到土坑边上的凶兽被“神龙”长吟震得匍匐在地,及至“神龙”飞走都没能直起腿来。 云霁费力扒开土,重新冒出头,抬头看到天边一道黑影,那便是……神龙吗? 云霁觉得那条“神龙”有些眼熟,但现在不是考虑此事的时候,目光扫向四周,确认没有一个人影,便对着距离土坑最近的白虎咧嘴笑了笑。 “吼——”白虎似意识到危险,张口冲她嘶吼,支棱着四肢想要站起来,但已然晚了! 尘土飞扬,拳影轰至,嘭! 一阵头骨碎裂的声音,伴随最后一声凄厉虎啸,血雾喷薄,白虎轰然倒地。 云霁从塌陷的虎头中拔出拳头,抖掉上面的鲜血,惊奇地看着自己还没有钵盂大的拳头,威力太大了吧? 这头白虎虽没有反抗,但它怎么也是一头二阶凶兽,头骨之坚韧连刀枪都难伤之,如今却被她一拳打爆了! 云霁被自家拳头吓了一跳,却比不过土坑旁四只凶兽所受到的惊吓,刚支棱起的身躯嘭嘭倒地,而后……连滚带爬地四散逃离。 听到动静,云霁扭头,遗憾地看着蛇羹、犀牛甲、狼皮远离她而去,那蛇、牛、狼似感受到她的目光,身躯一抖,嗖地化作一片虚影消失不见。 云霁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些凶兽没被吓跑,她怕是要葬身兽口,因为她的拳头虽然威力惊人,却没有力气挥出第二拳,因为她好饿啊! 那饥饿感,让她的肠胃都纠结在一起,仿若一年都没有进食了。 扑到虎尸上,血腥扑鼻,云霁却不管不顾地茹毛饮血,咕咕饥肠有了滋润,却更加饿了起来,及至肚子鼓胀起来,再也无法多存一滴血,她才捧着肚子跌坐在虎尸旁,刚要张口打声“嗝”,右耳忽然一抖,她伸手捂住了嘴…… 第233章想走没那么容易! 夕阳西下,平地上出现三道拉长的身影,朝着深坑方向移动。 “那条龙分明往西去了,咱们来这不是背道而驰吗?” 抱怨之声透着娇嗔,显见是一年轻女子,回应她的则是少年温和的声音:“既是神龙,常人如何能追赶得上?不如到它降临之地查看一二,或许会有所斩获……”只是话未说完,少年的声音陡然一厉,“何人在此作祟?” 云霁还未从耳熟的声音中醒过神来,就被少年叫破行踪,有一瞬的慌张,但在目光捕捉到前方少年眼底的戒备,忽然就淡定下来,冲那三人摆手打了声招呼:“嗨~” 落在那三人眼中的,却是一个血肉骨架旁蹲着一头白毛大虎,但那虎颈上连着的不是虎头,而是一颗光溜溜的脑袋,没有毛,五官鲜明,只是被鲜血涂了一头一脸,它裂开嘴露出一口带血的白牙,抬起虎爪示威地嘶叫一声,惊得其中一人大叫:“居然是只半化形虎妖,瞿大哥,我们一起动手杀了它!” 云霁:“……” 虽然她不想熟人认出自己,但是被人认作半化形虎妖欲要出手要斩杀,她还是很受伤的。 好在,熟人中的少年及时抬手阻止那惊叫之人动手,狭长的双眼盯着她,目露迟疑:“你,是人?” 废话,不是人能口出人言?云霁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她原准备剥了虎皮遮体便远遁的,谁想刚套上虎皮就被人堵在坑边,还是她避之不及之人,可真是孽缘啊! 没错,堵住云霁的是瞿阳,更诡异的是他身后跟着两大美人……云霁眸光闪了闪,从陆灵姬那张万年冰雪一般的丽容上,游移到白璃颦眉嘟嘴的俏颜上,身体禁不住地抖了一下。 或许是云霁的目光太过火热,太过意味深长,瞿阳心头莫名生出一丝心虚,想要开口解释他与身后二女没什么不可言说的关系,他带着陆灵姬是因为他连累她进入这陌生又危险的空间,自然不放心她一人行动;带着白璃,是因为一年前她与云霁一道陷入地缝,他想从她那里探得云霁的消息,虽无所获,但对方口称是云霁的朋友,想要跟他一道寻找云霁的下落,他欣然应许…… 念头闪过,不过一瞬,瞿阳哑然失笑,那披着虎皮之人是敌是友尚且不明,他根本没有向对方解释私事的必要。 瞿阳心底一片坦然,但他那嘴角的笑意落在云霁眼中,却是他怀拥二美的自得,可把云霁恶心得够呛,心道男人果然都是花心的,幸好她一早就看透了他的本质,没有被他哄骗了去。 “你是什么人?出现在龙降之地意欲何为?”白璃颦眉,忽然移到瞿阳身前,挡住他看向云霁的视线,张口喝问。 龙降之地?那龙是从她身边蹿飞的,这么说也没错,云霁暗点了一下头,在对方戒备的目光下,将手放在剥了皮的虎尸臀部,猛力一扯,一声脆响,虎尾断裂,云霁将之束在腰间,而后冲那面露惊愕的三人咧嘴一笑:“如你们所见,我只是在跟白虎借一身皮毛穿穿。” 跟白虎借皮毛就把它杀了?瞿阳和白璃眼底明显透着不信,便是冰雪一般的陆灵姬,看向云霁的目光也透着一丝探究。 云霁这副模样自然不怕陆灵姬认出自己,便是声音也因为长久未开口而变得嘶哑,便是最熟悉她的瞿阳都没有识破,何况只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陆灵姬? “在龙降之地跟白虎借皮毛?你这是耍我们玩吗?”白璃脸色一冷,瞪向云霁的目光露出厉芒,“你找到了什么,老实交出来,否则……” “否则什么?你们想强抢?”云霁打断白璃的话,心中暗道一年前她还与白璃订立合作盟约,今日她仅凭猜测就要对自己动手,可见其心性狠辣,绝非善类! 她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扫向瞿阳,此刻她很想看看这天命之子面对诱惑时会作何取舍。 见她目光扫向自己,便是满脸血都掩饰不住她眼底的讥诮,瞿阳心底有些不适,但还是伸手制止欲要出手的白璃,朝她拱了拱手道:“同修误会了,我们三人欲探这龙降之地,在此相遇也是缘分,想要相约同修一道探寻,不知同修意下如何?” “不如何。” 云霁冷笑,断然拒绝,声音嘶哑如同夜鸠,白璃脸上却现出一丝喜色,侧脸对瞿阳道:“瞿大哥,此人拒绝合作,可见是宝物已经到手,不可放过他!” 瞿阳皱着眉还未回应,静立许久的陆灵姬忽然开口:“白师姐,宝物有缘者得之,不可强求。” 白璃脸上的喜色被陆灵姬这番话浇灭,脸色变得难看,目光从云霁身上转向陆灵姬,冷笑道:“陆师妹想要机缘自然有人捧到你面前,师姐没有这个好命,便只有自己去争,自己去抢了!” 说到最后,白璃声音变得尖利,带着她隐藏在心底的愤恨,陆灵姬黛眉一蹙,待要说些什么,却听得瞿阳开口:“缘分不可强求,这位同修,我等没有抢夺你宝物之意,你比我们先至,既不愿一道探险,若能对我等提点一二,自是不胜感激。”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株根须完整的灵药,递到云霁身前,“这株灵药应有千年年份。” 灵药逸散着香气,只吸一口,神清气爽,体内刚刚生出的一丝真元也有活跃起来,云霁瞅着他手中的灵药两眼放光,就在瞿阳以为有戏之时,却见那披着虎皮之人满脸遗憾地冲他摇头:“无功不受禄,我刚刚只是看到一头瘫软的白虎蹲在坑边,而我恰好身上衣物破损,故而借它的皮毛一用,至于龙降之地的宝物,我真的不知。” 云霁这话是大实话,可惜对方以己度人,脸上怀疑的神色让云霁心生厌烦,纵身跃出深坑,冷声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敬请自备,在下不奉陪了!” 说罢,抬腿就走,身后却一道寒气伴随着娇叱一道袭来:“想走,没那么容易!” 第234章阻人缘分,心眼太坏! 就算相信瞿阳人品,但她实在不敢低估白璃的贪婪和狠辣,故而云霁在转身之时做好了被袭击的准备,但就在她闻声闪避的刹那,上方忽然罩下一片黑影,遮天蔽日,狂风骤起,袭至她后心的长剑被黑影扫落,不等云霁反应过来,一只黑色爪子擒住她的腰肢—— “神龙,是神龙,快擒住它!”看清黑影模样,白璃顾不得被扫落的长剑,大叫着抽出袖中白绫就卷向‘神龙’长尾。 瞿阳自然也看清了黑影模样,但在看到龙爪扣住虎皮之人的那一瞬,心中骤然一紧,想都不没想地一剑劈出,剑身如血,血光如虹,贯空劈向那只龙爪,转瞬即至,但就在那一瞬,一道白影飞出,抵住血光—— 血光中白影嘭的崩碎,瞿阳这才看清那是一颗虎牙,那虎牙是那龙爪下的人丢出的,此刻那人扭头望向他,视线相触,他分明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怒意。 光头血面,第一眼便让人心惊,自是不愿再看第二眼,但此刻对上那圆瞪的双眼,眼中燃烧的怒焰,却让瞿阳心中震动,张口喊道:“你是谁?” ‘神龙’升空,龙啸风狂,尘土飞扬,淹没了他的声音,他追赶而去,却差点被龙尾扫中,徒留漫天破碎的白绫兜头而下。 那白绫由白璃的师父,也便是圣雪宫前任圣女赐予白璃,取自三阶毒蛛之网,用特殊手法织就而成,兼毒性与坚韧一体,是一件不可多得的真器,而今却未能伤那神龙一丝,反倒被龙尾上的鳞片绞成碎片,白璃一愣之后却是大喜,心道那龙鳞果然不凡! 白璃双眼冒光,却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在神龙爪下决讨不了好,所以她冲到瞿阳身后推了他一把:“瞿大哥,快出手拦住神龙,我只要几片龙鳞就好!” 白璃有把握,只要她开了这口,瞿阳就一定会答应,因为自从半年前相遇后,她自称是云霁的朋友,瞿阳便对她分外友善,甚至出面调解她与陆灵姬之间的矛盾,而后在寻矿采药的过程中,她看中了什么,只要抢在陆灵姬之前开口,瞿阳便会应下。 果然,不等她话音落下,瞿阳便追了出去,那速度之快,倒是让她惊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阵风过,她看到陆灵姬也追了上去,白璃狠狠地瞪了其背影一眼,也追赶而去…… 龙爪之下的云霁此刻顾不上身后追赶的三人,她伸手按住心口,眼底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在之前‘神龙’当空罩住她的一瞬,她的心脏就生出一股奇异的悸动,以致她当时忘了反应,被其毫不费力的抓在爪下。 好在那锋锐的利爪虽扣住她的腰肢,却没有伤害到她一丝一毫,好似在护着她一般,她更从其身上感应到亲切,好似她与它之间应该很熟悉,但她确认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跟神龙这种天地宠儿没有一丝一毫关系。 不对,她想起来了,她之前从坑中醒来之时,似乎好像,这头神龙从她身边蹿飞……莫非这就是她与神龙之间的缘分? 秘境中所有修者都追逐垂涎的神龙,居然跟她有缘分!想到这, 心脏嘭嘭直跳,云霁兴奋得双眼发亮,故而在察觉一股熟悉的血煞之气时,愤怒地丢出她从虎口中掰下虎牙用以抵挡,转头恨恨地瞪了瞿阳一眼,阻人缘分,心眼太坏! 但云霁若是料到,她这一瞪眼,让本来以为她就算没死也绝不可能出现在此界的瞿阳重新生出一丝希望,她怕是要悔之不及了。 不知者不悔,悬在半空中被狂风蹂躏的云霁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扣住在她腰间的龙爪似乎有些细了。 不是似乎,是肯定! 云霁脸色变了,不等她做出反应,刚刚甩掉身后三人的神龙身形一晃,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更可怕的是,它直接从高空直坠而下,龙爪之下的云霁自然也不例外—— “啊——” 云霁喉咙中刚冲出一声尖叫,大片墨绿冲入眼瞳,她赶紧伸手护住双眼,身体其他部位却无遮无拦,轰然砸入树冠,火辣辣的痛感从头脸蔓延至全身上下,噼里啪啦的树枝断裂之声,最后嘭地落地。 云霁清晰地听到骨裂的声音,却咧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费力撑开眼皮,寻找那条也应该摔落下来的神龙,但入眼除了那被她砸得七零八落的大树,四周景物一切如常,根本没有神龙的身影。 眼前阵阵发黑,云霁坚持不住,想着它既是神龙,就决然没有摔死的可能,不然那不得成天地间的笑话了? 自我安慰的云霁心神一松,头一歪,昏死过去,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系在腰身的那根虎尾腰带上,挂着一团蔫巴巴的东西,细弱的爪子牢牢勾住腰带,蜷缩成一团,分明是云霁熟识的四脚蛇,但其身躯上鳞片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露出鳞下红彤彤的皮肉来,分外凄惨。 它的眼睑闭合,三角头耷拉在腰带上,显然也昏迷过去,而昏迷是天地间物种对自我的保护和调养。 天色渐暗,弦月未出,山林里一片黑暗,黑暗中却忽然出现一片金光,那金光很淡,比之萤火之光更暗,便是在黑暗之中,稍不注意也会忽略掉。 但若是普通人靠近那片金光,登时便觉神清气爽;若是修者靠进,怕是会惊异得瞪大眼睛,因为金光附近的天地元气远比一丈之外浓郁两倍以上,更奇异的是那金光似乎从一人一蛇身上发出,薄薄地覆在她和那条蛇的身上。 天地元气涌来,汇入金光之中,钻入一人一蛇体内,滋养血肉,滋生真元,云霁脸上身上被树枝划出的狰狞伤口慢慢愈合,光秃秃的头上冒出毛发,四脚蛇身躯上破损的鳞片一点点生长…… “我看到了,神龙就是没入这片林子里。” “你确认没有眼花?那神龙若砸下来,整片林子都得毁了,但这林子现在分明好好的。” #####更新晚了,审核要到明早了,晚安,天使们 第235章心慌 瞿阳三人刚刚赶到林外,就撞上了其他寻龙之人,只一碰面就隐有火花四溅,相互戒备着,却谁也没有率先动手。 这天极秘境千年现世一次,被选中者无不天赋秉异,亦或福缘深厚,且众人已入秘境一年,期间为灵药珍矿不知争斗多少次,能存活自今的自然不是简单之人,谁也无法在很短的时间内干掉对方,因此在没有找到神龙之前都比较克制。 不过,一旦找到神龙,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瞿阳目光扫向对面潜在敌手,那五人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但很快做出决定,脚步不停直接绕道而行。 跟在他身后的白璃对此避让之举有所不满,但她早已察觉瞿阳虽年纪比她略小几岁,但实力却强于自己,在这危险四伏的秘境中,强者为尊,白璃自然是识时务的,虽心中对他有所鄙夷,却不敢表现是出来,只朝对面狠狠瞪了一眼,却不想对面领头之人忽地冲她扬眉微笑。 那领头者是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身着白色兽皮做成的甲衣,裸在外的长臂小腿修长结实,姿容出色,眉眼间透出一股睥睨之势,显见出身非凡,他朝白璃一笑后便将目光移到瞿阳身上,开口邀请道:“三位同修,那神龙实力非凡,之前大家各自为战,错失了擒住神龙的最好时机,而今神龙踪迹再现,不如大家合作一番,事后便按实力划分所得。” 虽是邀请,但言语中透着一股屈尊降贵的意味,显见此人是惯于发号施令,而身后四人也以他为尊,神情分外恭敬。瞿阳闻言停步,偏头看了那青年一眼,摇头道:“你我目的不一致,没有合作的必要,告辞。” 说罢,抬腿就走,陆灵姬没有半点迟疑的跟上,而白璃却迟疑了一下,余光瞥见那青年被瞿阳断言拒绝后脸色难看,却还是抬手制止身后那欲要出手的四人。 感受到对面隐隐溢出的杀气,白璃收回目光,朝前方疾行的瞿阳唤道:“瞿公子等等我。” 白璃的声音又娇又软,但心中发急的瞿阳却仿若未闻,脚步越发急促。 修者的耳目分外灵敏,林中动静越来越多,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时隐时现的火光,都让瞿阳意识到追寻至林中的修者越来越多,他的眉头越缩越紧。 若他猜测没错,那神龙应是护着那身着虎皮之人,但那神龙的实力似乎并不是太过强大,否则以神龙之高傲,在面临众人追逐时就不会选择远遁,而是直接击杀胆敢追赶它的人。 众人围攻之下,神龙尚且不能自保,何况是那身着虎皮之人? 虽然他没有看清她的容貌,虽然她的声音变化很大,但瞿阳此刻却一厢情愿地认定她就是云霁,那死寂了近一年的心又重新悸动起来。 找到她,一定要赶到众修之前找到她! 急切而又激动的瞿阳对白璃的呼唤仿若未闻,也没有察觉陆灵姬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身上,美人黛眉轻拢,似乎察觉了什么,却什么也没问,只紧紧跟着他身后。 幽暗的树林不知何时亮了起来,不是修者点起的火光,是光似乎从天上而来,透过树枝缝隙映照在地上,那地上树影摇曳,草低石现,却没来由让人心慌。 是的,心慌。 看似平常的树林,但林中没有一点虫萤蛇豸的动静,别说动静,连个影子都没有,唯有越来越多的修者在紧张而又兴奋地寻找神龙的踪迹。 陆灵姬向来心细,见此心中不安,开口唤住前方疾行的瞿阳:“瞿大哥,等一等。” 瞿阳心中急切,但还是应声减缓了速度,以为她是跟不上自己的速度这才唤住他,于是转头歉意的对她道:“抱歉,我心急没有照顾到你,”说完这话顿了顿,又看了眼另一侧的白璃,心中已了别的打算,“若是真的找到神龙,林中将有一场恶战,你和白姑娘不用跟着我,现在就退出去,避开这场祸事。” 此话一出,陆灵姬还没什么,白璃却是变了脸色,她跟着瞿阳本就是为了从神龙身上分得一份造化,而今瞿阳却不想带着她,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答应之前那青年的邀请,虽然对方不是单独邀请她,但她敢肯定,若是她提出与对方合作,对方绝不会拒绝。 不要问为什么,单看他朝她笑时那眼底的神色就不一般,她相信,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让那男人为她所用,而不像瞿阳这小子,他的目光从来都不在她的身上,而白璃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这小子的心也不在陆灵姬身上,而是心心念念地要找那叫云霁的丫头。 白璃是女人,还是时刻惦记着要除掉陆灵姬的女人,在这三人同行半年的时间里,自然早就发现陆灵姬对这小子的情谊,而当她直到此事之时,恨不得仰头大笑,因为她终于看到那被所有人捧到圣坛上的冰雪仙子狠狠跌了一个跟头! 原来这位冰雪仙子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白璃心道,就为了欣赏这位冰雪仙子求而不得的痛苦,她也会尽心尽力的帮瞿阳这小子寻找云霁,虽然她对云霁也没有好感,相反,若有机会,她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教训…… 纷杂的念头,不过一瞬,白璃敛下心绪,刚要开口表示要与瞿阳肝胆相照,就看到陆灵姬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急色,指着上方道:“瞿大哥,这月光颜色不对,而且林中安静得过分,没有一点虫萤蛇豸的身影,恐又什么祸事就在眼前,你跟我们一道离开树林。” 瞿阳不以为然:“陆姑娘多虑了,众修入林,那些虫萤蛇豸自然隐遁,至于这月色……” 瞿阳说着抬起头,树林茂密,月色支离破碎,上空隐隐约约挂着一轮月亮,只是这月亮……瞿阳瞳孔中忽然现出一抹赤色,体内似有什么冲出来,脸色大变,低头急切对陆灵姬道:“你和白姑娘快离开林子,跑得越远越好!” “那你呢?”陆灵姬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我还有事,你们先走!”瞿阳挣开她的手,说完就朝前方奔去…… 第236章扭曲 云霁是被嘈杂的声音吵醒的,眉头不适地皱着,惊呼呐喊声灌入耳中,似不远处有人在惊慌失措的奔逃,心中一紧,噌地坐起身,睁开眼,入目处却是四周树木在扭曲变形。 “树木妖化了,快跑啊!” “旦有异变,必有机缘,不要慌,大家结阵以待……” 争执声,劝阻声,在这扭曲的空间也变得扭曲诡异起来,云霁睁眼看到这一幕后,却是没有半点迟疑地跳起身,拔腿就往外跑。 什么机缘,有命在机缘才是机缘! 云霁跑得急,甚至没有时间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有何变化,只觉得眼前一片青丝挡住视线,她也只是将头发拨到两耳之后,不顾一切地往前冲,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腰带上趴着的那条四脚蛇被她迅捷的动作甩飞了出去。 身躯一悬空,四脚蛇圆溜溜的眼睛唰的睁开,褐色眼瞳中还透着迷茫,身躯却是漂亮地一扭,四爪分外灵敏地抓住她的虎皮兽袍,利落地攀爬,目的就是要回到那根虎尾腰带上。 云霁恰巧一脚踩空,身体前倾差点跌倒,四脚蛇马上抓住机会,前爪一伸,够住腰带耷拉下来的尾巴尖,毛茸茸的,四脚蛇紧紧拽住,随着云霁动作,如同秋千一般荡漾起来。 云霁却没有四脚蛇这般悠闲,因为此时不光四周树木扭曲,便是地面也扭曲起来,于是前一秒还平整的地面,一脚踏出却踏入一个坑中,猝不及防下差点摔个狗啃泥,更糟糕的是坑四周的泥石挤压过来,云霁瞳孔一缩,在泥石裹住脚的前一瞬跳出来,心中明白,若是盲目奔跑,怕是跑不出这片扭曲的林子。 兔起鹘落,几个跳跃,落在一块暂时安稳的岩石上。 岩石很高,四周树木稀少,视线开阔,入目是如同妖魔一般扭曲的树木,一个惶急逃窜的修者不小心撞上去,便被树枝缠绕着无法挣脱;又有修者陷入地坑,口中朝同伴求救,但伸出坑外的手却没人理会,只一瞬,那只手也被扭曲蠕动的地面淹没,徒留一声绝望的嘶叫,却很快戛然而止。 看到这一幕幕惨剧,云霁脸色发白,但天光照着脸色,却呈现淡淡的绯色,她抬头望天,却是看到一轮血月挂在天幕上,那血月扭曲着,俯瞰着下方同样扭曲的树林。 看到这轮血月,云霁打了个冷战。 她是月阴之体,本是极喜欢月夜的,身处银白月华之下,便如浸入活泉之中,通体舒畅,血肉滋生,真元滋长。但今夜这血月之下,月华如血,本应是灼热的血色,但云霁却只感到彻骨寒意,血液凝滞,真元不畅。 她忽然明白,那些修者为何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妖化的树木绞杀,被扭曲地面活埋,他们应是被这血月禁锢了体内真元。 逃,一定要逃出去! 便是逃不开血月,但只要逃离这扭曲的树林,就有一线生机。 念头转头,云霁寻了一个树木较为稀少的方向,拔腿就跑,却不能沿着直线奔逃,而要不时扭身躲闪扫过来的树枝,纵身起跳避开忽然蠕动的地面,风刮过耳边,呼呼作响。 云霁没有注意到的腰间,一条四脚蛇牢牢抓住虎尾尖端随着她起起落落,褐色眼瞳映着血月之光,分外明亮,长舌颤动,似在发出兴奋地嘶鸣,却被风声和四周修者鬼哭狼嚎声淹没,并没有传入云霁耳中。 这一片嘈杂中,云霁恍惚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但着急逃命的她哪有功夫停下来确认,头一甩,碍眼的青丝被甩到脑后,入目便是悬空右脚下如蛇蛟翻滚一般的地面,骇了一大跳,云霁瞬间起跳,扑向前方,是以没有看到距离她不远处,瞿阳正以身护着陆灵姬,颇有些狼狈地一边避开扭曲的树木,一边张目寻找着什么。 一刻钟之前,瞿阳察觉到月色有异,又有体内一股无法掌控的力量蠢蠢欲动,他立时劝说陆灵姬和白璃先行离开树林,但二女没有答应,正争持间,树木扭曲,白璃再不坚持,转身就往林外跑,反倒陆灵姬一脸坚定地说道:“林中危险,林外不一定就安全,你我合力更有把握躲过这场灾祸。” 瞿阳觉得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又见她坚决不肯离开,便带着她一道朝林深处寻找神龙踪迹,当然,他的目的不是神龙,而是与神龙一道的光头虎皮之人。 因为进入天极门之前众人都遭受了无底黑洞的折磨,除了自己和被他护住的陆灵姬,几乎每人都衣不遮体,是以进入这洞天福地一般的秘境中后,修者首先要做的就是寻找一身遮体衣袍。而秘境中草木虽多,修者却无一人会织布缝衣,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直接剥取凶兽之皮为衣,于是那些与众修一道被选入秘境中的凶兽便遭了难,一年之后十不存一,也因此整个秘境中满是身着兽皮之人。 便是以白色虎皮狐皮之类为衣的修者,瞿阳都见到了好几个,一开始满怀激动地追上去,却每次都失望,倒是有人提出一道合作逃离树林,瞿阳哪有心思理会,直接撇开对方,继续寻找,暗暗提示自己一定要看到光头后再追上去,免得耽误时间。 忽然,隔着扭曲的层层树枝,他看到一道白色身影,虽看不到脸,但隐约可见那人身姿窈窕又灵敏如脱兔,与记忆中的丽影契合到一处,瞿阳目光大亮,张口就喊道:“云霁——” 瞿阳激动之下,并没有看到陆灵姬听到他这声呼喊后明亮的美眸瞬间黯淡,更没注意到一根粗如手臂的树枝猛地扭曲,朝他砸了过来,陆灵姬却是看到危险,张口惊呼“小心”,身姿一扭推开瞿阳,替他承受了树枝的狠狠一击,砰! 被血月禁锢的真元不能替她护住娇躯,被击中后背的陆灵姬踉跄前扑,冰雪一般的脸瞬间涨红,口角溢出鲜血,被推开的瞿阳见此脸色大变,心中更是愧疚无比,连声唤着陆灵姬的名字,冲过去护在怀中…… 第237章命运交错 “陆姑娘你没事吧?” 瞿阳又急又愧,冲到陆灵姬身前一手环住,另一手取出一株五百年份的滋补灵药就要往她口中送,但陆灵姬却摇头拒绝,目光直直望着前方,张口溢出鲜血,她轻咳两声道:“瞿大哥你看……” 但她话未说完,就被瞿阳打断:“你不要说说话,先服下这株灵药。”如今险象丛生,体内真元又诡异地被禁锢,若是身上再有伤,怕是很难躲过这场灾祸。 陆灵姬看出瞿阳眼底对她的担忧,却依然倔强地避开他送到嘴边的灵药,眼望着前方继续道:“瞿大哥,前方那身着虎皮之人,头上青丝如墨,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你现在服药要紧……”瞿阳口中说着这话,脑袋却下意识地扭过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那道白色身影背对着他纵身一跃,身后青丝如瀑,随着她的动作起落如波浪一般,漾着血月的华光,却透着一种奇异又让人心悸的美,但就是这份美丽让瞿阳的心头被浇了一盆冰水。 瞿阳心底明白,天黑前她被神龙带走时她的头还是光溜溜的,怎么也不可能在天黑后长出一头如此漂亮的长发。 况且,他与云霁相识的三年里,云霁从来都是将头发拢着头顶以木钗固定住发髻,简单又利落,却没有如前方那人那般披散着青丝,恣意而洒脱。 况且,他刚刚喊了一声云霁的名字,而前方那人没有半点听到自己名字该有的反应,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半点停滞,甚至连背影都没有僵一下,只是从容不迫地跳过扭曲的地面,又如蜻蜓点水一般,脚尖在树干岩石上借力,几个起跃就没入远处扭曲的树丛中…… 瞿阳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来,他收回目光,回过头,勉强对陆灵姬歉意地笑道:“抱歉,是我看错了,还害得你受伤,你将灵药吃了,我们要赶紧离开这。” 陆灵姬看出了他眼底的失落,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他送到唇边的灵药,张口含住,轻嚼两下就顺喉咽下,在他的搀扶下直起身,却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止住他继续奔向树林深处的脚步。 “瞿大哥,就算云姑娘如你所料的藏身林中,但现在林中有变,她一定会设法逃离出去,我们便是往林深处找寻也多半找不到她,反倒会把自己陷进去。” 听到这话,瞿阳扭头看向陆灵姬,眉宇间透着忧急,张了张嘴,却在目光触及她唇角的血丝时愧疚地闭上,张目望见四周扭曲的树木,惶急奔逃的修者,却没有自己想找的身影,眼底满是黯然和纠结。 恰在此时,身体一晃,脚下草地蠕动起来,瞿阳神色一紧,伸手揽住陆灵姬的腰肢,调转方向,如同虎豹一般飞跃而起,低头对怀中目露惊愕的陆灵姬道:“你说得对,我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让你陷入险境,我送你出去。” 陆灵姬听到前半句时,眼底溢出炫目的光彩,但听到后半句却伸手抓紧了他胸前衣襟:“你送我离开后,是不是还要进来找她?” 血月当空,却也远不如白昼来得明亮,但瞿阳却清楚地看到,怀中之人那如同冰雪一般澄澈的眼瞳中满满地都是他的倒影,不知为何,他居然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抬起头,眼望着前方,轻轻“嗯”了一声。 陆灵姬眼底的神采一下子消失殆尽,瞿阳没有听到她再次阻拦,心底暗松了一口气,加快速度往林外奔去。 只是,刚跑出疾步,地动天摇,瞿阳神色大变,却只来得及伸手护住陆灵姬的头脸,身体就摔了出去,骨碌碌翻滚…… “怎么回事,地面在升高!” “啊,血月在变大,不对,是血月要砸下来了!” 云霁也被地动震得摔个屁股着地,因为惊骇而极力大睁的眼瞳中倒映着那轮越来越大的血月,可不正是要砸下来吗? 但要说它是月亮也不尽然,之前它扭曲着还看不分明,而今飞速砸落而下形状却稳定了,那模样像极了侧着身子顶着大脑袋的游鱼,身躯是银白的,但眼珠却红得发黑。 游鱼,眼珠…… 云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凤眸瞬间睁大,这分明是太极中的“太阴”! 那地面……会不会是太极之中的“太阳”? 念头闪过,云霁还来不及验证心中猜测,身体就不可控制地顺着起伏的地面骨碌碌翻滚起来。 望见头顶那砸落而下却又不断旋转的太阴鱼,云霁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这并不能给她如今的处境带来什么改变,却不妨碍她将伤害降到最低,快速蜷缩身体,头埋腿间,双手抱膝,护住身体紧要部位,任由身体滚落,雪白的虎皮染上尘土草汁,很快看不出原来模样。 “救命啊!” “快扯住我,啊——” 惊呼惨叫不绝于耳,攀爬树木的修者被甩飞出去生死不知;抱住岩石的被下一瞬松动滚落的岩石反砸在身上,横死当场;大多数修者被地面随意抛起甩落,骨碌碌翻滚着,不时撞到彼此,幸运的只是被撞青了皮肉,不幸的就有头破血流的危险,若是不幸地又撞上一块坚硬的岩石,那便离死不远了。 云霁自然属于幸运的那一波,可以说她是所有修者中受伤最少最轻的,但她也不好受,也不知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大的灾祸,心中惶然而无措。 嘭! 这是云霁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与人相撞了,但这次却不是她如之前一般将他人撞开,反倒被撞得倒退出去,在相撞的那一瞬,她还听到对方发出一高一低两道痛呼声。 不对,声音不同,应该是两个人。 云霁心中一动,抬起头,目光扑捉到那抱作一团的身影,一娇一强,娇者蜷在里侧,强者在外围以背腹护住娇者,却又身体两两相契,浑然一体,为彼此护住了身体柔软而紧要的部位,自然也挡住了他们彼此的头脸。 第238章情生情灭 看到那彼此相护的二人,看清他们身上穿着与其他修者截然不同的青袍与丝裙时,云霁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容,真可谓人生何处不相逢,但以这二人如今这密不可分的情势,她就不信瞿阳还有脸再跟她表白他的情深不移。 是的,那二人便是瞿阳和陆灵姬。 若是云霁不认识他们,看到这一幕都得赞叹他们好一对患难情侣,这二人共同度过磨难后必然感情更加深厚,因为灾难本就是激发男女情感最好的催化剂。 但这灾难只催化了他与陆灵姬的感情,他又置一直在瞿家等候他归来的苏若雪于何地? 书中写道,苏若雪因为修为低,被瞿阳从苏家带回瞿家后便被养在后院中,瞿阳贴心教导她修炼,又源源不断提供修炼资源,但男人志在成仙,娇美的萝莉无法绊住他出门历练寻找机缘的脚步。 甜蜜相处三个月后,瞿阳独自出门,也是这次历练中遇到了陆灵姬,由英雄救美到共同经历磨难,情愫暗生…… 云霁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这个异世之魂的搅局,让很多事跟书中所述有了偏差,但瞿阳与陆灵姬之间该有的英雄救美没有拉下,该经历的磨难也正在经历,该生出的情愫怕也生出来了,如果她之前没能抵住瞿阳的感情攻势,回应了他的感情,那么此时她该如此面对陆灵姬这个情敌? 云霁只一想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幸好自己意志坚定,没有陷入三角恋的漩涡之中。 若一个男人不能将他的心完整的交予她,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这一瞬,云霁忽然明悟,这具身体本来的灵魂——苏若雪,对待感情或许有着与她一样的原则——宁缺毋滥。 只是苏若需的心早已陷落在瞿阳身上,挣脱不开,又不愿日日承受感情煎熬,于是在瞿阳决战九皇子的前夕,毅然决然地将自身的元阴、修为以及生命都敬献给了瞿阳,而后慨然赴死。 但苏若雪是月阴之体啊,只有她愿意,便是敬献了生命,只要一息尚在她都能在月夜下慢慢恢复,但她还是死了,死在那得胜抱美归来的瞿阳的眼前,含笑而终…… 云霁犹记前世看到书中这一段时,气得大骂那用自己生命成全那一对男盗女娼的傻叉苏圣母,而今当她替代苏若雪生活在这龙血大陆上,当她替代苏如雪经历了父死母亡,又经历了与相依为命的姐姐分离的无奈,她才终于理解了苏若雪在所有亲人都离她而去后,再遇到一个无条件对她好的男人时,根本无法抑制心中感情的滋长。 心动在相遇时,锦衣少年站在大片大片的紫苏花下,微笑着朝对面少女伸出手:“我来照顾你,以后没人能欺负你。” 情深在相处时,他手把手教导她舞剑谈琴,满眼宠溺地拥着她道:“待你芳华之时,我便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相负。” 情话绻绻,海誓山盟,犹如一阵春风,将苏若雪那心中那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催生成参天大树。 苏若雪待在瞿家后院,夜以继日地修炼,期盼早日修为与他相近,能够与他一道出门历练,但她不管如何努力都比他差了一截,她不愿拖累他历练的脚步,于是继续留在后院中刻苦修炼,只满心期待着自己芳华之时,少年能应诺归来娶她。 只是等到她芳华绽放之日,她没有等到情郎的归来,两年之后,情郎终于归来,却带来别的女子怀着情郎孩子的消息,那一刻苏若雪的绝望和痛苦怕是无人能够体会……反正云霁是不愿体会,所以不管瞿阳表现得多深情,她都冷冷拒绝。 云霁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一个冷情之人,也不否认自己自私,若要她付出感情,对方必须付出同样的感情,一心一意,永世不负。 但无疑,瞿阳做不到。他虽本性善良,但那份善良用在怜惜他遇到的每一个女孩身上,那这份怜惜就不仅仅是怜惜了,而是花心。 云霁前世曾看到一句话:女人一旦相信自己能成为花心男人的感情终结者,最终多半会为男人的花心添上精彩的一页。 所以,云霁从来都是清醒的,她相信那位玲珑剔透的苏若雪,在亲耳听到瞿阳与陆灵姬有染时也醒悟过来,只是她对瞿阳的感情已在心中长成了参天大树,覆盖了她整个心房,若要狠心将树移除,最终只会树亡心枯,再无一丝生机。 既如此,不如将命一块给他! 这一瞬,云霁恍惚看到一少女,她看着她微微翘起唇角,那一笑仿若雪霁云散,百花绽放,但就在那让人心旌神摇的笑容里,少女精致绝伦的脸庞快速枯槁,如墨青丝寸寸灰白,衣裙包裹下的身躯一点点干瘪,她却一直笑着,笑得那么澄澈,那么洒脱,好似抛却了一切。 眼泪模糊了视线,云霁心中明悟,苏若雪没有退路,因为她固然可以不顾一切的离开瞿阳,但没有自保能力的月阴之体,尤其是月阴之气已经泄露的月阴之体,一旦离开了强者的庇护,只会成为男修争夺的炉鼎,这样的污浊的生活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所以她选择了死,选择了解脱。 鹤发槁面的少女带着笑,踏着血月之光,一步步走到她身前,枯瘦的手臂张开,轻轻抱住她,张开口无声地说了四个字,云霁一愣,脱口问道:“你说什么?” 张口才发现喉咙干涩疼痛,声音嘶哑难听,而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眼前少女笑容加深,但一瞬,嘭地崩碎! 心,仿若被重锤轰击,痛得她冷汗直冒,云霁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按住心口蜷成一团。 恰在此时,瞿阳手撑地面将将稳住滚落的趋势,扭头往后看去,只见那人手捂心口埋头蜷缩成一团,乱糟糟的头发覆在那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袍上,与他之前碰到的狼狈滚落的修者一般无二…… 第239章了不得的机缘 瞿阳眼底现出一丝失落,他心中明白,之前苦苦找寻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而今撞到跟前之人恰好就是云霁的可能万不存一,只是他不愿放弃这万分之一的希望,只是结果还是让他失望了。 地面震动,瞿阳再也无法支撑,松开手环住陆灵姬,顺着地势翻滚而去。 云霁并不知道瞿阳回望的那一眼,此刻她疼得眼前发黑,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以自己正翻滚着朝着下方一块外凸的岩石撞击而去。 “嘶——”看到危险的四脚蛇四脚并用,艰难地从她怀中钻出,伸爪拨开她乱糟糟的头发,冲着她耳边吐着舌头嘶叫,但云霁却根本没有反应,眼见她距离那岩石只剩不到三丈的距离,四脚蛇急了,张口朝她的耳垂咬去,一口见血。 耳垂的疼痛,比之心口的剧痛不过如同被蚊子叮咬一口,但就是这一咬,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心湖击碎了梦靥,心口的剧痛烟消云散,云霁抬起头,泪珠凝于睫,凤眸看起来水润又迷茫。 但只一瞬迷茫尽失,瞳孔猛缩,手往地上一撑,身体生生扭转一圈,险之又险地擦着岩石飞速滚落,岩石边缘红了一圈,那是云霁被擦破腰间留下的血。 不过,这比直撞岩石,落个头破骨断的结局要好得多。 云霁心有余悸,顾不得思索刚刚的心痛因何而起,因为现在地动更加剧烈,上方的那以血月为眼的“太阴鱼”坠落速度越来越快,云霁暗暗着急,她要赶在两者撞击之前抵达“太阳鱼”之眼。 太极分两仪,即阴、阳二仪,形若游鱼;阴阳怀抱,这阴中有阳和阳中有阴,形若鱼眼。既然上方是太阴鱼以几近于黑色血月为眼,那地面必然有着一枚几近银白的“鱼眼”,找到“鱼眼”,或许就能找到生机。 好在,那枚“鱼眼”银白如昼,清晰地向修者彰显着自己位置,云霁调整方向,急切地朝鱼眼滚落而去,因此,她也没有理会耳垂上的异样,四脚蛇感应到“伺者”对它的冷落,很是不满地狠狠啜吸耳垂上的鲜血。 它那一吸给云霁带来一股异样的痒意,立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云霁终于无法忽视耳垂的异样,在身体翻滚之时伸手一摸右耳,摸到一物放置眼前,便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那褐色眼瞳中似透着得意,好似在说“你终于理我了”。 云霁不可置信地望着这小东西,咧嘴一笑:“原来你没死,真好!” 之前她从土坑中爬出来后,她有找过四脚蛇,但没有找到,她还以为四脚蛇没能从那片絮乱空间出来,因此失落了一阵,而今看到四脚蛇,她真的很高兴。 四脚蛇感染了她的高兴,伸出长长舌头在她脸上一舔,可旋即被她压在胸前,朝着前方那银白的光源处猛力一跳—— 这一瞬,时空好似静止了一般,地面不再晃动,修者的惨叫惊呼声被掐断,所有一切都停滞,只有上方“太阴鱼”呼啸而来。 这一瞬好似有一个世纪之久,又好似极为短暂,在众修惊恐而绝望的眼神下,“太阴鱼”带着万钧之势,与地面狠狠相撞—— 轰! 巨响灌耳,云霁瞬间失聪,鲜血从两耳流出,但幸运的是,她并没有感受到重压,也没被撞飞,只漂浮在白昼之光中,这或许便是“鱼眼”庇护之故,她赌对了! 但在下一瞬,火焰蔓入鱼眼之中时,云霁脸色大变,慌忙逃离,却发现四面八方都是火焰,根本无处可逃! 火焰如浪,漫过她的脚面,又快速攀升到她的腰肢,四脚蛇被吓得嗖地蹿到云霁的肩上,满眼惊慌,嘶嘶叫唤。 云霁却由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面露惊奇,伸手探入神情火焰之中,灼热刺痛,却也在她忍受的范围之内。就连身上的兽袍也只是被烤热,没有烧起来,看来她杀掉的那头白虎级别不低。 四脚蛇看见她的举动惊奇的瞪大了眼,眼珠滴溜溜一转,长尾甩过头顶,学着她的动作试探火焰,火焰兹地漫上尾尖,四脚蛇嘶叫着缩回长尾,但眼底没有害怕,唯有兴奋。 云霁失笑,食指轻点它的三角头:“看来你也不惧这火焰,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咱也不可久呆,还是尽快找到出路为好。” 说话间,火焰已经漫过她的头顶,自然也将四脚蛇淹没,它刚伸出舌头还未发出嘶叫就缩了回去,将嘴闭得严严实实,以免灼伤柔嫩的口腔。 云霁也闭紧了唇,眉头微蹙,火浪吹得发丝乱舞,遮挡了视线,云霁这才想起自己不知何时从光头长出了及腰长发。 难道她在林中不是昏迷不到一夜,而是直接睡过了一年? 她低头看了看前胸起伏处……呃,还是两个小笼包,跟上次清醒时相比没有长大半分,云霁无奈承认自己的头发妖异了,一夜之间从无到有,再嗖地长到及腰长度,便是浇了灵泉的草都长不了这么快。云霁眨了眨眼,突然不急着寻找出路了。 她捋开兽皮查看自己的皮肤,火焰燎上去,却没有给皮肤留下灼伤的痕迹,便是之前的翻滚撞击都没有给身体留下什么痕迹,只除了腰间那块被岩石蹭刮的皮肉,流出的鲜血凝成了血痂,云霁拿手蹭了蹭,惊奇地发现血痂之下的伤口已经愈合,唯余一点疤痕呈现淡粉色。 从蹭伤到如今不到两刻钟,伤口就愈合了! 云霁有些不敢置信,忙将剩下的血痂都擦掉,却发现有些伤口处连疤痕都没留下。 凤眸睁得极大,眼底神色从惊奇变幻为狂喜,下意识地跟豹子分享喜悦:“豹子,我一定是在什么不知道的情况下得了一个了不得的机缘!” 可惜,豹子没有回应。其实,自从她在雪山上借用豹子的幻瞳之术侯,豹子就陷入了沉睡,再也没有对她的絮絮叨叨回应过,但以它往常的沉睡时间来看,豹子早该醒了,而今没有回应,想来是跟身处的空间有关。 第240章学霸四脚蛇 豹子无法分享她的喜悦,云霁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小伙伴,于是抓起四脚蛇亲了一口,说是亲,其实是用唇轻触它的小脑袋,冰冰凉凉的触感,身处火焰都没让它头上的鳞片变热,倒是奇异。 而她这举动似乎让四脚蛇懵了,圆溜溜的眼瞳透着水润的迷茫,但看到‘饲者’眼底绽放的笑意,四脚蛇忽然明白,这是‘饲者’在它表达兴奋的情绪,于是它兴奋的回应一下,伸出长舌舔舐那两瓣红润润的唇。 云霁:“……” 云霁事后回想,她当时很是懵了一瞬,而后才想到她刚刚失去了初吻,更重要的是她的初吻是被一条蛇夺走的! 唇舌相亲,这可是湿吻,还不是同一物种! 这口味重得…… 云霁身体抖了一下,连连摇头,暗自安慰自己,不是同物种,自然当不了真,她刚要伸手擦唇瓣,余光瞥见四脚蛇伸出长舌想再舔一次,不想火焰燎上来,四脚蛇慌忙缩回去闭紧嘴,那小模样成功逗乐了云霁,也忘了被夺“初吻”的郁闷和尴尬。 摸摸它的三角头安抚一下,云霁开始思索身上那了不得的机缘,只是查遍全身,也没找到多出来的东西。 机缘不在身上……莫非在体内?云霁觉得这个猜测有些荒谬,但排除不可能,剩下这个选项就是真相了。 藏在体内的机缘,那应该就是她独有的秘密,谁也无法抢走! 云霁凤眸亮晶晶的,她的喜悦感染了四脚蛇,它想伸舌舔舐‘饲者’表达喜悦,但旋即记起刚刚舌头被火燎灼的痛苦,便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下巴,它本来是想蹭她柔软红润的唇的,只是被她躲过了,四脚蛇褐色眼瞳中流露出一丝遗憾。 云霁躲过‘偷袭’,思绪也被四脚蛇打断,低头看到它眼底的遗憾,云霁一脸囧然,后悔刚刚亲了它的小脑袋,不然四脚蛇想到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亲热,更可怕的是它还会举一反三。 搁在前世,它就是学霸! 云霁已经想到,等到离开这里,没有火焰的灼烧,四脚蛇怕是会时不时来个‘湿吻’……想想就让云霁抖了抖,决定一定要改了它这毛病。 不过,此事不急。 她将思绪再次转到机缘上面,仔细回想,她在絮乱空间几近频死,但昏迷之后再醒来已然离开絮乱空间,而且身体完好无损,不,应该说她的身体比之进入絮乱空间前还要好,肉身力量更是增强,这本身就是值得人疑惑的地方,只是她一醒来就接连遭遇事故,一直没有时间细想而已。 若是让其他在火海挣扎的修者知道,她居然有心情在火海中不慌不忙地思索之前没时间思索的问题……他们一定会问候她的祖宗! 当然,那些人的反应不在云霁思虑范围之内。 她现在已经肯定,机缘是在絮乱空间得的,只是她现在也弄不清楚这机缘是什么,于是她将目光转向四脚蛇。 与她一道经历絮乱空间的四脚蛇是不是也得到了机缘? 看见“饲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四脚蛇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高兴,它一高兴就想来个……你懂的。 云霁又好笑又无奈地躲开它蹭到唇边的小脑袋,也明白过来自己无法从这个懵懂的小东西身上找到答案。 但总归机缘不会跑掉,云霁暂且放下此事,朝外查探火海的情况。 这片火海虽没有实地,人悬浮其中,火浪生风,人随风移,犹如鱼在水中顺流而行。 云霁不再使力稳住身形,顺风飘移,不久就看到一具可烧得只剩下骨架的尸体,那人颌骨张开,想来临死前在呼救,云霁只点评了一个字,蠢! 火海中的修者多半还在炼脏期以下,不经真元锤炼的五脏六腑比之外面皮肉要脆弱娇嫩得多,四脚蛇都懂得闭嘴防止火焰入口,这人居然张口呼救,可不是蠢到家了吗? 四脚蛇不知道自己被当做了参照物,还好奇地瞅了骨架一眼。 一路飘走,长发如海藻般飘荡在身后,四脚蛇对这片“海藻”产生了兴趣,伸出爪子勾起了几缕头发,玩得不亦乐乎。 云霁也任由它玩,只除了被它扯得头皮疼了,才轻点它的小脑袋提醒,四脚蛇也机灵,仰头讨好地对她眨眨眼,松开手中被摧残得快断的头发,过后又重新勾起一缕头发继续玩。 以至于云霁生出一缕错觉,她不是在火海中寻找出路,而是逗弄着宠物,闲庭漫步于自家后院中,她有些囧。 不过,有只宠物陪着一起历险,感觉真心不错。 只是她这行为落在旁的人眼中,那可真招恨啊! 云霁第二次是遇到一个活的人,但对方瞪向她的目光很是不善,云霁歪头看了对方一眼,确认自己不认识他,她也不想落井下石,毕竟对方撑着一层淡金色真元护罩也坚持不了多久,何必徒增杀戮? 倒不是她心软,而是前世她生活在一个和平年代,让她对于生命很是尊重。便是今世经历众多磨难,前世形成的观念也没有完全消散,除了非杀不可的仇敌,云霁一般都会下手留一线。何况眼前这人只是用眼神仇视她一下,她连给他一个教训的想法都没有产生,直接漠视。 但她的漠视似乎伤到了对方的自尊,在她飘荡着与他错开时开口轻喝:“等等!” 云霁眉头微皱,停步转身打量着对方,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身着白色兽皮衣,裸露在外的胳膊小腿修长白皙,一看就是大世家才能培养的弟子,容貌也很是俊朗,只是眉宇间透着睥睨,看来他在世家中的地位很不错,极可能是少家主。 不过这都跟她没关系,她确认不认识他,也不想跟他有些交集。 青年看出她对他的不以为意,脸色更加难看:“你想就这么走了?” 这语气,这态度,熟稔得过分! 但她真的没见过他这张脸啊,哪来的熟稔? 第241章仇人见面 或者,这是男人新的搭讪方式?云霁下意识地想要摸脸,但在对方怨愤的目光下生生止住,心中暗道,他这样子不像是痴迷她这张脸,倒像她对他始乱终弃过。 云霁在火浪中一阵凌乱。 她这瞪着双眼一脸被雷劈的样子,落在青年眼中却是被误认为她终于想起他来了,于是青年压下眼底的愤恨,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以前我挟持你,你也给我一刀,算是彼此扯平,咱们就此揭过。如今你我共困火海之中,不如携手共探出路。” 听他这话,云霁愣了一息才想起她差点忘掉之事,脑海中浮现一个个画面,蒙面黑衣人,火焰冲天的镇子,死在黑衣人刀下的居民,自爆的护卫,射入后心的一箭…… “你是壹号!”云霁恍然大悟,凤眸中怒焰翻滚,“但你凭什么认定我愿意与你就此揭过?” 她前后态度大变让青年眉头紧皱,也明白过来她之前根本没有认出他,直到他说明二人之间的恩怨。 青年脸色也冷了下来,敢伤他之人自今还活着的,唯有她一人而已,但她居然不领情,青年大为恼怒:“不愿揭过你又能如何……” 话未说完,拳影带着火焰轰击而来,青年惊怒倒退,口斥“贱人”挥剑迎上拳影—— 叮! 拳剑相击,却发出金石撞击之音,青年虎口发麻,踉跄倒退,一脸惊疑,原本他以为此女就算与他一样都在秘境中得了机缘,但修为提升绝对赶不上他,况且,若是一年前的雪山上,她的实力远弱于自己,是以他刚刚根本不怕她翻脸,谁料一交手,他竟然落了下风! 一交手就占了上风,云霁却是一脸惊喜,揉身而上,又一拳砸向对方胸口,不想却落了空。 青年侧身避开她的拳头,怒声呵斥:“女人,你莫要得寸进尺,我刚刚是让着你,你若再纠缠不休,莫怪我不客气!” “那就拿出你的不客气!” 云霁冷笑,纵身一扑,拳头击穿火焰朝着青年面门狠狠砸去,青年似乎没有料到云霁如此不留情面,也没料到她的攻击如此之快,惊慌之下他只来得及微微偏头,那拳头就擦过他的左脸,口中一甜,一颗带血的牙齿喷了出去! “贱人,找死!”被打断牙齿的青年勃然大怒,撤回护体真元,将之全部灌入玄铁长剑,顿时金光亮起,从剑柄嗖地贯穿至剑尖,气势浩大,寒气凛人。 云霁在那片金光亮起时心中微惊,暗道自己的拳头怕是抵不过那一片金光,于是迅速拉开距离,待到对方蓄势待发时,却一脸随意地冲他摆手:“我想了一下,你我恩怨两消是不可能,但这场决战却可以延后,免得拼斗中途你被火海烧死了,那我可就胜之不武了。” 若说听到前半句话,青年还以为她是在认输,但在听到后半句,尤其是听到“胜之不武”四个字时,他差点又喷出一口血,但身上已经着火的兽皮衣和皮肤上的灼伤都在提醒他,必须含血咽下这份羞辱。 “今日之辱,来日必报!”玄铁剑金光消退,青年两眼冒火,盯着她砸下这八个字,一把扯下燃烧的兽皮衣,唯留下腰腹遮挡的那一片兽皮。 云霁并没有躲开视线,战场上生死就在一瞬间,或许对方就等着她羞恼躲避之际出手偷袭,她自然不会上这个当,反倒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等到青年眼底交织着得意与鄙夷时,开口讥讽道:“再好的身材,烤熟了就跟烤乳猪没什么两样。” 青年眼底的得意一下子消失,手中长剑一转,隐隐发出一声嗡鸣,但他最终还是压住怒火,眼神冰冷如箭地射向她:“放心,我会让你临死之前亲自感受一下我的身体。” 只看他射过来的目光,云霁就明白他话语里的恶意,心中不由得有些迟疑,这人就是一头恶蛟,她要不要改变主意,拼着两败俱伤也要将他的命留下呢? 只是她此念刚起,青年纵身扑入一道火浪中,顺浪远遁而去。 云霁遗憾的摇头,很是可惜没能杀了他,替那些无辜枉死的镇民报仇,但思及火海情况不明,她又觉得不与他拼死相斗是明智的。 不过,仇,早晚要报! 云霁目露厉芒,射向火海深处。 “嘶嘶——”之前为了防止误伤,一直被她笼在袖中的四脚蛇爬了出来,昂首朝天嘶鸣,声音尖锐而急促。 云霁一愣,抬头望天,本来所有一切都淹没在火海中,眼前一片火红,找不着地,看不到天,但如今上方比之四周火浪更艳丽的火焰倾泄而下,云霁便明白原来天穹还在。 但此刻,她宁愿找不到天穹。 天穹之火飞速坠落,火海翻腾起来,有如蛟龙搅海,风起浪高,温度骤升,火海中不管是修者还是凶兽,都被火浪随意颠起拍飞,无一能幸免。 云霁也被火浪怕打得晕头转向,之前没有看到的修者和凶兽也纷纷与她有着短暂的相遇,而后又各自被下一轮火浪送走,身不由己。 “众位同修,咱们若要在火海中博得生机,必须聚在一起通力合作!” 就在云霁身上的虎皮也抵御不住火焰燃烧起来时,一个声音穿透火海传入她的耳中,云霁目光一闪,是瞿阳的声音,他这是要在火海中收拢他的第一波小弟么? 升级打怪收小弟,这是男主修仙永恒不变的主旋律,瞿阳自然不例外,虽然现实已与书中所述有了不少偏差,但只要他的男主光环没丢,这次火海求生必会让他收获一片赞誉,外加一波小弟。 瞿阳这一声呐喊,虽说不是一呼百应,但在他附近的修者却是纷纷靠向他,其原因就在于他手举着一件避火宝物,正是之前在天极秘境中无意得到的。 确切的说,是他无意中踢碎一块土疙瘩,一颗土黄色的珠子滚落出来,他看不出这珠子有何奇异之处,只是秉着可有可无的态度捡了起来,不想在火海中有了大用处。 第242章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等到云霁隔着火海远远看到那土黄色光罩,还有很是呕了一口血,同样是穿越大神的子女,同样入洞天福地,瞿阳就能得宝逢凶化吉,顺带刷威望泡美眉,她却被当做宝物被人追杀,区别待遇也太大了吧? 呕完了血,挣命还要继续,云霁没时间过多问候穿越大神,在瞿阳目光扫向她这边的一刹那,下意识地转身躲开,却没料到一团天火兜头砸下,速度之快,让人没有半点反应时间。 “嘶——”云霁呲牙咧嘴,立时运转真元护体,包裹住自身,但那透过来的灼热还是濒临她忍受极限,汗水滚落,兽袍和发丝都隐隐发出噼啪声,随时都可能燃烧起来。 更糟糕的是,身体表面的真元层在天火下只坚持了一息就兹兹燃烧起来。 云霁脸色大变,但即便如此,她都没有想过去想瞿阳求救。 自己选的路,就是跪着也要走完! 暗自咬牙,云霁一边疯狂运转真元,抵御天火,一边极力挣脱天火团,但天火似有某种诡异力量,让人如陷泥泽,粘滞受阻。 不光云霁如此,不少人也被天火击中,云霁尚能扑腾,其他人多数只挣扎一两息,发出几声短促的惨叫,就化作一具焦炭。 就连手握避火珠的瞿阳也被天火打得措手不及,此时他已然收拢了二十余人,但天火一击,土黄色光罩瞬间缩水近半,光罩外围的几个修者因为没有防备,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被火烧成了骨架。 瞿阳反应不慢,立时朝避火珠输入真元,一边冲众人道:“所有人朝避火珠输入真元,快!” 余下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骇住了,正惊慌失措之际,忽然听到瞿阳发令,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时听命朝避火珠输入真元,土黄光罩随之便亮,一息之后光罩往外增大,罩内之人这才安心些许。 “如今光罩稳定,只需二人配合我给避火珠输入真元即可,”瞿阳也松了一口气,重新作出安排,“其他人暂且休息补充真元,一刻钟轮换一次。” 众人齐声应诺,经此一事,一半人对瞿阳心服口服,还有一半人只对他口服,却目光隐晦地盯着他手中鸡蛋大的避火珠,心中暗自打着算盘—— 这傻小子总有真元耗尽之时,他便乘机夺了避火珠就远遁,哪里管其他人的死活?嘿,他就不信那傻小子能追得上来,到时傻小子不被天火烧死就是好的!至于其他人抢夺……有避火珠在手,何惧他人? 但那些人心中鬼胎刚起,一道窈窕身影忽然往瞿阳身边一战,冰雪一般的目光一一扫过来,迫得他们纷纷避开视线,不由得心中暗恨。 天道何其不公,避火珠竟然落在傻小子手上,就连眼前这绝色美人也维护这傻小子。且等着,等自己抢到避火珠,若是美人听话,自是不妨留下她,若是不听话,嘿嘿…… 那些人龌念生起,瞿阳却似毫无察觉,一边继续朝避火珠输入真元,一边温声安抚身侧的陆灵姬:“陆姑娘不必如此紧张,我相信大家都没有恶意,火海之中危机四伏,谁也料不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变故,避火珠不是万能的,唯有大家都齐心协力才能度过难关,又怎会做出自毁长城之事来?” 此话一出,便是傻子也知道他这话是在警示某些人,一个脸上带着疤的汉子登时跳了出来,护在瞿阳另一侧,拔刀横在身前,铜铃大的双眼恶狠狠地瞪向其他人:“你们想要动恩公,得先问问我疤脸这把断刀答不答应!” 杀气十足的警告一出,立时有人喝彩响应:“疤脸兄弟说得好,谁敢动恩公,咱们一起剁碎了他!” “对,剁碎他,丢出去喂天火!” 群情激昂,高声应和,众人纷纷冲向瞿阳身周,但就在这时,只闻一声剑鸣,银光划过,鲜血喷射。 “谁敢再靠近瞿公子一步,杀无赦!” 冷泠的呵斥,毫不掩饰的杀意,还有那飞溅的鲜血,给目的各异之人的头上浇了一盆凉水,脚步立止,就连手臂被狠狠划了一道的修者也止住了惨叫,只捂住伤口,呆呆地望着那冷面美人。 瞿阳也被陆灵姬的举动吓了一跳,望着她冰雪般的侧脸,心底掀起波浪。 相处一年,他见到的陆姑娘虽面冷,实则心底纯善,绝不主动出伤人,便是遇到凶兽,若是对方不率先袭击她,她都会自动绕开凶兽,而这样的人,还是一个女人,一个被众男修目光追逐的绝色美人,如今她毫不犹豫地出剑伤人,只为了他的安危! 有美如此待他,他又怎能不感动? 似感觉到他的目光,陆灵姬转眸看向他,澄澈的眼眸中倒映着他的脸,瞿阳猛地回神,移开视线,转头对众人道:“陆姑娘是因为担心有人混在大家之中欲乘乱对在下出手,这才出手伤人,”说完这话,不等那被陆灵姬划伤之人发作,瞿阳又诚恳地道歉,“被伤的这位兄弟,瞿阳相信你绝没有恶意,瞿阳在此向你道歉,这颗百年紫元草对止血有些效果……” 他一边诚恳道歉,一边从袖中取出灵草,那受伤的修者也是阔达之人,怒火消散,连连摆手道:“陆姑娘出手不重,伤口不深,无需紫元草。”说完这话,他转向冰雪美人拱手道歉,“陆姑娘,刚刚也是某鲁莽了,只想着冲到恩公身边以护他安危,不想此举可能反倒给了那些小人可乘之机,某实在羞愧。” 受伤修者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是慕少艾之时,看向陆灵姬眼神明显不一般,但他也是诚心道歉,姿态很恭敬,不想冰雪美人是一个不谙世俗又面冷的,只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只让那修者在胳膊被划了一剑后,心上再添一剑。 瞿阳见此,立时揽过话头,轻轻热热说了几句话就化解了尴尬,暖了人心,还将他在天极秘境采集的众多灵药取出一部分分给众修,以助他们尽快恢复消耗的真元,此举顿时让众修心生感激,纷纷叹服,便是心中依然暗鬼不消之人,也知道时机已失,暂且蛰伏起来。 第243章流氓蛇 就在瞿阳收服第一波小弟之时,云霁原本水嫩的小脸被烤得通红皱巴,嘴唇开裂,鲜血流出。 蔫巴巴趴在云霁衣襟上的四脚蛇双眼一亮,身躯腾地直起来,伸出长舌就往上方的唇瓣上一卷,云霁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在乎这些小节,但四脚蛇依然没能将馨香可口的血液喝到嘴里,因为它的速度虽快,却快不过高温炙烤的速度,血液刚流出伤口就凝成了块。 四脚蛇顿时急了,它已经饿了一年了,饲主若是被烤死了,那它也活不了了。 食物的力量是巨大的,为了不被饿死,四脚蛇腮帮子一鼓,身躯绷成了直线,张口噗嗤一声,一道水流喷射到天火上,只听得兹的一声,水流被火舌燎成了气雾,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脚蛇双眼瞪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它向来无往不利的龙涎就这么消失了。 瞥到这一幕的云霁摇头失笑,伸指轻点它的小脑袋,道:“你那点口水还是自己留着,若我真是逃不过,我身上的血肉就任你吸食。” 事到如今,云霁哪能猜不到四脚蛇对她不离不弃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喜欢她的血肉,而它能够与她一道从絮乱空间活下来,自然不是一条普通的四脚蛇。 最次也是一条变异四脚蛇。 相处这么久,总归是有些感情,所以将血肉任它吸食的话,却是出自她的真心,反正她死了之后,这身血肉是被天火烧成灰,还是被吞入蛇腹中,都没什么差别。 而一直饿着肚子的四脚蛇,有了她的血肉为食,应该能撑得长久一些,或许还能找到生路逃出去,也算她日行一善了。 此刻,她体内真元即将耗尽,撑不了多久了,这善行就在眼前了。 “嘶嘶——” 四脚蛇似听懂了她后半句话,颓废的气息瞬间消散,张口嘶鸣,又似乎有些难以相信,双眼一瞪一眯,嗖地钻入她的衣襟里,云霁脸色登时变了,怒骂:“流氓蛇快出来……” 话未说完,衣襟刚扯开,还来不及将耍流氓的四脚蛇扯出来,左胸心口的位置就是一痛,钻心的痛,鲜血快速流失,云霁身体一晃,真元层彻底消散,火舌燎上兽袍,发丝,还有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兹兹作响…… 钻心的痛,灼烧的痛,云霁已经分不清,事实上她已经痛得麻木,意识开始涣散,她还闻到了肉被烤熟的香气,至于那条蛇是在耍流氓,还是提前讨要她刚刚说出的承诺,她都不在意了。 死亡面前,本没什么可在意的,而她这次真的要死了,她唯一的期盼就是在她被烧成骨架前,四脚蛇能多喝两口血…… “嗷——” 嘶吟震天,天火被撕裂震碎,窜出一庞然大物。 恍惚间,云霁看到一对灯笼大的竖瞳,旋即一张大嘴将她吞了进去。 “龙,是神龙!” 避火珠下,众修激动大叫,之前久寻不着的神龙原来也在这里,也在火海中,距离他们不足百丈远,而且相比上次一闪既过的模糊身影,这一次他们看得更清楚。 龙身九丈有余,披着青黑鳞甲,腹下四爪狰狞可怖,只是头顶无角,颌下无须,想是神龙尚在幼年之故,即便如此,已经让避火珠下的众修激动不已,那疤脸大汉更是直接冲向前,及至冲到避火珠边缘,被火焰灼伤才惊叫醒神。 “瞿兄弟,咱们去擒龙!”疤脸握住被灼黑的手臂,冲回瞿阳身侧激动地喊道。 其他人也醒过神来,是了,离开避火珠,他们寸步难行,想要擒龙,唯有与避火珠的主人同行。 不过,让众修安心的是,避火珠的主人此刻正双眼发直地望着神龙,其眼中的热切并不弱于他们。 嘿嘿,避火珠主人对神龙的渴望不在他们之下,必然同意出手擒龙,而这小子一向大方,就算最终他们没出什么力,按照见者有份的原则,他们也能分得一分好处…… 众修中,唯一没有计算事后得什么好处的便只有陆灵姬,甚至陆灵姬在看到瞿阳眼神发直地盯着神龙,便心生不安,此时看到疤脸冲过来怂恿他去擒龙,陆灵姬恨不得挥剑将疤脸劈出避火珠。 只是不等她行动,手被手被抓起,紧接着手心一凉,是避火珠,陆灵姬美眸大睁,心底生出恐慌来,急切的将避火珠还回去,但瞿阳却用眼神制止她,反包住她的手握实避火珠。 此时,天火入火海后被稀释,温度已不如一开始那般高,是以只需一人输入真元即可撑开足够的空间庇护众人。 “陆姑娘,你暂且替我掌管避火珠。”瞿阳只跟她交代这一句,就转向众修道,“秘境中,大家占据人数的优势围堵神龙,尚且不能将之收服,更何况如今身处火海之中,人数不及当初的三分之一?” 此话一出,如同在众修头上浇了一盆凉水,就在众修面露失望之时,峰回路转,只听得瞿阳继续道:“我知大家不死心,那便有我去试探一二,我去之后,还往众兄弟帮我照看陆姑娘。” 此话一出,大半修者面露喜意,连声应下答应照顾陆灵姬,而疤脸汉子嗓门最大,拍着自己的胸膛道:“瞿兄弟放心,陆姑娘由我疤脸照看了,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剁了他的爪子!” “多谢疤脸兄弟!”瞿阳闻言一喜,朝疤脸汉子一拱手,就直接朝避火珠外奔去,就连陆灵姬的呼喊也只是让他的身影一滞,丢下一句“我很快就回来”,身影已跃出避火珠。 火焰腾地漫上他的全身,避火珠下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有那想要跟着后面捡便宜的,立时止住了脚步。 “给我破!”瞿阳仰头一声大吼,血光划过,一条火道辟开,瞿阳一跃而过,众修这才看清那道血光是一柄血色大刀,刀身上血煞冲天,火海退避。 而之前,谁也没有从瞿阳身上看到过这柄大刀。 第244章是蛇是龙? 传言,将自身武器炼化入体,乃是先天修者的秘技,但眼前却有人生生打破这个传言! 那些一开始打算抢夺避火珠的修者,望着瞿阳挥刀劈火远去的背影,生生打了个冷战。 瞿阳的靠近,自然引起了神龙的注意,猛然扭身,头一低,一道鼻息喷出,火浪翻滚,瞿阳被冲击得差点握不住赤血刀,他立时收刀稳住身形,抬头就对上一对灯笼大的竖瞳,只一眼,就如同坠入冰湖之中,浑身发寒。 瞿阳压住心中的惧意,开口问道:“神龙前辈,在下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问,之前跟你在一起的女子现在何处?”之前隔着火海,瞿阳并没有发现云霁,等到他听到神龙嘶鸣,凝神查看时,神龙已将云霁吞入口中,是以瞿阳才有此问。 传言,神龙智慧奇高,幼年的龙都可通人言,是以瞿阳从来没有想过神龙会听不懂他的问题。 听到他的话,神龙竖瞳微微一敛,瞿阳倒映在其中的身影如同陷入了无底漩涡之中,意识开始涣散,及至他体内隐藏的那股诡异力量忽然冲出,眼瞳泛红,瞿阳骤然清醒,悚然倒退。 神龙好似没有察觉他眼瞳里的变化,又好似它只是随意看了他一眼,看完就收回了视线,龙首一抬,长尾一摆就飞腾而去。 “告诉我她在哪?”那股诡异力量一旦在体内复苏,就会让瞿阳的性子变得暴躁,眼见神龙要走,他登时大喝一声,纵身去抓神龙长尾。 腾空的神龙好似身后长了眼睛,也不回头,在瞿阳触及它尾巴的前一瞬,只随意一甩,就把瞿阳抽飞出去。 “瞿大哥!”看到这一幕的陆灵姬顿时脸色大变,大叫一声,带着避火珠冲过去。 “陆仙子快停下!”避火珠光罩一动,避火珠下众修脸色大变,惊叫着拦住陆灵姬,疤脸汉子更是直接按住她的双肩,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瞿阳再次扑向神龙。 神龙似对瞿阳的纠缠很是不耐,上一次只是随意一抽,这一次它虽没有动作,但身上的鳞片竖起,寒气凛人,而瞿阳却视而不见地撞了上去…… 这一瞬,陆灵姬心脏都停止跳动,脸色煞白,手中的避火珠猛地往上一抛,避火光罩一晃,众修惊叫,为抢夺避火珠大打出手,一片混乱,陆灵姬乘机挣脱疤脸汉子的钳制,冲出防护光罩,冲向瞿阳大喊:“瞿大哥小心——”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到瞿阳仰头一声长啸,啸声起,血煞冲天,他的身体迅速膨胀,衣袍崩裂,玉冠崩碎,长发张扬,火浪退避。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住了陆灵姬,也惊住了抢夺避火珠的众修,就连神龙也收起了那丝漫不经心,猛然扭身避开他那一撞,转过头打量他,似在好奇他为何会模样变样。 “她在哪?”瞿阳双瞳赤红,手握赤血刀,盯住神龙喝问,刀身上血光在攀升,似乎随时准备与之拼杀。 神龙似感受到冒犯,平静的眸子骤然掀起墨浪,摆尾狠狠抽了过去,瞿阳不退反进,双手握刀,狠狠劈了上去—— 轰!血光与龙尾相撞,火海震荡,神龙被震得倒飞一丈,仰头发出一道愤怒地嘶鸣。 刚被震醒的云霁还有些云里雾里,就被这声嘶鸣震得两耳嗡嗡,身侧一根柔软之物在身侧高速颤动,火光从前方的洞口映入眼瞳,云霁忽然想起来昏迷前看到的那对灯笼大的竖瞳,还有那大张的龙口…… 莫非,她现在是在龙口之中?云霁忽然有了不妙的猜测,只是猜猜还未被验证,就看到一道血光直劈而来,洞口骤然闭合,血光随着光亮一道消失,紧接着又是一阵震动,云霁在那黑洞中翻滚,所触及之地皆是一片柔软。 嗯,还有些湿润,散发着淡淡馨香,似乎,好像跟四脚蛇舔舐她时留下的口水的气味差不多。 四脚蛇……神龙! 云霁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凤眸,而后手忙脚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都没有摸到四脚蛇,唯有左胸心口处还残留着一个小小的被咬破的洞。 这一刻,云霁不得不承认,那条流氓蛇真的是神龙。 也难怪她之前在被白璃袭击时,神龙会忽然出现带走她。 但云霁此刻却没有感觉到开心,反倒是恐慌。 妈呀,一条拇指粗细的四脚蛇都差点将她吸干,变身成神龙这庞然大物,她只够给它塞牙缝的。 更糟糕的是,她之前承诺了自己这一身血肉任它啃食! 她现在很想死一死,死了被神龙啃食她不介意,但是活生生被嚼碎吞食……这画面想想都头皮发麻。 轰! 又一声巨响,云霁在黑洞洞的龙口中再次翻滚起来,及至撞到了一坚韧之物,想来是龙牙,她忙伸手抱住。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云霁眉头紧皱,难道火海中的修者在追捕神龙吗? 按说那些修者在火海中自保都难,应该没有实力追捕神龙……等等,有一个人或许可以。 云霁脸色顿时变了,一边敲击龙牙一边大喊:“放我出去!” 暴戾气息不断增长的瞿阳,隐约听到一道声音,那声音似乎是从空龙口中发出,赤红双瞳骤然大亮,大喝一声:“斩!” 赤血刀血煞冲天,化作一道血光匹练,穿透火浪,劈向龙颈—— “嗷——” 云霁被一道气流冲出了龙口,还未从重获自由地惊喜中反应过来,就被飞溅到脸上的血滴惊住了。 鳞片破碎,鲜血飞溅,神龙痛苦哀鸣,那一瞬,云霁心脏骤然一缩,等到她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扑到了龙颈处,刚伸出手触及它的伤口,神龙瞬间化成一条四脚蛇,双眼紧闭着掉入她的手心里。 从她冲出,到神龙化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云霁听到身后有人在大喊,还未弄明白他喊得是什么,后背一痛,眼前一片血光,血光之后是瞿阳惊恐慌乱的脸。 血煞从后背入体,仿若无数阴冷的刀刃在切割她身体每一寸血肉,云霁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第245章火海生灵 瞿阳还未从斩伤神龙的兴奋中醒过神,也没有从看到云霁被神龙吐出的激动中回过味来,就看到云霁忽然出现在神龙边上,他刚刚挥出的那一击血煞就劈向她的后背—— “快躲开!”惊惧惶恐,瞿阳大喊着冲过去,却赶不及血煞的速度,眼睁睁看着血煞穿透她的后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口喷鲜血,眼睁睁看着她被一道火浪卷走—— “把手给我!”瞿阳赤目大喊,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抓住她,死死抓住她,就算她死了,也不能让她离开! 风起火涌,瞿阳跳入那道火浪之中,伸手勾住她一缕发丝,但瞿阳不忍再给她添一丝伤害,只勾缠着发丝并不拉扯,挥出一掌拍散火浪,眼见就要将之揽入怀中,变故突生! 火海翻腾,突然窜出火形异兽,张口将云霁吞入口中,只余瞿阳手指上缠绕的那一缕青丝,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瞿阳这一刻疯了,双瞳赤红,瞠目欲裂,仰头怒吼,煞气冲天,如蛮荒凶兽一般,带着冲天血煞提拳轰击火形异兽—— 兹的一声,火形异兽被轰成朵朵火团,四散而去,但云霁却没有掉出来。 “云霁,你在哪?”瞿阳疯狂地追赶轰击火团,却无法一心多用,大部分火团流转如电,转眼在数丈之外重新凝聚,龙头、鹿角、狮眼、虎背、熊腰、蛇鳞、马蹄、牛尾一点点显现,分明是一只火麒麟! 火麒麟似已吃饱,也或者对瞿阳不敢兴趣,重新凝好身躯,四蹄一迈就要远遁,但瞿阳此时已然疯魔,哪里肯让它离开? “给我斩!” 赤血刀轰然斩出,冲天血煞脱刀而出,凝成一把血色巨刀,黑气环绕,让人望之生惧。 不过,此刻几乎无人注意这一幕,因为火海中火麒麟不是唯一的化形火兽,火鸟、火蛇、火虫等等十数化形火兽,朝着避火珠光罩撞击而去,众修再也顾不得争夺避火珠,齐力抗衡。 唯有陆灵姬自出了避火珠,就再没有回去,她虽没有避火珠,但身上带着一朵千年雪莲,寒气逸散,勉强能护住她不被火浪淹没,也让火形异兽对她绕行。 是以,她目睹一切,目睹瞿阳发疯,她拼命追赶,却总差一步,而今终于赶到他身后,看见他不要命地攻击火麒麟,看见火麒麟崩碎前愤怒的嘶吼,看见他身上冲天煞气没有丝毫逸散的趋势,却不管不顾地冲过去,只是还未触到他,就被萦绕着他身上的血煞冲开。 “瞿大哥,你醒醒,云姑娘已经被火麒麟烧成灰……”陆灵姬冲他大喊,话未说完,就见他猛地回过头,赤瞳中的凶光让陆灵姬立时消音,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如同面对一头上古凶兽,随时都有可能被其利爪撕碎。 眼前这赤瞳巨人,真的是她认识的瞿大哥吗? 陆灵姬有些怀疑,但在下一瞬惊呼扑上前去:“瞿大哥小心!” 轰! 再次凝聚的火麒麟狂奔而止,张口吞下二人,陆灵姬只看到眼前一片火光,红彤彤的,怀中千年雪莲只坚持了一瞬就化成了水汽。 她要死了么? 此念刚起,一声厉啸响起,眼前火光轰然崩碎,唯余一片血光,粘稠阴寒的血光,她毫不犹豫地伸进去,抓住一只冰寒的手,血光须臾间收敛,那只手以及主人迅速缩小,缩成正常人大小,但她很高兴,因为她认识的瞿大哥回来了! “云霁……”瞿阳面色灰败,只吐出这两个字,双眼一闭,昏死过去。 陆灵姬心中一苦,伸手抱住他,在他耳边柔声道:“我在,你安心睡吧。” 或许是她这句话起了作用,瞿阳紧皱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陆灵姬却只觉那苦涩从心口逸散至全身。 火麒麟在别处重新凝聚,猛地回头望过来,陆灵姬心中一紧,腕上丝帛一抖,凝成一片水汽,火麒麟喷了一道鼻息,火浪翻滚,掉头远遁,陆灵姬心神一松,差点被一道火浪卷走。 忙着自救的陆灵姬,自然没有发现火麒麟的身形越来越模糊,腾飞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火海生灵,灵火化形,但能化形为神兽麒麟,显见其核心的灵火,不管灵性和实力都远甚于普通化形灵火。 灵火吞噬生灵,以其生灵神魂为引,灵火就有一线希望进阶为不灭的火种。 是以,火麒麟,一降生,就立时循着本能去吞噬具有强大神魂的生灵,但是吞噬之后,情形就有些不对,但要放弃又舍不得,因为它那尚且懵懂的灵性却清晰的告诉自己,只要消化了这生灵,自己就一定能进化为火种! 这世间,越是懵懂的生灵,越是遵循本能行事,不惧疼痛,不惧生死。 是以,被浑身血煞之人追杀,火麒麟都没有放弃,之后那人昏迷,火麒麟也没有理会,只一心想去火海中心,炼化腹中生灵。 只是,它的四蹄渐渐迈不动了,就在距离火海中心不远的地方轰然倒塌,火焰骤散,跌出一团金光,火麒麟那丝灵性仿若一朵艳丽的花朵,只挣扎一下,就被一股无形之力拽入金光之中。 若是附近有人,就会看到那火海中心比别处要平和许多,如一片静谧的火色湖泊,只是色泽比别处更艳丽三分,温度却要高出数十倍。 故而,就算有人敢靠近,也没命欣赏这片美景。 金色光团的靠近,让静谧火湖起了波澜,一只只化形火兽从湖中跳出,跳向金色光团,无一意外落得了火麒麟的下场,却无法阻挡后来者争先恐后地化成火焰花朵没入金色光团之中…… 时间流逝,火湖的色泽显现黯淡下来,兹的一声,火湖上空忽然亮起一片灵纹,玄奥繁复的灵纹,盘旋而动。 这一刹那,金色光团同时大亮,灵纹骤现,灵纹之下,赫然是一人一蛇。 灵纹扩散,交织而起,火湖激荡,火海翻腾,天穹忽然一声轰隆,其声之巨,若天地初开的浩然,其声之威,裂开天穹,卷起火海倒灌天穹而去…… 第246章圣女青婉 天穹开裂,火海倒灌,从化形火兽口下逃得一名的修者惊喜交加。 只要熬过这次冲击,或可逃出生天! 是以,有修者看到一片金红两色交织的灵纹,大都无法分心查探,但有那不畏死的,凝神去看,只一眼就神魂震荡,惨叫着捂住双眼,眼中血泪如柱,很快抵挡不住火浪的冲击,化作一团飞灰…… 金红两色灵纹交织,结成一个茧,茧孕生机,熠熠生辉,漫天火光不能遮挡其一。 却无人去探,无人敢探,沉浮于倒灌的火海之中。 轰! 一声巨响,火海倾斜,天空一片火红。 下方一片冰原,玉殿琼楼成片,白衣女修穿梭其中,个个面容姣好,姿态优雅,又兼清雅妩媚风姿各不相同。 若有外人无意中闯入此处,只怕双眼不够用了,恨不得再生出几双眼来,才能将众美尽收眼底。 若只是容貌风姿之美还是不够的,此处美人个个天资不凡,修为高深,旦有外人闯入冰原,必叫他有来无回。 天空忽现火云,众美纷纷出殿,惊叹云云,毕竟冰原孤耸极地,常年冰寒,就连霞光都照不到,是以看到漫天火云,众女惊奇异常。 “冰原上空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火云?”有警醒者意识到不对。 “你们有没有觉得那火云在下坠?”又有一美提出了疑问。 众美面面相觑,忽地一美大叫:“你们没有察觉温度变高了吗?” 坠落的火云,骤升的温度,这一切让众美齐齐变色。 “天降异火,冰原要毁了!” “快逃啊!” 惊呼尖叫,惶恐奔走,一片混乱,恰在此时,玉殿中忽然飘出一道白影,凌越上空,清冷的斥责响彻所有殿宇:“慌乱如斯,成何体统!” “圣女,是圣女来了!” “圣女救命啊!” 慌乱的人群一下子如同找到了主心骨,齐齐跪拜而下,请求圣女为她们解除这场天祸。 玉殿上空,又多了几道白影,但比之被称呼为圣女的女子,后来者都显得苍老许多。 圣女其人,其肤如玉砌雪堆,晶莹剔透,其颜若牡丹芍药之耀,其姿如仙临世,矫矫不群。 “玉长老,淇长老,开启法阵护卫圣雪宫,其余人等随本宫携众弟子一道打开地宫。” 圣女此言一落,身后之人数影立时应诺,下方众美欢欣鼓舞,尽然有序跟随圣女朝殿宇之后的冰湖而去。 兹的一声,法阵开启,殿宇上空亮起一片灵光,紧接着,灵光之上绽放朵朵雪莲,雪莲越绽越多,朝着四周开始融化的雪原蔓延而去。 但这时,第一朵火云轰然砸下,雪莲瞬间消融大半,刚刚赶至冰湖地宫前的众美登时惊叫起来,便是再美的女子,惊慌失措下,叫声也是尖锐刺耳的。 “慌什么?”正在查看地宫基门的圣女扭头怒斥,积威之下,众美稍稍镇定,就听得圣女吩咐,“所有人按所属各宫,结七星阵,聚元力,传给各宫长老,齐力打开地宫基门!” 地宫是圣雪宫最后的退路,但却不是圣雪宫建立的,事实上,是第一任圣女无意中发现这地宫,便在此处建立圣雪宫。 不过,就算第一任圣女也没有完全掌握地宫,只是钻研出了地宫基门的开启之法,那是一个复杂玄奥的防护法阵,不止要掌控法阵奥秘,还要有足够的元力才能打开法阵,是以,唯有聚集全宫之力才能打开。 七星阵,本就是圣雪宫弟子为开启地宫基门而修习的聚元秘术。 众美得了圣女号令,齐齐应诺,分宫站位,翻手掐诀,将自身元力凝成一束,隔空传给各宫长老,各宫长老连同圣女齐齐掐诀,七道白色元力齐击地宫基门,嗡的一声,门上灵光亮起,灵纹游走。 而众美头顶上方,火云撞击声,火焰燃烧声,法阵颤栗之声,雪莲消融之音,不绝于耳,众美满眼惊恐,汗流入注,却咬牙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拼命传输元力。 快了,快了,只要打开地宫,便是上方法阵毁了,她们藏入地宫之中也是不惧的。 随着元力输入,基门上灵纹旋转越来越快,嗡嗡声越来越响,咔的一声,基门转动,露出一条缝,众美大喜,只是笑容还未绽放,变故突生! 轰然一声巨响,头顶法阵崩碎,火浪倾斜而下—— “啊——” “救命啊!” 慌乱顿起,七星阵立散,元力输入一弱,刚刚打开一条缝隙的基门顿时回转关闭。 情形危难至极! 圣女眸光一厉,眼眸深处漾起层层涟漪,星光闪动,分明就是一众女修结出七星阵! 阵法成,狂风起,白衣鼓胀,玉钗崩碎,青丝飞扬,四周女修被狂风冲得七零八落,惨呼连连,其旁四位长老见此大骇,张口喝止:“婉儿莫要冲动!” 圣女却没有听从,也没有解释,翻手结印,元力倾斜,基门上阵纹灵光大放,基门嗡嗡作响,裂开的缝不再合拢,却也不够力量将之打开。 脸色渐渐灰败,圣女扭头冲四位长老道:“四位师叔,请助婉儿一臂之力!” 四位长老见此,心下一暗,知道她心意已决,此时拦阻已然来不及,那唯有全力助她,方不辜负她这番牺牲。 “姐妹们,我们一道助婉儿打开地宫之门!”一容长脸的长老高声一喝,翻手结印,骤然加大元力输入,其他三人也是如此,这四人的加入,终于使得基门上阵纹游走,轰然一声巨响,基门洞开! 一股巨大的寒气从地宫冲出,圣女首当其冲,一声闷哼,人已被掀飞出去,容长脸长老赶忙伸手将之扯住,却闻到一股血腥之气,抬眼看到两注鲜血从圣女闭阖的双眼中流出,不由得失声惊呼:“婉儿,你的眼睛……” 圣女青婉,确切的说,是前圣女,她五年前自请退位,圣雪宫的圣女之位便一直空悬,但于圣雪宫众弟子而言,新圣女没有上任之前,她一直都是圣雪宫圣女。 第247章“天外之人” “大长老,婉儿没事。”青婉摇头,急切对抱着她的长老道,“你不用管我,赶紧让弟子们都进入地宫,这基门开启一次只能维持半刻钟,就会自动关闭!” 四位长老闻言,脸色大变,此时没了上空阵法相护,火云倾斜而下,下方顿时燃起一片火海,众弟子一片慌乱躲避,留在原处的不足半数。 “地宫已开,所有人进入地宫,若半刻钟内不能进入,地宫之门关闭,尔等自生自灭!” 抱住青婉的大长老高声疾呼,附近的弟子蜂拥而入,差点踩踏到青婉的身上,大长老登时就要发作,却被青婉拉住,劝道:“生死之间,弟子们难免着急,婉儿无事,大长老不必动怒。不过,还有众多弟子被火海所困,大长老赶紧去救她们。” “那你呢?”大长老自然知道弟子被火海所困,其余三位长老已然去解救了,她只是不放心青婉是以留下,也顺便看顾基门。 青婉扯动唇角笑了笑:“师叔,我眼睛虽瞎了,但感知和功力还在,还可以‘看’着这基门,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去吧,能多救一人是一人。” 大长老终是被她劝服,将她放置基门旁,火速赶去解救弟子。 “啊——” 两声惨叫,一尖锐,一高亢,引得大长老望去,却见一名弟子被一个人压在身下,那人浑身漆黑,毛发皆无,如同木炭一般,更重要的是,那人是随着天火一道坠落的“天外之人”! 大长老脸色一变,纵身飞去,但在半途却忽然顿住,因为她听到一道哭泣的声音在喊她:“大长老救我——” 地面一片火海,哭着叫她救命的弟子很多,但这一声呼救却是从天上而来,如何不令大长老震惊? 身形一晃,大长老接住一具黑炭,真是一具黑炭,看不清面目,她张口质问:“你是谁?为何知我是大长老?” 白璃九死一生,耗尽了身上所有宝物,终于可以逃离火海,却差点从高空摔死,但幸运的是,火海倾斜之处竟然是圣雪宫,更幸运的是,她要摔死的前一瞬,她看到大长老,距离她不过一丈,而大长老在她呼救下真的接住了她,逃出生天后,她一激动,只吐出四个字就昏死过去。 “我是白璃……” “白璃!”大长老大震,忽然想到什么,抓住白璃双肩喝问,“灵姬呢?灵姬跟一块离宫,她是不是也在天火中?” 但白璃是真的昏死了,根本没有给她回应,大长老却认定陆灵姬就在天火中,转手将白璃丢给一旁的弟子,让其带入地宫,自己则扑到地上之前摔下来的那具黑炭前,将之扶起,问道:“你可是灵姬?” 那黑炭有些懵逼,但他无疑是幸运的,先是有圣雪宫弟子给他当了垫子,又被大长老追问身份,一激动下,两眼一翻昏死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 大长老无法确认他的身份,自然没有像以往对待外来者那般,手起刀落的了结他的性命,反倒交由弟子,只秘密吩咐了几句,就让其运入地宫之中。 其实,大长老第二眼就辨明这具黑炭不可能是陆灵姬,因为骨架相差太大,但圣雪宫忽遭天祸,吉凶不知,前途未卜,是以就算黑炭不转晕,她也不会将之怎样。 天火越来越多,整个雪原都燃烧起来,唯有地宫入口寒气如冰龙翻滚,暂且止住了火海朝地宫蔓延,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黑炭从天而降,大长老只略一思索,便告知其余三位,将这些黑炭不管死活都运入地宫之中。 时间流逝,基门嗡嗡作响,距离关闭不足三息,所有活着的圣雪宫弟子都被送入了地宫,四位长老对视一眼,决定不再管天上是否还会降下黑炭,齐齐往地宫奔去。 就在这时,四长老忽然指着上方大叫:“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上空,一片火光中,漂浮着一朵白色雪莲,雪莲花瓣合拢,在火焰的灼烧下,色泽越来越黯淡。 “是圣雪宫的镇宫宝器,千重雪莲,婉儿两年前送给了灵姬丫头!”大长老失声惊呼。 守在地宫门口的青婉,闻得此言,一下子站了起来,急声应和:“大长老所说不错,千层雪莲出现,必然是灵姬那丫头回来了,你们快去接她!” 不等青婉说,大长老已经飞纵而出,手一挥,白绫从袖中飞出,卷住千重雪莲,那千重雪莲似耗尽了所有的能量,灵光一暗,忽地绽放开来,瞬间缩成巴掌大,而原本藏着莲中之人也随之掉落而下。 “真的是灵姬丫头!”大长老大喜,白绫一抖,就卷住了双眼紧闭的陆灵姬,至于另一个小子,则被她直接略过了。 找到了陆灵姬,其他人是死是活,圣雪宫长老可没有心情关心。 “门要关上了,快进来,不要再耽搁了!”青婉得知陆灵姬被救下,又听得基门嗡鸣声大增,便急声催促道。 大长老闻言便放弃了将那小子踢入火焰深处的打算,抱着陆灵姬跟着其他三位长老身后,纵身扑向地宫入口。 果然,刚赶到入口,基门已经开始移动,入口越来越窄,她忙跨入地宫,却发现青婉呆立在门口并没有动,不由得着急扯了她一把:“青婉,赶紧进来!” 不想话音未落,手中一空,她看到青婉飞纵而出,急得她大喊:“青婉,你别做傻事!” 但青婉并没有回应,急得她将陆灵姬往同门身上一抛,就要冲出去抓她回来。 青婉自幼在圣雪宫长大,却是大长老一手带大的,说是亦师亦母都不为过,是以她不会同意青婉在失去一双眼后就自寻死路! “大长老,来不及了!” 只是不等她出去,就被二长老扯住了,基门嗡鸣作响,门洞越来越小,大长老绝望了,却在瞥见一道白影时双眼大亮,一把按住旋转的基门,扭头喝道:“青婉回来了,快来帮忙!” 第248章赐我骨血 四位长老拼尽全力阻挡基门关闭,终于在最后时刻,青婉抱住一物冲入门洞,旋即基门砰的关上,阻挡了外面的滔天火光,地宫内一暗,唯有洞壁上两颗明珠发出淡淡的光,众人顿松一口气,差点瘫坐在地上。 “婉儿,你抱着的是什么?”大长老却没能放松,盯着青婉手中的金红两色光茧问道。 那蚕茧比之青婉的身形还大,刚刚差点挤不进门洞,而青婉冒着丧命的危险将之捡了回来。 之前,大长老并没有在火海中看到这光茧,那它只有一个来源,从天而降!但是,青婉双眼已毁,她是如何准备地接住这光茧? 其余三位长老自然也看到光茧,正啧啧称奇:“光茧隐有流光,内蕴生机,又是随火海一道从天而降,十有八九是件至宝。” 怀抱“至宝”的青婉,却随意将茧往地上一放,神色冷淡道:“从天而降之物,除了至宝,还有可能是灾祸,是孽障!” 四位长老闻言齐齐变色,她们想到外面的滔天火海,若不是她们及时躲入地宫,怕也逃不过真元耗尽,肉身焚毁的结局。 “既可能是灾祸,青婉又何必冒死将之带回地宫?”大长老目光灼灼地盯着青婉问道。 显然,大长老并不全然相信青婉所说的话,正欲继续逼问,瞥见她自小带大的孩子那闭阖的双目下凝固的鲜血,大长老喉咙一哽,撇开视线,叹了口气道:“既是你带回来的,你就负责照看,只一点,若证实此物是灾祸,你必须立马处置它!” “喏。”青婉躬身朝大长老行了一礼,姿态恭敬又冷淡,看得大长老又心酸又心疼,却不知要如何才能让这孩子重回到儿时的天真欢喜,最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拂袖而去。 “地宫关闭,任外面滔天火海也进不来,各姐妹且随我一道入圣兽宫安抚众弟子。” 基门之后是地道,地道连通圣兽宫,圣雪宫的弟子连同那些“黑炭”都一并被安排进了圣兽宫,只她们五人善后,还有刚救下来的陆灵姬。 圣兽宫原本无名,只因殿中矗立一只通体雪白的雪狐,而圣雪宫尊雪狐为圣灵,由此称之圣兽宫。 三位长老没有异议,提步跟上,青婉却突然出声:“我欲留在此地看护地宫之门。” 此言一出,三位长老皆停步,面露异色,只是不等她们开口询问,前方飞过来一只玉瓶。 “既如此,你安心在在此地养伤。” “谢大长老。”青婉接住玉瓶,略一弯身致谢,其余三位长老再无他言,跟随大长老去往圣兽宫。 女人脸色灰败,身形一晃,跌坐在光茧之前,唰地睁开眼,黯淡的光线下,那原本的剪水双瞳此时已一片血红,空洞洞的,没有半点焦距。 她垂下眼眸,喃喃低语:“心早已瞎了,而今双眼也瞎,倒也清静。”说完这话,她抬起右手,放在光茧上,掌中亮起一片白光,幽幽道,“我听说你在他身边过得不甚开心,不如随我一道去吧。” 光茧似觉察到危险,骤然金红两色光芒大亮,女人被冲开,她噌地起身,身上气势全开,冷着脸喝问:“莫非你怕死不成?” 光芒闪烁,蚕茧一点点散开,隐约可看到蜷缩的人形,女人侧耳聆听动静,这是她瞎眼之后只得借助其他感知之故。 但未至先天境,识海未开之前,其他感知再灵敏,都代替不了眼睛。 女人看不见显露的人形,只能大致感应到有动静,或许是那人要出来了,便肃了脸,背负双手,空洞的血眼冷冷地盯着金茧。 蚕茧完全散开,露出两个蜷缩相拥人形,兹的一声,金光化作两团分入二人眉心,以此同时,红光只做一束,与其中一团金光相会,钻入其中一人眉心。 金红两束光芒一入眉心,那人倏地睁开眼,双瞳中金红两色灵纹交织,很快消失殆尽,神光内敛,一双黑眸深不可测。 但这深不可测的黑眸在扑捉到一张细瓷一般的小脸近在眼前时,瞳孔骤然一缩,忙跳将起来,却“砰”地一声撞到了洞壁石顶。 女人听到声响,脸色更冷:“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 洞壁明珠散发着微弱光线,地上拉出一道模糊的黑影,修长矫健,黑影其主此刻正紧蹙着眉,似有疑虑,低头看到地上那有着细瓷一般肌肤的少女并没有醒来,暂且松了一口气。 不过,在瞥见自己光裸的胸膛后,少年白皙的脸庞上难得染上一丝红晕,躲在光影暗处,他抬头朝满脸冷色又戒备的女人道:“我需要一件衣袍。” 这话说得坦然又自然,女人一愣,而后眉头一皱,张口喝问:“你现在是什么状况?” 少年闻言也是一愣,又见女人的言行与记忆中大为有异,便走近一步欲要细看,不想女人却同时后退一步,不想恰好走到明珠光亮之下,眼窝处的血迹一清二楚,少年动作一滞,惊愕问道:“你的眼毁了?” “就算我双眼瞎了,要杀你也易如反掌!”女人拂袖冷哼,干脆仰起头睁开血眼,不再遮拦。 少年眼底的那丝关切,被她的话一下子击碎,黑眸沉得有如暗夜,道:“你赐我骨血,如今收回我的命并无二话,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杀我?” “赐我骨血”四个字好似被了女人致命一击,身体颤抖,脸色狰狞:“你既知道,既知道你是我……”女人忽地说不出下面的字眼,恨意从空洞的血眼中射出,声音愈发凄厉,“你既同意受死,何来废话!” 话未落,人扑到少年身前,右手准确地扣住了他的脖子,而少年正如他所言一般,没做半点反抗。 女人的手骤然收紧,指甲抠进肉里,鲜血渗出,少年依然没动,那暗夜一般的黑眸中透着悲凉,张开口只吐出一句话就闭上了眼。 “我死以后,请母亲赐一件衣袍遮体。” 第249章云霁醒来 “喂,女人,你要睡到什么时候?” “快醒来!” 云霁被脑海中的声音吵得头疼,皱着眉睁开眼,而后后悔得恨不得立马昏死过去,因为她看到昏暗的洞壁上,投映着两道影子,其中一个将另一个的脖子掐住了,这分明就是凶杀现场! 豹子,我要被你害死了! 云霁在心底大骂豹子,正琢磨着到底是装昏呢,还是跳起来逃离,一双血红的眼睛忽地盯上了她,空洞洞的,但毫不掩饰的杀意让云霁立即决定采用第二个方案! 只可惜,不等她实施,就被一声暴喝打断。 “青婉住手!” 一道身影随着暴喝一道冲过来,与那血眼女子只一交手,就把少年抢夺下来,朝云霁这边一丢—— 前一花,一个黑影过来,凤眸瞬间瞪大,是一个光着上身的少年,他,他正在扑向她! 再也无法装死尸了,云霁往外一滚,黑影砰地着地,脸朝下,与她不过咫尺之间,但云霁却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 按说,一个人被掐住脖子,若是侥幸得救,不是玩命咳嗽,就是大口大口呼吸……身侧之人毫无动静,莫不是已经死了? 若是这人死了,她这个目睹凶杀现场的人会不会被顺手除掉? 依着那凶手身上的气息看,对方至少是后天中期以上,自己一个后天初期修者是肯定敌不过的,况且她对此地地形不熟,想逃都难…… 各种念头冒出,大脑飞速运转,云霁立时有了决定,伸手将身侧之人掀起,若他还有一线生机在,救了他也算为自己争取一个同盟,若是死了,那就只能对尸体兄弟说一声抱歉了,她会顺势补一掌朝凶手表明自己立场,怎么算都不亏。 云霁算得很好,只是手刚要伸到对方鼻下,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眼,漆黑又死寂的眼—— 诈尸了! 这是云霁第一反应,第二反应还未有,一道掌风忽至—— “大长老休要阻拦,我要杀了这个孽障!” ‘孽障’自然是那诈尸之人,但糟糕的是,云霁正好覆在‘孽障’上方,掌风袭来,云霁哪还有什么算计,立时躲避,谁想却被什么绊住,动作一滞,后心一痛,嘭! 云霁被拍得跌落在下方之人身上,嗓子眼发甜,她张开喷出一口血,喷了下方之人一脸,但他大爷的,那白衣女人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啊,倒霉的却是她! 一万头草泥马神兽从脑海中呼啸而过,云霁悲哀地想到,做人,果然是不能有一点投机取巧的,看吧,报应来了。 “你……”下方之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半响才吐出下面的话,“不必救我。” 云霁:“……” 懵逼了一瞬,云霁才想到,她忽然掀起他,紧接着又覆在他上方,动作流畅迅捷,落在他人眼里,可不就是舍己救人的高尚行为吗? 想通这一切后,云霁不知道自己欲生欲死的表情落在对方眼中是什么样子,只听得他道:“反正无人期盼我活着。” 另一边,白衣女子拍出一掌后,就被刚刚赶来的人再次拦住,低喝道:“什么孽障,他是你儿子,是我的徒孙!”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传入云霁耳中,云霁凤眸倏然睁大,不可置信地望着身下少年,忽然有些不后悔替他挡了这一掌。 被亲娘接二连三下杀手,难怪不想活了。 “你……噗——” 云霁原是要想说些什么安慰对方受伤的心灵,但谁想一张口,又喷了对方一脸血,云霁忙伸手捂住嘴,都不敢看对方的表情,忙撇开脸,却看到白衣女子的双眼流出血泪来。 惊悚! 她莫不是闯入了什么千年坟墓里来了吧? 地道,昏光,光着上身的少年,白衣女子苍白脸,血红双眼流血泪……怎么看怎么像养尸之地啊! 受到惊吓的云霁一下子从少年身上跳起,不想兜头一件袍子,随之响起的还有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小子,多谢你救了我的徒孙,麻烦你帮他穿上这件外袍。” 给魃穿衣服!!! 魃是什么?鬼物啊! 云霁很想晕一晕,却还是听命将罩在头上的白袍取下来,往少年身上裹去,只是她的手指刚触到他的肌肤,少年好似猛地醒过神来,一把抢过衣袍,满脸绯红,硬邦邦的说:“不用!”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裹住。 呃……这是害羞了?云霁大奇,忽然觉得这少年魃没什么可怕了,或许是他久居地下,未通人气,因而心思单纯。 若是能将这么单纯的魃勾搭成打手……云霁猛地摇头,暗道自己异想天开,魃这种诡异之物,厉害是厉害,反噬也是很厉害的,就算豹子有收服魃的法子,她也不敢用啊。 被念叨的豹子此刻正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却无半点出言提示她的想法。 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住的云霁,跳开少年,摸到墙根,就想偷偷离开,前方有门,但被两只白衣魃挡住,不可行;后方看不到尽头,一片漆黑,又有可能是养尸地的巢穴,云霁左右为难。 “小子,你想去哪?” 一道冷幽幽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云霁面色一僵,扭头对飘到身前的白衣血眼女子笑道:“漂亮姐姐,这里是哪……” 话未说完,一只苍白的手朝她的脖子抓来,云霁大惊,立时倒退,兹的一声,血眼女子的指甲在洞壁上划出一串火花。 云霁脖子一凉,明白血眼女子是铁了心要杀她,立时抬眼朝后来的那白衣妇人求救,但白衣妇人却根本没有看她一眼,而是朝刚刚穿好外袍的少年走去。 云霁心中一沉,如此大的动静,白衣妇人不可能没注意到,她不看她,分明是默认血眼女子杀她! 果然,是她想得太美了,不是谁都以德报德,反倒更多的是以怨报德! 所有后路被堵,云霁反倒被激起狠劲来,凤眸一厉,真元运转,掌心冒出月白之光,从隐约可见,到覆盖了整个手掌,不过眨眼之间,云霁眼底顿时绽放狂喜,这情形,分明是晋级了后天中期! 虽不知自己何时晋级的,云霁此时却信心大增,抬掌迎上血眼女子再次挥来的利爪…… #####昨日新增,比往日多了一倍,叶子偷笑,今日多更一章 第250章我留下,放她走! 嘭! 两掌相击,二人掌上真元骤亮又相互冲击崩碎,血眼女子闷哼一声,倒退三步才稳住身形,云霁同样退了三步。 二人的交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长老一开始并不担心的青婉会拿不下一个“小子”,谁成想转眼间青婉倒退而回,差点撞到她身上,大长老眼底闪过惊疑,正眼看去,才发现对方根本不是小子,而是一个小丫头,约莫不超过十六岁。 十六岁的修者,能够正面抗住身体受损但实力依然不下后天中期的青婉,由不得不让人侧目。 十六岁的后天中期,若非有什么奇遇,其资质怕是不下于圣雪宫大部分弟子。 大长老对这丫头有了兴趣,正要开口拦下青婉的第三次出手,眼前就是一花,少年飞扑到那丫头身前,惊得大长老飞身大喝:“青婉住手,别伤我徒孙……” 可惜大长老动作慢了,嘭的一声闷响,青婉全力一击正中少年胸口,但她自己却身体一歪,张口喷出一口血,大长老脸色大变,登时顾不上少年,冲过去抱住青婉,从袖中取出丹药喂到她嘴里。 而于云霁而言,她本要迎击,少年忽然飞扑而来,胸口生生受了一掌,正好撞到她的身上,让她又是生气又是担忧,叱骂脱口而出:“谁让你来替我挡攻击的?挡就挡吧,为何不回掌迎击?生生受这一掌,若是死了,我之前救你不是白救了?”此刻,她厚脸皮将阴错阳差替少年挡的那一掌当做救命之恩,至少少年是认的,比那些光口头感谢,回头就束手旁观之人好得太多。 少年没有回话,嘴角溢出一缕血,云霁心中一紧,顾不得骂他,忙扶着他往墙边一靠,转头忍气冲抱着罪魁祸首的大长老道:“前辈,你也徒孙吐血了,你不同样赐颗丹药给他吗?” 这次,少年却有了反应,伸手抹掉唇边的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大长老已经探明青婉因使用禁术伤了本源,眉头紧锁着,此时听到少年的拒绝,脸色就有些不好,冷声质问少年:“你不肯接受丹药,是在恨你母亲,恨圣雪宫吗?” 少年推开云霁的搀扶,靠着洞壁挺直了身躯,抬眸对大长老道:“若不杀我,就放我们离开。” 他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被包括在“我们”之内的云霁,顿时对少年生出几分好感,龙血大陆这么重情义的少年真的不多了。 至于云霁没有怀疑对方看上自己的颜,是因为对上的颜比之她丝毫不逊色,她还从未见到一个少年,五官长得如此漂亮,却无丝毫女气。 况且,他现在眼底一片死寂,没有半分颜色,又哪里能看到她的颜色? 见到第一个不是因为她的颜值而对她好的陌生人,云霁自然好感倍增,伸手悄悄撑住了他的后腰,以免他下一刻摔到,却没有看到背对她的少年脸色瞬间僵了一下。 大长老恰在此时冷哼一声:“你想走可以,但你身后的丫头得留下!” 听到这话,感应到大长老骤然暴涨的气势,云霁心头一紧,右脚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就见对方的目光射过来,目中透着嘲笑:“此地是地宫,唯有一门,就在老身身后。” 云霁脚步顿时一滞,偏头去看少年,却不经意与少年四目相对,视线一触就移,少年朝大长老冷冷吐出六个字:“我留下,放她走。” 云霁闻言双眼一亮,立时朝大长老看去。不是云霁不愿与少年同甘共苦,而是这老妇拿她做威胁,本就是要留下少年,她傻了才会留下来充当老妇拿捏少年的把柄。 大长老听了少年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心道果然是个重情义的少年,只可惜他与他的母亲闹到如此地步,低头望了眼怀里昏迷的青婉,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再抬头看向少年的目光已经温和许多,道:“不是老身不想放她走,而是宫门关闭,唯有青婉知道开启阵法,而今青婉昏迷,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听到此话,少年一言不发,抬腿朝地宫之门走去,显然是不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云霁立时跟上少年,她心底很是明白,对手如此强大又无耻,她想要活着离开这什么“地宫”,就唯有抱紧少年的大长腿。 不过,当看到那所谓的地宫之门,云霁忍不住加快步伐,越过少年率先走到门前,下意识地伸手,却在指尖触及石门的前一刹那停住,忙不迭的收回手,背至身后,脸色有些发白。 因为这道门与她在云端上见到那道石门极为相似,同样朴实无法,同样取自一大块黑色石头劈琢而成,且同样将四周的光亮吸收殆尽,几与黑暗融为一体,若非事先得知门就在此处,云霁根本发现不了石门。 唯一不同的是的,云端石门上有两只异兽门环,而此门上没有门环,只门中央镌刻着一个图案,也或者是法阵,但云霁对法阵没有半点研究。 想到之前拉了云端石门后的九死一生,倒现在她都没闹明白自己是如何“生”的,是以面对与之相似的石门,云霁实在不敢妄动。 “你能开启这门吗?”云霁转头看向走到她身侧少年,抱着微弱的希望问道。 少年没有回应她,神色也没变,只盯着石门看,云霁实在看不出他是能还是不能,一发狠,一咬牙,指间涌出一缕银白真元就朝那图案点去—— “等等。” 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少年特有的低哑声音在耳畔响起,仿若心弦被轻轻拨弄了一下,云霁立时抽出手指,拉开与少年的距离,眼神中透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戒备,张口问道:“你知道如何开启?” 少年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少女的疏离,也或者是他是发觉了却根本不在意,低低道了声:“我试试。”便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勾勒出阵纹。 #####订阅多多,叶子鸡血多多,更新也会增加哦 第251章顿悟? 大长老原是料定二人根本无法开启大门,是以根本没有阻止他们靠近石门,但此时见少年勾勒阵纹,眼神有了一丝郑重,张口问道:“你学过阵法?” 少年似乎沉默惯了,并不理会大长老的问话,大长老面露不虞,但想到他与圣雪宫目前僵硬的关系,暂且按捺住了脾气,心道,他便是懂得阵法又如何,这地宫之门的开启之法乃是第一代圣女花费数年才研究出来,他一个半大的小子能有多高的阵法技艺,难道还能比过第一代圣女? 这样一想,大长老就收回目光,手抵青婉后心,输入真元为她炼化药力,以盼她早些醒来。 没了大长老如芒在背的目光,云霁暗松了一口气,静下心来看少年勾勒阵纹,纹线蜿蜒,繁复玄奥…… 云霁越看越觉得神奇,凤眸越睁越大,恍惚间,她看到纹路亮起了灵光,自动延展,游走,旋转,旋转越来越快,快得云霁看不分明,却越想去看…… 少年专心的勾勒着纹路,算计着如何开启地宫之门,忽然间他感应到一股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尖,他向来不喜人靠近,也几乎无人敢如此贴近他,而今身后之人骤然贴近,少年气息一乱,手一抖,手下勾勒的纹路一偏,即将完成的演算顿时功亏一篑,少年眉头一皱,抿着唇,抬手就要涂掉纹路重新开始—— “等等!” 少女特有的体香忽地钻入鼻中,少年身体一僵,一只温热的手将他的手指推开,一根葱尖一般的玉指轻轻一抹他刚刚画错的纹路,而后指间轻轻一划,原本滞涩的纹路顿时变得流畅起来,少年眸光大亮,欲要躲开的身体立时蹲下去,伸出手指顺着她画出的纹路继续下去。 “对,就是这样!” 少女喜悦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知为何,他竟不再觉得少女的贴近有何不适,反倒被她愉悦的声音带得神情飞扬起来,灵感如潮,手下勾勒的速度越来越快,仿若不是他在勾勒,而是有股奇异的力量在推着他的手动…… 及至勾勒最后一笔,少年嘴角不自禁地扬了起来,扭头欲要感谢少女的指点,却瞥见少女眸中一片星辰,星辰散布如阵图,分明就是他刚刚勾勒出的阵图! “你……” “你……”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又同时顿住,少年看到云霁眸中的异色,却不知自己扭过头时,眸中金光闪烁,如阵纹流转,让云霁大吃一惊,正欲细看,双目忽地又痛又痒,痛得她惊叫,痒得她抬手就要抓—— “别乱动,闭眼!” 少年一声轻叱,云霁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的眼上,丝丝凉凉润入眼中,云霁忙闭上眼,双眼的灼痛减轻不少,但眼中还是刺痒不已,好似有无数只虫子在她眼底爬。 云霁有些怕了,下意识地抓住少年的胳膊惶恐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少年没有挣开她的手,也没有出言安慰她,盯着她苍白的脸,看着血泪从他的指缝间渗出,少年紧蹙着眉,半响才开口问道:“你之前可会阵法?” “不会,我从未学过阵法,也是第一次见到阵法。”云霁连连摇头,却猛地了悟,急声问道,“可是我肆意窥探你所绘法阵所致?我被阵法反噬了?” 越说越觉得可能,法阵本是修者与天地沟通的手段,具有神秘又强大的力量,她不自量力的窥探,被其反噬也在情理之中,云霁很惶恐,急声问少年:“阵法反噬,会不会让我的眼睛瞎掉?” 想到少年母亲那血红的眼,云霁身体都颤抖起来,但少年却并没有回应她,反倒惊异地问她:“你不会阵法,为何会指点我勾勒阵纹?” 云霁惶恐中听到少年的质疑,很是惊诧的反问:“你说什么,我何时指点过你?” 少年脸色一变,脱口问道:“你不记得你刚刚做了什么?” 云霁:“……” 我有做了什么吗?云霁明明记得自己乖乖站在少年身侧看他绘阵。 但少年明显不是无的放矢之人,那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有疑问问豹子,云霁忽地想起这一准则,刚要问豹子,不想豹子率先冲她咆哮:“女人,你刚刚在干什么,为何屏蔽了老子的感知?又把我丢进一个黑漆漆的空间,差点没把老子逼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老子警告你,再有第三次,看老子以后理不理你!” 第一次应该是指她进入云端大门之后,第二次就是刚刚,若是第一次还能说是絮乱空间诡异,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明明前不久豹子才将她吵醒,此地根本不会屏蔽豹子的感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她身上再次发生了奇异的事情。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云霁迷茫。 “据说,上古时期,有先贤进入顿悟状态,领悟了自己之前可能从未了解过的东西,清醒后却忘了自己做了什么,不过这种遗忘只是暂时的,日后会慢慢想起来。”大长老的声音忽然响起,说完这番传言后,她顿了顿才略有些迟疑的道,“小姑娘应也是如此。” 云霁闻言震惊,上古先贤?顿悟? 这说的是她云霁吗?上天不是恨不得她弄死她这个配合的棋子,哪里会将如此好事给她? 就在她震惊得连眼上的刺痒都忘了的时候,忽然听到大长老又说了一句话,这次惊得她跳了起来。 “小姑娘,有没有兴趣加入圣雪宫?”大长老开口邀请道。 大长老提出邀请,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心中想着,且不管这丫头的顿悟是装的,还是真的,不足十六岁的年纪进阶后天中期的炼脏期,资质想是不差的,收入宫中不过是白养一个人,但若是此女真的堪比上古先贤,她与灵姬丫头一道,就有望撑起圣雪宫就凌驾整个龙血大陆,而不是单靠着丹药和弟子的美色让天下修者去趋之若鹤,实则龙血大陆顶尖的强者并不曾真正敬服过圣雪宫。 不过,与这炼脏期的小丫头而言,圣雪宫是她能选择的最好去处,大长老从未想过对方会拒绝,但还是被她激动的叫嚷惊得额头青筋跳动。 “这里是圣雪宫!” #####看wuli云霁新技能--顿悟,爽不爽? 第252章一起 “这里是圣雪宫!” 云霁连叫两声,声音一次比一次高,刺得她面前的少年眉头蹙起,惊异眼前之人的画风大变,但他却不知,云霁何止画风大变,根本就是惊魂未定! 圣雪宫,陆灵姬所在圣雪宫,假女主真炮灰到了真女主的老巢,会发生什么事? 老天,你是要提前玩死我吗?云霁震惊得顾不得眼疼,凤眸瞪得大大的,眼前只有一片血红,什么都看不到。 明明书中苏若雪根本就没有到过圣雪宫,难道是因为云霁的不认命,所以将她弄到这里来与陆灵姬提前对决,提前炮灰了? 云霁顿觉眼前一片黑暗,大长老却以为她高兴傻了,等到她那两声刺耳的尖叫在地道中消散后,语气温和的说道:“等青婉醒了,你便拜在她的门下,青婉是前任圣女,原本修为距离先天之境只剩半步,如今身体受损,但教导你却是足够了,你日后要对她恭敬,之前的恩怨就莫要再提了。” 青婉是大长老养大的孩子,大长老自然事事向着她,便是拦下青婉杀了少年,也是因为担心青婉事后悔恨,当然,也有不想招惹少年身后之人的缘故。 而今遇到一个潜在的良才美玉,大长老也是准备让她二人结成师徒。有了师徒之名,不管这丫头对青婉刚刚的追杀有没有怨恨,都不能弑师报仇,甚至连半点忤逆都不许有,不然就会被整个龙血大陆的修者唾弃。 大长老构想得美好,也认为给云霁构建了一步登天的阶梯,却从没想过对方可能根本就不愿踏上这登天阶梯,是以在听到云霁开口拒绝后,她很是怔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刚刚说什么?”大长老盯着红眼肃容的丫头,直觉有些不对。 “我说,”云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不愿加入圣雪宫,多谢前辈抬爱。” “你不同意?!” 大长老的声音又尖又利,脸上神情从难以置信到羞恼交加,一双昏黄老眼骤然射出厉芒,仿若实质,云霁即使眼前一片血红,也能感应到对方目光里的杀气,云霁咽下了冲到嗓子眼中“是”字,按照感觉准确地凑到少年耳边问道:“你打开阵法要多久?”她很少打没把握的架,如今情势逼人,也还是尽力寻求生机的。 然而,紧张中的云霁自是不知自己的动作有多暧昧,说话时口中喷出的热气拂过少年的耳尖,那耳尖不可抑止地抖了下,晕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俊脸上却没有半点变化,少年一步跨出挡在云霁身前,冷冷迎上大长老的视线,道:“她已有师父,无需拜在圣雪宫下。” 听到少年的话,云霁惊得张大了嘴,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我有什么时候有师父了?我怎么不知道? 但很快,云霁醒过神,将嘴闭上,明白少年是为她找借口拒绝那老妇,云霁高兴地给机智少年点赞。 只是,这高兴只持续了一瞬,就听到那白衣老妇冷笑道:“什么样的师父能比得圣雪宫的圣女,说出来,老身亲自为你去见你那师父,让她亲口逐你出门。” 大长老这副强收人入门的嘴脸嚣张又无耻,类似的遭遇,云霁四年前在白璃身上体验了一次,却没想到他们的无耻却是一脉相承的,让云霁对圣雪宫的印象又跌了三度,忍不住张口讥讽道:“世人赞誉圣雪宫,原来是这般收徒的,倒让我开了眼界!” 大长老似被人推崇惯了,乍然听了她的讥讽,目中凶光大盛,声音冰冷尖锐如利刃刮擦寒冰:“我圣雪宫一直隐匿世外,但凡有闯入者,没有一个活着出去,老身看你资质尚可,这才生了爱才之心,欲引你入门,但你既然不识好歹,那就把命留下!” 地道中温度骤然下降数十度,云霁觉得体内的血液都凝滞了,心底明白这场战斗是免不了了,手掌一翻,真元涌动,同时凑到少年耳边耳语:“我在前方挡住,你快点将门打开,我们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如此无耻又反复无常的圣雪宫,云霁很难相信白衣老妇真的会如前所言那般放过少年,毕竟在九皇子与圣女订婚之前,圣雪宫弟子是禁止与外界男子有染的,何况是与人有染的还是前任圣女,少年身为耻辱的象征,很难说那血眼前圣女不会再次发疯杀了少年。 少年不傻,云霁肯定他能想到此节,是以云霁提出此方案,就有六成把握少年会答应,那她逃出生天的机会也提升了一成。 云霁说得又急又快,说完就越过少年就要迎击白衣老妇,只是在与之擦身而过时,手腕一热,少年与她并肩而立,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起。” 只两个字,热气拂过耳尖,云霁压制心底那丝异样,压低声音叱道:“别啰嗦,你去开门!” 说完就将少年往后一甩,但是,她没甩动,对方拒绝配合! 真是猪队友! 云霁气恼交加,少年终是在她耳边解释一句:“虽有解阵之法,但我一人无法开启阵法。” 云霁闻言色变,这时,好整以暇的大长老笑了起来:“你们以为老身任你们破解石门阵法而不阻止,是真的蠢吗?不,老身就是要看你们得到希望再破灭,这滋味是不是分外的好?” “好你个头!”云霁大怒,用计不行,那就只能硬拼了,不打过一场云霁是如何也不会甘心的! 掌心真元翻滚,听音辨踪,双腿一蹬,飞扑到老妇身前就是一掌—— 嘭!两掌相击,云霁没有任何悬念地地被击得倒飞而出,一股冰寒的力量钻入掌心,掌上结冰,快速蔓延至胳膊,云霁脸色大变,疯狂运转真元,但那真元被冰寒力量一冲击,便烟消云散,云霁这才明白后天中期与后天后期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分明就是天壤之别! 云霁明白得太晚,寒冰蔓延至肩膀,还在继续,云霁心道完了,要变成人形冰块撞碎在地道洞壁上了。 第253章再遇陆灵姬 不等云霁撞到洞壁,一股寒气再次袭来,对方是要亲手将她轰成冰块,瞳孔紧缩,血红视线中终于出现模糊人影,她看到那人影迅若如风,当胸朝她拍来,云霁艰难地抬起半冰化的手,往胸前挡去,虽然与螳螂挡车无异,云霁却不会束手待毙! 但就在这时,斜里插入一道人影,挡在她的身前,挥手一掌迎上大长老—— 兹的一声,火光绽放,寒气消融。 隐约之中,云霁仿若回到了那片火海之中,火光的光,骤升的温度,身上凝结的冰有了停止生长的趋势,但云霁还是无法控制身体,朝着身后的洞壁狠狠摔去,她努力调整身体,欲使没完全结冰的那半边身体与洞壁相撞,或许还能留下半条命。 嘭! 一声闷响,云霁却几乎没感觉到疼,被冰化的身体也没有破碎,而且她还感觉到身后物体有些软,有些暖,过了一瞬,她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接住了她。 “你修习的居然是火系功法?” 大长老诧异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云霁下意思扭头看向身后少年,只转到一半,就听到冰裂的声音,吓得她不敢在动,耳边同时响起少年的低叱:“别动。” 随着他的话音一起的,是一股炙热的真元自后背涌入体内,那些入侵的寒气遇到炙热真元顿时如冰遇烈焰一般,冰化水消,不过片刻就将所有寒气驱除殆尽,体内唯留下暖暖真元,舒服得云霁差点呻吟出声,还有她理智尚在,及时捂住嘴,从少年怀中跳到一旁。 跳到一旁后,云霁才发现自己这动作太过欲盖拟彰,僵了一瞬,她也只吐出了两个字:“多谢。” 那位大长老不知为何,在与少年对了一掌后,就停止了攻击,云霁眼睛还没恢复,视线依然模糊,只隐约看到那位大长老在打量少年。 “你回到他的身边,他没有传你皇……”说到这,大长老似朝云霁看了一眼,直接略过那一段,质问少年,“你修习火系功法,岂不是自愿放弃继承家族的机会?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母亲为了你做出的牺牲?” 说到最后,大长老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云霁震惊得睁大了红眼,想看看说这位大长老脸皮有多厚才能说出这话来! 云霁虽不了解这对母子的恩怨,但她直觉少年不是一个忤逆之人,反倒亲耳听到那位母亲将儿子称为孽障,亲眼看到那位母亲要将儿子杀死,而做儿子的没有丝毫反抗。 事实就在眼前,大长老也敢说做母亲的那位为了儿子做出了牺牲。云霁觉得这世界玄幻了,黑白不分,是非颠倒,或许,这本是就圣雪宫的传承。 对圣雪宫的厌恶更深了三分,她偏头看向少年,想看清少年此刻的表情,若是他太伤心的话,她要不要开口安慰一下? 少年一言不发,面上也无一丝波动,云霁反而更心疼了,张开口刚吐出一个“你”字,前方墙角的身影动了。 “大长老你错了,青婉从未有过儿子,圣雪宫有明令,私闯圣雪宫者,无论男女,杀无赦!”血眼女子醒了过来,声音嘶哑,却杀气四溢。 地道中温度骤降,云霁立时戒备,偏头看向少年。 “青婉,你……”大长老欲要出言阻止血眼女子,这时后方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大长老立时闭上嘴,转头看去圣狐宫的方向。 云霁一下子握紧了拳头,来人若是敌人,那她与少年活着离开的希望就更加微弱了。 “大师姐,有三个‘焦炭’醒了,灵姬也醒了!” 人未到,声先至,听到“灵姬”二字,云霁顿时明白来人是圣雪宫一方的,脸色便是一沉,悄悄挨近少年低声问道:“我们二人联手开启大门,需要多久?”最好乘着来人赶到前,将大门开启,或有一丝逃离希望。 少年还未回答,就有一道惊疑的声音响起:“你……是云霁?” 云霁惊愕,循声看去,模糊视线中,她看到一个孤高的身影,云霁心道,自己视线这么模糊,还能看出对方孤高气质来,那便唯有陆灵姬一人尔。 陆灵姬刚醒来就听闻师父双眼失明,便执意要跟来服侍师父,却没想到她在此地居然看到了一个万万不可能看到的身影,一个早该被火兽吞食了的身影! 陆灵姬僵在原地,甚至没有注意到墙角的身影就是她那双眼失明的师父。 “你认识此女?”大长老看到陆灵姬脸上的异样,昏黄的眼闪过一道光,开口问道。 云霁看到陆灵姬的那一瞬是复杂的,她不讨厌陆灵姬,但她与她之间天生立场敌对,书中她与她是情敌,今生她曾努力转换这种关系,但最终还是却还是免不了敌对,由情敌转换为门派之敌。 “你的眼……”陆灵姬对大长老的问话仿若未闻,看到云霁血红的眼吃了一惊,但话未说完又顿住,美眸中一片黯淡,就算云霁失明了,只要她活着,他的心里就容不下别人…… “灵姬!”大长老经历过青婉之事,一看陆灵姬这神情便知她若再不阻止,十八年前青婉之事就要重演,不由得脸色大变,张口呵斥。 陆灵姬被喝醒,扭头看到大长老眼底的怒火,还有一旁师父那双血红的眼,好似看透了她所有的心思,冰雪般脸瞬间涨红,陆灵姬“噗通”跪倒在师父面前,一言不发。 “你有何错,需要跪在我这瞎子面前?”血眼女子声音淡漠,却好似一根根冰针扎入陆灵姬的心口。 “师父,灵姬错了,灵姬此生再不会离开圣雪宫!”陆灵姬惨白着脸,发下誓言,来之前她就从长老口中得知,随她一道落在圣雪宫的少年,不等她醒来就离开了,她还能有什么期盼?既然如此,不如就在圣雪宫了此残生。 陆灵姬眼底一片死寂,但血眼女子无动于衷,只用空洞洞的眼神盯着她…… #####叶子决定,打赏累计十元加更一章,当日新增超过一千订阅(是订阅次数不是钱钱哦,呜呜,一次没达到过,且目前距离很远),加更一章。今日加更是打赏累计朝十元,么么哒,天使们与叶子一起努力。 偷偷告诉亲,赠币订阅不计入订阅中,因为赠币作者木钱…… 第254章待价而沽 大长老从三长老的密语中了解到那些已清醒“焦炭”的身份,得知了天极秘境之事,也得知了陆灵姬追问与她一道藏在千重雪莲里少年的下落,神色急剧变化之际,听到陆灵姬的誓言,昏黄的双眼陡然一亮,目光扫过跪地的陆灵姬,又转向对面那一对神色戒备的少年少女,心底终于有了主意。 “好孩子,快起来。”大长老慈眉笑眼,伸手搀起陆灵姬,转头对神色漠然的青婉柔声劝道,“青婉,莫要跟孩子置气,你且跟着我去前头,我有一事与你们师徒商议。” 说完,忽然想到什么,目光盯着少年,却开口吩咐三长老:“师妹,你留在这,看住这两个孩子莫让他们乱动,但若是他们太过放肆,杀了那丫头,这小子留半条命。” “大师姐放心,师妹别的本事没有,看两个人却是足够的。”三长老目光一厉,手一抖,一根银蛛丝帛凝成了一根冰柱,寒气森然。 云霁原本听闻陆灵姬三人离开时升起的希望,在看到三长老的手段后,希望破灭。 看来,还是得死战! 等到那三人消失在地道黑暗中,云霁双眸一眯,真元在掌心聚集,却有一只手忽然握住她的掌心,喷涌的真元立时被压了回去,一道低沉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别着急,等等看。” 等什么? 云霁疑惑,偏头眯眼,努力看清少年的神情,以致于错过了那位三长老在她掌心真元被少年压制时,翻手收回了冰刃。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少年说完这话,就靠着洞壁坐下,眼前闪过大长老临走前看向他的眼神,那眼神……如同盯住待价而沽的货物。 既是货物,总需要谈价。 少年黑眸中闪过一道暗芒,随后敛眸调息,身上再无一丝锋芒。 云霁虽不明了他这番变化,但她自己一人,根本无法逃离,只能姑且信任少年,走到距离他一尺距离的地方并排坐下,缓缓阖上刺痛酸涩的双眼。 “豹子,你有法子不?”云霁心里到底不安,忍不住跟豹子问计,虽然希望不大。 豹子恼火:“你既然知道希望不大,还问老子干毛?” 云霁“咦”了一声,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豹子,我记得自从我们被那只黑狗精暗算过后,你就不能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偷听我的念头。” 她的话成功让豹子消声,云霁轻敲膝盖,声音陡然转冷:“说吧,你的神魂是不是恢复了,如何恢复的,有没有偷偷吞噬我的神魂?” 豹子被戳到了痛处,跳脚怒骂:“女人,就你那屁大点的神魂,都不够老子塞牙缝的!老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记得老子第一次被你关进小黑屋后就昏昏欲睡,再醒来神魂就强了不少,不过距离完全恢复还远着呢,顶多与你现在相当。” 云霁听到他这番话倒也没有怀疑,因为豹子那些纷杂的念头,云霁也能感应到,不过多是骂她的……云霁决定还是不要继续听了,大家相互留些隐私总是好的。 不过,不能期盼豹子有这觉悟,她得设法屏蔽那些不想让豹子听到的念头,不然她偶尔想夸两句身旁的漂亮少年,回头岂不是被豹子嘲笑? 赶紧停下,不能再乱想了!不然全被豹子听到了。 “老子才懒得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你还是先看看自己身体有什么变化,再想想如何离开这鬼地方,自从老子被你关入小黑屋后,老子就有了幽闭狂躁症,你若再不想法逃出去,老子就先咬死你!” 云霁现在也很狂躁,什么不听她的念头,那“小黑屋”、“幽闭狂躁症”这样的名词难道是它自己造出来的? 不过,豹子有一句话是对的,她要先探探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什么奇异的事。 精神力游走全身,虽无法如目光一般巡视身体,但还是能感应到皮肉坚韧如铁,脏期在真元的滋养下越发强健,她不知何时突破了炼肉后期,直接进阶炼脏期,且不是炼脏初期,而是后期! 炼脏期是后天中期第一阶段,第二阶段是煅骨期,也就是说云霁距离第二阶段的煅骨期不远了,但又让云霁疑惑不解的是,分明还未晋级煅骨期,她却感应到自己骨头很坚韧,比之血肉脏期都要坚韧! 实例便是,之前云霁被血眼女子狠狠拍中后心,皮肉受损,脏期出血,骨骼却没有半点裂纹,云霁可没听说有后天境界的修者能够避开敌人骨骼只伤内脏。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她的骨骼异于常人。 但在她没有进入云端石门之前,她的骨骼跟普通修者没有两样,这变化就只可能发生在絮乱空间,或者火海之中,因为她在这两处地方频死昏迷后,都莫名在另一个地方醒来,且身体不但没有半点伤势,肉身还更强健了,修为也奇异提升了! 其实,云霁很想对上苍说,让这样的“奇异”再多来两次吧! 不过,以云霁在这龙血大短短十年的经历来看,每次她“奇异”之后,肯定会遇到更大的灾祸,她不禁开始期盼按部就班的修炼模式,顺便带着萌宠刷刷怪复复仇什么的,这样的日子想想就很美。 只是,世上之事半点不由人,云霁暗自叹息。 想到萌宠,云霁睁开眼,倾身凑到少年耳边道:“打扰一下,我想问问,你是不是与我一道来到这里的?”莫名出现在这里,按那位大长老的说法,她与少年都是私闯入圣雪宫之人,那么有可能少年与她都是火海的幸存者,却被火海莫名转移到圣雪宫,所以云霁有了此问。 只是话音刚落,云霁就看到少年的耳尖红了,她眨了眨酸痛的眼,视线下移,发现少年脖子也是红的,顿时恍然,她的红眼还未恢复,看什么自然都是红的。 果然,少年依然是一个酷酷美少年,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对她的回应。 #####叶子昨天刚提了加更的订阅要求,订阅就惨不忍睹,呜呜,今天一更 第255章采颉什么? “那你醒来之初,有没有在我身边看到一条四脚蛇……”鱼幽略有些着急地追问,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或者什么庞然大物?” 少年比她先醒,四脚蛇若是与她一道出来的话,少年或许有见过。当然,四脚蛇也可能化身为神龙,云霁用庞然大物替代,也是留了一个心眼,毕竟神龙是每个修者都不会放过神兽,她不能给它带来危险。 云霁初衷是好的,但少年听到“四脚蛇”一脸迷茫,龙血大陆有长着四只脚的蛇吗? 庞然大物就更是不知所云了,他都不用想,就淡淡地回道:“没。” 听到少年惜字如金的回答,云霁一脸失望,心道果真是神龙见尾不见首,龙这种神兽不是她这等俗人能养在身边的。 不过,她到不担心神龙有危险,毕竟神龙比她强大许多,她都能在火海中存活下来,神龙自然会比她活得更好,只不知它到底被转移到哪里去了。 云霁在惦记神龙的安危,却不知少年听到她的问题后,心底慌乱无比,只能用简单的几个字回应她,因为他怕多说一个字都有可能泄露他心底的慌乱,更怕她追问当时的细节。幸好,少女得了答案后,并没有追问,而后坐了回去,静静发呆。 但是,刚刚少女说话时吐出气息拂过的耳尖上,温度并没有降下来,甚至有愈燃愈热的迹象,放在腿上的手猛的攥紧,却阻止不来刚刚醒来时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回放,甚至细节越来越清晰。 画面里,蜷缩在他怀中的少女肤白如玉,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好似呼吸稍稍重了,就会将蝴蝶惊飞,他的视线慌忙移开,却看到一管秀挺的鼻子,如若玉山雪砌一般,下方红唇有如含朱,唇珠圆润,唇瓣上翘,唇角微扬,好似静待采颉…… 采颉什么? 少年当时心底第一次有了渴望,莫名的渴望,他不懂,却又慌乱,心慌乱地跳动,少年慌乱跳起躲避,好似远离就能驱除体内那股渴望。 跳开之后,他心底的渴望果然减轻了,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心底的血都冷了,自然没了那种渴望,也没有了那奇异的悸动。 于是,他以为他已经将那一幕忘了,他已经控制好了自己情绪,不会再起一丝波澜,但每当少女靠近,当她身上淡淡幽香萦绕鼻尖,他的心再次莫名慌乱,以至于他都忘了疑惑,疑惑他为何会与她相拥,为何会出现在圣雪宫? 他明明记得,他当时是身处一个陌生小镇,体内血液忽然躁动,逆流而行,他立时明白功法到了蜕变时期,便将自己独自关在房间中,之后发生的一切他却完全没有记忆。 难道,他蜕变之后,便一直跟着她?少年忍不住侧脸看向云霁,漆黑的眼瞳中有了纠结。 云霁感应到少年的目光,疑惑地转脸,但不等她看清他的表情,少年慌乱避开。 呃……应该是慌乱吧,躲得那么快,莫非是因为偷窥她的美色被她发现就不好意思了? 浑然不知自己满眼血红的样子有多可怖的云霁,有那一瞬间的沾沾自喜,不过很快她挥开那丝自喜,少年若是想看美色,拿面镜子照自己就好了。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一般自身长得好的人,对美色的抵抗与自身美貌成正比,云霁想着这少年长得比她还好,自然用不着窥觊她的颜色。 但她忘了,从上次看到自己相貌起,她已经有近两年没有看过自己的脸,更不知道自己渐渐长开的脸到底有多妍丽,妍丽得便是女人看了也不会生出嫉妒之心,因为颜值差距太大,反倒失了比较之心。 云霁不知,自然也就坦然,看到少年躲闪也只以为他有难言之隐,于是身体主动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二人几乎衣袍相接,她却浑然不觉少年的僵直,凑到他耳边以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可是先前之事没了把握?” 云霁所说的先前之事,是指少年承诺她“不会让她死”之事,但少年此刻大部分心神都用在抵挡云霁忽然贴近的慌乱,以致于听到她的问题,大脑慢了半拍,脱口问道:“什么事?” 呃……是她的问话太高深了吗?云霁对自己有了一丝怀疑,斟酌了一下就改换了说法:“我是想问,你现在还有把握带着我逃离圣雪宫吗?” 正如那位无耻的大长老所言,她虽指了少年解出地宫之门上的阵法,但却什么都不记得,若要想起来,还不知什么时候,再加上她眼睛不好,开启石门之事唯有靠少年了,她最多打下手配合着输输真元。 而除了闯门,云霁想不到别的办法脱身,总不能期盼少年求得圣雪宫之人放了她,要知道少年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河,如何能保下她? 少年没想到她看到他偷看她,竟没怀疑他,反倒是以为他对救出她之事没了把握,少年心底莫名松了一口气,却也再无法问不出心底藏着的疑问。 不过,问不问又如何,反正等他应诺助她离开圣雪宫,二人之间就不会再有交集,那探知过去两年发生了什么,也没了意义。 想通之后,放下心结,少年顿觉少女的淡淡体香对他的影响也变得微乎其微了,冷静地开口:“你放心,不会有事。” 话音未落,地道中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少年立时警觉地竖起耳朵,黑瞳中闪过一丝诧异,来人只有两个,而不是当初离开的三人。 云霁也听到了脚步声,噌的起身,脊背绷紧,全身戒备,少年见她如此,便缓缓起身,与她并肩,目光投向前方黑暗中。 脚步声渐进,人影出现在昏暗的光线下,是大长老和……赐予他骨血之人。 除了赐予骨血之恩,他找不到叫她母亲的理由。 云霁便是不用眼看,都能察觉身侧之人的气息随着来人的靠近,忽然变得低沉,心道莫不是那位欲弑子的女人也来了? #####整章火辣辣的热情,亲们感觉到了吗? 第256章你不能娶陆灵姬! 那另一个来人会是谁,无耻大长老,还会情痴陆灵姬? 都怨圣雪宫之人不论老少就一身统一式样的白衣,视线模糊的云霁除了凑到她们跟前,否则根本辨不清她们谁是谁。 好在,她们并没有让云霁猜测多久,大长老苍老的声音响起:“羿儿,刚刚灵姬丫头的相貌你可看清?” 义儿? 谁是义儿? 云霁茫然四顾,在发现大长老是面向少年时,她顿时了悟,原来这少年名“义”。 就在这一瞬,云霁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那道光闪得太快,云霁捕捉不及,就被大长老意有所指的话语惊了一下。 又不是相亲,为何要少年看清陆灵姬的相貌? 等等,难道大长老真是那个意思? 云霁瞪大了凤眸,扭头努力想从少年的面上看出他的想法,却见少年面上没有半点波动,也没有言语,而他这态度显然惹怒了他那母亲。 “不管看没看清,灵姬都是龙血大陆容貌最美、资质最好的女修,而你,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娶她,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你唯一的要求!”青婉冷冷地砸下这一番话,如同平地炸响一片惊雷。 美少年娶陆灵姬? 云霁是真正被一道惊雷击中了,眼珠都不会动了,迟钝的大脑过了一瞬才想起,陆灵姬虽是命定的女主,但她确实是订过婚的,订婚对象就是…… 云霁猛地转头瞪向少年,不期然少年也正看向她,四目相对,血红的视线里只有少年淡漠的神情,好似对这婚事既不热情,也不反对,云霁对于心中那个猜测越发肯定,冲口问道:“你就是龙焱国九皇子?” 少年明显愣了一下,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息,才在云霁紧张的目光下点头。 云霁一下子捂住了嘴,他真的是九皇子! 他真的是龙焱国皇帝口中的“吾家麒麟子”,是瞿阳崛起之前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所以,她这一日都是与传说相处?云霁两眼放光,目光灼灼盯着少年,上下打量他。 那样灼灼的眼神,少年有些不适,更多的是疑惑,疑惑为何云霁知道他的身份后会如此激动。 或许,世间之人看重的皆是他身上这层身份,连让他曾经心神慌乱的少女也不例外,少年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收回视线。 激动之下的云霁没有注意到少年的变化,此刻她忽然想起九皇子之名并不是“义”字,而是……什么来着? 云霁用力一拍脑袋,但还是想不出来,毕竟此子在书中虽是惊艳人物,但在书中多是以“九皇子”来代称他,及至他与瞿阳决斗而败,好似都没有出现过真名。 对了,决斗! 云霁一下子抓住了少年的胳膊,扯得他面向她,着急地对他道:“九皇子,你不能娶陆灵姬!” 此话一出,少年怔愣,他没想到云霁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但她眼中的急切却是让他动容,“为何”二字脱口而出,却被一阵尖利的笑声淹没。 笑声是从大长老口中发出,她一脸嘲讽地盯着云霁质问:“小丫头,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阻拦圣雪宫圣女与龙焱国皇子的联姻?” 对方的话如同一盆凉水浇到云霁头上,是啊,她凭什么阻拦这场联姻? 难道要说,这场联姻最终会导致九皇子身败名裂吗? 还是要说,陆灵姬在成婚之前会怀上别人的孩子,逼得九皇子与情敌决斗,九皇子最终落败失了美人吗? 不,什么都不能说,说了不但不会有人信,还会让圣雪宫恼怒地杀她灭口,而就算她说出她的来历,说她早就从一本书看到了一切,也会被人斥之荒谬,更加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反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但是,就这么放弃……她觉得有愧少年对她的多次救护之恩。 抓着少年胳膊的手骤然一紧,云霁盯着少年的眼睛,诚恳地说道:“我无法对你解释清楚,但你若是相信我,就不要答应这场婚事。” 少年沉默,漆黑的眼瞳中什么也看不出,云霁着急,正欲在说什么,就听到一道讥讽的声音。 “小丫头,你百般阻挠,可是跟羿儿有了私情?”大长老昏黄的眼扫过云霁抓着少年胳膊的那只手,那轻蔑的眼神让云霁恼怒异常。 “我可没有你们的无耻,我与九皇子半点私情!”云霁松开少年,话语斩钉截铁,张口讥讽道,“本是禁止婚嫁的圣雪宫,前有上任圣女与龙焱国皇帝有染,后有现任圣女与皇子联姻,若是让你们圣雪宫的列祖列宗们知道,不知道不会让她们气得诈尸?” 云霁犀利的话让对面三人齐齐变色,前任圣女甚至差点稳不住身形,大长老忙伸手扶住她。 前任圣女青婉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摇着头对大长老道:“此事因我而起,我自去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了断谢罪,灵姬与羿的联姻就此作罢……” “闭嘴!”大长老第一次对她自小养大的孩子如此呵斥,昏黄的眼骤然一厉,若同世间最锋利的利剑,“是,你是该死,早在你失身之时就该抱着圣雪宫的规矩去死;或者,在你生下孽种的时候去死,也或者在你得知那男人辜负你的时候去死!但每一次你都没去死,反倒在圣雪宫面临生死危机之时去死,你说你对得起谁?你说啊!” 大长老指着血眼女子怒骂,掀开这一桩陈年往事,也或者说是圣雪宫的丑闻,让在场所有人怔住,只除了少年。 少年望着那应该称之为母亲的女子伏地哭泣,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关于她与龙焱国皇帝之间的事,在他得知了自己皇子身份,再结合他从女子手中得来的元华丹,唯有圣雪宫才能炼制的元华丹,从中分析出了大概,今日不过是被证实而已,自然掀不起波动。 也或者说,本该有的波动早在女子决意要杀他时,就彻底消失了。 第257章“大杀器” 云霁并没有注意到少年异于常人的冷漠,此刻她正满心的想,原来圣雪宫与龙焱国还有这番渊源,九皇子的母亲原来还是一个痴情的人,陆灵姬也是,倒是说得上师徒一脉相承了,但是……md,也太狗血了吧! 狗血的剧情,变态的人生,然后里面的女主青婉就变态了,化身大杀器,居然要杀子报复渣男,也或者说报复她自己,云霁则是被波及的池鱼。 说来,陆灵姬也是大杀器,毁了九皇子,间接害死了苏若雪。 云霁忍不住拍拍心口,庆幸道,还好她虽占了苏若雪的身子,却没走上苏若雪的路,不然这大杀器连她这异世之魂一并害死了。 好吧,就算不走苏若雪的路,眼前这关就是死劫,云霁又沮丧起来,拉了拉少年的胳膊,示意他低头后,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我看陆灵姬未必愿意嫁你,要不你去跟她谈谈,顺便求求她放我们离开,据我所知,陆灵姬还是颇为心善的,说不定就能……” 云霁话未说完,大杀器青婉忽地从地上爬起,冲到少年身前,其气势之甚,惊得云霁松开少年,拉开一步距离,却见大杀器双手抓住少年双肩,血红的眼死死盯着他,神色狰狞地喝道:“你必须答应我,终其一生只能娶我徒儿灵姬一人,不然我随时杀了你!” 为了自己的徒儿要杀自己的儿子……好吧,狗血前女主完全可以做得出来。 云霁叹服,却又愤怒,冲动之下反唇相讥:“若是你的灵姬徒儿与别的男人有染呢?难道也要你儿子捏着鼻子认了?” “贱丫头你胡说什么?”血眼女子闻言暴怒,松开少年就朝云霁的方向抓来。 模糊的视线里,女人尖利的指甲直冲她的眼睛而来,云霁忙倒退,不想斜里插入一人挡住她身前,刺啦一声,云霁恍惚听到了鲜血喷流的声音。 “你挡什么啊,我分明能避得开!”云霁又急又心疼,将少年扯出变态女人的攻击范围,伸手捂住少年脸上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从她的指缝渗出。 “我答应了婚事,就不会与他人有染。”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地道中响起,一道身影缓缓走到云霁身前,盯着她的眼睛道,“从今以后,我会一直呆在圣雪宫,直到跟九皇子完婚,如此,你可安心?” 对上陆灵姬清冷的眼神,云霁皱起了眉头,她总觉得陆灵姬这话意有所指,并不仅仅是承诺她婚前贞洁,更像是…… 云霁眼皮一跳,冷笑道:“你的保证与我说不着,而且,九皇子不会同意与你的婚事。” 但她这话刚落,少年就推开了她捂在他脸颊伤口上的手,望着陆灵姬道:“只要你能做到你刚刚给出的承诺,我同意婚事,也同意今生只娶你一人。” 少年这番话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云霁的脸上,云霁睁大红眼望着少年,少年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两眼凝视着他身前的陆灵姬,云霁忽然明了,是她错了,分明是少年对陆灵姬动心了,她百般拦阻,在他眼中还不知有多可恶呢。 嘴角扬起苦笑,脚步倒退,云霁回头去看身后那座石门,大脑快速运转,思索她一个人该如何打开此门逃离圣雪宫? 在云霁扭头回看石门之时,少年从陆灵姬脸上移开视线,转头看向云霁,目中有一种他都没有察觉到的异样波动。 但陆灵姬却发现了,本就清冷的神色更黯了一分,原来,她遇到的少年都会对云霁动心。 但那又如何,她本就是无欲无求的,破戒动心已是罪孽,心生妒忌更是万劫不复。这样也好,她以婚事为圣雪宫寻了龙焱国皇室为靠山,也为了瞿阳清除了他潜在情敌。 两相皆好,她又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只是,为什么她的眼睛发涩,为什么她会心疼? “好孩子,”大长老走了过来,揽住陆灵姬的肩膀两眼泛红,“我知道委屈你了,但圣雪宫基业被天降异火毁了,而随着天火一并降落之人皆去过天极秘境,若是杀了他们怕是会让圣雪宫再次遭遇天谴;不杀他们,圣雪宫的一切都会暴露在世人之前。世人皆知圣雪宫盛产雪莲,盛产元华丹,宫中弟子又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而世人又多贪婪且贪色,群狼环视下,我们几个快死的老家伙又如何护得住你们这群如花似玉的孩子……” 陆灵姬拉住大长老的话,道:“大长老,您不用说了,这些灵姬都知道,灵姬是圣雪宫的新任圣女,自然要承担起保护圣雪宫的责任,既然这场联姻能为圣雪宫寻来庇护,灵姬自是答应,没有半点委屈。” 陆灵姬这番话让大长老很是满意,前圣女青婉也满意点头,空洞洞的血眼循着记忆转向少年,张口冷声斥道:“自今日起,你必须放弃火系功法,转练龙焱国皇室秘典紫霄宝典,”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什么,皱着眉问道,“那人有没有传你此典?” 少年早在大长老靠近时,就收回了视线,沉默地立在原地,听到她的叱呵命令,少年面上也没有半点变化,只在她提到这个问题时,才“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却没有告诉她,龙焱国所有的秘典他都可以随意翻看,作为皇位传承人多选择的紫霄宝典自然也在其中,但他最终没有选择紫霄宝典,而是选择一本龙焱国一直秘而不宣的功法。 不过,得了他的肯定,前圣女青婉已经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冷声道:“虽然你是他九个儿子中最小的一个,但天资却是最高的,那个皇位你一定要去争,我圣雪宫也会全力支持你,而你登位之后,必须全力扶持圣雪宫!” “不用。”少年冷冷吐出这两个字,在青婉惊怒发作之前,又道,“皇位我自己争,圣雪宫也会有安身之地。” 这已是他能承诺的极限。 第258章信物 这样的承诺青婉不满意,但大长老按住了她,转头对少年道:“既已联姻,便是一体,不要再说两家话,有需要尽管开口,我圣雪宫能办到的就不会推脱。” 少年眼底闪过一道光,转瞬而逝,黑沉沉地盯着大长老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放我的朋友安全离开圣雪宫,日后也不许找她的麻烦。” 云霁本在偷偷观摩石门,陡然听到少年提到她,整个人都怔住了。 原本,在少年推开她,张口冷漠地驳斥她的话,亲口答应与圣雪宫联姻之时,云霁就伤了心,是被同伴放弃的伤心。 虽然认识不超过半日,但二人共同抵御圣雪宫的攻击,相互回护,至少,云霁是真心认定他是同伴的,但那一刻,同伴不顾她对他的真心规劝,选择一条目前看着繁花锦簇的生路,最终放弃了她。 被放弃的云霁,其实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打算独自闯出去,虽然希望微乎其微。而要逃出去,最紧要的是解开石门的阵法,那首先之事就是记起那场她已经忘记的顿悟,多看看石门阵法,应该能触发记忆吧? 虽抱着这个心思,但云霁却不敢做得太明显,不敢太过靠近石门,只得眯起血红刺痛的眼,偷偷摸摸打量石门,一边还要分神于那三人的动静,否则一个不备,岂不是被斩杀得太容易? 但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听到一个低哑又清醇声音缓缓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放我的朋友安全离开圣雪宫,日后也不许找她麻烦。” 云霁豁然回头,凤眸瞪大,红唇微张,难以置信地望向少年,恍惚间,耳边响起少年之前的承诺:“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原来,他从未忘过这个承诺,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她。 心仿若被什么击了一下,视线忽然清晰了些,却酸胀得很,酸得她溢满眼眶,却微微仰头不让泪水流出去。 恰在此时,少年回头,隔着三丈距离彼此相望,昏暗的光线下,云霁却忽然看清了他漆黑的眼瞳,但其目光沉沉,看不透神色,云霁忽地心中一动,一句话脱口而出:“你不必为了我答应这桩婚事!” 少年闻言愣了一下,眼瞳中似有什么波动,但云霁使劲眯眼也看不清,不由得驱步上前,这一幕落在圣雪宫人的眼底,却有了别样的意味。 寒风扑面,身前多了一道身影,不期然对上一双昏黄的厉眼,云霁脚步一顿,抿着唇迎上她的视线寸步不让,但少年却恰在此时退了一步,缓缓开口,声音如冷泉淌过溪涧,但他的话却如一盆凉水浇在云霁的头上。 “你误会了,我不是为了你答应联姻,而是我身为龙焱国皇子,需要一场联姻,恰好母亲为我挑选了联姻对象,我没有理由拒绝。” 听得这番话,云霁从头冷到脚,是啊,就算前圣女青婉要弑子,少年都会引颈就死,何况只是让他娶陆灵姬? 果然,她还是自作多情了,少年只是为了之前的承诺才向圣雪宫提出放她离开的要求,这是顺带的,而不是根源。 “抱歉,是我错了。”云霁垂眸,不再去看少年,也不看任何人,只朝着少年的方向两手相交,拇指相对,郑重揖礼道谢,“多谢你为我求情。” 云霁不会矫情地说,不需他的施舍。凭什么不要啊,既然少年已经同意联姻,能要的好处为何不要? 想了想,她继续道:“康隆二十三年,我会去龙焱国京城找你,到时还请你拨冗接见。”康隆二十三年,正是瞿阳与九皇子决斗的年份,那场决斗是在秋日枫叶红透的时候,云霁打算赶在此前,阻止这场决斗,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少年眉宇有一丝波动,手掌一翻,一物在他手中熠熠生辉,就在众人惊讶之时,他走到云霁身前,手一伸,道:“给你,你到了京城,向任何一处宫门出示此物,我都会去见你。” 云霁愕然,低头看着他的手掌,修长手掌,纹线清晰,白皙如瓷,比之他漂亮的脸也不见逊色,更漂亮的贴合在他手心里的事物。 青黑色,半圆形,薄如蝉翼,却好似将四周所有的光都聚拢在它上面,流光神辉,让人移不开眼睛。 “这是什么?” 大长老忽然插过来,盯着少年掌心之物,昏黄的眼里射出异光,干枯的手伸了过去,云霁终于醒过神,抢先一步从少年手中捞走此物,迎上大长老恼怒的眼神,嘴角扬起一抹冷诮:“九皇子赠我之物,大长老也不放过吗?看来,圣雪宫是真的落败了,强取豪夺还要以受害人的身份自居。”只差将无耻二字甩到大长老脸上。 “你……”大长老怒目挥袖,一股寒气直冲云霁而去,却在中途被一道身影截住。 少年俊秀的身姿,稳稳挡在云霁身前,伸手抓住了大长老的手腕,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我说过,我只有一个要求,放我的朋友安全离开圣雪宫,日后也不许找她的麻烦。” “是老身在找她麻烦吗?”大长老恼恨地撤回手,刚刚少年一阻,她就立时撤回了寒气,以免伤害他,却没想这小子却是帮着外人,一张老脸气得涨红,“你没听到她在讥讽圣雪宫吗?圣雪宫你母亲和未婚妻的出身之地!” 少年沉默,只是盯着大长老的眼神黑沉沉,没有一丝波动,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压力,大长老更是气恨,甩袖道:“你既给外人信物,就不应该送一件与你未婚妻吗?” “既是联姻,聘礼不可轻忽,我返回皇宫后,会有专人前来下聘。”少年回道。 大长老气得差点厥过去,少年刚刚送出之物明显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哪里是平常聘礼能比的?怕是整个龙焱国皇宫都未必找出一件比之更好的宝物,儿她都已经厚着脸皮亲口讨要了,他居然以聘礼不可轻忽为由,拒绝了她的要求,一时间,她指着他的鼻子说不出话来。 第259章臣妾做不到啊! 前圣女青婉虽看不见,却还是从大长老粗重的喘息声中得知她被气得不轻,青婉的脸顿时沉了下来,张口呵斥:“孽障,你岂可如此欺辱圣雪宫,欺辱灵姬?你若不愿联姻,有的是人愿意求娶灵姬!” 少年没有半点变色,淡淡回道:“圣女若觉得欺辱,那就请圣雪宫另择佳婿。” 此言一出,圣雪宫之人齐齐变色,少年身后的云霁却是凤眸一亮,伸手去抓他的袖袍,但在中途忽然停住—— “我没觉得欺辱,婚事不可改变,我不要信物,只要你应诺下聘即可。”陆灵姬张口说道,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急切,却如一巴掌狠狠打在前圣女青婉的脸上,后者的脸顿时一片涨红。 大长老原本气得不行,但见青婉一句话差点毁了这桩联姻,登时顾不得生气了,甚至顾不得陆灵姬这话伤了青婉的脸面,又担心青婉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忙上前按住青婉,一锤定音地说道:“好,聘礼之事就这么定了,我们现在就写婚书。” 云霁收回伸出去的手,盯着少年的侧脸,心底仍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但少年还是点头了,希望嘭地破碎。 “签婚书的同时,放我朋友离开。”少年应下,并没有回头去看云霁失望的神情。 除了失明的前圣女青婉外,在场其他三人,包括陆灵姬都侧头看向被少年提及的云霁,大长老和三长老眼神微妙,陆灵姬却皱起了眉,直接对少年道:“如今石门之外一片火海,为了大家的安危,石门不能开启,但我陆灵姬以圣雪宫圣女的身份保证,一旦开启石门,必让云姑娘安全离开,日后只要云姑娘不做伤害圣雪宫之事,我圣雪宫必以上宾待之。”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陆灵姬怔住,原本就打算不再有交集,又为何提出以上宾待之?难道她还期盼云霁携瞿阳来探她不成? 不过,陆灵姬一向神色清冷,便是怔愣,也与平日没多大不同,加之光线昏暗,谁也没有注意她那一瞬的怔愣。 云霁闻得陆灵姬的保证,心底却是分外复杂,陆灵姬实在算不得一个恶人,相反,陆灵姬是圣雪宫中难得坚持自己原则之人,但命运却将陆灵姬、瞿阳、九皇子连同云霁自己都搅入这场感情纠葛之中,谁也挣脱不开。 就算,云霁对瞿阳无感,这场纠葛也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反倒以一种殊途同归的方式继续推进。 那么最后,她是否还是会成为这场纠葛的牺牲品? 就在云霁心生忧虑之时,陆灵姬走到她身前,开口唤道:“云霁——” “嗯?”云霁按下忧虑,抬眼去看陆灵姬,见她一脸肃然,但却比平日多了一丝灵动。 “我预料着半年之内,外面的火海不会消退,恐怕你也要待在这地宫半年之久。” “所以呢?”云霁很是不明白,冰雪仙子现在一副跟好友聊天的模式,到底要闹那般? “我希望接下来的时间里,你与我待在一起。”陆灵姬缓缓说出自己的目的。 云霁感觉被一道雷劈中一般,身体下意识哆嗦了一下,这就是传说中还没嫁给同一个男人,就先成闺蜜吗? 臣妾办不到啊! 不对,她是不会嫁给瞿阳的,但她也不会跟陆灵姬成为闺蜜! 云霁刚要摆手拒绝,就被陆灵姬按下了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果然是冰雪仙子,这一分神,就被陆灵姬抢到了话头。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因你不是圣雪宫之人,这半年你必定行动受限,与其你被别人看管,不如待在我身边。” 听到这番话,云霁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上下打量身前的陆灵姬,如今她视线清晰不少,很快捕捉到陆灵姬眼底暗藏的一丝紧张,她忽然明悟,偏头看了前方少年的背影,摇头失笑,与陆灵姬保证道:“圣女大人,我云霁跟你保证,不管从前,现在,还是以后,我对你的男人,从来都没有窥觊之心。而我这一生,都不会嫁人。” 云霁的声音不高,也不低,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到,而她这话本就是为了消除圣雪宫对她的敌意,当然也是肺腑之言,没有半点掺假。 别人听了也就罢了,陆灵姬听到她前半段话时,眼底露出被点破心思的慌张,而听到她最后一句话,陆灵姬神色剧震,猛地抓住云霁的胳膊,满脸着急地问道:“你怎么能不嫁人呢?那他该怎么办?你要让他等你一辈子吗?” 云霁瞬间冷了脸,用力甩开陆灵姬的手,反问道:“哪个他?我怎么听不明白圣女大人话里的意思?”哼,刚与人订婚,就惦记别的男人的婚事,她这可有半点诚心联姻之意?难怪日后会生出那么多的事。 云霁一脸的嘲讽,盯得陆灵姬倒退一步,陆灵姬张口想要解释,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脸色更加惨白,摇摇欲坠。 这一番变故所有人都看到眼底,听在耳里,圣雪宫三人脸色齐变。 大长老想到那个与陆灵姬一起藏在千重雪莲里的少年,脸色更是铁青,下意识地看向九皇子,却见他低头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神色却是半点也看不出。大长老不由得松了半口气,心道,只要九皇子没有当场发作,那就暂时没事。 “灵姬,”大长老上前,一把搀起脸色苍白的陆灵姬,一脸警告地盯着她道,“你现在成为新任圣女,百事繁杂,你且随你师父返回圣兽殿去,向她请教圣雪宫的事物,有不决之处,再来寻老身。” 陆灵姬脸色更是白了两分,她明白这是大长老在驱赶她离开,而她也没有脸面再留在这,抬头看了眼云霁,对上她冷漠的眼神,陆灵姬垂眸,低低应了声“好”,走到师父青婉身前欲要搀扶她走,却被后者甩袖拂开。 “我双眼虽瞎,但耳朵还灵,感知还在,我不用你搀扶,你只需睁大眼睛看清你前方的路!” 第260章我拜你为师吧! 云霁亲身经历了陆灵姬与九皇子这场利益联姻,但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反倒还从中得了好处,得到圣雪宫放她走的承诺,云霁都忍不住唾弃自己,心底分外沮丧,又生出一股难言的不安。 她走到墙角,坐下来抱着双膝,并没有去看少年与大长老签订婚书,也不知道圣雪宫的人是何时离开的,及至一阵脚步声在她身前停住。 她微微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赤脚,大脚,虽骨形好看,但目测有四十五码长,现在他还是少年,等到他发育完成,还不知到底长成多长呢! 云霁有些惊叹,视线上移,看到一截露出来的小腿,小腿修长,没有一丝赘肉,上面长着一些绒毛,云霁囧了一下,心道不管多完美的少年,都阻止不了雄性激素的分泌,该长的腿毛一点不少。 再上面是白袍,什么风光都看不到,云霁不由得遗憾,便索性略过那一段,仰头抬眸落在少年光洁的下巴下,这一刻,她有些恶趣味的想,若是上面长出络腮胡子,看这少年还能美成什么样。 哼,一个男人比女人还漂亮真是让人妒忌! 云霁一心情低落,就喜欢吐槽和y.y,但不知她这副嘟嘴不满的样子,灵动得让观者心底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躁动。 但少年此刻并不知道什么是躁动,他只是差点在那微嘟的朱唇上失了神,心底生出莫名的渴望,但这种渴望让他慌张,他忙偏头移开视线,却神使鬼差地问了一句:“你想学阵法吗?” 哎呀,美少年被她盯着害羞了,现在只能看他侧脸,有点不满足——云霁很是遗憾,但很快听到这件好事,高兴得立时跳起来,伸手抓住少年的袖子,点头如鸡啄米:“想学,我想学很久了,九皇子教我吧!” 少年扯了扯被拽住的袖子,云霁却以为对方反悔了,更不敢放手了,急忙道:“九皇子,我拜你为师吧!你放心,我自小聪慧,不会让你教得郁闷的。”都说师父怕笨徒,她这样保证,九皇子应该答应了……吧? 师父…… 这两个字莫名让少年不爽,于是坚定地将袖子从少女手中夺回来,又在她面露失望之时,淡淡地道:“不用拜师,只当我们相互交流阵法之道。” 听到这话,云霁第一时间是兴奋的,而后苦笑:“你莫挖苦我了,我连入门都没有,如何与你交流?” 看着她那一副纠结的样子,少年眼底难得闪过一丝笑意,道:“你忘了,你顿悟之时,还指点过我。” 云霁恍然,高兴地一拍手:“是呢,我怎么忘了这事?以后我说不定能继续指点你,不过……”云霁忽然凑到少年面前,目露戏虐,“你确认不收我这徒弟?要知道我这么有天赋,日后肯定成为阵法大师,给师父长脸。” 在云霁凑到他面前时,少年紧紧攥紧了拳头,才抑制住心底的渴望,没有半点逾矩之举,僵着一张听完她的吹嘘,又僵硬地回了两个字:“不用。” 一旦紧张,少年必定惜字如金,可惜云霁并不知道他这个特性,不然她绝对不会逗弄这个看着冷酷,实则感情纯真的少年。 只因云霁被九皇子和陆灵姬联姻之事弄得太郁闷了,前路又一片晦暗,她怕自己会压抑得变态,变态如前圣女青婉那般弑子,云霁想就哆嗦。所以,她干脆抛开此事,放纵自己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排解一下压力。 不过,她也会见好就收,况且她也急着学阵法,便往后一跳,两手相交,拇指相对,躬身朝少年一拜:“多谢九皇子指点云霁阵法之道。” 云霁等了一会,依然没有等到少年唤她起身,不由得偷偷往上瞄,却见少年此刻正呆呆望着她,面无表情的,云霁有些不解,试探着问道:“要不,我还是跪地拜师吧。” 拜师二字好似打破了什么魔咒,少年猛地醒悟,往左侧一退,避开她的礼,才想起来抬手让她起身:“不用拜师,也不用行礼,起来吧。” 少年清醇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黯哑,不过云霁只以为是少年这半日来心力憔悴之故,故而关切的问道:“九皇子你是不是累了,不如睡一觉再开始传授我?” “不用,现在开始。”少年说得很坚定,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我不累。” 听他这么说,云霁自然不会再推迟,朝少年走去,等待他面授阵法入门,不想少年却将手往前一推,冷漠地道:“不要靠近,就现在的位置,我说,你听。” 云霁脚步一滞,脸上闪过狐疑,觉得少年的画风大变,明明之前商议逃离策略时,二人几乎贴耳密谈,现在却要跟她划线相隔! 但下一瞬,云霁忽然想到刚刚完成联姻,猛地醒悟,少年现在算是有主的了,自然不能跟之前那么随意,要避嫌的。 真是洁身自好的龙血大陆好少年。 云霁给他点赞,想了想又后退一步,与他足足相距五尺,这才盘腿坐下,回给少年一个“我懂”的眼神。 少年:“……” 不管二人心底如何思绪万千,从少年开始传授阵法开始,二人就将所有心神投入在其中,忘了时间,忘了休息,也不知饥饿。 而少年发现,云霁确如她吹嘘的那般,颇为聪慧,于阵法一道很有天分,他只教一遍,她就能记住,甚至去一反三。若他真是她师父,应该会以她为傲。 不过,二人此时不知,云霁于阵法上的天分,与她自身聪慧关系不大,却与他二人当初在絮乱空间里得到的机缘有着莫大的关联。 少年望着云霁低着头在地上绘阵,口中叨叨着法阵要诀,神情专注心无旁骛,竟不知她已经不知不觉地将法阵绘到了他的跟前,少女幽香萦绕在鼻尖,这一次,少年心底没有生出渴望,而是觉得心安,心里好似填满了什么似的,很是满足。 #####最近亲们很给力,虽然距离一千订阅数还有些距离,但叶子已经看到希望,今日加更一章。 有亲过年更吗?必须的! 还有,日后更新放在下午,若无特殊情况,都会在两点左右更新,书旗的审核时间不定,亲们六点左右看吧。 第261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这种满足感,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幼时,他生活在一座山庄中,仆从成群,每个人都对他小心翼翼的,但就是不亲近,他不明其由,只是他亲近的举动被拒绝过三次后,他便不再尝试。直到某一日他听到仆从背地里叹息少主可怜,出生就没有爹娘照顾。他才明白,原来每个人都有爹娘,该由爹娘照顾,而不是仆从。 他从庄中管家口中听闻,母亲在他满岁时来看过他,还给起了名字为羿,只可惜他当时睡着了,没有见到她当面。 及至五岁“启天”之日,他终于见到母亲,但对方看他的眼神却没有半点亲热,只有冰冷,甚至夹杂着恨意。他不懂母亲既然肯生下他,却为何又恨他,只是他沉默惯了,不懂也不会去问,而是在练功之后,一头扎进堡中的藏书楼中,一呆就到深夜,有时甚至睡在里面。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生出满足感,还是在七岁那年林中被袭之后。当时,他受了重伤,闯入一个地洞中,见到了一家四口。 他朝洞内的少之又少的摆设一扫,就知道这一家四口过得极为穷困,实力也低微,便是凑够练功所需的灵药都是极为困难的。 但这样的一家人,却在明知他处境危险,依然收留了他,费心为他去追杀者出没的丛林中采药,甚至没提一句携恩求报的话……只除了那个叫二丫的丫头。 他初次见到二丫时,被吓了一跳,因为她当时的模样苍老得如同一个频死的小老太。 说她小,是因为她只比山庄中那只总在太阳下睡觉的猫儿大一圈;说她是老太,是因为她脸上身上皱纹好比沟壑,似乎提前透支了所有的生命。 事后,她曾提起,其实那一次不是他们初见,真正的初见是他一箭射穿了攻击她的兔子,溅了她一头一脸的血。他对那只射穿的兔子还有点印象,但是那个满脸血的丫头,他还真没什么印象。于是,他将见到小老太的那次一直当作二人的初见,看起来不太美好的初见。 当时,她昏迷频死,那家人悲痛之时,他送出了元华丹,以当做这家人救他的报酬,却也只是听天命尽人事而已,没有元华丹后续供应,那丫头是支撑不了三日的,而他身上没有更多的元华丹供应给她。 但令他惊奇的是,那丫头居然醒了,而且一日日好了起来,只是他发现,她有个怪癖,每夜都要在月光照得着的地方睡觉。 他记得,她刚醒来,有那么一刻短暂的时间里,地洞中只有他二人,小老太明显很虚弱,却两眼灼灼地盯着他看,那眼神……还从未有人这么放肆地盯着他看过,这让当时才七岁的他很是不忿,冲口吐出两个字:“真丑。” 小老太瞪大了眼睛,一副“你一定瞎了眼”的眼神瞪他,让他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接下来,小老太的家人赶了过来,二人的对峙中断。 他以为,被他刻薄过的小老太必定会识趣的不再打扰他,却没想到,她居然拖着她那随意一嗑就会破皮断骨的身体,一点点地挪到他的身前。 他当时的身体受创颇重,几乎不能移动,却被她逼得紧贴洞壁,退无可避,却也疼得差点晕死过去。 而后,他从她的话中得知,她是来携恩求报的,其实他从来就没想过不报恩,但小老太的咄咄逼人让他当时心情很坏,及至那丫头说到,她用秘术救了为他外出采药却被追杀者重伤的父亲,他震惊中也有些疑虑。 什么样的秘术居然可以转移生机给他人?又居然掌握在如此平凡的一家人手中,确切的说是一个刚开始修炼的五岁孩童手中,这本身就是让人起疑的。 但他的怀疑没有坚持多久,她母亲忽然出现打断她的话,她却在着急之时,指着他喊道:“我就把命给他,让他来替我照顾阿爹和大丫!” 她眼底的绝望和急切,她母亲眼中的惊恐,让他忽然就相信了她的话。 她用自己的命救了为他出去采药的父亲,也就相当于救了他,他欠下的恩情,的确不是一颗元华丹能抵消的。 这个会用秘术的丫头,这个从未出过丛林却知道元华丹价值的丫头,让他生出了一丝好奇心。于是,他从她父亲口中套话,果然套出一些信息,也被这一家人彼此以命相护的情义所震动。 原来,世间还有这么贫困却温暖的一家,而那丫头临死前都在为着家人寻个好的安置,虽然主意打在他的身上,但他忽然不觉得厌恶了。 但就在他对那丫头生出一丝好感时,她又爬到他身前,说是来陪他聊天,怎么赶都赶不走,让他很是烦闷。幼年的他不知,有个人能不顾他浑身散发的冷气,不计较他怪异的性子,依然肯爬过来烦他,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他当时,也隐隐感觉到这种幸福,所以最后没有坚定地赶她走,在她问他名字时,终是开口告诉了她,但她当时的反应……激动尖叫后又陡然松口气,这到底是什么反应! 他那时就判定,这是个怪异的丫头。 他恍惚记得,那怪异丫头接下来说过她的名字,但他当时因为她之前对他名字的反应而生气,怒将屁股挪到兽皮之外拉开与她的距离,但还未愈合的伤口骤然与粗粝的地面接触,疼得他整个人都冒出冷汗,两耳嗡嗡的,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记得她的家人唤她的小名“二丫”。 二丫这个名字,山庄里都能找出十个叫这个名字的女孩。 若是当时他不那么幼稚,若是他当时多用点心,就不会在建立自己势力之后,派出大量的人去苍乌丛林附近去找寻“二丫”,但结果每次都是失望。 但现在想来,那丫头当年不过五岁,直到他独自离开那晚上,她还是一副小老太的模样,十年过去了,若她没死,再见面,他也认不出她来。 唯记得她有一双眼,在月光下,闪动着晶亮又慧黠的光。 第262章你有小名吗? 望着身前绘阵少女的发顶,少年心底冲出一个念头,脱口问道:“你叫什么?” “嗯?”少女被打断了绘阵,发出一声鼻音,抬起头一脸茫然地望向少年,血色还未完全从她眼中退去,显得有些浑浊,有些倦意,却并没有他期待的晶亮和慧黠。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重复他刚刚的问题。 云霁这一刻的心情很不美妙,要知道这个迷踪阵她已经算计了许久,只差最后一道就完成了,被他这一声打断,又得从头再来,尤其是他打断她仅仅是要问她的名字。 问名字什么时候不能问,非得赶在她画阵的关键时刻吗? 况且,陆灵姬分明当着他的面叫过她的名字的,难道他没听到? 但面对少年灼灼目光,又想到自己还要继续跟他学阵,云霁赶忙换了甜笑,回道:“云霁,我的名字。” “还有没有别的名字?”少年的声音里透着他自己都不知的紧张,“比如小名。” 云霁有点懵,小名是家人才会叫的,哪里又随意跟别人报小名的?尤其是,她有那么一个恶俗的小名,家人叫没关系,但让她说出口…… 云霁坚定摇头:“没有。” 少年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云霁还没看清,就见他浓睫垂落,挡住了所有神色。 “你继续画阵,我要去休息一下,画好迷踪阵再叫我。”少年猛然起身,带起的气流将离他极近的云霁冲得跌坐在地,他却视若不见,一边丢下这句话,一边转身走到洞壁边上坐下,阖目休息。 这人真古怪!云霁撇嘴,但很快被法阵分了心,从地上爬起,低头继续研究迷踪阵。 其实,少年在走到洞壁坐下时,才发现云霁被他冲得跌倒了,想挽救却不知该做什么,最后干脆闭眼沉默。 寻找二丫,是因为那一家子救过他,也因为一个执念,他要答应过要送她元华丹,为她续命。 但其实,找了这么久,那元华丹她早已用不着,后来他又探得她父亲遇难,一家失踪,他着急找她,是想照顾她和她的家人,但一晃十年过去了,她该有十五岁了,若是还活着,应该不需要他的照顾了。 他该放下了。 心神沉寂下去,不久真的睡过去了。 云霁画阵,浑然不觉四周的情形,但让她暴躁的是,快完成时又被人打断。 “原来你真的没死!” 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云霁愤怒抬头,先看到的是一个白影,从昏暗的地道走过来,一张巴掌大的脸秀眉扬起,透着惊讶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白璃! 与陆灵姬争夺圣雪宫圣女之位的白师姐,如今圣女之位落定,她不去争取别的权利,跑到她这面前来干什么? 云霁心情不好,口气不善:“我与你也没什么交情,就不劳你来叙旧了。” 白璃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冷哼一声:“你别忘了这里是圣雪宫,我虽不是圣女,但要如何处置一个擅闯圣雪宫之人,不过是我一念之间的事。” 云霁挑了挑眉,忽然觉得白璃可笑,为权利汲汲营营,最后落败还不忘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只会让人看清她的心虚,何必呢? “不劳白大小姐处置了,你们圣雪宫圣女亲自许诺我,只要我不做危害圣雪宫之事,便以上宾待我。” 此话一出,白璃脸色一变,她虽得知云霁在此,却根本不知陆灵姬许下这番诺言,若果真如其所言,那她一早的盘算莫不是要落空?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放弃! 白璃双眸一眯,忽地飘至云霁身前,压低声音威胁道:“我若是杀了你,事后告知大长老是你先袭击我,你猜她是信我呢,还是信你一个不能说话的死人?” 云霁在白璃靠近之时,就往后一退,听得她这番威胁,正欲回口,一个低哑的声音忽然在洞壁下响起:“她会信我。不过,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话音未落,一个身影闪至她的身前,盯着白璃,白璃被他暗沉的目光盯得倒退一步,半响才出声:“你就是与陆灵姬联姻之人?” 少年没有回应,只依旧盯着她,他身上虽没有杀气,但深沉如渊,让人看不透,却又感觉到莫大的压力,白璃受不住他的盯视,偏头躲开他的视线,状若无意地嘟哝:“长得倒比瞿阳那小子好,身份也比他高,难怪陆灵姬最终选了你。” 白璃虽是在挑拨离间,但心底却是又嫉又恨,陆灵姬明明不得瞿阳喜欢,回来却能找到一个比瞿阳更好的,这全是因为陆灵姬得到了圣女之位。 若是她得了这个位置,这个容貌俊美又实力强大的少年,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呢?那日后,她就是龙焱国的皇子妃,进而成为皇后,若真能如此,她哪里还用得着汲汲营营,哪里用得着拉拢硬得如茅坑里的石头一般的云霁? 白璃妒忌的眼都红,对象却不只陆灵姬一个,还有被少年护着的云霁。 感受到白璃如火一般灼热的嫉恨目光,云霁很无奈,这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多嫉恨,难道比她强的人,都碍了她的眼吗? 得亏她从小在圣雪宫,不然早就被人弄死了。不过,若是她不是身处圣雪宫,被人吹捧惯了,或许也养出如此怪异的性子。 现在看来,圣雪宫从上到小都是性子怪异之人,上行下效的,风气怎么能好?就算没有这场天火,圣雪宫迟早也要败落。 盛极必衰,不管王朝和门派都躲不过这个命运。 云霁在心里叹息一声,便将之抛开,伸出手拉了拉身前少年的袖袍,在他侧过头来后,冲他笑道:“没事的,白姑娘也就是吓吓我,况且真要动手,我也不惧她。” 云霁素手一翻,月白真元在掌心亮起,升腾如雾,白璃一见,面露惊色:“你已经后天中期了?” 明明,一年前与她分开时,她还是后天初期的练肉期,别看只要突破练肉期进阶炼脏就能跨入后天中期,但这一步绝大多数的修者都无法跨过,她能跨过还是在宫中长老的护持下,花了五年时间才最终跨过,而云霁,不过短短一年时间! 白璃自己在她这个年纪,不过刚刚进入练肉期而已。 莫不是,她在天极秘境得了了不得的机缘,所以进展神速? #####祝小天使们平安夜快乐! 第263章变故骤起 白璃心中嫉恨,双眼不错地盯着云霁,看到她身上披着的烧焦虎皮,忽然想起一幕,眼前大亮,凑到云霁身前,这次少年倒是没有拦阻,退让只一旁,白璃这才压低声音问她:“那坑中的人是不是你?” 无头无脑的话,云霁偏偏听明白了,刚要否认,白璃却没等她说话。 “你不用否认,我知道是你,与神龙在一起的是你,你说我若是将这个消息告诉长老们,你觉得你还能被待之如上宾?”白璃目露得意,可算抓住她的把柄了。 “神龙?你在说笑吗?”云霁不为所动,“你看看我身上哪里能藏神龙?你就算告诉你们的长老,她们就会信吗?” 少年模糊听到“神龙”二字,双耳一竖,二女却不再言语,只用眼神对峙,少年不好贸然询问,只好作罢。 白璃见百般逼迫威胁,云霁都不上当,心底烦躁,她还真不能保证长老们信她,况且还有陆灵姬在中间当着,很难成事。 果然难缠! 白璃又气又恨,转瞬又生出一主意,硬的不行,若是软的呢? “你突然进阶后天中期,是不是来不及准备后天中期的功法?”白璃冷脸换成了笑脸,很是关切的说道,“后天中期的功法,我圣雪宫自然不缺,但最好的据说还在这地宫之中,若是你肯陪我得了这最好的功法,我承诺与你一道分享。” 听到这番话,云霁终于明白白璃的目的,原来是为了拿她当炮灰使,圣雪宫之人的无耻云霁早已领教,自然不会相信白璃的承诺,再则那功法可是好得的? “你找错人了,那是你们圣雪宫内部之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参与,也没有实力参与。” “你有神龙啊,怎会没有实力参与……”白璃一急,脱口而出,对上云霁洞若光火的目光,声音戛然而止。 “我说过了,我没有神龙,也不会擅取圣雪宫之物。”云霁将话重申一次,却引来白璃一声冷嗤。 “什么圣雪宫之物?圣雪宫先祖不过是最先发现了地宫,就将自己视作地宫之主,却连第二道宫门都没有打开。” 白璃一张口就爆出了圣雪宫的秘密,让云霁很是惊讶了一下,原来,圣雪宫的无耻是从第一代先祖那传承下来的。 不过,这跟云霁还是没有关系,她眼观鼻鼻观心,默然无语。 白璃见她将所有秘密和好处都摊在云霁面前,云霁却依然不为所动,气得额心的鲛人泪都迸射出红光,但下一瞬,她意识到不对,这枚传自圣兽殿的鲛人泪,在火海中护她一命的鲛人泪,忽然滚烫如火,灼得她的皮肤兹兹作响—— “啊——”白璃疼得大叫,慌忙伸手要将之扯下,但这时,轰的一声巨响,地道震动,鲛人泪爆炸,从中迸发出的红雾惊得云霁和少年急速倒退,而白璃捂住眼睛只惨叫一声就倒地昏死过去,自然没有看到自己的脸已经被那股力量冲击得血肉模糊,白骨露出。 瞥见白璃的凄惨模样,云霁吓了一跳,抬头看向少年,少年也恰好向她看来,目光沉静如渊。 “九皇子,这么大的动静,圣雪宫之人必定要过来查看,而我们未必说得清楚。”云霁率先开口,目露忧色,或者说那位大长老未必不会借此事处置她。 “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担忧。”少年一脸淡然,显然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云霁知道他这是承诺会出面保住她,但云霁却不愿总是麻烦他,眉头微微蹙起,但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静待圣雪宫之人的到来。 但奇怪的是,等了半刻钟都没有人到来,云霁疑虑,莫非是圣兽殿距离太远,殿中之人没有察觉这边的变化? “女人,前方有变故,赶紧前去!”脑海中忽然响起豹子兴奋的声音。 云霁在同一时间也感应到地道在震动,是从前方圣兽殿方向传来的震动,但她并不安心,追问豹子:“知道是什么变故吗?咱们这么贸然地闯入,不会送死吧?” 豹子兴奋嚎叫:“送死有可能,但不死绝对有大好处!女人,你若是不敢去,老子就跟你一拍两散!” “我去前方探探,你留在这。”少年恰在此时开口,话未落,人已往前奔去。 “我跟你一块去!”云霁终于拿定了主意,朝他追去,又提醒道,“前方应有危险,咱们不可大意。” 少年身形一顿,扭头看她神色坚定,想了想便点头同意她同行,待她追上来,才重新前行,脚步虽快,却又透着谨慎,护在云霁身前。 “还是我在前,我的感知较常人灵敏。”云霁谢绝少年的好意,越过他走在前面,一边在心底嘱咐豹子,“给我用点心,再谨慎点,不然咱仨都得玩完。” 豹子“嗯”了一声,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云霁绷着神经一步步往前走,自然不知道身后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被一个比他小的人,还是个女孩,护着的滋味……有些微妙。 少年的那丝微妙很快消失,因为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大,洞壁上的明珠簌簌掉落,朝石门方向滚路而去,前方的顿时变得黑暗,一只小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少女清泉般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跟紧我,不要失散。” 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少年反客为主,反握住少女的手,一步向前,与之并肩,轻轻回了一声“嗯”,略带点鼻音。 云霁也没觉察到异样,她正忙着跟豹子沟通:“前方还有多远……” 话未落,前方就有惊叫传来,隐隐还有光亮,豹子顿时激动大嚷:“快去,不然咱们连汤都喝不上!” 想到以豹子应该不会为了宝物连命不都要,云霁一咬牙,扭头对牵着她手的少年道:“我们加速!” 说完,不等少年回应,带起他就跑,恰在此时地道猛然一震,上方掉下石块,少年揽住她的腰一旋,石块嘭地砸在云霁刚刚落脚之地…… #####圣诞快乐 第264章圣兽雪狐 一声沉闷的响声,飞溅的碎石打在脸上一阵生疼,若是正中脑袋……云霁简直不敢去想,甚至来不及道谢。 地动石摇,石块纷纷掉落,二人对视一眼,就不约而同往前冲,嘭嘭声响不绝,经常是他们前一脚离开,后一脚就有石块砸落,碎石飞溅,划过手臂脸颊,留下一道道血痕,二人连擦都没擦一下,只加速往前冲…… 前方惊叫越来越大,地道中光越来越亮,震动随之加剧,二人却没有半点后退的打算。忽然,地道顶端整片掉落,足有数十丈,后退已然不及。 云霁瞳孔一缩,算计着她被砸中后有没有一成的活命几率,腰上就是一紧,脚下一空,耳边刮来尖利的风啸声,紧接着嘭地摔到在地,就在那一瞬,身后轰然巨响,碎石飞溅,尘土飞扬,但半点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因为她身上重重压着一人,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喂,你俩够了,赶紧起来去抢宝贝!”就在云霁还发懵的时候,她体内的豹子已经急得跳脚了。 云霁觉得豹子这话意有所指,但来不及细想,也没有翻身就起,而是担忧地问后背上那人:“九皇子你没事吧?”刚刚那数十丈长的地道,瞬间越过,他必然上用了什么秘术,而秘术一旦动用,必然对身体有某些损伤,云霁很是担心。 少年好似如梦初醒,一下子从她跳起,才刚要开口感应到不对,抓起云霁就往前冲,云霁也是骇然色变,所有真元朝脚下灌入,身如飞燕,与少年冲出地道,冲入圣兽殿—— 轰隆隆—— 巨响灌耳,宛若天雷,身后地道轰然塌陷,再无一点通道。 退路消失了!云霁变了脸色。 这一动静也引得殿中之人的震惊,一时间惊叫骤停,呆呆望着那被掩埋的地道。 殿中之人,几乎所有人都被某种奇异力量冲击到半空中,如风筝一般被随意扯拽,不时撞到墙壁穹顶之上,鼻青脸肿。 漫天的白衣女修在上方飘荡……其景甚为壮观。 “瞎看什么,赶紧去将雪狐雕像内的宝物抢过来!”豹子叫嚷。 “你二人怎么会没事?”同一时间,大长老昏黄的眼骤厉,扫过地道口牵着手的少年少女。 被她的目光扫过,云霁才意识到不妥,从少年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扫向圣兽殿中央的圣兽雪狐。 足有三丈来高的雕像,栩栩如生,就连雪狐眼睫都根根分明,只是双眼紧闭着,昂首向天,四肢交叠,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却又给人一种虔诚的感觉。 云霁被雪狐的姿态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雪狐雕像前的几位长老已然变色,而陆灵姬也微皱着眉头。 她们这些人没有被诡异力量控制,是因为身上或多或少地佩戴了从此殿中取出的宝物。 当然,现在圣兽殿已经被圣雪宫搬得空无一物,只除了中央的雕像搬不走。 事实上,圣雪宫先祖留下遗训,代代相传,那就是不得擅动雪狐雕像,而她们也是这样做的,便是今日她们避难,她们也是恭恭敬敬地拜过雪狐雕像,不敢有丝毫不敬,有那外来“焦炭”醒来后蠢蠢欲动,那出头者被圣雪宫的长老直接打残了沦落为普通人,余下之人便再不敢放肆。 但就是如此,这圣兽殿忽然晃动,再转眼,便发现本是蹲坐的雪狐摆出了这个古怪姿势,但问题是,谁也没有看到它到底是怎么变的。 众人震惊之下,刚要靠近,殿中就出现一种诡异力量,将几乎所有人抛到上空,不管修为高低。 只除了她们这几个佩戴殿中宝物的长老和圣女,即便是她们,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挡,不能靠近雪狐周身一丈之内。 而刚刚冲进来的二人,明明不可能有殿中宝物,但为何不受那诡异力量影响? “据说,龙焱国皇室传承上古神龙,”前圣女青婉忽然开口,若说圣雪宫谁对龙焱国皇室的了解,莫过于与龙焱国皇室有过交集的前圣女,但她声音淡漠,好似说着跟自己无关之事,“皇室后代,或多或少残留着一丝神龙血脉。” 少年自然听到了这番话,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他的目光只望着身旁的少女,但见她双眼发直地望着前方的雪狐,如若失神一般,抬腿朝雪狐走去,少年意识到她的状态有异,伸手就要拦住她,却骤然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蠢蛋,不要拦她!若是让老子错失机缘,老子咬死你!” 那声音嚣张又霸道,少年惊疑地看向少女的唇,但她并没有张口,但他有种感觉,这声音跟少女有关。 转头看了一眼雪狐雕像,少年终是缩回了手,随少女一起上前。 “这是圣雪宫的圣兽,外人岂能靠近,快退下!”一名长老瞪着二人张口怒斥。 少女仿若两耳失聪一般,脚步半点不缓,那位长老大怒,手中白帛一抖,化作一条长蛇直取少女脖子—— “嗷——”恰在此时,护在少女身侧的少年身上却陡然爆发一股强大的气息,似有上古神兽在他身上复苏,众人耳边隐隐响起一声龙吟。 丝帛倒卷,那位长老“啊”的一声惨叫倒飞而出,又撞到雪狐雕像身前,被那股诡异力量又反弹出去,嘭地摔落在地,口喷鲜血,一时起不来身。 一时间,雪狐身前之人勃然色变,就连她们都差点稳不住身形,这小子身上到底深藏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不是说龙焱国皇室子弟只残存一丝神龙血脉吗?为何这小子却仿若神龙化身? 那一声龙吟引得殿中诡异力量暴涨,悬空之人撞击墙壁穹顶的频率骤然提高数倍,撞得他们断骨咳血,顿起一片凄厉的惨叫和呼救。 “圣女救救弟子!” “长老,求求你们,救救我……啊!”求救未完,那女修就撞到穹顶,头颅碎裂,血浆四散,惨叫嘎然而止,人已然没了生机。 啪! 一滴血砸落在大长老的脸上…… 第265章破障 鲜血温热粘稠,正是刚刚死去女修的血,顺着大长老的突出的颧骨流淌而下,大长老脸部剧烈抽搐,干瘦的手猛地攥进,掌心中是一件莲花状宝物,隐隐散发危险的气息,却随着这一攥骤然黯然下去,她咬牙切齿地冲少年喊道:“停下,老身同意你们过来!” 这一声喊出,大长老差点吐血,少年扫了她一眼,身上气势一收,殿内惨叫声果然少了许多,但少年脸上却现出一抹苍白,显见刚刚透支体内血脉之力让他受了反噬。 趁其病,要其命! 守在雪狐四周的圣雪宫长老们顿时蠢蠢欲动,却被大长老摆手制止,冷声下令:“都退下,让他们过去!” 其他长老不解,但还是愤愤地让开,其中一长老冷哼:“这是我圣雪宫的圣兽,岂是外人能窥觊的?且等着被圣兽大人惩戒!” 此话正道出了圣雪宫几乎所有人的隐晦心思,哼,她们不是没有实力拦阻,而是没有必要拦阻,且看着这一对狂妄之人被圣兽大人惩戒! 但陆灵姬看着云霁一步步走来,且见她好似浑然不知四周发生了什么,只双眼盯着雪狐而来,陆灵姬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危机感,事情或许不会按照大家所预料的那般发生。 且她身为圣雪宫圣女,但因着种种变故,尚未举办继任大典。此典礼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得到圣兽雪狐的认可,其认可之事,便是将亲手采颉的千年雪莲放置圣兽爪上,若圣兽认可她,那朵雪莲就会在其爪上冰消雪化,不见踪迹。 也因着这个典礼,圣雪宫弟子近半弟子认定雪狐是活着的,但还有一部分弟子却认定这是圣雪宫为了显示圣女之位的尊崇,在圣兽雕像上隐蔽地布置了消融千年雪莲的阵法。 但不管众人如何想,唯有通过这个仪式,新任圣女才会得到全宫上下的认可。 而如今,圣兽殿突生变故,她甚至不能靠近圣兽,但若是有其他人走到圣兽跟前…… 陆灵姬根本不敢去想那后果,抚上手腕上的一串碧珠,这是先祖在圣兽殿所得,她清冷的脸上出现一抹坚定,转头对前圣女青婉道:“师父,我也去试一试。” 此言一出,众长老皆变色,她们之前不是没有试过,甚至有人还受了一点伤,所以她们笃定那二人不可能在圣兽那里讨得了好,不过有前圣女与大长老在,她们也没有越俎代庖地出言阻止。 大长老昏黄的眼中露出对陆灵姬的赞赏,转头对青婉道:“灵姬身为圣女,当有此举,你不可阻她。” 青婉闻得刺眼,血红的双眼透着担忧,思虑一番,她握住陆灵姬的手安抚道:“灵姬,圣兽大人是我圣雪宫供奉的大人,你心虔诚,它必能感应到,不会为难你。但你也不可逞强,不行就立马退下来。” 陆灵姬点点头,攥着手中的碧珠,真元暗转,缓步走到少年身侧,隔着三尺距离,刚刚一直没有理会人的少年只轻轻扫了她一眼,而后收回目光。 陆灵姬暗松一口气,她没有选择走到云霁身侧,便是担心少年会以为她图谋不轨,于是干脆走到少年身侧,拉开安全距离,就算她要出手,少年也来得及阻止,以显示她的坦荡之心。 少年身为她的未婚夫,却护着另一个少女……陆灵姬心底却没有半点嫉妒和不平,因为她一直很明白,她与少年不过是利益联姻,没有期待,自然没有伤心。 换做是她,若是瞿阳在此,她也会撇开少年护着瞿阳…… 陆灵姬猛咬一下舌尖,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压下纷乱的念头,跟随二人朝着雪狐走去,越来越近,只一步就要触碰到那道无形的屏障了,陆灵姬呼吸微滞,手中碧珠在她的真元下散发着滢滢绿光,散发着古朴气息。 这气息引得少年脚步一滞,偏头看向她,面上却纹丝不动,但云霁却继续往前走,眼见就要触到那无形屏障,陆灵姬不是为何,张口冲少年喊道:“有屏障,你快拦……” “住”字未出口,陆灵姬便睁大了眼,她看到云霁毫无阻碍地迈过那道屏障,不,应该是说前方空无一物,难道屏障已经消失了? 美目中闪过异光,陆灵姬抬脚迈向前去,但眼前忽地出现一片白光,无形屏障化成有形,挡住了她伸出的右脚,身后响起一片难以置信地惊呼声。 陆灵姬一脸苍白,原来不是屏障消失了,而是那屏障根本不阻拦云霁! 但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否则她还有何脸面占据圣女之位? 目光陡然一厉,陆灵姬没有收回脚,而是将全身真元灌入碧珠之中,兹的一声,碧珠光芒大盛,滢滢绿光包裹住她的全身,陆灵姬猛然朝白光屏障冲去,嘭! 陆灵姬整个人撞到屏障上,绿光包裹的陆灵姬撞得白光凹陷下去,似乎下一瞬就要被撕裂,破障而入。 这一瞬,圣雪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中目光大亮,原来,这屏障不是不可突破的,只是之前她们的方式不对,毕竟谁也没有想到,抑或者似乎不敢用圣兽殿中得来的宝物来对付圣兽屏障。 但陆灵姬想到了,也敢于这么做,果然圣女不是谁都能做的。 大长老眼底也是一片赞赏,当日她一眼看到陆灵姬,就看出她资质不凡,心性澄澈,更兼聪慧坚韧,堪当大任,而今只要她入了屏障,不管那外来丫头再有何举动,都不能撼动她的圣女之位,不会动摇圣雪宫的根基! 但就在这一刻,就在大长老嘴角的笑意还未散去,就在圣雪宫之人目露喜色之时,殿中忽然响起一阵嗡鸣声,白光绿光一阵颤栗,陆灵姬脸色骤然涨红,双手握住碧珠,但那碧珠陡然绽放更加耀眼之光,轰然炸裂! 轰鸣如雷,地动殿摇!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陆灵姬倒飞而出—— “灵姬!” 大惊失色的青婉大叫着扑过去,但她毕竟双目失明,凭借其他感知还有有些误差,陆灵姬擦过她的指间,嘭地摔到在地…… 第266章圣兽苏醒 陆灵姬脸色一片灰败,口角溢出鲜血,见到这一幕的圣雪宫之人皆面露惊骇,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光罩之内少女,一时间竟忘了受创倒地的陆灵姬。 少年也望着云霁,他并没有朝光罩迈脚,因为他所做这一切不过是护卫云霁,见她已安然入内,圣雪宫之人碍着光罩不可能伤害她,他便安心地守在光罩之外。 大长老昏黄的眼,死死盯着只差一步就要走到雪狐脚下的云霁,面色忽然狰狞,朝尚且站立的众人一挥手,骤然下令:“所有人,结阵攻击屏障,不能让外人玷污圣兽!” 此令一下,众长老一片愕然,但下一瞬都明白了大长老的苦心,众所周知,雪狐乃是圣雪宫的圣兽,是圣雪宫的根基。而今自家圣女尚且不能靠近雪狐,但一个外人却做到了,尤其是在还有其他外人的在场的情况,一旦她们不能阻止丫头,等到殿中稳定,等到火海退去,众人重新回到地面,那圣雪宫将沦为整个龙血大陆的笑话,再无复起的可能! 为了圣雪宫的荣誉,为了圣雪宫将来,必须打破屏障,杀了那丫头! 殿中陡然升起一片杀气,所有长老,包括前圣女青婉都祭出了自己的宝物,那是一柄铭刻着莲花图样的如意,大长老祭出的正是那只雪莲状宝物,皆是出自圣兽宫。 霎时,众人移形换位,结成七星阵,宝物上灵光大放,汇成一束,恐怖的力量让四周空间都扭曲起来,若是此前圣雪宫以此阵对付少年,便是少年以神龙血脉之力来对抗,怕也会被这股力量撕碎。 果然,少年神色大变,但他却没有倒退,而是欲要再次燃烧血脉之力,只是他刚一运功,嘴角溢出一丝血线,漆黑的眼瞳现出一丝绝望。 那人曾告诫他,血脉之力一月之内只能动用一次。一次之后,必得滋养血脉,不可疏忽,更不可再次施展。 少年有想过强行再次施展会有惩罚,却不知他还未成行,就遭遇反噬。 难道只能期盼光罩抵住攻击了吗? 而就在这一瞬间,那道巨大的光束,已然冲击到光罩上,轰然一声巨响,少年被那道力量波及,倒飞而出,胸口剧痛,但他的双眼依然盯着光罩,盯着光罩之后的云霁。 光束如虹,轰击光罩,光罩仿若波浪一般层层漾开,岌岌可危,但光罩之后的云霁仿若未闻其声,不觉其险,只按照刚刚的速度,迈至雪狐脚下,而后忽然坐下,手脚交叠,竟摆出一个与着雪狐相同的古怪姿势。 但就她摆出古怪姿势的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身上冲出,于她头顶凝成一物,若影若现。 此时,圣兽光罩被光束攻击得摇摇欲坠,嗡鸣阵起,紧接着兹的一声,光罩破碎,白光如雾,被光束吞噬,去势不缓,直直冲向云霁后背—— “小心——”被光束波及冲击到半空的少年失声大叫,黑瞳中骤然冒出金色光芒,于半空中生生转身,朝云霁飞扑过去,虽然他知道这可能是徒劳无功,因为光束太快了! 陆灵姬从地上爬起,看着那光束撕裂着空间,以不可阻挡之势轰向云霁后背,不由得微微撇开了眼,但她不会阻止,也不能阻止! 因为自从云霁踏入那光罩之后,她便是她的敌人,是圣雪宫的敌人!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死之后,为她的尸身寻一安息之地。只是,聚圣雪宫所有后天后期长老之力的恐怖光束之下,她还有尸身存在吗? 就在光束轰击光罩之时,殿中诡异的力量骤然消失,若有漂浮在半空在人都坠落下来,只要是尚有一口气在的,都屏住了呼吸,紧盯着雪狐身前,等待着雪狐之前的少女被光束吞噬。 更别提大长老等人一脸喜色,眼中却皆是厉色,便是波及圣兽,也一定要杀了那丫头! 光束如柱,比之云霁的腰还要粗,尚未触之,衣袍乌发全都飞扬而起,而后被那股力量搅成粉末。 近了,更近了,三寸,两寸,一寸…… 轰! 一声巨响,众皆捂耳惨叫,捂眼遮光,但眼瞳中依然停留着刚刚那一幕—— 少女头顶上方骤然亮起一弯明月,其光之耀,不逊烈日,其辉之炫,有如神光。 就是这样一弯明月,在光束抵达少女后背的前一刹那,骤然飞落,落入光束之中,霎时,光束轰然崩碎,就在那一片碎光之中,少女笼着月辉,缓缓上升,有如月神…… “噗——” 七星阵中人齐齐口喷鲜血,委顿在地,手中宝物皆碎裂粉末,大长老脸色惨白,趴地地上,仰头望着悬着半空中的少女,昏黄的眼中滚出血泪来,状若疯癫地吼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陆灵姬口中也在喃喃着:“不可能”她双眼发直,心底仿若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随着那那道光束一道碎成了光影。 少年也没有料到情势忽然逆转,飞扑到云霁身前时恰好光束崩碎,碎光洒落在他身上,少年淡漠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眼底金色与月辉相应,如同洒落人间的星辰。 “贱人,我要杀了你!”大长老陡然一声大叫,跳起来朝着云霁冲去,但身体刚刚遭受重创,摇摇晃晃地奔过去,口中溢出的血洒落一地。 少年听到尖叫,扭头对上疯狂的大长老,眼底的星光骤然转化为寒光,手一转,淡淡紫光涌出,但就在这一刻,变故又生! 轰隆! 一声巨响,地震殿摇,大长老噗通摔到在地,疯狂地理智骤然清醒,却看到她们一直供奉的圣兽忽然睁开眼了! 碧滢滢的眼瞳,但其瞳孔中射出的光芒如同千年玄冰,它随意地瞥过来一眼,大长老如坠冰窟,来自灵魂深处的惧意让她生不出半点反抗,只冲着雪狐求饶:“圣兽大人,老身错了,求圣兽大人降罪!” 大长老这一声高呼,唤醒殿中之人,纷纷下跪请罪:“请圣兽大人降罪!” 第267章娇弱小白 在雪狐睁眼的那一瞬,云霁忽然从游离状态醒过来,眼神正迷茫中,就听得身后一声高呼,惊得她转身,就看到一片白衣伏地叩首,整齐一致的请求圣兽大人降罪。 圣兽……大人? 云霁转身,差点撞入一个毛球里,忙退一步,才发现毛球是雪狐的脑袋,一双碧色的琉璃眼正委屈地看着她。 云霁疑惑地眨了眨眼,那对琉璃眼也学着她眨了眨,云霁差点被萌翻,这哪来的萌物? 哦,想起来了,这是圣兽殿的圣兽,那么大一团,就是脑袋都比她身体大,低下头冲她卖萌,身躯弓起如同一座雪山,雪白尾巴竖起来就如殿柱,但它居然在跟她卖萌! 云霁觉得这刺激有点大,不由得又倒退一步,雪狐的大脑袋正欲凑近,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云霁身前,雪狐动作猛然一滞,掀起眼皮看向少年,这一看,骇了它一跳,立时抬起脑袋,四肢伏地,但其身躯庞大,即便这样的姿势,也足以与二人平视。 “豹子,我们现在怎么办?”趁着有少年压制雪狐,云霁赶紧朝豹子问道。虽然雪狐没有释放威压,但面对身后那一大片至今跪地俯首之人,云霁直觉得压力山大。 但云霁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半点回应,她正惊疑间,抬眸对上雪狐碧滢滢的眼睛,那眼中有一道光,在她看过去时骤然收敛,狐狸眼弯成月牙,雪白的大尾巴冲她摇啊摇,萌得云霁伸出手想要摸它的尾巴,好在中途醒过神来,忙收回手。 雪狐见此目光一黯,尾巴耷拉下来,那委屈的模样,让云霁忍不住撇开了目光,转向少年道:“九皇子,你有何打算?”如今地道塌陷,圣兽殿中圣兽复活,俨然是一只绝世凶物,好在这凶物有些忌惮九皇子体内的神龙血脉。 神龙血脉? 云霁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但不等她抓住,忽然一道光快若闪电,朝她直扑而来—— “快躲开——”少年惊呼,伸手去挡,但那道光却穿过他手臂,咻地钻入云霁的眉心—— 嘭!云霁到底,凤眸却睁得极大,瞳孔空洞洞的。 “云霁你怎么样?”少年心中慌乱,俯身抱起她,着急的问道,却不知身后那雪狐的瞳孔也是空洞洞的,没有一丝灵性。 趴伏在地的圣雪宫人,觉察到异样,偷偷抬头,却看到她们的圣兽雪狐在一点点缩小,不,是在融化! “神兽大人这是怎么了?” “圣兽大人要抛弃我们了吗?” “住口!圣兽大人会一直保佑我圣雪宫!”大长老关键时刻当机立断爬起身,喝止哭丧的弟子,转头吩咐身边之人,“快,快将你们身上的雪莲都献给圣兽大人,一定要保住圣兽大人!” 尖叫声,呵斥声,惶恐哭声,奔跑声,惶惶然一片混乱,但这些都与云霁无关,因为她的脑海中已有两个声音吵闹不休。 “臭狐狸,赶紧滚出去老子的地盘!”豹子暴躁地叫嚷。 “小白不臭的,而且小白身体很小,占不了多少地盘。”一个娇娇弱弱的声音回道。 “什么,你还叫小白?敢抢老子的名字,老子今天就咬死你!” 脑海中顿时掀起一番惊涛巨浪,疼得云霁抱头尖叫,一声大吼:“都给我停下!” 这一声吼,吼停了脑海中两只作妖的凶物,也吼停了殿中的一片哭嚎,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她,满脸惊愕,唯有少年一脸欣喜地看向她,因为她的眼底重新恢复了神采。 云霁感激地冲少年颔首致谢,但盯着数百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云霁的头更疼了,不等她想出如何应对这场面,大长老就率先向她发难:“贱丫头,圣兽大人变成这样,是不是你害的?” 圣兽大人? 云霁疑惑地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身后那只缩小大半的秃毛狐狸,忽然明悟,钻到她脑海中的凶物,该不会是那只狐狸吗? “哈哈哈——”脑海中爆发一阵豹子特有的嚣张大笑,“秃毛狐狸,看看你脱毛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白?从今天起,你就叫秃毛,不许叫小白!” “等我重新有了肉身,自然就不是秃毛了,还有,等你打得过我,咱再谈名字的事。”那娇弱的声音闲闲的道,却更是气得豹子大怒。 “老子刚刚是遭了你这秃毛的暗算,咱们再打一场一决胜负……” “你们是把我的脑海当战场是吗?再打就都给我滚出去!”云霁这一次她可算克制住没有直接喊出声,而是冲着脑海中那俩凶物怒吼,她快要气疯了,脑海中有藏一只凶物就够要她烦的了,再来一只,真是要命的节奏! “哼,看着丫头的面子上,这次放过你。”这是豹子回应,输阵不输兽。 “主人,小白错了,以后都不会跟那坏脾气的家伙打架了。”娇娇弱弱的声音听得云霁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的问道:“你是只母狐?” 此问一出,豹子滚地大笑,笑得嚣张又畅快,但就在豹子这一片笑声中,娇弱的声音透着一丝委屈回道:“主人,小白是雄的,不过不怪主人认错,因为小白现在还是神魂状态,不好辨雌雄,但等到小白化成人形,主人一眼就能看出了,小白长得可英武了。” 如此善解人意的小狐,云霁这颗被豹子那糙货蹂躏过的心脏,都禁不住酥了酥,但很快醒过神来,沉脸道:“我可不是你的主人,你赶紧出去,外面有一大堆等着被你附身的徒子徒孙。” 若说到主仆,云霁与豹子才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着神魂契约维系,但云霁却半点没有感应到她与雪狐之间的联系,只有它主动说话,她才能听到,所以这个有名无实的主人,云霁是不认的! 雪狐好似听到了她的心声,委屈地道:“主人,外面那些人小白怎么看得上?也不是小白不愿跟你订立神魂契约,而是你的神魂太弱,已经有了一只没用的豹子,再多小白一个,你的神魂会崩碎的……” #####今日要出门,先更了。 第268章跑路 “你说谁没用?老子今日非得把你这秃毛打服了!” “我答应过主人,不跟你打。” 脑海中吵闹又起,云霁此刻却顾不上阻止,因为圣雪宫的人都朝她涌了过来。 “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大长老领着所有能站立起来的弟子,围住云霁,咄咄逼人。 “大长老,问明了又有何用?直接杀了她!” “对,杀了她,为圣兽大人报仇!” 群情激昂,杀气升腾,朝云霁来,但她拦住欲要为她出头的少年,只一扬手,一片月华洒落,无声无息,但落地却听得一阵金石相击的声音,裂痕随着月华坠落,越来越深,不断蔓延…… 此幕惊得圣雪宫之人倒吸一口凉气,回想之前此女头顶那轮弯月击碎光束的场景,众人不约而同倒退一步,面露骇然。 “主人,小白这招厉害吧?” 雪狐在她脑海中撒娇卖萌,云霁也禁不住震惊,赞叹道:“厉害,真是太厉害了!”原来月华也有这等威力,她之前把月华只挡住疗伤之用真是大材小用了。 “妖女,你别得意,就算你功法诡异,但你毕竟不过后天中期,而我圣雪宫有八百人,后天后期有三人尚有战力,后天中期有三十人,更不提数百后天初期弟子,你说你能抵住几个?”大长老是唯一没有退后,昏黄的眼中满是恨意,盯着云霁冷笑道。 “愿听长老号令!”倒退的众弟子立时上前,齐声应和,声响震顶,杀气升腾。 云霁眉头一皱,却并没有慌张,这些人看着强大,但之前已经被雪狐释放的诡异力量折腾得没剩几分气力。 当然,蚁多咬死大象,云霁还是打不过的,她决定从旁处突破,目光就越过大长老看向陆灵姬,朝她微微颔首道:“圣女大人,我此前曾听得一番传言,这地宫乃是圣雪宫先祖发现,而后才有圣雪宫的建立,也就是说这地宫,这圣兽殿原是有主的,不过是主人离开,就被某些人鸠占鹊巢了。” 若非圣雪宫咄咄逼人,若非陆灵姬身为圣雪宫圣女,身为圣雪宫最高掌权人,却默认大长老围堵讨伐她,云霁也不会翻脸将此秘辛抛出来。 果然,秘辛一经抛出,大长老等人齐齐变色,圣雪宫弟子一片哗然,显然这些弟子并不知道这些秘辛,但更精彩的是那几个“外人”,目光闪烁,连连对视,似有什么在酝酿。 “满口胡言的妖女!”大长老果然老而弥辣,只一瞬就从秘辛被爆的震撼中清醒过来,怒声呵斥云霁,“地宫乃圣雪宫先祖所建,殿中雪狐乃是我圣雪宫供奉的圣兽,是你害得圣兽仙魂消失,而今胡言乱语,就是要开脱你的罪孽,但有老身在的一天,就决不允许!” 大长老这一番话重新凝聚了圣雪宫涣散的人心,那些弟子看向云霁的目光变得更加愤怒仇恨,纷纷出言责骂。 “妖女,蛊惑人心,该杀!” “杀妖女,祭圣兽!” 扫过众人愤怒的脸,云霁只觉得好笑,一边应势倒退,一边将目光重新转向脸色苍白一言不发的陆灵姬,开口问道:“圣女大人,你身为圣雪宫的最高掌权者,为何不发声,为何不跟宫中众弟子说明真相?为何不跟众弟子说,这圣兽殿只是地宫的前殿?还有其他宫殿从未被开启。” 这番话比之先头的秘辛更让人震惊,那些“外人”立时结成了临时同盟,一边朝云霁走来援助,一边拱手问道:“这位姑娘,你知道如何开启其他的宫殿吗?我等愿为姑娘前锋!” “你们莫要信这妖女蛊惑人心,地宫根本就没什么前殿后殿!”大长老真的急了,张口解释,却让本来还有些怀疑的人更加坚信,就连圣雪宫弟子都目光闪烁起来。 只一个圣兽前殿就能让圣雪宫矗立龙血大陆数百年之久,那么,那没有开启过的宫殿中会有什么宝物? 能让人平地升仙吗? 欲望被无限放大,整个殿宇都躁动起来,陆灵姬用尽了全力才稳住身形,一向冰冷的神情终于撕开了一道裂痕,盯着她质问:“云姑娘,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云霁微笑,余光瞥到身后不远处,雪狐仅剩的一只爪子眼见就要化成白雾,她突然拉着少年往后奔去,笑声响遍殿宇,“自然是要跑路啊!” 陆灵姬看到那只消融的爪子时,心中莫名一动,只是还得她抓住那丝灵感,就听到云霁这话,陆灵姬顿时挥手大喊,率先冲过去—— “拦住她,不要让她接近那里!” 此话好似一个提醒,一个信号,所有人朝雪狐原本的位置冲去,有圣雪宫弟子,也有眼冒绿光的“外人”。 这一刻,那只爪子终于化成最后一缕气雾,云霁与少年恰在此时赶到气雾中心,兹的一声,雪狐原处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法阵,灵光亮起,嗡嗡作响。 “传送阵,这是上古传说阵!” 有人惊呼,激动地冲过去,而此时法阵四周的空间开始扭曲,法阵即将启动! “等等我!” “挡我者死!” 惊叫,踩踏,激斗,刀光,剑影,鲜血,断肢,残臂,殿宇惊起一片冲天煞气,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有一人白衣若仙,从众人头顶飞跃而过,轻盈地落在法阵之上,被灵光笼罩—— 嗡! 灵光冲天而起,法阵启动,云霁最后只看到一道模糊白影,还有一双清冷至极的眸子。 那一瞬间,云霁在想,九皇子与陆灵姬这一对未婚夫妇,一个沉静如深渊,一个清冷如高山雪,都没有半丝暖意,难怪日后凑不到一块,只是那一拍两散的方式,于九皇子而言实在太过惨烈…… 念头刚起,云霁就一阵头晕目眩,身体被一股诡异力量撕扯,哼都没哼一声,晕死过去,只在昏迷的前一瞬模糊听到一个声音。 “唉,果然还是太弱,连个传送都承受不住。” 第269章掐架 云霁脑海某处,一团白光化成雪狐模样,比之圣兽殿中雕像要小很多,白绒绒的一团,碧色琉璃眼雾濛濛的,漂亮得让人恨不得揉在心里。 但就是这只漂亮萌物,忽然眯起了双眼,迈开四肢,朝另一团白光爬去。 那团白光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了知觉,浑然不知危险到来。 雪狐爬到白团前,碧滢滢的目光透着贪婪,张口露出尖牙,猛然刺入白团,但就这一瞬,四周空间一片震荡,雪狐猛然醒悟,收回尖牙,震荡随之消失。 “差点忘了,你这没用的豹子已经跟那丫头订立了神魂契约,却是不好直接吞了你。”雪狐很是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但若是毁掉这契约,我岂不是将自己套进去了?不妥,不妥。” 说完这话,雪狐爬了回去,蜷缩成一团,恢复了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 嘭! 身体砸在地上,云霁抱头醒来,头本就疼得厉害,豹子还在里面叫嚷:“女人,赶紧将这只臭狐狸赶出去,老子怀疑它在老子昏迷时对老子做了什么!” 云霁一阵无语,都是公的,狐狸更对豹子做什么,搞基吗? “女人,你听到老子的话了吗?” “闭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云霁一声呵斥,心中忽然一动,运起雪狐交给她的使用月华的小手段,将豹子的叫嚷隔绝一下,下一刻,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果真有用!云霁大喜,可算能清静一会了。 环视四周,是一个空荡荡的屋子,半点宝物也没有,只有身下一个法阵,但法阵灵光不显,中间有一道裂纹,显见是不能再用了。 她忙着观察法阵,却浑然不知豹子在联络不到她时,满脸惊愕,转头对一旁懒洋洋的雪狐质问:“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雪狐抬眼看它,嘴角一勾:“主人很聪明,一学就会。”之前,为了震慑圣雪宫之人,雪狐将自己的力量渡给云霁,但总归要她施展,所以它教授了使用月华的小手段,只没想到她还能触类旁通,用在此处。不过,这些详情它是不会告诉这只蠢豹子的,就让它误以为它与那丫头联手治它,岂不是很好玩? 果然,蠢豹子神色大变,无聊了许多年的雪狐眼底露出愉悦之色,忽然觉得留下它也是不错的,就听得豹子一声冷哼:“臭狐狸,你别想骗老子,那丫头要想惩治老子,也不会等到今日,更不会跟你这来历不明的臭狐狸合谋!” 豹子甩下这话,就回到原处,与雪狐拉开最大的距离。 雪狐轻咦一声,惊奇地道:“原来你也不是太蠢,不过你还是安静一会,主人此刻身处陌生环境,必然没有功夫听你叫嚷。” 豹子闻言大怒,正欲跳起,就看到雪狐朝它呲牙:“或者,你想再体会一遍被咬的滋味,放心,我不会让主人知道的。” “老子现在就咬死你!”豹子再也忍不住,嗷叫着朝雪狐冲过去,但雪狐只一晃,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豹子身后,伸出小爪子冲它晃了晃。 “我答应过主人,不能跟你打,不然弄得四周震荡,主人也要受苦的。” 雪狐这一句话就让豹子止步,但火气去蹭蹭往上冒,半响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臭狐狸,你等着,老子早晚一口咬死你!” 狐狸眼眯成了月牙,半点不见火气,一边慢悠悠的回了一句:“好,我等着你来咬我。”一边分神关注着外面的情形。 此时,云霁从地上爬起来,身侧除了少年和陆灵姬外,还有两个“外人”,一名圣雪宫人。 那些人陆续醒来,而后立时拉开了距离,分成了三拨。 云霁与少年自然一拨,她揉着犹有些头疼的脑袋低声问他:“你怎么样?” “无事。”少年一贯的风轻云淡,看不出有事无事,但听到他这番回答,云霁不由得狐疑,难道真如豹子所言,雪狐做了什么? 她与豹子神魂相连,雪狐若是对豹子做了什么,她这里也会有所感应。 雪狐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偷听之举,保证道:“主人,你放心,小白绝不会做伤害你的事。”以后不会了,就算要收拾豹子,也等它有了肉身之后,这样打起来才爽利。 雪狐娇娇弱弱的保证,让云霁压下了那丝疑虑,叮嘱道:“豹子就是脾气冲了些,你让让它就好了。” 豹子与雪狐,于云霁而言,一个是亲养的,一个是硬挤进来的,待遇自然不同。 雪狐察觉了她疏离的态度,却没有半点不满,娇娇弱弱地应了下来,而后提醒她道:“这里虽然也属于地宫,但小白从未来过,主人要小心了。” 云霁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问道:“这地宫原来的主人是谁?” 雪狐叹了一口气道:“小白也不知道其主是谁,我只记得,当日我在人间游玩,忽然一只手从天而降,我连其模样都没看清,就被毁了肉身,连神魂也被抽出来镇压在法阵上了。若不是主人到来,小白这神魂过不了一百年就要消散了。” 听了这番话,云霁心中一紧,如此厉害的人物,他(她)建立的地宫必然不简单! “你被抓进来多久了?” 雪狐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我也不知,最初被镇压在阵法上时,我是没有意识的,若非阵法有了松动,我也不可能醒来。” 线索又断了。 不过,思及圣雪宫建宫已近千年,那这地宫至少是在千年以前建立的。 除此以外,云霁没有找到其他线索,唯有走一步算一步。 云霁与雪狐这番神魂交流不过一瞬,就有人走到近前,正是那俩“外人”,因为他们虽着白衣,但脸上手上还是一片焦黑,看不出容貌,只一高一矮,倒也好分辨。 “在下广安城纪家纪明,”个高的介绍了自己,又指着个矮的介绍道,“这是怀平城裘家三公子裘弘深,在下与裘兄想与二位一道探索这宫殿,不是你们意下如何?” 第270章撮合 纪明? 裘弘深? 云霁模糊记得这两人是瞿阳众多附庸中的两人,不过,他们对外称是瞿阳的异姓兄弟。 但三人具体什么时候称兄道弟的,云霁却是记不得了。 随着云霁在龙血大陆生活得越久,前世的记忆就越来越模糊,包括那本以瞿阳为猪脚的小说,唯一清晰的便是苏若雪的一生。 有时,她有种奇怪的念头,她就是苏若雪,苏若雪就是她,但这念头只一出现就被她压下去,告诉自己,她是云霁,她只是占据了苏若雪的身体。 纷杂的念头一闪而过,云霁没有直接回应二人的邀请,而是与少年对视一眼后,便抬眸看向对面,不期然与陆灵姬目光相对,云霁便是一笑,道:“这个陌生之地,谁也不知危险,不如我们六人结伴探索如何?” 纪明和裘弘深没有想到云霁会出言邀请圣雪宫之人,因为前一刻她还与圣雪宫生死相对,如今却要结伴而行,这姑娘可真是不简单! 纪明与裘弘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叹服之色。 陆灵姬身边的女子,是圣雪宫当时唯一保存完整战力的后天后期修者,容貌却不太老,五官姣好,看着如同三十余岁,听到云霁的邀请就眯起了眼,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圣女,此女狡诈,不可信她!” 云霁耳目灵敏,将对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勾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陆灵姬,后者清冷的眸子微起波澜,一息之后冲她点头道:“好。” “圣女——”陆灵姬身边女子顿时不满地喊了她一声,似要阻止,却被陆灵姬打断。 “兰姑,此地没有圣女,唯有一道探寻密地的同修,你若不同意我的决定,还请自去。”陆灵姬冷冷道。 圣兽殿变故突生,圣兽雪狐先是对她不认可,后又忽然失去仙灵,陆灵姬早知自己圣女之位不能震慑圣雪宫人,尤其是身边的兰姑修为比她高出一大阶。 对上陆灵姬冷肃的眼神,兰姑脸上现出一抹迟疑,只一瞬低头道:“圣女,兰姑绝无此意,兰姑会一直保护圣女。” 陆灵姬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就率先朝屋中唯一那道门走去,兰姑见此,忙赶在她身前护卫她。 云霁挑了挑眉,转头对纪裘二人道:“两位同修,不会怨我自作主张吧?” “自然不会!”二人连连摆手,“云姑娘考虑周全,是我等不及。” 云霁淡笑不语,抬脚跟上了陆灵姬,而少年则静待纪裘二人跟上后,他才抬脚走到最后。 纪裘二人顿时明白,这是云霁不信任他俩,故而拉上圣雪宫之人,而云霁又与圣雪宫有仇,三方牵制着,倒也是难得的平衡,纪裘二人对视一眼,又状若无意的分开,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霁却是不怕他们发现,本是陌生人,又处于陌生环境,自然要多个心眼。 走出屋子,豁然开朗。 古树,荒草,断壁,沧桑之气扑面而来,云霁眼底闪过惊奇,竟与玉砌石铸的圣兽殿截然不同,而且眼前除了断壁以外看到不到半点宫殿的影子。 六人都被眼前的景物震了一下,似有都没有料到会是如此场景,纪裘二人对视一眼,纪明转身朝云霁与陆灵姬道:“我看此处也没什么危险,不如咱们分道查找,也好早点将之探查个遍。” 云霁一听就知道这二人是怕遇到宝物后不好分,不若一开始就分开,也少一些争执,云霁点头回道:“两位同修想分道自是可以,但我不愿与圣女分开。”说到这,云霁转向陆灵姬问道,“圣女,你的想法呢?” 陆灵姬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云霁笑了,转头问纪裘二人:“二位欲往哪个方向去?”言下之意,他们四人必然选择不同方向走。 纪裘二人却有些迟疑了,看那两个女人郑重的模样,难道此地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云霁却不耐与他们磨蹭,笑着道:“既然二位一直选不定方向,那就由我先选吧,我选东面,南西北三个方向,任二位选择。” 此言一出,纪裘二人两眼一亮,纪明急忙开口道:“我正想说我和裘兄选东面,南西北三个方向,任你们选择。” 云霁失笑,也不与他们计较,转头对陆灵姬道:“圣女,咱们往西面去如何?” 陆灵姬转身朝西去,作为对云霁的回应,少年和兰姑也随之跟上。 望着走远的四人,纪裘二人有些傻眼,裘弘深抱怨道:“你就不该跟她们抢东面,看那丫头的样子,或许一早就看好西面有宝物。” 纪明有些不乐意了:“抢他们的方向不也是你的主意吗?现在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抱怨,咱们赶紧去东面找寻一番,若是什么都没有,就再摸到西面去。” “明弟这主意甚好!”裘弘深咧嘴一笑,眼底闪过精光。 云霁没有料到,宝物的影子都没有找到,纪裘二人就盯上了他们,所以她放弃他们,选择与陆灵姬结伴,还是明智之举。 当然,云霁这么做,还有一层意思。 她脚步一缓,拉开与前方陆灵姬的距离,与少年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道:“我听说,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少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脚步不停。 云霁再接再厉:“如果男女之间能共同经历一些事,共同应对生死危机,呸呸呸,这话不算。反正,男女同甘共苦,是最能培养坚固感情的方式。” 少年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但他还没有停步,侧脸吐出三个字:“所以呢?” “所以,现在就是你与陆圣女培养感情的最好时机。”云霁笑眯眯地指着前方的陆灵姬道。 陆灵姬似有所觉,扭头回看,云霁立时收回手指,冲她友好一笑。 若要阻止那场让九皇子身败名裂的决斗,其实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他们二人生出感情,将陆灵姬从对瞿阳的痴恋中拉回来,如此,陆灵姬自然不会与瞿阳再有勾搭,决斗也就从根源上解决了! #####新年了,元旦加更一章,以祝大家元旦快乐,新年万事如意,也祝叶子新年订阅暴火!捂嘴偷笑 第271章会抖的耳尖 云霁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可行,脸上的笑容更甚,却招来前方兰姑厌恶的眼神,兰姑再次凑到陆灵姬身侧道:“圣女,那妖女又在琢磨什么妖法,你一定要小心防备。” 陆灵姬没有回应,只深深看了云霁一眼,便回过身,继续前行,身姿优雅,气质高华,仿若高山雪莲。 就是太冷了一些。 云霁暗叹一声,侧脸面向少年,脸上笑容不减:“你看,陆姑娘长得好,气质好,资质不凡,修为远甚同龄人,加之身份高贵,与你再是般配不过,你们若是相爱,必然是天下最令人羡慕的一对神仙眷侣。” “神仙眷侣?”少年终于停步,抬头望向前方,焦距却不再陆灵姬身上,而是远处空茫天空。 云霁却误会了,点头道:“对,就是神仙眷侣,其实你俩就是太陌生,才会觉得彼此冷漠清冷不好相处,一旦熟悉了,自然会发现彼此的好……” 云霁的话还未说完,少年忽然回头问她:“你也觉得我冷漠清冷吗?” 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瞳,云霁愣了一下,总觉得这情形不对,但又想不明白,只摇头道:“自然不是,你人很好。” 少年轻轻“哦”了一声,转过头不再看她,提步前行。 云霁却仿若看到了希望,提步跟上,继续道:“我觉得你好没用啊,你必须让陆姑娘知道你的好,毕竟你们日后要成夫妻的,有了感情才能相处愉悦……” “夫妻就一定要有感情吗?便是有感情就一定能相处愉悦吗?”少年猛然驻足,声音中透出一抹他都没有察觉的讥讽。 云霁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好在她及时倒退才免了鼻子受伤,抬头对上少年冷漠的眼神,云霁忽然醒悟,有着那样一对父母,对于感情,对于夫妻相处,少年该是不喜甚至可能是厌恶的。 这一刻,云霁心生愧疚,她不是故意去揭他心底的伤疤的。 看到她愧疚的眼神,少年忽然有些烦闷,扭头道:“我与陆姑娘,不过是皇室与圣雪宫的利益联姻,感情什么的,反倒是不重要的。我知你是好意,但此事不要再提。” 听到他这番话,云霁脸上一片火热,她猜他是生她的气了,只是此事却关于他日后的命运,她咬了咬唇,试图再尝试一下:“若我说,你与陆姑娘之间的感情或许关乎你日后的命运呢?” 少年闻言,眉宇间更是冷肃:“若是我的命运,由一场利益联姻来掌控,便是赢了,也不是我想要的。” 声若金石,掷地有声,云霁半响都没有回不过神来。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就算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少年,告诉少年他日后会因为陆灵姬的不贞而与瞿阳决斗,最后身败誉毁,少年都不会妥协。 宁从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这便是她眼前的少年,如傲立悬崖的孤松,如劲风中百折不挠的翠竹,纵使一时被压,终会再次挺立,傲然于世。 是她低看他了。 云霁低叹一声,将所有念头压下,拱手致歉:“云霁一时口无遮拦,还望九皇子见谅。” 少年望着她低垂的头,乌黑的发顶,耳边却回荡她刚刚说过的话—— “我听说,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如果男女之间能共同经历一些事,共同应对生死危机,呸呸呸,这话不算。反正,男女同甘共苦,是最能培养坚固感情的方式。” 心底涌出一丝冲动,他想问她,他与她数次经历生死,她对他是否生出了情义? 此念一起,紧跟而来的是心慌,是不知所措,他慌忙转过身,大步而去,脚步却有些凌乱。 云霁愕然,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就这么走了,是打算不原谅她了?看来,她之前的话实在是伤得他太深了。 云霁万分沮丧,厚着脸皮提步去追,前方身影忽然停住,似在等她,云霁大喜,加快速度赶到他身边,张开口正欲再次道歉,少年忽然道:“祁,我的名,以后不用再叫我九皇子。” 云霁闻言愣了一下,你不是叫义吗? 但转瞬,云霁想明白,“义”应是他那圣女母亲给他起的名,但前不久的事情已经耗尽了少年对她所有的孺慕之情,连她给的名都舍弃了,不过,这样的母亲还真不如没有。 想明白后,云霁立时从善如流,笑道:“龙焱国皇室是龙姓,所以你的名字是龙祁?那我日后叫你龙祁。” “嗯。”少年轻应了一声,觉得龙祁这并不太熟悉的名字从她口中吐出,却比九皇子顺耳多了。 云霁见他脸色缓和,便小心翼翼地问出心中所想:“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生气?”少年一愣,旋即想起自己刚刚一言不发就落荒而逃,耳尖就开始发热,他不自在地撇过脸去,“我没生气。” 说完,少年大步前行,似要追赶前面二人。 粉色耳尖在眼前一闪而过,云霁忙跟上少年的脚步,疑惑地问道:“既不生气,为何要做这么急?我看那位兰姑也不愿意咱们跟她们靠得太近。” 一边问,一边查看那耳尖,却见那耳尖似有所觉地抖了一下,好似一只羞涩的兔子……想到这画面,云霁喷笑,赶在出声前捂住了嘴,而少年好似长了身后眼,脚步更加急了,云霁忙忍住笑,追上去。 只是,目光总忍不住往他耳尖上瞅,但遗憾地是,少年的耳朵再也不红了,也不抖了,云霁只得移开视线。 少年暗松一口气,将运转至耳尖的真元散了去。 恰在此时,前方二人停了下来,站在一株古树下。 目光所及之地,皆是荒凉和败落,就连天地元气都极为稀薄,但这样一片天底下,一株古树枝杈上还挂着些许绿叶,难怪引得陆灵姬与兰姑驻足。 “我们也过去。”云霁招呼一声,就三两步走到古树下,环绕着树干查看。 至于兰姑戒备的眼神,云霁是不会理会的。 第272章宝树 古树看起来极老,树皮东一块西一块地掉落,露出一个中空的树洞,可直接塞进去一个人。 上半截又似被雷电劈过,树干焦黑,却没有断,而是朝北面弯曲,看起来就如白首老者佝偻着背,似乎再有一点压力就会彻底倒地死去。 但就是这株将死古树上,长着一片片椭圆形绿叶,阳光洒落在树叶下,氤氲着淡淡的碧光。 观其树叶模样,似是月桂树,但又有些不同。 云霁心中一动,摘下一片叶子放到口边,轻咬一口,顿时一股带着清香的汁液溢满口腔,她忽然觉得肚子好饿,三两下将叶子吞入口中。 云霁这饥不择食的模样,引来他人侧目,兰姑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明显带着讥讽了,云霁也不管,摘下第二片叶子放到嘴里。 少年看了她一眼,学着她摘了叶子放到嘴边,不过他的动作就比云霁优雅许多。 陆灵姬略一沉吟,也伸手去摘叶子,却被兰姑伸手拦住,满脸不赞同地说道:“圣女,此地情况不明,东西不能乱吃。你若饿了,兰姑这里有凝露丹。” 云霁听了一耳朵,顿时暗叹圣雪宫财大气粗,这凝华丹乃是以多种灵草,配上凶兽肉熬制出精华凝成的,可补充真元,外界售价在十块元石一颗,但在圣雪宫人看来只是充饥之物。 云霁倒也没有羡慕嫉妒恨,因为她察觉这绿叶的汁液比之凝露丹里的元气更充沛,汁水顺喉而下,就有一股热力运转至全身,引得体内真元活跃起来。 莫非这绿叶相当于灵药?凤眸倏地睁大,那眼前的古树岂不是宝树? 而此时,陆灵姬拨开兰姑的手,道:“我自有主张。” 说完,伸手去摘树叶,但就在这时,平地起风,树叶沙沙作响,如若在风中起舞的孩子,调皮地躲开了陆灵姬的手。 陆灵姬一愣,再伸手,树叶再一次从她手中逃走。 这一下,所有人都觉察到此树的不凡,兰姑眼中精光一闪,冲到陆灵姬身前道:“圣女,你退后,我来。” 说着,指间涌出真元,出手如电,朝着头顶一片树叶直抓而去,但那树叶仿若游鱼一般,明明看着落到了手中,但下一瞬就滑出去了,接连几次都是如此,兰姑的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云姑娘是如何摘的树叶?”兰姑转头询问云霁,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嘴边尚未吞下的半片树叶。 顶着兰姑火辣辣的目光,云霁舌头一卷,将树叶吞入口中,嚼了两下才慢悠悠地回道:“就是随手一摘。” “你再摘一次。”兰姑张口下令,语气咄咄。 云霁闻言失笑,眼波一转,转到陆灵姬身上,道:“咱们虽是合作关系,却没有从属关系,贵宫兰姑这命令恕我不能答应。” 兰姑闻言冷哼:“我哪里敢命令云姑娘,不过是请姑娘摘片树叶而已,你百般推脱,难道就是你合作的诚意?” “合作的诚意我自然有,看着你这次开口说一个‘请’字,那我就试试。”云霁淡淡一笑,人走到树下,手指插入一簇树叶中,与风中起舞的树叶嬉戏,兰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中,云霁却转头对陆灵姬笑问,“圣女,你说这古树是不有灵性?” 陆灵姬还未回答,就有一声大笑从东面传来:“有灵性好啊,说明是一株宝树。云姑娘,你这就不厚道了,引诱我与裘兄去了毛都找不到一根的东面,自己却来到西面寻得这等宝物。” 说话的正是去了东面寻宝的纪明,他的身侧是脸色同样兴奋的裘弘深,目光灼灼地盯着古树,似乎已将之据为己有。 云霁挑眉,干脆收回手,遗憾地对兰姑道:“抱歉,古树被惊了后,我也无法摘下树叶。” 兰姑一直盯着她的动作,自然看出她这是在糊弄她,但面对从东面而来的“外敌”,兰姑也只得暂时按下火气,含糊地应了一声。 说话间,纪裘二人已经飞奔至古树下,正要继续前行,却有一道身影堵住了他们的路。 “二位,你们越界了!”兰姑脸色一冷,双肩微微一抖,属于后天后期修者的威压,骤然朝着纪裘二人压去,二人只得倒退一步,眼神却争锋相对。 “兰姑,宝物见者有份,你圣雪宫莫不是想独吞?”纪明冷声质问,话语中却将云霁与少年都扯了进来。 兰姑的眼神扫过来,云霁正好在望天,感应她的目光,云霁连忙摆手道:“此事你们自己商议就好,我和九皇子去别处看看。” 说完,招呼了少年一声,转身就走,而少年没有半点迟疑地跟了她离开,好似之前他们早已议定一般。 事实上,云霁不过是刚刚决定,哪里来得及与少年商议? 剩下的人看到二人如此痛快的离开,都有些迟疑,毕竟这二人在圣兽殿中一度逼得圣雪宫众人不敢吭声,而今居然主动退却,放弃近在眼前的宝树,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莫不是有什么危险? 纪裘二人惊疑不定,却阻挡不了心底的贪念,想要得到宝物,哪能不冒危险的? 心神一定,二人对视一眼,眼中厉芒闪过,身上气势升腾,周身立时刮起一阵狂风,衣袍猎猎,眼见激斗就要爆发,一直没有言语的陆灵姬忽然开口,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兰姑,我们走。” 此言一出,纪裘二人立时扫向一旁的陆灵姬,见她身上没有半点杀气,二人这才稍稍收敛了气势,而兰姑则是满脸惊愕,旋即道:“圣女不必担心,兰姑收拾这两小子不在话下,你且在一旁等候就是。” 说完,兰姑手中一朵雪莲隐隐冒出灵光,陆灵姬却冷声道:“你既不愿听我的,日后也不必尊我为圣女。” 丢下此话,陆灵姬转身就走,没有半点迟疑,兰姑也有些生气,就算陆灵姬是圣女,但自己不管修为、年纪还是历练都比她强,身处密地,她本就该听长者的! 况且,圣雪宫如今前程未卜,难道她还以为自己的圣女之位很尊贵? 如今既然撕破了脸,那就干脆分道扬镳,等她拿下这两小子,宝树就是自己的! 谁也别想占到她的便宜! #####兔兔被堵在高速,更新晚了 第273章化形九劫 兰姑思虑不过一瞬,纪裘二人已然发动攻势,却是一刀一斧绽放耀眼灵光,齐齐劈向兰姑,当的一声,一朵雪莲绽放兰姑身前,挡住了所有攻击。 雪莲绽放着滢滢白光,化成一根根丝缕缠住刀斧,纪裘二人面露惊色,用力拽扯,刀斧却纹丝不动,反倒隐隐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那是刀斧开裂之声,二人齐齐变色! 二人所在家族皆是龙焱国数得上号的修仙世家,身为被寄予厚望的嫡系亲传子弟,手中的武器岂是凡物? 那刀斧皆是极品真器,且用自身真元温养数年,平日里断流裂石不在话下,而今却被一朵小小的雪莲绽放的灵光绞得出现裂纹,因着圣兽殿之战对圣雪宫生出轻视的纪裘二人,心底再次生出惊惧。 “你手中的雪莲莫非是一件宝器?”纪明失声惊呼。 “你现在才知道?晚了!”兰姑目光一厉,雪莲灵光大暴,将半株古树都笼在灵光中,而那两件刀斧嘎吱声响,裂纹自刃尖迅速蔓延 柄端,纪裘二人再无侥幸,忍痛弃掉武器欲要逃离,但滢滢灵光笼在他们身上,双足如陷入雪地,举步维艰。 “兰姑,我们兄弟错了,还望兰姑饶了我们!”裘弘深平日虽话不多,但最是识时务,一看不敌,张口就求饶。 “饶了你们,等你们日后再来抢我宝树不成?”兰姑冷笑,双手结印,雪莲化作一片雪光朝二人的脖子划去,她今日是一定要斩草除根的。 “贱人,我们跟你拼了!” 眼见兰姑眼冒凶光,纪裘二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纪明身体一震,脸上翻涌血气,嘭的一声衣袍破碎,露出里面色泽鲜亮的宝衣,那宝衣上灵纹涌动,骤然爆发一阵强大的力量,化成一支利箭,冲向那片雪光。 裘弘深则祭出一只乌黑的手,真元涌入,僵直的黑手五指成抓,与纪明的利箭几乎同时发动,穿透灵光直取兰姑颈项。 但就在这生死一瞬间,三人心头忽然一紧,抬头望天,看到乌云翻滚,看到银龙在乌云中游动腾挪,传出一股骇人的气息。 这一瞬,纪裘兰姑三人脸色齐变,脑海中不由而同地闪过一个字:逃! 只是,利箭刚发,黑手刚出,雪莲化光,杀机重重中,想脱离哪里容易,只那一刹那的耽搁,劫雷轰然劈落—— “啊——” “救命!” 劫雷漫天,笼罩了整株古树,古树下的三人还未逃出古树下,就被劫雷劈中,刀、斧、雪莲、甲衣还是黑手,齐齐化作粉末,人被劈成了黑炭,惨叫凄绝,做着最后的挣扎…… 拉着少年跑出十里之外的云霁扭头看到漫天雷电劈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若是她刚刚她没有拉住少年离开,此时古树下的焦炭怕是又多了两具。 而她能察觉到异样,是因为她将手伸到古树枝叶中时,有一丝微妙的感应,她感应到那些树叶似在焦躁,似在恐惧。 能让这株连雷劈都不死的古树都恐惧的事物,云霁未必能应付,她立时查看四周,却忽然心下一动,抬头望天,看到上空的太阳不知何时消失不见,浓重的乌云在迅速聚集,一股恐怖的力量在乌云中隐而不发。 云霁当时悚然一惊,她曾听闻,夺天地元气修炼成精的草木,依然不能移动,唯有化形之后才能如人一般自由行走,且一经化形,其实力之强盛,如今的龙血大陆无人能挡。 好在,自上古之后,再无化形草木。 因为这草木化形,必经九次雷劫,而其第一次劫雷要比修者的劫雷强横数倍,此后一次比一次强横,到了第九次,据说会直接降下一片雷海,而草木唯有经受住雷海的锤炼,才能完成最后的化形。 看天上乌云的形态,分明是雷劫前兆,云霁哪里还敢停留? 至于提醒他人?云霁冷笑,她又不是圣母。况且,就算她说了,窥觊宝树之人也只会当她此话是为了调开他们独吞宝树的诡计,而聪明者自然能从她的言行中窥到危险,提前离开,例如陆灵姬。 不期然碰上陆灵姬的眼神,后者朝她微微颔首,而后转身朝另一方向而去。 望着陆灵姬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残垣中,云霁暗叹,她与陆灵姬果然无法同道,少年与陆灵姬的感情培养计划彻底失败。 云霁正遗憾着,前方忽然爆发一声吼叫,云霁忙抬头看去,只见前方雷池中陡然出现一庞然大物,抓住两具焦炭就往外震翼一飞,雷电劈在它的双翼上,只见裂痕不见鲜血喷射,且丝毫不能阻挡其动作,不过须臾,那奇异生物飞出雷海,飞过云霁头顶。 就在奇异生物飞过她头顶的那一刹那,云霁终于看清它的模样,尖头黑面,窄额,无眉,两个深洞中嵌着碧油油的眼珠,下面连着长长的尖嘴,比鸟兽更长的尖嘴,挂着两具焦炭…… 这一瞬,云霁的后背忽然生出一股凉气,这奇异生物分明就是当年她进入的第一个秘境里遇到的怪物,她记得那怪物用尖嘴穿透了她的心脏,直透后背,鲜血喷涌,生机快速消散…… “你怎么呢?” 少年的声音如一颗石子,击碎了云霁的回忆,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已经清明,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目光却一直追着那飞走的怪物。 那怪物从她头顶飞过不远,身形就渐渐模糊,而后嘭的崩碎成黑烟,两具焦炭簌簌落地,同时掉落的还有一黑色之物。 云霁飞奔过去,捡起那黑色之物,瞳孔微微一缩,这是怪物的尖嘴,焦臭扑鼻,裂纹密布,只稍一用力,就碎成了粉末。 盯着手心里的粉末,云霁肃容问道:“豹子,狐狸,你们之前可有见过刚刚的尖嘴怪物?” 豹子重获说话的自由,自然兴奋,但听了她的问题,它也只能摇头:“老子没见过。” “小白睡得太久,很多记忆忘了,所以我或许见过这种奇怪的鸟人,但现在也没有印象。”雪狐遗憾地道。 第274章我死也不跟你死在一起! 听了豹子和狐狸的回答,云霁眉头紧皱,低头看到地上的两具焦炭,心里猜测这尖嘴到底是谁之物。 恰在此时,身后咔嚓的一声巨响,一道银色雷柱轰击在古树那截焦黑弯曲的树干上,顿时树干断裂加深,树冠轰然砸地,唯余一截树皮维持着二者联系,没有彻底被劈断。 但此一击,让古树再也无法沉默,因为它所有生机都在树冠上那一片并不茂盛的枝叶上,树冠一段,它将再无生路! 绿光一闪,树冠抖动,不多的树叶哗哗作响,一阵阵绿光自树叶上漫出,漫成绿浪,笼罩了整株古树,对抗源源不绝的劫雷。 此举似激怒了天上的劫雷,乌云骤然厚重了数倍,黑压压的似要压向大地,云霁心中一紧,身边少年恰在忽然道:“我们得赶紧离开这!” “等等,带上他俩。”云霁也觉察到危险,却没有立时奔逃,弯腰拖起一具黑炭,少年对她的话没有半点迟疑,几乎同时抓起另一具,而后飞快地逃向远处。 就在他们刚逃离原地之时,乌云中雷声轰隆,紫光霎时照亮了整片天地,那是一道紫色劫雷,狠狠劈向绿色光罩,咔嚓一声响,紫电四散,擦过云霁的衣摆,双脚骤然一麻,云霁噗通摔到在地。 “小心!” 惊呼拂过耳畔,一只手臂就要揽住她的腰,云霁却自己跳了起来,还不忘手边的“焦炭”,一边疯狂地运转真元至双腿,驱除雷电,一边扭头对少年道:“只是游电,我尚能应付,我们得赶紧跑,第二道紫雷要到了。” 声未落,人已经冲到了数丈之外,少年眼底映着金光,忽然窜到她的身侧,从她手中拿过那具焦炭,道:“我拿着,两手平衡。” 云霁愣了一下,看着俊美少年一手一个黑乎乎“焦炭”,倒也真是“平衡”,还有一种别样的喜感,可惜此时一道紫雷正在酝酿,云霁没有玩笑之心,点头致谢,就全力全外冲去。 但云霁还是猜错了,这一次不是一道紫雷,而是一片紫雷,轰隆隆雷声不绝,道道直劈古树光罩之上,一片雷海,朝着四周快速蔓延而去。 虽没有被劈中,但落脚就感应到一阵酥麻,云霁脸色大变,拼命往前奔跑,甚至无暇回头去看那株古树的情况。 云霁隐隐猜测,这或许就是古树的第九次化形雷劫,渡过则能化形,渡不过则飞灰湮灭! 修者之路便是如此残酷。 云霁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物伤其类的伤感。 此念刚起,身后就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云霁一惊,下意识扭头,看到那绿色光罩被轰成碎光,碧绿的树叶瞬间失去了光泽,快速地衰败,而后被破罩而入的劫雷轰成了碎片,转瞬消失不见。 那块连接树干与树冠的树皮,在雷击之下终于坚持不住,寸寸粉碎,就在最后一寸树皮被毁灭的刹那,古树忽然绽放一片绿光,绿滢滢的,如绝世魁宝,却又如流星刹那辉煌。 绿光中,断掉的树冠,劈碎的枝条,重新回到原处,古树仿佛间回到了它繁茂之期,生机盎然,但就是这一片勃勃生机中,一段古怪的音节漾出了绿光,漾出了紫电雷海,传入云霁耳中。 “你有听到什么吗?”云霁疑惑,转头问少年。 少年听到此问,立时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他摇了摇头。 真的什么也没有?还是那声音只有她能听到?云霁疑惑,但下一瞬她顾不得思索此事,凤眸倏地瞪大,她看到雷海之中,绿光古树若烟花一般,璀璨不过瞬间,骤然化成飞灰,在雷海中转眼泯灭,不剩一点痕迹。 这一瞬,云霁心中一恸,为古树的命运,也为天地间所有求道问仙最终却泯灭于时间河流中的同修。 或许有一日,她也会踏上那条泯灭一切的河流。 “小心!” 少年的惊呼犹在耳边,他身影已经挡在她的身前,但有一道绿光嗖地却绕过少年,落在她的手心—— 这是什么? 云霁低头,还未看清,忽然感应到巨大的危机,危机就在眼前,就在头顶! 轰隆隆—— 雷声不觉,大片劫雷朝云霁追来,天地间一片紫光。 “主人快逃!” “女人快躲开!” 惊恐的叫声在脑海中炸响,云霁何尝不知道要逃,要躲,但是天威之下,她根本动弹不得,就如同那株刚刚飞灰湮灭的古树一般,明知危险却无法拔根而起。 难道她真的要步古树的后尘? 纷杂的念头不过瞬间,紫莹莹的劫雷追至头顶,眼见就要劈下,一道身影砰地砸在她身上,将她死死压在地上,脸砸在地上,生疼。 云霁一怔,旋即猛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奋力挣扎,但少年的双腿死死压住她的腿,两只胳膊缠住了她的胳膊,无一处能使力,无一处能挣开,怒得她扭头冲他大叫:“快滚,我死也不跟你死在一起!” 身上之人没有回应,云霁也忽然觉察不对,抬头望天,就看到凝结在头顶触手可及的紫色劫雷,绕着她盘旋一圈,好似在确认什么,而后骤然消散。 天蓝云悠,白日高悬,阳光洒落在脸上,云霁却犹是一脸身在梦中的迷幻。 许久,她还如梦呓一般问了身上之人一句:“龙祁,我们是不是被雷劈到天堂了?” “天堂是什么地方?” 少年声音微哑,拂过她的耳尖,却仿若有一根羽毛划过她的心间,又如一道惊雷劈开了她混沌的大脑,凤眸中陡然绽放夺目光彩。 “劫雷真的散了,我们没死!”云霁兴奋地跳起,全然忘了少年还在她的背上,没有任何意外,少年因她的动作滚落下地,发出一声闷哼。 听到声音,云霁唬了一跳,忙伸手去拉他,但少年却躲开了她的手,噌地站起,却背对着她。 “你没事吧?”云霁一边问,一边转到他面前,但少年却比她更快地转身,云霁只瞥到他绯红的脸。 第275章我抓到你了! 脸红了?莫非刚刚摔伤了脸? 云霁心生愧疚,追问:“你的脸伤得重吗?” “没伤到脸,我也没事。”少年立时回道,却依然不肯让云霁看到正面,云霁想不起疑都不成。 “你没事就好。”云霁眨了眨眼,一边说着,一边往后一退,拉开与少年的距离,在少年放松的那一刹那,云霁脚下生风,骤然转到他身前,抓住他的肩膀哈哈大笑,“我抓到你了……” 话未说完,在少年幽深又暗藏某种危险的目光下,鼻子嗅到一股奇异的似麝非麝的气味,云霁顿时消音,仿若触电一般缩回手,脚步后移,目光左右他顾,呵呵干笑两声:“你不舒服就休息一下,我去看看那两具‘焦炭’还有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说着,转过身,逃到那两具“焦炭”旁,状若认真地查看,不时伸脚踢踢他们。 而就云霁跑开的那一瞬,少年整个人如同煮熟的虾子,全身通红,羞愤得想有个地缝钻进去,可此处没有地洞,他盘坐而下,默念静心诀,压制心底汹涌的“炙焰”,但脑海中却一直在回放他刚刚压住的那一片柔软和温腻,少女特有的馨香从来如此强烈地冲击他的嗅觉,冲击他身体深处那从未释放的“炙焰”。 这“炙焰”点燃了他冷静的理智,让他心跳狂乱,让他终于明白为何之前一靠近她就会心慌,是因为他内心深处害怕她会点燃他的欲念,焚毁他所有的理智。 不能,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少年唰地睁开眼,眼瞳漆黑如渊,他抬手结印,指间涌动元气,快速凝成纹路…… “哈哈哈……”豹子在云霁狼狈跑开之时捧腹大笑,“一个刚长齐毛的小子,一个傻妞,笑死我了,哈哈哈……” 云霁恼羞成怒,威胁道:“豹子,你再笑,我就屏蔽你一切感知,将你彻底关进小黑屋!” “切,你自己办了蠢事,还不让老子笑,”豹子丝毫不受威胁,继续揭她的短,“那小子面红耳赤的模样一看就知道还是个处,最是不经挑逗,但你偏偏做了,做也就做的,大不了当不知道,但你还还非要凑到他跟前挑破这一切……” “什么叫我挑逗他,我什么都没干!”云霁气炸了,差点就吼出声,她下意识地扭头,看到少年盘坐阖目,明显是在调息,她顿松了一口气,心头火气也稍稍减了些,但紧接着又被豹子气得跳脚。 “切,你那么配合地任他扑到,还不是挑逗?”豹子一针见血。 云霁脸都黑了,嘴角带起一丝冰冷的笑:“豹子,很好,小黑屋你就准备待上个三五十年吧!” “等等,关老子小黑屋之前,老子还有最后一句话。”豹子忙道。 “你说。”云霁压制心头怒火,准备给豹子最后一个机会。 “女人,老子忠告你一声,你若想跟那小子在一起,要么杀了那什么圣女,要么你早点扑到他,夺了他那带着龙息的元阳,够你直接晋级后天后期的……” 若是刚刚云霁只是脸黑,现在她浑身都冒着黑气了,声音似从牙缝里蹦出:“我决定了,你就一辈子都呆在小黑屋,永世不得出来!” “喂,女人你这么不识好歹……”豹子的话音未落,就发现眼前彻底变了,黑乎乎,空间狭小得它打个转都困难,但有一个好处,小黑屋中没有那只又可恶又危险的臭狐狸,而它终于可以安心沉睡了,尽快将神魂恢复到强盛之时。 虽然豹子是自我设计进了小黑屋,但它心中还是有些愤然,暗暗发誓,等它神魂修复,挣脱小黑屋,到时第一件事就是一口吞了臭狐狸的神魂,再折腾这蠢女人头疼个三五天! 豹子不知道的是,在它被关小黑屋的时候,那只它最讨厌的狐狸正在乘机刷好感度。 “主人,你别生气,是臭豹子没有眼光,那小子怎么配得上你?就是他的元阳也只是差强人意,等小白恢复了人身,定然给主人找来元阳醇厚的神族后裔……” “小白你给我闭嘴,不然你一起进小黑屋!” 云霁再次咆哮,但狐狸比豹子识趣得多,立时闭上嘴,两眼朦胧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随即想起它这主人太弱,并不能内视,它便斜身倚在一片它用神魂凝成的一朵白云上,慵懒之极,心中却在叹息,人类真麻烦,双个修还要谈感情,感情是能吃呢,还是能提升修为? 云霁也是又愤然又头疼,这一只两只兽都一个德行,张口就是扑到双修,只为了那点双修的好处,半点感情都不谈,半点节操也没有! 那它们找上她,是不是也只是为了好处? 有些事情本来就经不起细想,云霁无奈发现,这两只还真是为了好处才找上她的。 豹子当日是为了活命,也为了她的月阴之体有助于让它恢复神魂;而狐狸为何而来,云霁猜不透,狐狸也没有明说,但若是没有好处,那只狐狸绝对不会放弃供奉它的圣雪宫弟子而选择她。 更可怕的是,狐狸神魂比她强得多,也不曾与她有任何神魂契约,也就是说云霁根本没有半点制约它的能力和手段,若是狐狸一旦或者已经生出恶意,她怕是在劫难逃!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云霁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手心被一物扎了一下,云霁顿时想起前事,忙松开手,发现躺在手心里的是一根碧绿的枝条,只有三寸来长,细弱松针,色若碧玉。 这便是引来雷劫差点劈死她的罪魁祸首吗? 云霁瞪大了眼,上下翻看枝条,虽还是看不出什么奇异之处,但能来雷劫的东西又岂能是凡物? 她记得,此物好似是从那株被雷劈成灰的古树那边蹿出来的。 云霁脑海中立时闪过母树雷劫下拼死送走后嗣的场景,先自我感动一下,旋即又冒出疑问,心道这古树就算要送出后嗣,也该是一颗种子,或者一颗小树苗,怎么也不该是一根无根无叶的枝条啊? 第276章贪吃“宝宝” 云霁苦思无果,便试探着朝枝条输了一丝真元,无根无叶的枝条好似得了甘霖滋润一般,微微颤了一下,真元消失不见,惊得云霁凤眸一下子瞪大。 还真是活的啊! 云霁心中一动,再次输出真元,真元越输越多,枝条从微颤,慢慢直立起来,立在她的手心里,将她输出的真元全部吸收。 一刻钟之后,云霁体内真元所剩不多了,但枝条却没有一点餍足的模样,她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这是在喂养宝宝吗? 不过,这么能吃的枝条宝宝,她可养不起,她决定断绝元气供应,但就在这一刻,枝条忽然化作一道绿光,钻入她的手心! 枝条速度之快,云霁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她的脸色都白了,她怎么尽招这些不请自来的东西?一只狐狸还没解决,又来一根枝条,还是在九天雷劫下逃出来的枝条,这得是什么恐怖的妖物啊! 心底又恐又慌,云霁冲着手心下的枝条低吼:“你快出来!” 枝条在她手心一颤,它并没有出来,而是洒落一片绿辉,绿色光辉在她手心里旋转,凝成一道道灵纹,交织盘旋,光芒越来越盛…… “宝……宝物!” 一道虚弱又激动的声音在脚下响起,叫醒了被手心变化惊住的云霁,她立时握起拳头,背到身后,同时一脚将挣扎起身的“焦炭”重新踩到了地上,不过云霁脚上的力不重,就是怕将他踩死了。 所以,焦炭还有力气质问:“你,你要干什么?”目光却紧紧追着她身后那一片绿光,双眼都禁不住发绿了,及至咔的一声,肋骨断裂,焦炭惨叫起来:“啊——” 或许是他这一声惨叫太过凄厉,惊醒了另一具焦炭,也惊醒了打坐的少年。 少年心口处凝聚的玄奥暗芒一闪而过,他唰的睁开眼,眼瞳漆黑一片,如同沉寂的深渊,无波无澜,让人心悸。 他起身,走到的云霁身侧,余光瞥到她手心里溢出的绿光,目光也只是闪动一下就恢复了沉寂。 云霁扭头,对上少年比平日更沉寂的目光,刚刚因为他靠近而生出的尴尬被他的目光一下子冻没了,小心脏还颤了颤,她猜测他刚刚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自从之前的尴尬事发生后,云霁就决定拉与他疏离,所以,她就算心有疑虑,也不会主动开口询问。 于是,她立时收回目光,转向地上那两具“焦炭”。 云霁此时已经将脚从那窥觊她手中之物的“焦炭”胸口移开, 对方由惨叫改为哼唧,正努力拉开与她的距离。 另一焦炭不知前事,醒来后看到云霁和少年完好无损,眼底闪过一道异芒,却很快掩饰下去,他努力挣了挣,却没能起来,于是苦笑道:“纪某和裘兄贪心太过,遭至此劫,还望二位赐予疗伤丹药,待出了此地,我和裘兄必定十倍还之,且我广安城纪家和怀平城裘家必奉二位为上宾。” 这两具焦炭果然是纪明和裘弘深,那么剩下的一人,圣雪宫兰姑已经被劫雷劈成了灰烬了,做了古树的陪葬。 而这逃出雷劫的二人,到底谁才是双翼怪物的主人?云霁眯起了眼,此时她手心隐隐发热,一种奇妙的感应在心底越来越清晰,但她面上半点不显,她蹲下身,嘴角带笑地冲纪明摇头道:“纪公子,抱歉,我们身上没有丹药,不过,你若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或许可以考虑不杀你们。” “你……”纪明脸色骤变,却发现他连手指对方鼻子的力气都没有,狰狞得崩裂了脸上碳壳的纪明尽力压下怒火,却忍不住脱口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鱼游浅滩招虾戏,我纪明认了,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但如果是关于我纪家的秘密和功法,还请你免开尊口!” 云霁挑眉,没有看纪明,而是转向刚刚被她踩了一脚的焦炭裘弘深,道:“裘公子是不是也与纪公子一般硬气?” 裘弘深恨不得吃了眼前这艳若天仙却心若毒蝎的女人,但此时迫于淫威之下,他只吐出三个字:“你问吧。”语气较之纪明要温和许多,可见他一向识时务。 云霁笑得跟温和了:“你们别紧张啊,我只有一个小问题,并不难回答,”说着,她张开一只手,手心里是一撮白色的灰烬,盯着他们问道,“谁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在看到白色灰烬那一瞬,纪明的瞳孔骤然一缩,虽然快速恢复平静,但还是被云霁捕捉到了,而裘弘深一脸“你tm耍我”的愤怒,于是云霁直接撇开裘弘深,盯住纪明道:“看来纪公子熟悉此物,那便跟我说说,将你和裘公子救出来的怪物是什么,又是从何而来。” 纪明被看破,干脆也不再假装,冷哼一声:“你这可不是一个问题。” 云霁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伸手指着来路对他道:“你回头看看,看看这雷劫范围有多大,你觉得你那只剩下一只尖嘴的怪物,能将你们拖出这么远?” 纪明闻言,努力撑起上半身,扭头回看,目光所及之地,皆是一片焦黑,其范围之广绝不下于十里,他的眼底现出惊恐,身体嘭地砸落在地。 心有余悸的纪明,再看向云霁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仇恨,甚至有了一丝感激,他苦笑一下:“云姑娘既与我有救命之恩,此事虽是我纪家的秘密,但只要你保证出我口,入你耳再无人知道,我便将此秘密告诉你。” 说着,他扫了眼云霁身边如同冰柱一般的少年,又朝躺在他身侧满脸惊愕的裘弘深扫了一眼,要求清场的意思很明显。 少年看向云霁,见云霁点头,抬脚走到裘弘深前,抓住他的一只胳膊,一路拖行而去,伴随着一阵惨呼。 纪明目露不忍,刚张开嘴,云霁就猜到他的想法,冲他摇头道:“我与龙祁只是朋友,我没权利命令他。” 第277章“神人” 云霁刚说完话,祖窍忽然一震,狐狸发出一声惊呼。 “主人,你弄了什么鬼东西回来?”狐狸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娇弱,变得又尖又利。 云霁被吓了一跳,正要追问,狐狸的尖叫再次响起:“主人,快阻止那鬼东西,不然我与它打起来,主人的祖窍就要崩碎了!” 云霁更是吃惊,她不知,此刻一道绿光在追着狐狸劈,狐狸四处乱窜,即便二者还没有开战,云霁的头已经开始痛了,想到自己脑子里住了三个凶物,而且是那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凶物,云霁想去死一死。 不过,她感应到自己神魂深处多了一道印记,而她隐隐能操控这道印记,心念一动,她下令道:“停下。” 令刚下,祖窍的震动立时消失,手心一热,她低头看到一点碧色藏在她的手心皮层下,感受到她的目光,还微微颤了一下。 云霁:“……” “云姑娘,你能扶我起来吗?” 纪明的声音一下子将云霁惊醒,她微握手掌,遮住手心的异常,又状若无事地垂下手,只用另一只手将他扶起,用脚勾来一块石头支撑在他身后,而后才盘坐在他的对面,道:“你可以开始了。” 纪明却并没有开始讲述,而是试探着问道:“云姑娘可是在今日之前见过那双翼神人?” “神人?”云霁的脸一下冷了下来,“你们居然将吃人的怪物奉为神?” “吃人的怪物?!”纪明被吓了一大跳,追问她道,“你确认咱俩说的是一个物种吗?” “尖头黑面,窄额,无眉,两个深洞中嵌着碧油油的眼珠,下面连着长长的尖嘴,比鸟兽更长的尖嘴,这样的物种,也能被你们奉之为神?”云霁眯起了凤眸。 “不不,我说的神不是这般怪物,”纪明好似很开心他与云霁说的不是一个物种,满怀敬意的道,“我曾在家族地下……呃,就是在一面墙上见过他们的壁画,他们长得非常高大,背负双翼,当然,有些也没有双翼,可能是收回体内了,但有一点相同,他们五官都很俊美,但眸色与我等人族不同,多见赤色,也有碧色。发色有赤红,也有银色,加之他们出色的容貌,仿若神人一般,是以我纪家先祖将之称为神人。” 听到这番话,云霁眉头紧皱,盯着纪明的眼睛道:“我没见过你所说的神人,但是将你和裘弘深从劫雷下抓出来的正是我所说的怪物,它出了雷海后不久就消散,唯有那只尖嘴落下,一触便化作了灰烬。” 纪明张大了嘴,他记得五岁启灵之后,老祖亲自将那根白骨挂在他脖子上时曾说过,这是取自神人羽翼上的翼骨,绝不是什么怪物的尖嘴。 “难道是老祖弄错了?”纪明自言自语,忽然他想起一事,抬头高兴的对云霁道,“我想起来了,那壁画上,除了神人,还有一种长相怪异的鸟人,与你的描述一致,不过那怪物都是匍匐在神人脚下,我当时看的时候没有太关注,险些遗落此事。” 云霁听闻之后,更加疑惑,问道:“怪物匍匐在‘神人’脚下,难道那些怪物是‘神人’养的宠物?”旋即冷笑,“既然养出了吃人的怪物,那些‘神人”未必是真神,很可能是邪魔!” “你胡说八道!”纪明怒了,“你说怪物吃人,我没看到,但我纪家代代相传,壁画上的人就是神,绝非邪魔!” 看纪明的目光,似要吃了她一般,可见那壁画中的“神人”已经刻进了纪家人的骨血之中,云霁也不与他争辩,嘴角扬起一抹笑:“你既然如此笃定,那便带我去你家看看。” 云霁的要求吓了纪明一跳,立时摇头道:“不行,那壁画是我纪家祖传之秘,除了出色的嫡系子弟,谁也不许看,更别说你一个外人。” “反正你也说了,神人之事不能外泄,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再看看壁画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我一人知道,我保证,绝不外泄。”云霁一脸笑容,淳淳善诱。 纪明被她的笑容闪花了眼,一句话脱口而出:“若是你成了纪家人,或许可以进入地下城……” 云霁的脸色一下冷了下来,纪明被她的冷眼扫到,那颗荡漾的心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他立时低下头呐呐道:“你当我什么也没说。” “可是我已经听到了,”云霁虽然不高兴,但眼睛一转,有了主意,“若是我假扮你的未婚妻,能进入地下城吗?” 纪明唰地抬起头,眼底先是闪过难以置信,而后是狂喜,再之后是为难,顶着云霁迫人的目光,他斟酌了一下道:“我的未婚妻是要经过家族同意的,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够格,只是,家族会首先考虑与我纪家实力相当的家族来联姻……” 云霁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打断他道:“我只是假扮,又不是真的要嫁给你,你弄这么多麻烦事干嘛?” 不是我要弄麻烦事,是家族联姻真的很麻烦啊!纪明苦笑,但面对云霁不耐的神情,他咽下这些话,一咬牙将实话告知她:“假装是没用的,因为只有我继任族主,且你为我生下天资非凡的继承人,才会有可能被准许进入地下城。” 云霁差点将一口老血喷到纪明脸上,谁想她还没回应,纪明又继续道:“反正壁画一直在,你若是不急的话,三十年内,我肯定能当上族主,孩子应该也有了……” 云霁蹭地站起来,瞪着他道:“你就当我假装未婚妻的话没说过。” “啊?”纪明张大了嘴,胸腔里那颗火热的心一下子坠入了冰水里。 原本,在圣兽殿第一次见到云霁时,纪明就惊为天人,但她身边一直有那实力非凡的少年在旁,且二人关系亲昵,他本息了这份心思。 但骤然听到她提到假扮他的未婚妻,纪明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她愿意假扮他的未婚妻,可见她与少年并没有暧昧关系,且她主动提出此事,可见她并不讨厌自己,若是在假扮期间顺利转变有名有实的未婚妻,他岂不是可以如愿抱得美人归? 只可惜,美梦刚做,就被一盆凉水浇灭,纪明很忧伤。 第278章心的封印 淮阴丛林附近的秘境给云霁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那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梦境,亲眼看到怪物啃食瞿阳的护卫,自身又被怪物洞穿了心脏,临死前的冰冷和绝望让云霁每回想一遍,心都在发颤,就愈发不能放弃对怪物之源的追寻。 还有那神秘小镇,性子天真却身份神秘的女童,表面温顺实则暴戾疯狂的黑狗,以及那神秘墓穴,一切的一切都一直缠绕在云霁脑海中,从未消散。 云霁有预感,女童与黑狗看似与怪物没有直接联系,但他们与怪物同时出现了一个秘境中,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可惜女童的神魂散了,黑狗自爆了,她唯有从别处追寻怪物的根源。 碰到纪明,是个意外之喜,不过假扮未婚妻之事,云霁再不想提,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 纪明却在她的眼神下再次提起了心,赶在她开口前主动道:“你救了我的命,等出了此地,丹药元石之类,甚至不涉我纪家机密的后天期功法,我都能任由你挑选,但是地下城之事绝对不行!” 纪明的话只是让云霁眉头微不见地蹙了一下,旋即脸上就漾开了笑容:“纪公子想多了,我不是纪家人,自然不该窥觊纪家的地下城,我只是想问问,你之前说的,奉我为你纪家的上宾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幸福来得太突然,纪明一时没反应过来,在云霁目露黯然时,才猛然醒悟,用力点头:“算,算的,当然算的!” 云霁被纪明的兴奋和激动惊了一下,不由得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太鲁莽了,若是进了“狼”窝怎么办? 纪明似察觉到她的迟疑,立时道:“云姑娘不用担心,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纪家上下无人敢对你不敬,你若愿意,可领我纪家客卿之职……” 云霁笑着打断他道:“客卿就不用,我自由惯了,不喜欢被束缚,近日只是想寻一个地方休整一段时日,兴头升起也可能随时会离开,到时还望纪公子不要阻拦。” 纪明眼底顿时露出失望之色,但他不敢强求,只得点头道:“纪某自然不会阻拦,只一件事还望你能答应我。” 对上纪明殷切的眼神,云霁有些压力:“什么事,你说说看。”心道,莫不是被他看透了吧? “只要你离开时一定要告知我就好。”纪明一口气说完,旋即又有些忐忑地问道,“云姑娘,此事你能答应我吗?” 原来只是怕她不告而别啊!云霁心头一松,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点头应下:“我记住了,离开前我会告知你。” 至于以何种方式告别就说不定了……云霁看到纪明眼底的喜色,并没有将这话告诉他。 又闲话几句,龙祁应云霁的手势,拖着裘弘深回到了原处。面对哼唧不停的裘弘深,云霁有些头疼,对纪明道:“我和龙祁去四周转转,若是能碰到一些疗伤灵药,我会给你们送来,你们若有事就大声叫我,我会第一时间赶来。” 纪明并不是太放心,但想到云霁既然答应去他家做客,应该不会丢下他和裘弘深,于是他点头应下。裘弘深则满眼地难以置信,这心如蛇蝎的女人真的有这么好心? 云霁也不管身后之人心底如何想,朝少年招呼一声,就朝东面残垣断壁走去。 雷劫之后,到处一片焦黑,寸草不存,而这一片残破墙垣虽也焦黑一片,却依然傲立着,云霁不由得生出一丝兴奋,如此坚韧的墙壁,下方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云霁凤眸发亮,走到近前,伸手去摸一段残垣,下一瞬—— 轰!残垣倒塌,腾起一片黑灰,来不及躲开的云霁被扑头盖脸地落了一身灰。 “阿嚏……”云霁狠狠打了个喷嚏,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余光瞥见身侧的俊美少年也变成了黑炭小子,顿时乐不可支,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疑惑,顺着她手指的指向摸了摸脸,指腹上一片黑灰,他这才明白云霁在笑什么,黑眸中不由得溢出笑意来,但就在这一瞬,他的心口处忽然浮现一道暗纹,云霁惊了一跳,下意识地伸手按向他的心口,脱口问道:“你怎么了……” 话未说完,指间刚触及他的衣襟,少年就猛然一退,眼底没有半丝温度地盯着她道:“你看错了。” 云霁与他的目光一触,顿时如被一盆凉水浇到头顶,她也往后一退,移开视线点头道:“嗯,是我看错了。” 仿若一条沟壑,骤然降临在二人之间,云霁不明所以,却也觉得这样很好,她本就不适合与男修过于亲昵,之前是她恣意了,如今改过还来得及。 猛地一甩头,将心底涌起的失落甩掉,云霁脸上重新浮现笑容,朝少年说道:“我去前面看看。” 说完,云霁转身朝另一侧残垣走去,一边走,一边伸手戳墙,伴随着一片轰然倒塌声,还有那漫天的黑灰,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到少年在她转身的那一瞬,心口处的暗纹再次显现,他按住心口,额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似乎在忍受什么痛苦。 能让向来不动神色的少年露出这番痛苦之色,可见他此刻遭受的痛苦有多深,但他却不怨任何人,因为心口的封印是他自己设下的,为的就是找回自己的理智,将一切拉回正轨。 “啧啧,又祸害了一个。” 脑海中狐狸忽然开口,在一片墙塌的轰隆声中,云霁没有听清,便问道:“你说什么?” 狐狸半响都没有回应,云霁以为自己听错了,便伸出手戳向一小段残垣上,恰在此时,狐狸再次开口说了一句什么,却再次被淹没在墙塌的轰然声中。 “狐狸,你是不是故意的?”云霁挥开眼前的黑尘,很是怀疑地问道。 狐狸斟酌了一下,开口道:“有一件事,小白不知该不该告诉主人。” “什么事,你说。” 第279章奉月为母 狐狸斟酌一下道:“若是小白没有看错的话,主人是月阴之体。” “月阴之体”四字一出,云霁的脊背瞬间绷紧,努力许久才将“你怎么知道”的质问咽了回去。 她想起,她刚进圣兽殿不久失去了意识,等她清醒之后,便发现自己站着雪狐身前,那时,雪狐看向她的眼神就好似洞悉了一切。 是了,它如此神秘又强大,看透她的体质又有何难? 狐狸有时觉得,时刻听到主人的心声也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于是它很无奈地解释道:“主人,你误会了,不是我看透你的体质,而是你的到来彻底解开了我身上的封印,开启了传送法阵,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恩将仇报,相反,我会报答你。” 云霁呵呵两声,回道:“你对我最好的报答,就是从我祖窍中滚出去。” “……”雪狐是个好脾气,遇到自己不想回应的话,它直接略过,转而继续刚刚的话题,“主人,我想了想,那件事还是跟你说说。” 云霁没有应声,雪狐却也自顾自道:“月阴之体的修者,最快的修炼方式就是与雄性双修。” 与雄性双修!!!! 云霁只觉得一道天雷轰然劈在她的头顶,双腿一抖,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撑身侧的断壁,而结果就是……轰然一声响,云霁与断壁一起倒塌,被埋在黑尘中。 “咳咳咳——”云霁被黑尘呛得剧烈咳嗦起来。 这一动静引来了少年的注意,他迟疑了一下,就大步朝她走来,云霁看到逆光而来的少年,惊得她咳嗽更加剧烈了,她现在说不出话,只用力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少年脚步一顿,停在距离她三丈的远的地方,云霁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与狐狸的交流,少年不可能听到,但是只要对上少年沉若深渊的眼神,云霁就恨不得钻进地缝中,何况半个时辰前还有那尴尬事发生过。 云霁倒没有因那件事而对少年生出厌恶,她只是恨自己这具身体太过遭灾惹祸,便是冷情自持如少年,也在身体相贴的那一瞬间对她产生了欲念。 或许,便是因为此事,少年才对她冷淡,甚至可能不是仅仅是冷淡,还杂夹一丝厌恶。 其实,她对自己也是厌恶的,明明已经决定单身一辈子,就不能随意让人误会,但她那些无意中的举动,在前世看来只是朋友间的熟稔和亲昵,但在这龙血大陆,却难免让人往别处想,何况龙祁已经与陆灵姬已经定下婚约,她之前那些举动实在太不合时宜了! 云霁越想越羞愤,脑袋嘭地砸在地上。 “你若是真对那小子有想法,我帮你将他捉过来,由不得他愿意不愿意……” 狐狸的话如同怒火浇油,云霁张口喝断它的话:“住口!” 少年听到声音,偏头朝她看来,云霁差点被口水呛了一下,比刚刚更慌张地朝他摆手,而后就慌忙收回了目光,在心底冲狐狸怒道:“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就,我就……” 云霁说不下去,她忽然发现,她还真没有可以威胁到狐狸的地方,人家根本就是来去自如,她却在对方不出声时,根本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这一刻,云霁沮丧又愤怒,拳头骤然握紧,紧接着手心一热,脑海中立时响起了狐狸的求饶声:“主人,小白错了,你快阻止这把碧剑吧。” 凤眸瞬间瞪大,云霁张开手掌,发现手心那点绿光已经不在了,那么脑海中追着狐狸劈的碧剑莫非就是碧绿枝条所化? 碧枝居然可以制住狐狸! 惊喜来得太突然,云霁心头的阴云顿时消散,凤眸中溢出璀璨的流光,她勾起唇,慢里斯条地问道:“小白,你错在哪里?” 狐狸在一片灰蒙蒙的空间里哇哇叫唤,但实际上它的动作敏锐又轻松,那只碧剑根本就劈不着它。但它若是不乘机服个软,日后这“借住”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所以,它乐意配合道:“小白错在不该说主人不爱听的话。” 这一句话噎得云霁差点想吐血,心道,兽类与人族果然思维不一样,她忍着气难得解释一句:“不是我不爱听,而是你根本不知道双修的弊端,一旦我……”云霁忽然有些说不下去,虽然狐狸是只兽,但也是雄的,尤其之前狐狸那句“与雄性双修”的话,让云霁恨不得将狐狸抓出来将它烤了吃! 压下心底窜起的怒焰,云霁冷哼一声:“你有想过,一旦月阴之气溢散,我要如此自保?” 轻轻松松又躲过碧剑一击,狐狸细长的眼睛闪过一道精光,声音一如既往的娇弱:“原来主人是在担心这个问题,那大可不必,因为小白可以为你解决这个问题。” 云霁愣住了,脱口问道:“如何解决?” 她的拳头又不自觉的握紧,心念一动,碧枝回到手心之中,脑海中响起狐狸如负释重的吐气声,但云霁却半点不轻松,她强按捺住追问的冲动。 因为一旦心急,就容易落入对方的套路中。 狐狸也没让她多等,回道:“主人怕是不知,小白的种族一直奉月为母,一切与月有关的能量,小白都能吸收,包括主人的月阴之气。只要主人不赶小白走,小白就能保证主人不会因月阴之气溢散而遭遇麻烦。” 仿若蒙在眼前一层雾终于被驱散,云霁凤眸骤然眯起:“这便是你找上我的原因?” 虽是疑问句,但却用的肯定语气,这一刻,云霁却没有愤怒,当然也没有欣喜,无喜无悲。 “你……可有事?” 一道带着迟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云霁猛然扭头,见少年站在她身后三尺之外,只不知他何时到来的。 很奇妙的,她之前拒绝他靠近,是因为羞愤,如今他就站在她身后,她却脸不红心不跳。 她问:“你会将自己的命运交付个一个不信任的……”云霁顿了顿,将冲到舌尖上的“兽”字吞回去,改口问道,“一个你不信任的人,你会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吗?” 第280章反目 云霁问得突兀,少年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而后对上云霁的凤眸道:“这跟信任无关,我不会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任何一人,我的命运只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云霁怔住,她忽然觉得他这话不是回应她刚刚的问题,而是在跟她解释什么……是在解释他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不能将他的后背交付给她吗?却又好似不仅仅如此。 云霁迷糊了,但少年说完这话就转身朝另一面走去,头也不回地道:“有事唤我。” 无事就不要打扰你,你是这意思吗? 云霁直觉得不是少年精分了,就是她自己精分了。 可惜,狐狸不容她精分,委屈地问道:“主人你是想告诉小白,你不信任小白吗?” 云霁从少年的背影上收回目光,低低叹了声气:“狐狸,你走吧,我真的无法信任你,而且就算我相信你没有恶意,双修之事我也不会沾染的,我早已做出了决定,你留在我这也不会得到半点好处。” 狐狸沉默了,许久才咕噜一句:“小白没地方去,借你的祖窍住一阵,你放心,小白不会打扰你,你有事可以叫小白帮忙,小白很厉害的。” 又娇又软的声音,若不是因为之前亲眼在圣兽殿看到它的本体,云霁或许真的以为它人畜无害。只是,现实总是残酷,她猜着狐狸不愿离开,怕是有别的想法,并不仅仅因为找个地方暂住。 看来,日后只能时时戒备了。 而她想要压制狐狸,就唯有靠碧枝了。 于是,她静下心来与碧枝沟通,却只感应到一个模糊的意识,那意识懵懂,好似刚刚形成,除了她下令攻击时碧枝听令劈出,招式利落干脆,但除了劈还是劈,一招用到老。 就是云霁明令它砍、挑、划,它还是一剑劈下,地面上多出一道道沟壑,连深度都是同样的三尺深。 云霁:“……” 而除了攻击命令外,其他沟通就只能让它在她手心跳一跳,卖得一手好萌,云霁哭笑不得。 而这期间,碧枝闹出的动静不小,少年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云霁则为自己老是关注少年而头疼。 她想,她一定是孤单太久了,所以才会如此在意一个认识没有多久的人。 等到离开此地,她应该早点赶到龙焱国的京城,或许姐姐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也不知姐姐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云霁思绪飘远,没有注意到碧枝从她手心里跳出后,很是欢快地劈着地面,且是朝着一处劈,一次比一次劈得深,碧光四射,映入云霁瞳孔之中。 “你在干什么?”云霁惊了一跳,忙张开手心,唤它回来,谁想碧枝根本不听令,也或者是没听懂,朝她点了点枝头,而后嗖地钻下裂缝,继续劈剑,嘭嘭的声音不但惊动了少年,就连焦炭纪明和裘弘深也相互搀扶着起身,朝这边看来。 “明弟,你说他们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宝物?”裘弘深目光闪烁。 纪明却苦笑一声:“裘兄,该是我们的就是我们的,不是我们的,若要强求,咱们剩下的半条命也要交代在这了。” 听到纪明意有所指的劝告,裘弘深盯着纪明冷笑起来:“我从前认识的纪明可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难道是刚刚的劫雷将你的胆子劈小了,还是你根本就是看上那妖女了!”他伸手朝云霁所在的方向指去。 纪明眼底闪过一丝被说中心事的尴尬,他道:“我是看上她了没错,但她不是妖女,若不是她,你我早就被劫雷劈死了,而你我家族是世交,我们又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所以不管于私情,还是恩情,你都不能再叫她妖女。” “我呸的恩情!”裘弘深一脸冷笑,“妖女一句她救了咱们,你就真的信了?我只知道是明弟你动用了秘术才让咱俩脱离雷海,当时咱两已经昏迷,自然妖女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原以为你只是迫于形势才认下她对你救命之恩,但我没想到你心底居然真是这么想的!” 纪明皱眉,悬挂胸前的神骨已经数次救他于危难,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连神骨表面都出现了裂痕,当时他面临毁灭一切的雷劫,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最后发动神骨,若是雷劫范围没有扩大,他们或有一线生机,但实际上,劫雷覆盖了方圆十数里,若无人相助,单靠神骨的力量,绝不可能逃脱出去,是以他相信云霁的话。 只是,他没想到,裘兄对云霁成见如此之深,他便是解释,裘兄也不会听,纪明颇感头疼,正欲开口再劝解之时,东面轰然一声巨响,尘土飞扬,正是云霁所在之地! “果然有宝物!”裘弘深失声惊叫,挣开纪明的手就狂奔而去。 “裘兄,你……”纪明惊愕地看着裘弘深狂奔的身影,那生龙活虎的模样,哪像身受重创之人? 裘弘深听到他的呼声,狂奔不停,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明弟,抱歉了,疗伤宝药我只有一颗,反正你也不愿去寻宝,那就让兄弟连你那一份也带上,哈哈哈哈……” 狂妄又得意的笑声顺着风声传入纪明的耳中,纪明气得嘴唇都哆嗦了,他真心将他当朋友,雷劫之下他还顾忌着他,但反过来,裘弘深把他当什么了? “裘弘深,你再也不是我纪明的朋友,我与你恩断义绝!”纪明冲着裘弘深的背影怒吼。 裘弘深嘴角浮现一丝嘲讽,为个女人就丧失了斗志之人,可没资格做他裘弘深的朋友! 况且,纪明虽称他为兄,但却仗着纪家比裘家实力略强一筹,没少对他发号施令,他早已想摆脱他了,而这次正是机会。 只要他得到了宝物,或许就能彻底逆转裘家与纪家的关系,到时他要纪明匍匐在地,求着当他小弟! 想到美处,裘弘深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面上黑壳开裂,碎片簌簌掉落,露出本来的皮肤,上面没有一丝伤痕。 #####雾霾散去,阳光照入屋中,吃完生日蛋糕的叶子心情大好,任性双更啦,么么哒,爱你们! 第281章闹大了! 碧枝不知劈了多少剑,云霁都懒得阻止了它,只站得远远的,,免得被尘土眯眼。 但就在云霁放松时,碧枝又劈下一剑,而这一次终于闹大了! 轰然一声巨响,地面塌陷,云霁被震得两耳嗡鸣,身形趔趄,来不及避开的她,再次被尘土扑头盖脸的糊了一遍,但她一时竟忘了擦脸,凤眸大睁着,紧紧盯着塌陷处露出的一角宫殿。 及至少年出现在她身侧,云霁兴奋地指着空洞道:“龙祁,你看,是宫殿!咱们这次真的要发了!” “嗯。”少年黑眸中溢出流光,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与云霁之间挨得太近。 “我们进去寻宝吧!”云霁兴奋地摩拳擦掌,抬脚就要跳下,恰在这时,身后响起一声大叫,惊得云霁差点跌下去。 “宝物是我的!” 云霁稳住身形,转头看到一个脸上还挂着半边黑壳的男人,嗷叫着朝这边冲来,其眼中自带“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狠戾。 云霁挑眉,与少年使了个眼色,在男人临近那一刻,骤然闪身避开,也避开了男人挥向她的拳头,而男人一拳落空,脚下就是坍陷边缘处,他已经来不及回撤,身体嘭地砸落在宫殿屋顶之上,紧接着咕噜噜地滚落而下。 “我们就让裘公子为我们先探探路吧。”云霁笑着对少年解释一句,而后轻轻一跳,稳稳落在宫殿屋脊上,少年紧随其后。 砰!裘弘深终于砸落于地,脸青鼻肿,但身上那身黑壳却是彻底摔掉了,露出了白白的大腚。 云霁有些囧,立时撇开眼,心道,幸好他不是正面着地,否则她岂不是要看到什么辣眼睛的东西。 云霁不知,在她转开眼的瞬间,少年的脸染上了一抹绯色,似是想到了什么,状似无意地拉开了与云霁的距离。 裘弘深被摔得一时起不了身,因为他虽有宝药,但是胸口被云霁踩折了的那根肋骨却不是那么快就被修复的,而这一摔将那跟肋骨彻底摔断了,疼得他额上冒汗,心中对云霁的恨意加深了数倍。 等着,等他得了宝物,就把那妖女擒住,让她匍匐在地,任他施为…… 裘弘正做着美梦,头顶响起一声轻笑。 “裘公子,虽然你不介意裸着,但我实在不想伤眼睛,不如你在地上滚一身泥,稍稍遮挡一下也好。” “你,你不知羞耻……”裘弘深听到的云霁的嘲讽,下意识扭头,看到自己光着的腚,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恼羞成怒,张口骂道。 云霁也不与他怨怼,只挑着眉似笑非笑地扫了眼他的光腚,裘弘深只觉得一股老血堵在嗓子眼中,他一咬牙,真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如同泥猴一般,才撑着殿门勉力站了起来。 云霁忍笑,与少年一道跳下,就有一道阴沉沉地目光盯住她。 “今日之辱,我裘弘深记住了!” 云霁闻言失笑,也不看裘弘深,而是转头对少年道:“人出生时,都是赤裸裸降临这世间,谁还没个光腚的时候?尤其是男人,被看几眼也不吃亏……”说到这,云霁忽然顿住,她疑惑地盯着少年的脸打量,轻咦一声,“你怎么脸红了,我明明说的不是你。” 被云霁直言嘲讽的裘弘深已经口喷鲜血了,被嘲讽误伤的少年一张脸涨红得如同红布,脚步骤然加快,越过云霁朝殿门走去。 云霁猛然想起她在地道中醒来时的一幕,少年好似也光着的……不过,那时光线太暗,她根本就看不清楚啊。 云霁有些尴尬,也有些懊悔自己的口不遮拦,心道少年就算心眼不小,以后也会更加躲着她了。 看来,以后除了慎行外,谨言也很需要。 云霁在暗暗告诫自己,前方少年已经走到殿门前,伸手一推—— 嘎吱! 殿门裂开一条缝,尘土飞扬中,一道碧光嗖地从门中蹿了出来,正撞上欲夺门而入的裘弘深。 “宝物……啊!”看到碧光,裘弘深双眼大亮,伸手去抓,但那碧光却瞬间从他的掌中直接穿过,带起一串血珠,裘弘深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但另一只手依然抓过去,手心真元涌出,明显是想用真元缠住碧光。 碧光似被惹怒了,在其掌中真元缠住它的前一刹那,骤然立起身子,狠狠劈落而下—— “啊——” 一声惨叫震得宫殿簌簌落灰,一只手掌齐腕而断,鲜血喷射,碧光却滴血不沾,咻地飞到云霁身前。 “是你!”裘弘深面目狰狞,捂住断腕处,瞪向云霁的目光如要将她千刀万剐。 云霁伸手抓住碧光,碧光没入她的掌心,面对裘弘深仇恨的目光,摇头叹息:“看来,之前将你的肋骨踩折没让你记住,有主的东西不能窥觊。” 听到她这话,裘弘深猛然响起,当初他醒来之时,在云霁手中看到的那一片碧绿之光,原来这二者竟是同一件宝物! 又恨又怒的裘弘深,俯身抓起地上的手掌咬在嘴里,鲜血混着泥土从他嘴里流出,森然如鬼,他扫了一眼云霁,却不退反进,伸出那只完好的手,猛地推开殿门,更多的尘土从殿中冲出。 有了经验的云霁,立时闪身避开尘土,再抬眼,发现裘弘深已经站在殿中,无数地光点萦绕在他身周,他伸手去抓,光点却从他指缝中跳开,如同调皮的孩子。 宫殿空荡荡的,唯有光点飞舞。 云霁抬头望天,发现太阳已经坠落西山,天色渐暗,宫殿中的光点在昏暗的天色下显得分外醒目,而奇异的是,那些光点并不离开宫殿,只在殿门口飞舞着,无声地发出邀请。 少年回头看向她,似在等她的决定,云霁点头,抬脚前行,与少年并肩迈入殿门。 卜一入宫殿,原本温和的光点却好似疯了一般朝她冲了过来,云霁一惊,转身欲跑,但殿门就在这一刻轰然关闭,光点撞入她的体内! 无形的光点,却带来巨大的冲击,云霁闷哼一声,双眼一闭,身体朝后倒去,斜里插入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第282章骑龙的女人 就在二人手与腕相触的那一刹那,一道金光自手腕间冲出,迅速蔓延至他们的全身,刚刚冲入云霁体内的光点惊慌失措地朝外逃去。 云霁的眼睫颤了颤,似要醒来,少年却好似触电一般缩回了手,金光骤然消失,云霁颤动的眼睫瞬间贴覆在眼窝处,光点咻地又钻回云霁的体内。 而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没人支撑的云霁嘭地砸在地上。 “光点怎么不见了?我的光点呢?”裘弘深惊怒大叫,转身看到倒地的云霁和少年,顿时愤怒质问,“是不是你们,是不是你们抢走了我的光点?” 刚刚他虽然没有如愿吸收光点,但光点在他周身飞舞时,他顿觉手腕和胸口的痛感减轻大半,带来一片润泽,裘弘深顿时大喜,明白这光点至少有何疗伤之效,若是将之吸收,或许他的肉身会完成一次完美的蜕变。 只是,光点调皮,他抓不住,略一沉吟,他便闭上眼,欲要以精神力与光点沟通,但就在他闭眼睁眼的刹那,光点全都消失了! 而这殿中只有他,便只有那妖女和少年,引得光点消失的罪魁祸首必然是他二人中的一个! 裘弘深恨得要死,暗下决心,一旦离开此地,就倾家族之力,杀了这二人! 少年似没有听到裘弘深的质问,也没有看到裘弘深眼底的杀气,只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低头盯着地上的云霁,漆黑的眼瞳中有疑惑,有复杂,有道不清说不明的情绪。 自他在地道中醒来,他便发现肉身有了某种奇异的变化,他开始以为是因为他完成了第一次蜕变之故,但如今想来,他修炼的功法虽奇妙,却不足以让他身体发生如此巨大的蜕变。 难道,这番变化跟刚刚冲出的金光有关?跟眼前的少女有关? 龙祁一下子怔住了,在他变身的那段时间里,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些经历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影响? 龙祁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冲动,想要将云霁唤醒的冲动。 “说,你们把光点弄到哪里去?” 一个身影扑了过来,打断龙祁的思绪,黑眸中骤然闪过一道厉光,手一翻,豁然拍出—— 嘭!裘弘深刚抬起手要迎击,一道金色手掌就拍在他的胸口,胸口瞬间塌陷,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倒飞而出,裘弘深的眼底终于现出惊恐。 原来对方不是不敢杀他,而是之前没有惹到他…… 嘭!身体砸在墙壁上,又滚落而下,模糊视线中,他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朝他一步步走来,如同一步步踩在他的心脏上,攫住了他的呼吸。 “别杀我,你别杀我……”裘弘深口中溢血,爬不起身来,却还是用尽所有气力,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但他身后是墙,退无可退,被逼到绝处的裘弘深发现哀求没用,面容狰狞起来,威胁道,“小子,你若真敢杀了我,怀平城裘家会与你不死不休!” 少年站定,似想了一下才道:“怀平城裘家,我记住了。” 裘弘深眼底露出喜色,以为少年真的怕他的威胁,怕了裘家,但下一瞬就听到少年淡漠地说道:“杀了你,若裘家寻仇,我会抹平怀平城裘家。” 轻猫淡写的一句话,好似抹掉裘家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裘弘深眼前一黑,差点厥过去,但他不敢真的厥过去,而是强撑着质问:“你,你到底是谁,你有何实力抹平我裘家……” 少年漆黑的眼瞳扫了他一眼,裘弘深就发现自己的舌头再也不能动了,惊惧让心脏骤然缩紧,他听到少年道,“有些问题,需要你回答,若你的回答令我满意,我不会杀你,还会帮你将手掌接上。” 少年的话令裘弘深一下子从地狱升到天堂,心脏重新跳动,急切的保证:“您问,您问什么我都据实以告,不敢有半点掺假。” 少年的面上是一贯的冷漠,只回头看云霁时目光稍有变化,而后他朝裘弘深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她是谁?” 本来满怀信心一定能活命的裘弘深,听到少年这个问题顿时傻眼了,心底大骂:你大爷的,你与那妖女同进同出,明显有jq的样子,你居然问我她是谁? 你耍我啊! 但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昏迷的云霁,又回头对上少年无比认真的眼神,裘弘深的心声不敢吐露半分,只一脸悲愤欲绝地回道:“我今日之前不认识她,我发誓!” 少年面上没有半丝波动,裘弘深看不出他对他的答案是不是满意,心提到了嗓子眼中,而后就听到少年平静地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哪里?什么时间?”顿了顿,他又补充一句,“认真想。” 他能说他一直很认真吗?裘弘深欲哭无泪,只觉得活命的机会一直在流失,但不到最后一刻他还是不想放弃的,转头再认真地盯着不远处那昏迷之人,看了半响,他还是道:“我第一次见她,就是在圣兽殿中,你与她牵着手一道进的圣兽殿。” 此话一落,少年神色明显怔了一下,他的怔愣并不是因为裘弘深的回答,而是后者提到的“牵手”二字。 但很快,少年神色又恢复淡漠,追问道:“你确认那是你第一次见她?之前,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少年搜索了一下回忆才继续道,“她身边带着一只长着四只脚的蛇,或者有什么庞然大物相伴……” “庞然大物?你是说龙吗?”裘弘深双眼里忽然泛出激动的红色。 “龙?”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惊异,心底有什么呼之欲出。 裘弘深激动地叫嚷起来:“对,是龙,是神龙!我在火海里见到了一个骑着龙的女人,当时隔得火浪,我没看清她的模样,原来骑龙的女人就是她!” 此时,裘弘深已经全然忘了自己的命运还在少年手中,双眼中满是贪婪的红光,一边叫嚷着,一边跳起来朝云霁扑去。 #####叶子感冒了,更新晚了,抱歉 第283章天崩 传言远古时期,神龙与天外之敌争斗于天穹之中,神龙受创,大片龙血洒落在一片荒土上。 荒土有了神龙之血的滋养,慢慢延展成一片大陆,演化出山川河流,人类与鸟兽自山川河流而出,繁衍生息,亘古至今。 这片大陆也有了龙血大陆的称谓,龙血大陆的人族皆以龙之传人自居,然骨子里对神龙不仅仅是敬畏,更多的是贪婪和野心。 传言,浴神龙之血,便可脱胎换骨,立地成仙! 然亘古至今,除了那则传言,龙血大陆再没有出现过神龙,于是,与龙相近的蛟,乃至于蛇蟒之类,都令修者狂热捕捉,饮其血,食其肉,骨为器,皮做衣,无所不用其极。 是以,秘境之中突现龙影,众皆疯狂,那庞然大物便不是真龙,他们也不可能放过,何况其龙之形与远古留存壁画上的洒血育陆神龙几乎一致! 龙血,龙鳞,龙筋,龙骨,龙眼,龙丹,无一不是世间奇宝,若能得其一,得道成仙指日可待! 所以,裘弘深此生最遗憾之事,不是错失殿宇中的光点,而是在秘境中生生错过神龙。 原本,裘弘深以为此生再无机会再见神龙,但谁想峰回路转,秘境火海中那骑龙女人就在眼前,那神龙还会远吗? 裘弘深眼冒红光,浑然忘了自身伤势,跳起来就朝云霁扑去—— 噗通! 脚下遇到一股助力,裘弘深狠狠摔到在地,眼前是一双黑靴,他猛然清醒过来,抬头对黑靴主人赔笑道:“公子放心,得了神龙,我只要一些龙血即可,其他龙鳞、龙筋、龙丹什么的我都不要,都是公子的……” 话未说完,裘弘深忽然觉得四周骤冷,他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瞳,那眼瞳似有魔力,他被拉入一个无底深渊之中,漆黑又寒冷,陡然间一道金光亮起,照亮了漆黑的深渊,是一庞然大物,金鳞竖瞳—— “龙……啊!” 裘弘深骤然大叫,又戛然而止,身体砸落于地,双眼瞪圆,五窍出血,生机骤然消散。 少年眼眸一垂,金光尽敛,他转头看向殿门,少女躺在殿门口,似睡着了,浓密眼睫在她的眼窝处投下一片暗影,似睡得很甜。 忽然,殿中大亮,少年抬头,原本空无一物的穹顶上出现一轮弯月,几颗星辰点缀其旁,月华如水,星光如霜,化成光点,洒落而下。 少年抬手去接,那光点还没触及他的手心就倏地改道,涌向少女。 少女被光点笼罩,如梦如幻,美得让人心悸,少年立时闭上眼,凝神静气,是以他并没有看到一根碧色枝条从少女手心钻出。 枝条如碧,畅游在光点之中,顶端慢慢冒出一个碧色叶芽,光点如练,咻地钻入叶芽之中,叶芽碧光大放,有如神辉霞光一般璀璨。 碧枝一颤,飞向穹顶,没入弯月之中,刹那间,月华大放,星辰黯淡,化作流星没入弯月之中。 少年忽觉不对,唰的睁开眼,只见弯月从穹顶上飞落而下,咻地钻入云霁眉心。 就在这时,变故骤生! 轰隆! 一声巨响,地动殿崩,一道道裂纹出现在墙壁与穹顶之上,迅速蔓延,少年脸色微变,立时奔向云霁,却在靠近她的那一刹那,被环绕在她身周的月华荡开。 那月华如水,并没有伤害他,却又柔韧如匹练,任他如何施展手段,都无法触及云霁。 开裂声越来越响,少年额上冒出汗水,轰的一声,一块巨大的穹顶带着千钧之力呼啸砸下,少年瞳孔微缩,拔地而起,握拳轰向穹顶,嘭! 穹顶崩碎,巨石簌簌坠落,砸在他的身上,溅起一片血花…… “裘兄,云姑娘,你们快出来啊!” 昏睡的纪明被一声巨响惊醒,他惊愕地发现前方那片残垣整片塌陷,塌陷蔓延,朝他所在的地方蔓延而来,地动天摇,惊得他慌忙跳起,冲着塌陷的残垣方向大声疾呼裘弘深和云霁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响过一声的轰鸣声。 “发生了什么事?”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纪明扭头看是陆灵姬赶到,顿时大喜:“圣女,前方残垣忽然塌陷,裘兄和云姑娘都在里面,还有那个冷面少年,我们一道进去将他们救出来吧。” 最后一句话,纪明声音有点低,心底明白陆灵姬答应的可能性不到万分之一,便是换做是他,也不会冒着危险去解救与他结过怨的人。 “好。” 清冷的声音响起,纪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下意识朝她确认:“你答应了?” 陆灵姬点头,袖袍一挥,人已跃出三丈之外,纪明忙跟上,只是他伤势未愈,身形不稳,跌跌撞撞,根本无法追上陆灵姬的速度。 “陆姑娘,你慢点——”纪明张口疾呼,但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地陷的轰鸣声中,前方白影纵身跳入地洞之中。 就在这时,地洞之中忽然射出一片白光,直射天穹而去! 好似一股强大的力量戳破了天穹,雷电自裂缝中劈出,如银龙荒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扑至而下—— “救命啊!”纪明惊叫,慌张四顾,却无一处安全,他一咬牙,纵身跳入那片白光之中—— 轰隆! 雷鸣震耳,纪明惊惧的看到,眼前的一切皆被雷电轰碎,没有草木,没有宫殿,甚至没有大地,唯有交织的雷电和笼住他的一片白光。 白光骤缩,纪明身下一空,随着白光一道坠向下方,下方一片空茫—— “啊——” 高亢的叫声随着白光穿透那片空茫,出现在一片蔚蓝海面上空,白光不知何时消失不见,纪明坠入海中,噗通! 海水灌入口中,叫声戛然而止,纪明奋力冲出海面,上方却骤然降下数个黑影,朝他直砸下来—— 噗通! “靠!”纪明只来得及吐出这一个字,就被砸入海中,咕噜噜喝了好几口水才重新浮出海面,刚要张口骂娘,却在看到身旁那一对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时,生生咽了下去,只是嘴张着,目光呆滞…… 第284章海域 嘤咛一声,云霁睁开眼,眼瞳中映入一张俊美的脸,那张脸与她贴得极近,甚至能感受到其肌肤的温热,彼此的呼吸交缠。 心下骤然一跳,云霁抬手欲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动弹不得,她被少年紧紧抱住,四周皆是水,水温有些高,似置身于温泉之中,但视线所及,皆是水面。 云霁欲要挣开少年,起身远眺,不想这一挣扎,让二人一起沉入海水之中。 咕噜噜灌入两口水,云霁赶忙闭上嘴,恰在此时,少年唰地睁开眼,四目相对。 云霁怔住,她在那双漆黑眼瞳中看到她的脸,唯有的她的脸,再无其他,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四肢八骸中流转,海水激荡,二人的发丝如海藻飘荡,又不经意间纠缠在一起…… “云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急切的声音忽然穿透海水传入耳中,云霁猛地醒神,少年也似醒过神来,怀抱着她的双臂骤然松开,却又在撤身那一刻,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猛地一划,冲出海面—— 哗啦! 海水冲刷过眼睫,云霁睁开眼,明晃晃的日光映入眼瞳,让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而这时手上一空,心底好似失落了什么一般,空落落的,她正欲转头,一个浪头哗啦扑来—— “云姑娘,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浪头正是扑过来的纪明带来的,他横插入云霁与少年之间,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笑容,云霁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抚掉脸上的海水,冲他笑了笑。 “对了,裘弘深呢,你们有没有看到他?”纪明继续问道。 “我不知道。”鱼幽一脸茫然,她转头看向四周,确实没有看到裘弘深的身影,事实上,她进入那殿宇之后,便沉入一个梦境之中,根本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为何梦醒之后落入海水之中,更不知为何少年为何紧紧抱着她。 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变故,龙祁以身护住她吗? 云霁这般猜测着,目光就越过纪明,看向龙祁,恰在此时,一个白色身影破水而出,是陆灵姬。 “陆姑娘,你也没事,真是太好了!”纪明看到陆灵姬很是高兴地说道,然后就问,“你有没有看到裘弘深?” 陆灵姬脸色苍白,她并没有回应纪明的问题,而是将视线转向云霁。 被陆灵姬清冷的眼神一扫,云霁莫名有些尴尬,心道莫不是刚刚她被龙祁抱在怀里的情景落在陆灵姬的眼中,她想要开口解释,张开口却不知说些什么,唯有苦笑,这种事情向来越解释越说不清,而她早已打定主意疏远龙祁…… “我杀了裘弘深。”少年忽地开口,淡漠地说出这六个字,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 云霁眼底只闪过一丝讶然便平复下来,其实,就算龙祁不动手,事后她也会动手除掉裘弘深,只是若是换做是她,她怕是不会如此坦然地在裘弘深的好友面前承认此事,就算承认,也得说得圆润一些。 “纪公子,裘同修之事,我也有份……”云霁张口欲要描补一二,纪明却苦笑着冲她摇头。 “云姑娘不用说了,我知道裘兄的性子,他对宝物太过执着,与你们起了冲突在所难免。”纪明一脸黯然,目光缓缓扫过海水中泡着的三人,道,“裘兄的事就到此为止,就算日后裘家来问我,我也只会告知裘家,裘弘深死于秘境崩塌之时。” 云霁心中涌出一股暖流,真心地朝纪明道谢,只是“谢”字刚出口,纪明就摆手道:“云姑娘不必谢我,我只是不想再添纷争,日后能清静一些。” “不管怎样,我还是得谢谢你。”云霁真诚地感谢道,纪明口中自是说着不必道谢,但神情分外愉悦。 而少年自从说了那句话之后就再没有言语,也没有朝云霁看一眼,云霁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干脆什么都不想,转头朝陆灵姬问道:“圣女,你可知此海是何处?” 陆灵姬此时正在扫视四周,听到她的问题,黛眉微蹙,道:“圣雪宫建立在四面环海的冰山上,若是我没有猜错,我们此时冰山附近的海域之中。” “但是看不到冰山啊?”纪明抬头眺望四方,面露疑惑。 云霁扶额,火海倾斜而下,就是再高的冰山都得融化,也难怪四周的海水热气腾腾的。心头生出一股忧虑,开口继续询问陆灵姬:“最近的陆地或者岛屿距离冰山有多远?” 他们此时漂浮在海中,一时还能坚持,若是久了,非得累死,所以必须寻到陆地休整。而云霁寻到陆地后的首要之事,便是探查身体的变化,殿宇中那一梦蕴藏了许多奥秘,亟待探明。 但陆灵姬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冰山四周有一些岛屿,但冰山融化,势必会淹没岛屿,至于陆地……”陆灵姬迟疑了一会才继续道,“唯有长老与圣女才知冰山具体方位,而我匆促之下继任圣女之位,此事尚来不及知晓,我只知以往圣雪宫之人若要去往大陆,皆是使用传送阵。” 听到这话,云霁一个不稳,差点沉入海中,冰山都毁了,那传送阵自然也不复存在了,他们要如何返回大陆? “那怎么办?”纪明急了,冲到陆灵姬身前问道,“圣女,可还有别的办法返回大陆?” 陆灵姬摇了摇头,纪明脸色顿时一片灰暗,便是少年的眉头都皱了起来,而后微微偏头,看向云霁。 云霁迎上他的视线,苦笑摇头,她能有什么办法?若是四脚蛇在,或许还能化龙驮着他们离开,但四脚蛇此时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轰! 就在这时,海面忽然刮起飓风,海水激荡,掀起巨大浪头拍打而来,四人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拍沉下去。 咕噜噜——,鼻中冒出一串串气泡,但胸中越来越闷,她努力想要冲出海面,但激荡的海浪将她死死压在下方。 不知过了多久,她挣扎得越来越无力,窒息感让她的头越来越沉,恍惚间,她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朝她游过来,抓住她的双肩,他的脸凑了过来…… #####亲还是不亲呢?请待明日 第285章颤栗 这一瞬,云霁昏沉的大脑忽然冒出一丝清明,张口欲要喝止,但张开口不及出声,海水灌入,呛得她差点厥过去。 那人眼底闪过忧急,伸臂一按,将她按入他的怀中,手臂揽住她的腰,紧紧的,不容她反抗,低头朝她的唇亲下来。云霁不知为何,体内忽然窜出一股气力,在那人触到她的唇的那一刹那,猛地偏过头,他的唇落在她的脸上。 因为缺氧,鱼幽的大脑昏昏沉沉的,按说少年的怀抱都不能让她生出不同来,何况是他唇角那轻柔的一触。但那一瞬,却好似有一股电流蹿过她的四肢八骸,云霁激灵灵打了个颤。 就在她颤栗的那一瞬,她的手心里兹的一声,绽放出一片碧光,碧光中伸展出一截碧枝,碧枝顶端有一粒叶芽,碧翠如玉。 刹那间,碧光大放,碧枝伸展成一根圆木,通体碧绿,散发着滢滢碧光,此圆木不等云霁从惊异中醒过神来,便带着她朝水面冲去。 “快上来。”云霁猛地醒过神,俯身朝下方少年伸出手。 隔着翻腾的海水,四目相对,云霁却看不清少年的神色,他那双黑沉的眼,似乎暗藏了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云霁心中莫名一滞,她忙拍打着圆木,命令它下沉。 圆木接受到指令,不情不愿地缓缓下沉,云霁一喜,将手再次朝少年的方向伸去,喊道:“龙祁,抓住我。” 水泡从她口中咕噜噜冒出,声音在水中发生了扭曲变化,云霁怀疑少年听不到她的声音,因为少年在她出声之后,转身朝远处游去,徒留她的手随着水浪飘荡…… 云霁缓缓合拢了五指,那一瞬,她不知道为何,心底的空茫蔓延至全身,她无力地趴在圆木上,不知为何发出一声轻笑,拍着圆木道:“走吧。” 圆木忽然不知自家主人的心情,得了指令登时欢畅一颤,化作一道绿光,破水而出! 哗啦——,圆木浮出海面,海水顺着云霁的脸流淌而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脸颊,却在余光瞥到前方白莲时,骤然僵住。 海水之上,磨盘大小的白莲,滢滢散着光芒,映在莲上一对璧人身上,如梦如幻。 就在云霁僵住的刹那,圆木也察觉了前方那比它更风骚的白莲,登时不满地颤了颤,碧光大放,激得海水掀起浪头,差点将云霁掀翻下去。 云霁忙俯身抱住圆木,浪头拍得她分外狼狈,她拍着圆木轻叱:“安静点!” 圆木有些委屈地颤了颤,收敛碧光,黯淡下来。 白莲恰在此时破浪而来,莲上少女朝她问道:“你可好?要不与我们一道在白莲上挤挤。” 云霁朝白莲上的少年望去,少年此时的神情与海中对望那一刻一样,一样的空茫无法让人看清神色,一样的淡漠让她立时收回目光,转头朝陆灵姬婉拒道:“你的白莲不大,两个人正好,三个人就太挤了,我的圆木虽调皮了些,但还好……” 云霁絮絮叨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好在陆灵姬只是静静地听,并没有挑剔她的话。 事后,云霁曾冒出一个念头,陆灵姬当时或许只是随口邀请,却未必是真心想要她上去挤。 陆灵姬的真心与否,于此刻的云霁并无什么差别,而她词不达意的话语随后就被一道喊声打断。 “云姑娘,救救我……” 纪明冒头出来,话喊到半截,再次沉没下去,云霁一惊,立时拍着圆木令其过去。 这次,圆木终于没再使性子,咻地窜过去,鱼幽伸手抓住了纪明的手,一把将他拽了出来。不过,当云霁欲要将纪明拖上圆木时,圆木却是一滚,纪明的身体滑落下去,咕噜噜再次灌了一肚子水。 “别闹,不然我也不让你载了!”云霁瞪着眼,鼓着脸吓唬圆木,此时她背对着白莲,并不知道她吓唬圆木的一幕落在龙祁眼中。 那黑沉的眸子漾开一丝笑意,却在陆灵姬侧脸看过来时,猛地收敛,恢复了古井无波。 龙祁并不确定陆灵姬是否察觉了他那一瞬的情绪波动,只听到她道:“圣雪宫虽被火海毁了,但长老和门中弟子皆在地宫之中,我欲回返,九皇子是否要与我同行?” 在陆灵姬话音落下之时,云霁终于压制圆木载上纪明,转头朝他望来,他拒绝的话语立时换成了一个“好”字,他没有再看云霁,他不知道她在听到这个字时,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应该是高兴吧,毕竟秘境之中她还在劝自己,好好跟陆灵姬培养感情。现在他在按照她说的做,她会高兴……吧? 但下一瞬,龙祁又生出一股想要确认她心情的冲动来,他抬眸朝云霁看去,看到云霁笑靥如花地朝他与陆灵姬点头:“那我就恭祝二位一路顺风了。”而后转过身去问她身侧的纪明,“我欲要去寻陆地,纪公子你有打算……” 当云霁转过身背向他的那一瞬,龙祁便觉得眼前一切景物就黯淡下来,嘴角牵起一丝他都没有察觉的苦笑。 她果然很高兴……也好,他放心了。 但这一瞬,心口处却冲出一片暗芒,龙祁立时闭目盘坐,搭在双膝上的手,青筋几欲崩裂开来。 目光扫过他的手背,陆灵姬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只不知在笑他人,还是在笑自己。 广袖一拂,白莲一旋,朝着圣雪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云姑娘,我与九皇子先行一步,我们来日再会。” 陆灵姬清冷的声音随着海风传入耳中,云霁立时回头,只看到那被浪头阻住的白莲,还有白莲上……那道盘坐的身影,一闪而逝。 “云姑娘,你与九皇子……”纪明鼓起勇气询问,但一触到云霁澄澈的目光,立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其实,刚刚听到陆灵姬称那少年为九皇子时,纪明骇了一跳,回想圣兽殿与秘境中少年对云霁的回护,心中那因为云霁救起他而生出的妄念立时破碎了,只是还有一股不甘激得他张口探问,只可惜,最终还是问不出口。 #####有抑就有扬,请天使们静待之后的飞扬 第286章原来你也有犯错的时候 纪明的失落只持续了一瞬,就被云霁接下来的回答治愈了,且让他觉得整片大海都风和日丽! “我与九皇子?你想到哪里去了,他与圣雪宫圣女已议定婚事,我与他不过是朋友而已。” 她抬头望天,天黑沉沉,浪头一个接一个掀起,圆木在海浪中浮浮沉沉,想到龙祁那淡漠的眼神,云霁心底一叹,现在怕是连朋友都不是了。 “云姑娘——” “什么事?”云霁收敛思绪,扭头问道。 纪明脸上是灿烂的笑容:“也没有什么事,我就是想跟你说,日后你不要唤我纪公子,这多生疏,你叫我纪明好了。” 云霁心神一恍,隐约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祁,我的名,以后不用再叫我九皇子。” “龙焱国皇室是龙姓,所以你的名字是龙祁?那我日后叫你龙祁。” “嗯。” …… “云姑娘?” “啊?”云霁醒神,朝纪明扯了扯唇角,“我记住了。” 纪明顿时一脸欢喜,以为她是应下了他的要求,及至他听到云霁再次唤他“纪公子”,脸上的欢喜顿时烟消云散。 “纪公子,你现在能判定方位吗?”云霁决定丢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专心解决眼前的困境。 纪明神色黯了一下,但很快又振奋起来,抬头望天,天阴沉沉的,哪里有太阳?环视四周,空茫茫一片大海。有心想要表现的纪明只得遗憾摇头:“抱歉,我辨认不出来。” 云霁眉头蹙起,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双眼便是一亮,转头朝他问道:“你有元石吗,先借我一些。” 纪明闻言忙掏口袋,最后掏出一把元石,只有十数下品元石,他脸色一红:“只剩这些了,不过等回到纪家,你想要多少都可以。”就是将家底掏给你,我也乐意。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口。 “这些差不多了,而且我只借用一下,一会就还你。”说着,从他手中拿过元石,轻拍身下圆木道,“阿碧,稳一些,不然弄掉了元石算你的。” 性子分外活泼的圆木听得她这话,立时碧光大放,形成一个光罩,任风吹浪打,它巍然不动,且不让一滴海水溅入光罩内,直看得纪明啧啧称奇,但见云霁已经在圆木摆动元石,便抿了嘴消了音。 云霁依着龙祁教过的阵法知识,又结合前世磁极理念,将之转换为天地元气走向,尝试着摆弄方位阵。 一颗颗元石在圆木上不断变幻位置,明明只是简单的元石变动,但纪明却仿若看到满天星辰在不断扭转变幻,只一会就眼花缭乱,大脑隐隐作疼,这种感觉他只在看到自家地宫里的阵法时才有过,纪明他心底惊讶不已,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世人皆知阵法师厉害,但真正研习阵法却寥寥无几,因为想要在阵法上有所小成,没有十年八年根本做不到,而对于修者而言,时间是最宝贵的,不到先天境不过百八十年寿命,谁敢将时间浪费在阵法上? 所以,几乎只有那些自知无法精进的修者才会耗费时间研习阵法,但观云霁面貌不超过十六,却于阵法一道绝非小成那么简单,难道她自出生起就开始钻研阵法? 更重要的是,她的修为已达后天中期,便是他自己,得家族全力栽培,在她现在这个年纪时,也不过刚刚突破练肉期,进入后天中期。 纪明忽然生出一股危急,再过三年,她的修为是不是就能赶超他了? 若到那时,他哪还有勇气追她? “云姑娘,我……” “出来了!” 云霁一声欢呼,十数颗元石灵光大亮,凝成一道光束,射向一方。 纪明已经被那道光束惊得口瞪口呆,他还从未见过阵法只用元石就能摆出来的,他家供奉的阵法师,哪次摆阵不是要伸手要这材料就是要那宝物,就连就简单的五行困阵,没花费个上万元石,连个雏形都摆不出。 莫不是那阵法师拿他家当冤大头使唤? 不对,他年幼时曾因好奇在藏书阁中翻看了一下阵法入门,上面稀奇古怪的阵法材料数之不尽,确实没听过只用元石就能摆阵的手法。 云霁记住光束方位,收起元石,递到纪明身前道:“用完了,谢谢你。对了,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我刚刚想说什么不重要!”纪明两眼发亮地盯着她手中的元石,猛地上前握住她的手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阵法?怎么用元石摆阵?” 云霁眉头一皱,在纪明触到她的前一瞬,迅速抽出手,元石却哗啦啦地落在纪明手中,她倒退一步,淡淡地道:“只是一个指示方位的阵法,当不得大用,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纪明伸手握了空,便猛地醒神,清秀的脸上现出一抹赧色,忙摇头道:“是我唐突了,阵法之道本不可随意传人,你就当我没提过这荒谬的要求。” 云霁却是笑了:“本就是小道,而且是我刚刚瞎琢磨出来的,没有忌讳,你若真心想学,我教你便是,就当是赔付你那些元石里消耗得的元气。” “你自己琢磨出来的?”纪明吃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云霁却觉得他这表情太过夸张,噗嗤笑了一声,轻拍身下圆木,指着与刚刚光束成九十度的方位道:“阿碧,顺着这个方位前行,我们就应该能抵达大陆。”而后对纪明解释道,“刚刚光束指引的是北面,我让阿碧朝东面走,根据海水从东入西流的原则,我们循着东方走,很有可能抵达大陆。” 纪明外瞪的眼珠子立时收了回去,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有算错吗?”云霁疑惑。 纪明比她更疑惑,道:“云姑娘,你不知道吗,龙血大陆的河流都是自北朝南流。”这是常识啊,云姑娘! 云霁懵逼了好一会,才猛地一拍身下正在急速游蹿的圆木:“阿碧,错了,改成北面,就是刚刚光束指引的方向。” 圆木闻令停下,而后开始在海面上打转,那茫然的样子如同其主人一样,见到此幕的纪明顿时捧腹大笑:“哈哈……云姑娘,原来你也有犯错的时候……哈哈……” 第287章为了活着 被嘲笑的云霁窘了一下,心道,她犯错的时候多了去,哪里值得他大惊小怪,远的不说,就说之前她与龙祁…… 怎么又想到他了? 云霁用力甩头,将之甩出脑海,找纪明重新要了元石,一边在圆木上摆放,一边慢慢跟他解说方位阵的原理和手法,但只说到了一半,纪明就一脸蒙圈,摇头叹道:“阵法果然不是我这等资质平凡之辈所能钻研的,云姑娘你不用教了,我学不会的。” 云霁眨了眨眼,心底疑惑,明明很简单,纪明怎么会学不会?若是换做龙祁,她都不用手把手教,只要说一遍,他必然立刻领会。 怎么又想到他了?云霁拍了拍额头,心道自己肯定是被海风吹晕了头了,得赶紧回到大陆醒醒神。 方位阵很快摆成,圆木重新起航,乘风破浪,让人不由心生豪情。 “云姑娘,你修炼是为了什么?”立于圆木上,迎着海风,心情舒畅的纪明侧头朝云霁问道。 云霁被问得一愣,不答反问:“纪公子的志向是什么?” 纪明并没有因为她的避而不答而心生不愉,而是欢畅地回道:“我自小修炼,志向就是为了登上前人从未到达的高度,去领略前人从未领略过的风景。” 云霁被他的豪情壮志震得一愣,这些问题她好似从未想过,前世她是普通凡人一枚;今世走上修炼之途,那是她没有别的路可走。 “我的志向已经说了,轮到你了。”纪明含着笑,追问云霁。 “我没有志向,我只是为了活命。”云霁淡淡说道,直听得纪明一愣。 “你说什么?为了活命?”纪明一愣之后就笑了起来,“云姑娘你莫不是跟我开玩笑?不过,就算不是玩笑也没关系,以后我罩着你,没人敢欺你,你也不用这么辛苦。” 云霁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和暗示,她只是一笑,盘腿坐在圆木上,话锋一转:“不知此行有多远,咱们轮流休整,先麻烦纪公子盯着,你累了就唤醒我。” 纪明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依然爽快地应下:“你安心休息,我盯着就好。” 云霁朝他致谢后就阖上双目,心神沉入体内,她仍旧不能内视,但意识却越来越强大,她感应到真元在她的五脏之内畅快地流转,距离易筋期只剩下最后一步了! 云霁又喜又惊,惊的是她连炼脏期的功法都没有,修为是如何精进的? 忽然,她想起她在地下宫殿中做的梦,梦中她置身弯月之下,碧枝飞入她的梦中,轻点弯月,霎时弯月洒下无数的光点,随着碧枝在她眼前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图案,那图案似蕴含着什么奥秘,令她忍不住去探寻,去寻找答案,不知不觉中她沉浸在光点之中,目眩神迷。 在那片光点下,她恍惚看到树木在月光下抽出一片嫩芽,初生的幼兽在月光轻抚下睁开眼睛,而后飞奔至山顶之中,对月长啸…… 慢慢的,她似领悟了什么,又似仅仅做了一个梦,梦中所有光点,连同那轮弯月都钻入她的体内,霎时间,天翻地覆,体内真元奔流如河,运转全身…… 云霁唰地睁开眼,两眼放光,她知道了,那玄奥图案就是功法,为她这月阴之体量身打造的功法,无法用言语表示的功法,而要得到这份功法,碧枝与地下宫殿缺一不可! 云霁有一种错觉,好似那秘境专为她而设,或者说,专为月阴之体的修者而设。 而她恰巧落在圣雪宫,进入圣兽殿,又得到雪狐的相助,进入秘境,这一连串的巧合又是怎样的机缘? 云霁心情激荡,伸手抚摸碧色圆木,正欲问它梦中之事,但圆木却以为她在跟它玩,立时欢畅地一颤,但小指粗细时的一颤,与圆木状态下的一颤截然不同! 嘭!圆木半截砸入海中,海水激荡,圆木前端那瞪着眼睛都睡着了的纪明,噗通一声坠入海中,好在海水没过口鼻之前,他醒了过来,立时挣扎攀附圆木,却又被海浪打落。 云霁及时俯身抱住圆木才没有被颠下去,看到挣扎的纪明,忙命令圆木将他捞上来,但圆木显然不习惯自己如今的身形,人没捞上来,反倒差点将他打入海底,云霁一脸黑线,只得喝令圆木停住,自己纵跃至前端,伸手将纪明拉上来。 “你还好吧?”望着披头散发脸上还带着蹭伤的纪明,云霁有些愧疚地问道。 纪明却仿若没有听到,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握住的那只手上,指如削葱根,肤若凝脂玉,原来这世上真有这么美的手,纪明都看得痴了。 云霁眉头一皱,手一挣,纪明恍然醒神,清秀的脸顿时红了,忙松手道歉:“云姑娘,我不是故意要拉你的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 云霁没料到她这一抽手让纪明如此手足无措,噗嗤笑道:“你当然不是故意拉我的手,因为是我故意拉的你。” 纪明脸更红了,知道云霁这是在化解他的尴尬,摸着脑袋欲要说些什么,云霁却已经转移了话题,问道:“我休息了多久?一路上可有什么异常?” 纪明听到此问更是窘迫:“我睡着前没什么异常,之后就不知道了。”说完,他打了个冷战,恍然道,“海水冷了,看来我们距离圣雪宫原址很远了。” 云霁点点头,她刚一醒来就发现四周的温度比入定前低了许多,肚子也叫唤得厉害,她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了海面之下。 “云姑娘,你在找什么?”纪明疑惑地问道。 “找吃的。”云霁头也不抬地回道,但遗憾的是,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水还是水,目光不可及的海水深处,她有些犹豫。 “云姑娘,你等着,我下去给你捉鱼!”急于表现的纪明,说完这话就跳入海中,云霁根本来不及阻止。 “纪公子快回来,此处情况不明,不可冒然下海!” 可惜,回应云霁的只有一串他入海溅起的水花,溅落在她的身上。 #####亲们,若是看到“鱼幽”二字,那是笔误,请自动带入女主 第288章险死还生 茫茫大海,天蓝日耀,风平浪静,但云霁心底却生出一丝不安。 纪明跳入海中已半刻钟,依然没有返回,云霁不愿再等,拍着圆木道:“阿碧,带我下去……” 但就在这时,一个身影蹿了上来,湿乎乎地把住圆木冲她喊道:“云霁快逃——” 轰然一声巨响,将他的声音淹没,云霁虽听不清他的话却也知道事情不妙,她立时伸手去拽纪明,但刚触及他的手,海浪冲天而起,将云霁连同身上的圆木冲向天空,而纪明则被一根黑色触角卷住! 那触角足有他的手臂粗! “不要管我——”纪明大喊着被拽入海中,声音戛然而止。 浪头上的云霁目光一厉,伸手一拍身下圆木,喝道:“阿碧,劈断那触角!” 圆木闻令一抖,登时化作一道绿光,劈开浪头,劈入海中—— “嗷——”一声凄厉惨叫,碧蓝的海面涌出一片血花。 噗通!云霁砸入血花之中,抓着一个半死不活的身影冲出水面,同时冲出的还有那道绿光,云霁立时喊道:“阿碧,变大!” 碧光咻地放大,变成一截碧色圆木,云霁立时跳上去,一边扯着纪明,一边正要命令圆木撤离,纪明却在这时拽了拽她,道:“等一下……” “怎么了?”云霁忙扭头问他,就见他松开了她的手,身下往下坠去,云霁一惊,忙伸手扯住他的衣襟,将他往圆木上一甩,哗啦一阵水声,拽出来的不但有人,还有一段比纪明胳膊都粗的墨黑触角,断口处鲜血流畅,染红了圆木。 圆木登时不满了,抖动身体就要将触角抖下去,纪明合身扑上去压住触角,喊道:“阿碧,这是你主人的食物,不能丢!” 云霁一脸黑线,刚要张口,脸色忽然大变,一拍圆木喝道:“走!” 但她的喝令还未落下,嘭的一声巨响,一团墨影从下方撞击圆木,那巨大的力量将圆木直接撞向天空,云霁和纪明也被撞得跌出圆木,下方则是一张张开的大嘴,硕大无比,尖利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血红的肉壁剧烈抖动,散发着浓烈的腥臭。 “啊——”纪明抱着那一截触角惊恐尖叫,身体急速下坠,眼见就要坠入鱼口,腰上骤然一紧,猛地被扯飞出去! 纪明险死还生,低头看到缠住他的是一根碧色光束,还未等他生出喜悦,脚下就是一寒,那巨大的墨鱼正跳起咬向他的双腿,危急时刻,他将怀里的半截触角用力砸下去,触角砸中墨鱼眼睛,阻了它一瞬,人就被腰上的碧色光束扯出了墨鱼的袭击范围,甩到圆木之上。 原来,这碧色光束正是云霁借助碧枝发出,将纪明救出后,云霁差点脱力,只趴伏在圆木上拍着它道:“阿碧,剩下的靠你了。” “嗷!”口边猎物被截走,墨鱼愤怒嘶叫,身体跃出海面,八爪搅动海水,掀起狂风巨浪,遮天蔽日。 圆木却在此时碧光大放,将云霁和纪明牢牢护在碧光之中,咻地穿透浪潮,远遁而去,只气得那断了一截触角的墨鱼追出十里之外,及至彻底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才最终放弃。 嘭!圆木落在海面上,溅起一阵水花,碧光散去,露出趴在圆木上的二人。 “云霁,对不起,我刚刚将你的食物砸丢了。”纪明很是沮丧,脸上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苍白。 云霁从圆木上爬起,摇头失笑:“被墨鱼这一追,我都不饿了。” 当然不是真的不饿,只是刚刚那番惊吓暂时压住了饥饿感,且她现在精疲力尽,实在不想再冒险去弄吃的,更不放心纪明去弄吃的,这惊吓有一次就够了! 她盘坐在圆木上,慢慢恢复气力,一边回味刚刚与碧枝的合作,她那时只是灵光一闪,试着一边给碧枝灌入真元,一边将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它,却没想到真的成功了,这还是碧枝除了劈之外,唯二的攻击手段,当然最后被她用来救人了。 她本欲尝试别的手段,可惜碧枝懵懂,最后只理解了“缠”字精要,这很有可能跟它枝条的本质有关。 而当她与它沟通梦境中的一切,碧枝又恢复了萌蠢的本性,什么都问不出来,她只得放弃。 至于朝雪狐求证……云霁只想一想就放弃了,她还是无法对雪狐放心。 待在云霁祖窍中的雪狐,此时却没有以往的慵懒闲适。相反,它直立身体,狐眼微眯地盯着祖窍中那轮模糊的弯月。事实上,自从这轮弯月出现在祖窍中后,它就一直保持这警惕的姿势。 因为,它遗忘了大半记忆,但唯有一件事不会忘记,那就是它被擒拿时的场景。它跟云霁说过,当时一只手从天而降,将它从人群中捉住,它甚至没有看到出手之人的脸,这些都没错。但有一点它故意漏掉没有跟云霁说,那就是它虽然没有看到那人的脸,但看到那人身后升起一轮圆月,那月华之耀,将上空的太阳都遮蔽了。 雪狐选择云霁俯身,自然是想借助云霁恢复自身的实力,但若是云霁得到了月阴之体的修炼法门,那它的盘算就彻底失算了。 雪狐思索良久,终于主动对云霁道:“主人,小白想出去透口气。” 娇娇软软的声音,尤其出自一只公狐狸的口中,云霁禁不住抖了一下,心底却是极为高兴的,立时道:“我无法约束你,你想出来就自己出来吧。” 出去后,你就别想再回来!云霁暗暗盘算如何护卫自己的祖窍。 有弯月镇压祖窍后,雪狐再也无法偷听云霁的心声,但即使听不到心声,却也能猜到云霁对它是不待见的,它叹了一口气:“主人,虽然小白可以自行出去,但若是没有载体,小白的神魂很快就会消散的。” 云霁眉头一皱,但为了将这头来意不明的雪狐赶出祖窍,她还是耐着性子询问:“你需要什么载体,我会尽力帮你找来。” 第289章公狐狸 当雪狐说出,它想要碧枝顶端那只叶芽时,云霁还没反应过来,身下的圆木就炸了,咻的化作碧光没入云霁眉心。 没有半点准备的纪明没有半点悬念地坠入海中,就连云霁也不例外,噗通溅起一片水花。 纪明从海中冒出头来,吐出两口海水,朝云霁戏虐道:“你家阿碧还真有些调皮,是不是随了你的性子?” 泡在海水中的云霁呵呵干笑两声:“小孩子,难免调皮,等一会,它就会出来了。” 而云霁不知道的是,碧枝一入祖窍,雪狐便一改往日的远避,凶猛地扑上去,利爪直取碧枝顶端的叶芽。此叶芽正是碧枝精华所在,力量所在,也是雪狐相中的载体。 上次的你追我逃中,雪狐就探明了碧枝的实力,所以它料定此击必然得手,但没想到的是,它的爪子触及嫩芽的前一刹那,一道危险的气息自头顶上方骤然落下! 全身皮毛乍起,雪狐立时缩爪闪避,却依然沾染了数点月华,那是上方的弯月洒落的月华,莹白柔美,却犹如寒冰烈焰一般,皮毛瞬间消融了一截,雪狐大惊,立时挥爪铲掉头顶一片皮毛,嫣红的血立时顺着它的眉心流下来。 而那被铲下的皮毛,不过顷刻间就消融不见,雪狐眼底终于露出惧色,在碧枝化剑劈来的那一瞬,咻地窜出祖窍。 噗通! 云霁听到落水声,却未见其物,正惊疑间,眉心又是一亮,碧枝蹿入海水中,顿时搅动一片浪花。 心知碧枝破坏力的云霁,赶忙拉着反应慢了半拍的纪明游到一旁,看到原处海水激荡,搅起一个漩涡。 云霁连忙再退,就见那漩涡之中蹿出一道白光,其后紧追一道碧光,皆冲她而来。 “主人救我!” 白光冲到近前,现出巴掌大的雪狐模样,大叫着撞向她的怀里,云霁本要避开,但见它那双碧色琉璃眼中透出宛若实质的惊恐,她终是心软,伸出手掌,雪狐立时落在她的手心里,缩成小小一团。 碧枝气势汹汹而来,但见主人护住了雪狐,它只得撤了杀气,化出原形,往主人手心一落一弹,就把雪狐弹了出去。 雪狐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落在云霁肩上,轻抖皮毛,溅落在她的肩头,云霁本就泡在海中,自是不计较这些,她只是侧头似笑非笑地问雪狐:“没有碧枝的叶芽,你用什么做了载体?” 雪狐抖动皮毛的动作一滞,弯曲四肢缓缓趴伏在她的肩头,娇娇软软地回道:“水属阴,也能做载体,不过,普通海水对小白的神魂防护有限,也能将就着用,日后还得寻来养神木。” 养神木?云霁不由得想到了淮阴丛林下的墓穴,那墓穴中的黑棺似乎就是养神木所铸,不过,黑狗的自爆将整个墓穴都毁了,养神木自然也成了飞灰。 念头闪过不过一瞬,云霁眉梢微挑,对雪狐道:“圣兽殿中你护我一次,刚刚我也护了你一次,你与我算是恩情相抵了,你走吧,自去寻找你要的养神木。” 雪狐傻了眼,不等它回应,碧枝就冲过来将它一戳,戳得它跌下肩头,落在海水中。 但很快,雪狐哗啦蹿出海面,两只爪子吊着她的衣袖哀哀戚戚的哭求道:“主人,你不要赶小白走,小白日后一定听话,养神木小白也自己找,若找不到养神木小白就一直用水塑身,绝不给主人添麻烦……” 云霁正要扯下雪狐,纪明凑了过来,惊奇地打量着雪狐,问道:“这就是圣兽殿中的圣兽?” 雪狐根本不理会纪明,继续在云霁袖子上一边磨爪子,一边哀求:“主人,小白也不用吃东西,很好养的……” “不行,我不习惯身边带着只公狐狸。”云霁一句话堵住了雪狐。 纪明闻言更是惊奇:“皮毛这么漂亮,声音这么娇软,居然是只公的!”他的话立时引来公狐狸的怒视,纪明却根本没有察觉,兴冲冲地对云霁道,“你不想养它,不如将它送我吧,我是男的,不介意养一只公狐狸。” 我介意!公狐狸瞪向纪明的眼神都冒火了,但转头云霁对上它的眼神时,它立时换成了楚楚可怜的模式,呜呜哀求:“小白只想跟着主人,小白虽是公的,但小白毕竟只是一只兽,做不了什么的……” 最后这一句一出口,公狐狸就后悔了,但为时已晚。 “那你告诉我,你若是不是兽形,你想要做什么?”云霁拎着它的后颈,提到眼前,凤眸微眯着问道。 雪狐不敢挣扎,只眨巴着水濛濛的碧色琉璃眼卖萌:“不管兽形还是人形,主人让小白做什么,小白就做什么,不让小白做什么,小白就不做什么。” 卖萌的神情,娇软的声音,乖巧的表白,便是同为雄性的纪明心都酥软了,云霁却是神色淡淡的说道:“我无需你做什么,但如果你执意的话,那我只有一件事让你做。” “什么事,主人您说。”雪狐激动地问道。 云霁扭头看向纪明,后者一愣,问道:“跟我有关?” “纪公子你不是喜欢它吗?我让它跟着你如何?”云霁说完这话,转头对一脸呆滞的雪狐道,“这就是我要你做的唯一的事。当然,你可以不同意,那就请你自行离开。” 此话一出,碧枝立时兴奋地蹿起,碧光大放,欺近雪狐,雪狐只得屈服。 二人一枝一狐很快重新起航,纪明自是满脸兴奋,雪狐却是皮毛蔫蔫地耷拉着,不情不愿地蹲在纪明肩头。 不过,有了雪狐的加入,食物的事情随之解决,捕鱼者从纪明换成了雪狐,虽偶尔撞上海中霸主,却也在雪狐的提醒下及时避开。 雪狐也重新抖擞起来,对纪明爱答不理,却想法设法捕捉鲜美的鱼类来献给云霁,期望她能回心转意,将它重收麾下。 可惜,云霁在海上接连吃了半个月的生鱼片,就算再鲜美的鱼也不能让她生出好心情来,于是雪狐一直没能如愿。 第290章泾阳王 等到云霁看到鱼就想吐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一片陆地,凤眸登时大亮,拍着圆木道:“阿碧,加快速度!” 圆木一颤,化作一道碧光破水冲向海岸。 “看,那是什么?” 海岸边,人流攒动,船舶横列,骤然一道碧光冲来,惊得众人齐齐抬头张望,纷纷猜测其来历。 “会不会是海兽?” “海兽都生活在深海中,哪里会跑到渡口来?况且海兽有红的黑的白的,但从未出现过碧色海兽。” “我猜啊,必然是一件宝物,只不知是不是有主了。” “有主如何?没主又如何?难道你吴老六还能夺宝不成?” 议论声,哄笑声,让整个海岸热闹非凡,也让爱表现的碧枝放缓的飞行速度,低低地绕着海岸旋了一圈,风骚无比,就连云霁出言制止都装懵懂不回应,弄得云霁哭笑不得,最后干脆放任不管。 好在碧色灵光笼住了她和纪明,普通百姓根本无法看清碧光中身影,只当是一个碧色光柱在飞舞盘旋,激起一片惊呼,却又纷纷避让,生怕被光柱击中,闹得一片人仰马翻。 “阿碧,炫够了,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落地。”云霁拍着圆木吩咐道。 圆木一颤,正欲冲天而起,渡口一艘乌篷船走出一人,手举着一流光溢彩的酒杯,朝上方唤道:“碧木上的二位同修,我乃泾阳王景岳,欲与二位同修畅饮一番,不知可愿赏脸否?” 泾阳王景岳? 云霁对这不认识的人没兴趣,正欲吩咐阿碧加速离开,纪明却面露迟疑:“不如,我们下去一趟?”见云霁一脸疑惑,他忙解释道,“我们抵达的地方应该是景云国的疆域,泾阳王是景云国现任皇帝最信任的幼弟,在景云国内权势滔天,且听闻此人修为已近先天,是个极为难惹之人,他如今亲自邀请,若我们不作理会……” 纪明没有继续说下去,云霁也已然明白,她无奈地下令圆木回转,落至那艘乌篷船上,说实在的,她还真没想到一国王爷会出现在一艘普通渔船上。 泾阳王青年模样,眉眼浓丽,身着广袖白袍,衣阙当风,端的是一风流人物,让其身下的乌篷船都生出几多辉霞来。 此刻,他微转着手中酒杯,嘴角噙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望着从碧木上走下的二人,只是,当他的视线落在云霁脸上时,双眼顿时一凝,转动的酒杯也骤然一停。 云霁眉头却是微微一蹙,纪明察觉到泾阳王目光的异样,便状若无意地移步挡住云霁,朝泾阳王执手一礼:“纪明见过泾阳王。” 泾阳王恍然醒悟,收回目光朝纪明略抬了一下酒杯以示还礼:“原来是焱国广安城纪家公子,久仰了。” 被人一口道破身份,纪明略吃了一惊,只是不等他回应,泾阳王脚步微移,目光再次射向云霁,浓丽眉眼含着笑意,温柔询问:“不是姑娘如何称呼?仙乡何处?” 云霁本没准备躲避,也知躲不过去,见泾阳王询问,便直言简意赅地回道:“云霁,焱国。” 泾阳王扬眉笑道:“本王常听人说,焱国钟灵毓秀,人杰辈出,本王原不大信,但今日见到二位,本王却是信了。只遗憾本王未投生在焱国,否则也能与二位人杰多亲近一些。” 纪明闻言忙拱手回道:“泾阳王过誉了,纪明只是一介小卒,当不得人杰之称。” 云霁并不理会二人之间的客套,吐出那四个字后,就将手一伸,横着乌篷船前端的碧木咻地缩小,化成一截碧枝落在她的手心里,她虚握着往袖中一收,佯装收入袖袋中,实则碧枝没入她的手心,回到祖窍中那轮弯月上去了。 待在碧木上的雪狐,在碧木缩小之时,只得离开,它本欲跳上云霁肩头,但被她警告的眼神一扫,只得转而跳到纪明肩上,却故意重重一压,压得纪明肩上一塌。 泾阳王在与纪明客套之时,余光一直关注着云霁的举动,自然也注意到这只雪狐,只是远比不上他对碧木的关注,见雪狐压得纪明肩上一塌,他就势结束客套,邀请云霁二人入船舱内饮酒。 走到船舱前,云霁发现此船真是别有洞天,白裘做毯,青玉为桌,明珠为灯,更有两美貌侍女煮酒添香,让一向穷惯了的云霁颇有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 好在云霁别的不行,端个高贵冷艳的架子不至于出错,在船舱前只微微一顿,就移步入内,施施然落座。 “吱吱——”雪狐随着纪明一落座,便立时跳到桌上,伸爪夺过婢女送到纪明身前的酒杯,张嘴啜饮起来。 “小白快放下。”纪明连忙叱呵拦阻,不想雪狐机灵得很,抱着酒杯朝云霁这边一跳,纪明无奈摇头,起身朝泾阳王致歉,“我这小狐平日里太过顽劣,我也拿它没法子,坏了王爷酒宴实在抱歉,我们这就带它离开,改日再向王爷讨酒喝。” “纪公子哪里有错,是本王招待不周才是。”泾阳王伸手一按纪明,纪明双腿一软,就坐了回去,泾阳王而后朝侍女吩咐道,“重新给纪公子盛一杯酒,那小狐喜酒,你也尽管给它添酒。” 纪明被泾阳王按坐下去后,便知泾阳王何止不好惹,分明是非常不好惹,他不过是想拿雪狐做借口离开,对方不但看破了,还借着那一按在他的体内打入一道暗劲,虽不甚痛却让体内真元一滞,登时惊得他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他知道,对方这是在警告他。 后天中期,与后天后期,果然差距甚大,他根本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云霁坐在二人对面,一眼看到纪明眼底闪过的那一丝惊惧,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便朝泾阳王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王爷留下我与纪公子是为何事?” 泾阳王微笑不语,从婢女手中拿过白玉酒壶,俯身为云霁身前的酒杯斟酒,透明酒液落入流光溢彩的酒杯之中,发出一阵叮咚悦耳之声。 第291章你会心甘情愿的 酒液剔透,酒香四溢,氤氲着精纯的天地元气,显见是能增加修为的灵酒。 泾阳王斟满酒杯后,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云霁却似恍若未见,只直直地望着他,泾阳王也不以为杵,反倒笑了笑,矮身坐下,举起身前的酒杯朝云霁抬了抬,道:“云姑娘执意要问本王留下你们的目的,那本王就直言了。” 纪明听到他这话,无端生出一股危机,身体往前倾了倾,举起酒杯道:“能得泾阳王邀请,是我们的荣幸,纪明谨以此杯多谢泾阳王的美意。” 泾阳王似笑非笑地望向纪明,却并不举杯,纪明一咬牙道:“我先干为敬。” 说罢仰头喝下,脸上顿时一片绯红,他将杯口朝下,正欲说些什么,手一松,酒杯啪地砸在青玉桌上,人同时往后一倒。 云霁一惊,刚一起身就被泾阳王伸手挡住,后者含笑劝道:“云姑娘不必忧心,他只是醉倒了,并无大碍。” 此话刚落,纪明倒在白裘地毯上,发出一阵呼噜声,云霁稍松一口气,就听到泾阳王吩咐一旁的绿衣婢女:“绿影,将纪公子抬到后舱去,好生伺候。” 云霁眉头一皱,却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根本阻止不了,目光便朝青玉桌另一端的雪狐扫了一眼。 雪狐一激灵,小脑袋从酒杯里钻出,猛地一抖,酒液溅了伺候它的红衣婢女一身,婢女却不露一丝愠色,反倒抽出手帕给雪狐擦拭,不想雪狐冲她咧嘴嘶了一声,咻地蹿到纪明身上,头一歪,栽倒在纪明的衣襟里。 恰在此时,绿衣婢女正扶起纪明朝后舱走去,雪狐这一落,绿衣婢女差点栽倒在地,她稳住身形,疑惑地瞅了雪狐一眼,而后便用眼神询问泾阳王。 泾阳王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幕,他颇有深意地望着云霁,问道:“云姑娘这是不信任本王吗?” 云霁展颜一笑:“王爷是不是想多了,不过是小狐醉倒寻主而已。” 泾阳王似听信了她的解释,扬唇一笑,冲两位婢女挥了挥手,两位婢女立时搀扶着纪明走了出去。 裘铺地玉为桌的奢华船舱,便只剩下泾阳王与云霁二人。 “此乃摇光凝元酒,”泾阳王举着琉璃酒杯轻轻摇晃着酒液,一边与云霁解释道,“取摇光花、凤根冰、月尘砂等灵物酿制而成,于后天中期修者凝元破境有奇效,只是不可一次整杯饮下,不然就会如你那同伴一般,陷入昏睡。” 云霁扫过眼前满满一杯的酒液,凤眸微微一缩,泾阳王轻笑一声:“云姑娘肯定在想,本王是故意要灌醉你的同伴,也想灌醉你,而后对你为所欲为。” 云霁眉心一跳,抬眸迎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道:“泾阳王既无此意,那请容我与同伴离开。” “谁说我无此意?”泾阳王张口反问。 云霁脸上一冷,右手一握,碧枝从掌心冒出,就在碧光绽放的前一刹那,他又笑道:“当然,这只是本王一闪而过的念头。本王这三十年来,阅美无数,却还是第一次对某个人生出此念,不过只一瞬就放弃了,于云姑娘这般绝世美人,本王自不愿做这等无品之事,总是要姑娘心甘情愿才好成就美事。” 云霁凤眸一眯,盯住泾阳王问道:“若我不肯心甘情愿呢?” 泾阳王好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浓丽的眉眼尽显风流:“云姑娘,你何必如此早下定论?咱们的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对我生出情意。”说完这话,他又将酒杯一举,“你也不要紧张,于你,本王总是舍不得用强的,你可放心饮下此杯摇光凝元酒,若本王没看错,你已经到了炼脏后期圆满境,这杯灵酒正可助你突破炼脏进入易筋期。” 云霁眉头微微一跳,此人居然一眼看穿她的修为境界,他真的没有突破先天吗? 就算没有突破先天,不过三十岁就已至后天圆满,便是瞿阳到了三十岁都未必超过他,但为何书中从未提及泾阳王? 云霁只思量了一瞬就明白了,那本书本就是以瞿阳升级打怪为主线,在她穿越之前,或者说苏若雪死前,瞿阳都没有跨出龙焱国的境内,泾阳王这个别国的天才人物自然不会出现在书中。 她禁不住暗搓搓地想到,若是她没有穿越,或许能看到瞿阳换地图,跑到景云国来来胖揍这位天才王爷,理由就是……泾阳王调戏了他的女人。 呸呸呸!乱想什么? 云霁忙拉回跑远的思绪,再看向泾阳王时,心底的压力莫名一松,或许也是因为她认定眼前之人会是炮灰的缘故。 不过,目前他还没被炮灰,云霁决定与他好商好量。 她拿起酒杯,凤眸轻扬,波光流转:“泾阳王对自己魅力很自信,而我对自己的定力也自信得很,不若我们定下一年之约,一年之后我若依然无法对你生出情意,你就放我与同伴离开景云国,不得有半丝阻拦。” 泾阳王挑眉:“你若对我生出情意呢?” “自然是就留在你身边为你斟茶倒酒。”云霁勾唇笑道,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魅惑,看得泾阳王嗓眼一干,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 泾阳王举起酒杯,忽然俯身朝云霁手中的酒杯一嗑,叮铃脆响,酒液荡漾,他目光灼灼盯住云霁,道:“你饮下此杯,本王就应下此约。” “一言为定!”云霁迎上他的视线,不退不避。 泾阳王目光幽暗,张口回道:“驷马那追!” 云霁霍然起身,酒杯一倾,酒液尽数倾入喉中,辛辣之味只一瞬,便是甘甜回味,而后精纯元力在体内轰然炸开,那无名功法自动运转,迅速将精纯元力炼化为真元。 云霁眨了眨微醺的凤眸,朝泾阳王道:“我欠你一壶酒,来日必还。” 说罢,在泾阳王惊愕的眼神下,从青玉桌上操起那只白玉酒瓶,拔出瓶塞,仰头尽数倒入口中,顷刻间见了底,她大笑着将酒瓶丢出窗外,大笑三声:“痛快!” 而后……噗通软到在白裘地毯上。 #####霸道王爷上线,天使们 第292章万人迷 泾阳王望着软倒在地的少女,神情滞了一下,旋即摇头失笑,踱步来到少女身边,便立时感应到她身上强烈的真元波动,她在冲击易筋期。 不过,他从来未见过那个后天中期的修者,能像她那般一下子喝下半瓶摇光凝元酒还能无事的,当然或许也有,结局就是暴体而亡。 刚刚他没有阻止她,自然是因为他有把握在她承受不住时及时救下她,如此就能让她欠他一命,即便她不会对他以身相许,也必然对他心生感激。有了感激,离生情还能远吗? 只可惜,他的心思落空了。 “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泾阳王喃喃自语,目光凝在她如云霞一般艳丽的脸颊上,脚步下意识地又迈近一步—— 兹!一道绿光冒出,截住了他的脚步,泾阳王猛地醒神,无奈地退回一步,那绿光立时收敛。 “本王道你真的放心本王,所以才敢醉卧于本王面前,却原来你还是防了本王。”泾阳王摇头失笑,浓丽眉眼中射出的光芒却更加灼热,轻声呢喃,“但怎么办?本王对你越来越感兴趣,越来越不想放你走……” 泾阳王左耳微动,薄唇一抿,身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主子,可要奴婢将这位姑娘搀走?” 绿影格外娇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泾阳王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回过身已面若春风,浓丽的眉眼风流自成,他伸手抬起绿影的下颚,绿影的脸霎时染上一层红晕,抬起含羞带怯的水眸迎上他的视线,却刹那间脸色发白,因为眼前之人的眼中并没有往常的柔情,有的只有冷意。 绿影太熟悉这种冷意了,每当泾阳王露出此种神情时,就必然有人随之丧命。 噗通! 绿影跪地磕头,哭喊道:“主子饶了绿影吧!” “嘘,不要吵到她。”泾阳王手抵唇边,轻声道。 绿影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细颈仿若被利爪掐住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惊恐又惶然地望着自家主子,漂亮的眼眸中泪珠如泉涌一般,可怜又无助。 泾阳王轻笑一声,目光越过绿影望向后舱,那里有一个窈窕身影顿时身形一僵,俯身跪地。 “你们该庆幸,本王今日心情不错,若有下次,你们就跟府中那堆美人白骨作伴吧。” 泾阳王嗓音低沉而优雅,没有半点杀气,但绿影却浑身发颤。 王府那堆美人白骨绿影最清楚不过,因为那是她与红珠的杰作,原来主子一直知道那是她们做的,但一直未发作,是因为他从未将那些美人放在心上吗? 而今,他却用美人白骨来警告她与红珠,那是不是意味着……舱中少女已经住进了主子心里! 嘭!绿影一头栽倒在舱前,面如死灰。 云霁并不知四周发生的一切,自从半瓶摇光凝元酒入腹,精纯元力在体内翻江倒海,她便将所有心神沉入无名功法之中,沉入那漫天莹光,玄奥灵纹之中。 潮起潮落,日月数度轮回,乌篷船四周再无一艘旁的船,墨发白袍的青年矗立船头,就是一副绝世美景,引来无数少女妇人竞相来观,却无人放浪上前攀谈。 因为那是泾阳王,那是景云国最年轻的后天大圆满修者,是景云国权势滔天的王爷,就连景云国太子都对他敬畏三分,还是景云国所有少女心中的梦里郎君。 少女们一直心存期盼,是因为泾阳王自今未娶正妃,甚至连一个有封号的妃子都没有,府中没名分的美人倒是很多,不过,那都不是泾阳王主动要的,而是他的各位皇兄送的,且自今未听闻他对哪位美人有所不同。 因此,不管是平民少女,还是贵族少女,都做着成为泾阳王心上之人的美梦。 平日里本就繁忙的渡口,因着乌篷船上泾阳王孤松傲竹一般的身姿,更是热闹得如街头闹市一般,卖花的、卖头油钗粉的、卖香包绣袋的,个个挣得钵满盆满,笑得合不拢嘴。 乌篷船四周也很快被鲜花香包包围,不过却没有一个砸在乌篷船上,因为每当有异物砸在乌篷船上空,便亮起一片灵光击开异物,那是防护阵法。 显然,这表示泾阳王不接受少女们的示好,但少女们依然乐此不疲。 及至五日之后,那关闭的船舱忽然打开,走出一道身影,乌发不束不髻,自然垂落而下,挡了大半脸颊,让岸上之人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身上那一件奇异的衣袍让众少女目露不屑。 衣袍似是兽皮所制,却又焦一块,黑一块,模样难看之极,但她隆起的前胸,还有翘起的后臀,让少女们下意识地挺胸翘臀,愤愤地想着: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邋遢丫头,必然是泾阳王看她可怜才予她上船,绝不会正眼看她一眼。 但让少女们想不到的是,泾阳王不但正眼看那邋遢丫头,而且一步步走向她,浓丽眉眼漾着她们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 渡口岸边,响起一片咔咔脆响,那是少女们崩碎的心在哀鸣。 沉睡五日,云霁终于突破炼脏期进入易筋期,心中的喜悦可想而知,只是这份喜悦在走出船舱后就消失了,那一大片愤恨仇视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她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吗? “你醒了?”泾阳王听到动静,转身走到她身前,灼灼目光打量了她一番,在她不适地皱眉之时,轻笑一声,“看来这摇光凝元酒没有折本王的面子,你进阶了。” 好吧,刚得了人好处,实在不好给人甩脸子,云霁执手朝他一礼:“多谢王爷赠酒。” “景岳,我的名字。”泾阳王突兀地说道。 “嗯?”云霁一脸蒙圈。 泾阳王被她呆萌模样逗乐,解释道:“你若真心谢我,就不要唤我王爷,叫我的名字,景岳。” 云霁禁不住抖了一下,这算什么?开启霸道王爷宠溺模式? 面对霸道王爷越来越温情似水的眼神,云霁不适地左右四顾,转移话题道:“纪明呢?他还没醒吗?” 泾阳王见她转移话题,也只是宠溺一笑:“他比你早醒一日,我让护卫将他提前送入王府了,你若想见他,我们即刻回府。” 第293章乖一点 去泾阳王府?呵呵,那还是不要了。 反正有一年约定在,加之纪明并非散修,而是出自世家大族,泾阳王总归有所顾忌,不会对纪明怎样,所以,她还是不要踏入狼窝的好。 似看透她心中所想,泾阳王继续道:“你若不想回府,就随本王去街市转转。”说着,他伸手撩向她左颊旁的乌发,云霁忙侧身避过,他摇头失笑,“我只是想帮你理一下头发,我从未见过你这么……” 泾阳王眉头拧了一下,似在想着合适的词,看他这纠结的样子,云霁噗嗤笑了起来:“你不用纠结,直接说我不修边幅就好了,难为你还能与我这么邋遢的姑娘定下一年之约。” 她的笑容让蓝天碧海瞬间失色,泾阳王目光凝了凝,退后一步道:“你不要轻易对我笑,不然我怕等不了一年。” 云霁立时收敛了笑容,对方却笑了:“放心吧,本王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你常笑也无妨,只我多煎熬一些罢了,好在你一年后终会甘愿留在我身边。” 云霁却不知此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提着心,便轻易不敢笑了。而渡口岸边那些少女妇人仇视的目光,也让云霁浑身不适,张口向泾阳王道:“我要寻客栈住下,泾阳王不会不许吧?” “我劝你还是跟我回府的好,不然……”泾阳王朝身后渡口岸边扫了一眼,那些少女们顿时眼冒红心,重新生出了希望,更有少女将手中的鲜花香包朝泾阳王丢来。 云霁瞬间恍然,满脸惊愕地指着岸边少女朝泾阳王问道:“她们都是爱慕你的人?”她终于见识了什么叫掷果盈车,不对,是掷花盈海,他比潘安还要万人迷! “你放心,我只爱慕你。”泾阳王凝视着她道,云霁却打了寒战,摆手道:“别,你还是不要爱慕我,我对跟一堆女人抢男人的事情没兴趣。” 说罢,从泾阳王身侧绕过,纵身一跃,越过海面,直落在人群中,引起一片惊呼声,不等那群嫉恨她占据了泾阳王目光的少女们反应过来,她几个闪身,就离开了渡口,消失不见。 乌篷船上,泾阳王目视着她离开,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绿影行至泾阳王身后,怯怯地问道:“主子,要派人跟着云姑娘吗?” “不用,她走不出泾阳城。你即刻随暗部去往龙焱国查询她的身份,若办不好就不用回来了。” 绿影身体一抖,立时应诺退下。 “红珠,你去坊市去为她选配衣物钗环,你知道如何做会让本王满意。” “红珠明白。”红衣婢女躬身应诺,再抬头,泾阳王已经消失不见,她直起腰,幽幽叹了口气。 绿影走到她身侧,唤道:“红珠姐姐,我们……” 红珠没有看她,只望着前方茫茫大海,幽幽地道:“我们只是婢女,总是越不过主子去。” 绿影身体一颤:“姐姐的意思,那姑娘会成为王妃?” …… 泾阳城是泾阳王的领地,紧邻景云国国都,自是热闹非凡。 云霁走在这热闹街头上,很是被泾阳城繁华吸引,随意摆在摊上的各种丹药,摊在柜台上的各种真器,透明橱窗里摆放的宝器,让云霁眼花缭乱,但那价格也让她牙疼。 望着橱窗里那件月牙形宝器,云霁久久不能移开视线,却不敢朝店员询问价格,她知道自己肯定买不起。 “喜欢这件宝器?我送你。” 低沉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云霁心头一跳,扭头对上泾阳王浓丽的眉眼。 “无功不受禄。”云霁淡淡回道,拉开与他的距离。 “男人送东西给喜欢的女人不是很正常吗?”泾阳王含笑回道。 云霁闻言一愣,伸手按住了胸口,一物铬入肌肤里,边角圆润,触之冰凉,一如他给人的感觉,外表冰冷内里温柔。 当日,他送她此物时在想什么?他是否有一丝喜欢她? “你在想什么?”泾阳王忽然逼近一步,神色微寒,“别的男人?” 男人特有的气息让云霁眉头一皱,立时倒退,泾阳王却忽然出手,朝她胸口探去,兹的一声,碧光挡住他的手,云霁忍无可忍扬手甩了一掌—— 啪!泾阳王脸上出现一道红印,而这一声脆响惊得泾阳城第一商楼霎时静了下来,所有人朝这边看来,却在认出泾阳王的瞬间立时移开目光,面露骇然。 要出大事了! 居然有女人敢打泾阳王!那他们这些目睹着一切的人会不会被灭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泾阳王暴怒发作之时,泾阳王伸出舌头轻顶了被扇红的脸颊,而后扬眉一笑:“本王听人说,那些凡人夫妇间流传一句话,打是疼骂是爱,云霁,你是爱上我了吗?既如此,本王即刻迎你入王府,许你正妃之位。” 此言一出,泾阳城第一商楼里立时响起一片吸气声,个个瞪大眼睛,打量着那让泾阳王被打后依然愿意娶做正妃的女人。 可惜,泾阳王与那女子处于一个偏角处,他们只能看到那女人怪异的服饰,她的脸却被泾阳王高大身形挡住了,就算他们好奇心再重,也不敢绕过泾阳王去打量他未来的王妃。 不过,就算看不到那女子的脸,他们也能想象她此时应该是欢喜泪流满脸。 但惊掉所有人下巴的是,那女子一开口却是冰冷讥讽:“泾阳王,你是不是有病?” “景岳,本王允你唤本王的名字,你也只能唤本王的名字,否则本王会生气的。”泾阳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笑,“你想想你那同伴,你就知道如何做了。” 云霁神色骤冷:“你威胁我?” “本王说过不会强迫你,但本王向来不喜人违背本王的命令,更不会让人打了本王一耳光后还能活在人世间!”泾阳王浓丽的眉眼蕴着寒意,盯住她的眼睛道,“云霁,你不要再挑战本王的底线,乖一点,不行吗?” 云霁握拳,碧枝在她手心里撞击,手背上青筋暴起,她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怎样才算乖?爬上你的床,任你为所欲有?” 第294章不要拒绝本王的好意 泾阳王扫过她的右手,其指缝间不断溢出碧光,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本王很想说是,不过你此时并不心甘情愿,本王可以等,但你必须住进王府,从今以后也不许拒绝本王的好意。” “我有拒绝的机会吗?”云霁面露讥讽,手心依然没有松开,但碧枝的冲撞弱了几分。 “暂时没有,”泾阳王浓丽眉眼上终于散去寒意,忽地凑到她耳边道,“等你爱上我的那一日你才有机会拒绝。” 低沉的嗓音,暧昧的声音,说完就在云霁变脸前快速离开,甚至往后一退,拉开与她的距离,侧身朝一旁掉了下巴的掌柜吩咐:“将云丝月氤轮取来。” 那掌柜愣了一瞬才醒过神来,立时蹿过去,期间撞了一路橱柜,笨拙又紧张,店中之人却无人笑话他,相反极为羡慕,因为这掌柜会是第一个看清未来王妃模样的人。 掌柜打开橱柜,取出云丝月氤轮,微躬着腰双手捧着呈上去,眼角余光偷偷朝“未来王妃”瞄过去,但刚瞥到那片墨云一般的乌发,就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威压,那威压正来自于正前方的泾阳王,掌柜身体一抖,立时收回余光,脊背更弯曲了三分,汗流浃背。 泾阳王见他如此,终于收回威压,伸手取了云丝月氤轮,道:“到王府去领元石。” “不敢,不敢。”掌柜下意识的回道。 “怎么,你当本王连给喜欢的女人买东西的元石都没有?”泾阳王神色一冷。 掌柜差点给他跪了,额上豆大的汗水滚落,口中惶急地解释:“小的绝无此意,小的,小的……”额上汗水流得更急了,掌柜一咬牙,“小的愿将此轮献于王爷,分文不取。”我倾家荡产,只求你原谅我刚刚的不敬。只是这话掌柜不敢直说。 “本王要的东西还用不着一个小小掌柜来送,你自去王府去领元石即可。”说罢,将云丝月氤轮往朝云霁身前一送,“这是本王予你的第一份好意,你不可拒绝。” 云霁眉心跳了跳,终是伸手接过,便听得泾阳王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侧身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车驾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们走吧。” 事到如今,云霁没有拒绝的可能,便一声不吭抬腿就走。 泾阳王嘴角噙笑,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行,所过之处,众人皆被泾阳王身上散发的强大气势逼得躬身垂首,只盯着自己的脚尖,半点不敢偷瞄,直等到二人脚步声消失在商楼门口,众人才敢抬头,顿时大呼遗憾,又不约而同地涌向那名掌柜。 “王妃什么模样,是不是有着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 “王妃身材如何,是不是减一分则太瘦,增一分则太肥,身姿曼妙无比?” “王妃容貌是不是倾国城城,绝世无双?” 掌柜被七嘴八舌的众人围堵,苦笑不已地摇头:“我什么也没有看到,泾阳王当面,我哪里敢放肆?” 此言一出,众皆失望,甚至有人遗憾得捶足顿胸,哀叹不已。 另一边,云霁被商楼前那两列黑压压的看不到头的黑衣甲卫给震了一下,以至于她再看到凤驾鸾车,也不那么惊讶了。 坐上凤驾鸾车的云霁暗叹,若是换一人,怕是要被泾阳王给予的盛大尊荣迷昏头了,一头扎入其中,再也无法挣脱。 只是,像泾阳王这样的男人,今日他能给她这份尊荣,明日就能给别的女人,女人于他不过是附属品罢了。 云霁没有丝毫心动。 甲卫开道,鸾车迎驾,一时间,整个泾阳城都在讨论被泾阳王看中的幸运少女,也碎了一城少女的心。 这消息还以飞快的速度传到景云国国都,传向景云国所有城池,甚至传到四周的国家。 而这些,云霁并不知道。 她刚跨入王府,纪明就一脸着急地冲过来喊道:“云姑娘——”忽然看到云霁身侧的泾阳王,脸色瞬间变了,望着云霁欲言又止。 泾阳王低头朝云霁温和一笑:“我在乌篷船上守了你五日,府中积压了不少事,我先去处理,你正好也可跟纪公子聊聊,晚上我与一道用膳。” 说完这话,泾阳王却也不走,含笑凝视着云霁,直等到她无奈点头,才一脸笑意地大步而去。 纪明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一等泾阳王离开,就赶到她身前问道:“你与泾阳王……” 云霁扫了眼身侧的护卫和侍女,立时打断他道:“你住在哪?可愿意带我参观一番?” 纪明只愣一下就明白过来,苦笑得:“我昨日才入府,一直记挂着你,并无心看住处,而今你来了,咱们正好一起参观。” 云霁笑着应下,转头对侍女护卫道:“我不喜人伺候,你们都散了吧。” 众侍女护卫面露迟疑,云霁就见那在乌篷船上见过的红衣婢女恭敬朝她揖礼拜退,其他人立时拜退,动作整齐划一,顷刻间四散不见,看得云霁眉头微蹙。 这王府进入容易,出去怕是插翅难飞。 纪明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点,等跨入他暂住的院子中央的凉亭,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无人后,一脸愧疚地对她道:“都怨我,不该贸然喝了那酒,如今害得你也陷入这牢笼之中。也不对,我就不该劝你应了泾阳王的邀请……” 云霁看他这副悔不当初的模样,摇头截断他的话道:“若真要怪,也是怪我,纵容阿碧在渡口回旋,否则不会引来他人的注意。”掌心里碧枝立时扭来扭去,也不知是听懂了她的话在向认错,还是如往常一般在卖萌,她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继续道,“事已至此,追究这些依然没用,我与他定下了一年之约,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什么一年之约?”纪明追问,等到听了云霁细说了一年之约,他蹭地站起来,张口质问,“你怎么能与他定下这样的约定,你不是自愿踏入陷阱吗?” 纪明的质问让云霁眉头一皱,张口欲要解释,就听到纪明再次质问:“还是说,你对泾阳王也不是无意?” 第295章月影圣物 云霁的脸瞬间冷了下来,转身就走,纪明立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急切地追上去解释。 “云霁,刚刚的话我是无心的,你不要生气。” “我知道你对他无意,但你不知道泾阳王到底有多能魅惑女人,传言整个景云国的女人都迷恋他,甚至别国的皇室贵族之女也惦记着嫁给他。你要跟这样的人朝夕相处,我能担心你吗?” “我就是太担心了,所以才口不择言,但我保证我再不说这话了,你原谅我这次好吗?” 云霁猛地驻足转身,纪明顿时面露喜色,凑前一步正欲再次道歉,就听到云霁说了一番话,顿如一盆冷水浇在头顶。 “这不正好吗?等我爱上他,就可以让他送你离开,便是一年都不用等。” 纪明踉跄倒退,目光凝在云霁清冷的脸上,满身的失落伤心:“原来你真的对他有意……” 云霁厌烦地皱了一下眉头,转身就走,这次纪明没有追来,却发现红衣婢女候在院门口。红衣婢女见到她出来,立时行礼道:“云姑娘,云霓院已经收拾妥当,小婢为您引路。” 云霓院?云霁眉头皱了皱,却还是冲红衣婢女点点头,后者立时在前方领路。 咻!一道白影从后方扑来,落在云霁肩上,云霁目光一闪,手往肩上一拂,在红衣婢女之前扭头之前将白影收入袖中。 “婢女名唤红珠,云姑娘日后有事,可直接找人唤奴婢。”红衣婢女回过身来,却好似并不是为了探查,而是为了告知云霁她的姓名。 云霁神色未变,点头应道:“我记住了。” 一路无话,足走了将近两刻钟才来到云霓院。 此时已是初冬,却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如霞,浓郁的天地元气让云霁禁不住长吸一口。 “隔壁是长靖院,王爷平日里多住在长靖院。”红珠轻声曼语地与云霁道。 云霁眉梢挑了挑,未做任何评论,只问了卧室的位置,抬脚走了进去,而后又被那奢华布置闪了眼,好在床头摆放的衣物虽衣料名贵,却不是色泽缤纷如云霞,而是素白素蓝之色。 “她对你选的衣物可满意?” 长靖院,泾阳王负手立于塔楼上,俯瞰着前方云霓院,声色淡淡地问道。 “云姑娘看到衣物时没有不喜之色。”红珠在他身后恭声回道。 泾阳王轻笑一声:“那便是满意了。本王有时都想不明白,别的女子只要本王一个眼神就会扑过来,本王将所有女子都向往的一切捧到她面前,她却以为本王是在逼她……红珠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 红珠却不敢应声,头垂得更低。 泾阳王似乎也不知指着她回应,继续道:“或者,她在跟本王玩欲擒故纵?”说完这话又马上摇头,“不像,她那神情不像对本王欲擒故纵……” 泾阳王话音一顿,他忽然想起商楼中云霁伸手按在胸口上,还有她那一瞬的神情……泾阳王脸色猛地冰寒,回身盯住红珠道:“立时给绿影发讯,让她重点去查她到底与谁有过纠缠。”以云霁刚刚对纪明的态度,可以看出那人不会是纪明,那么那人到底是谁? 不管是谁,本王也一定会找出来! …… 虽然飘在海上近半年,云霁也没有急着去沐浴,而是在红珠走后,从袖中掏出雪狐,盯着它那碧色狐眼道:“将这五日的事细细说一遍。” 雪狐摇了摇尾巴:“主人,这五日纪明睡了四日,而后就被请入了王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云霁皱眉:“纪明怎么会甘愿进入王府?” “自然是对方声称你已经在王府等着他了。”雪狐娇娇柔柔的回道。 云霁扶额,瞪着它斥道:“你明知道我还在船上,你为何不阻止他?” 碧色狐眼顿时流露出委屈之色:“主人,小白现在就是一残魂,神识虽强,但身体只是用水凝聚而成,脆弱得很,根本不是王府侍卫的对手。若是说破了,不但没用,还会让纪明吃些苦头,而结果都是一样的。” 云霁眉头缩紧,雪狐这番话看似在情在理,但它真的脆弱的话,哪里能逼得豹子躲入小黑屋? 念头只是一闪,云霁伸手一拂雪狐头顶支起的一簇白毛,温声道:“你回到纪明身边,帮我继续看着他,若有什么事,你及时来禀报我,作为回报,我会给你寻找养神木。” 雪狐闻言摇头,用小脑袋蹭着云霁手心娇声道:“小白不要养神木,小白只想留在主人身边。” 云霁收回手,面色淡淡地说道:“养神木和即刻离开,你选一个吧。” 狐眼中立时蓄满了泪水,但见云霁丝毫不为所动,雪狐低下头怏怏地道:“小白选养神木。”说完,一步三回头地跳出窗外。 云霁见过雪狐躲避海兽的本事,自然不担心它会被王府中的人发现,她揉了揉额头,将关在小黑屋大半年的豹子放出来。 豹子唰地睁开眼,就发现原来的住处大变样,不但多了一轮弯月,还多了一截碧枝。 不过,与见到雪狐就炸毛时不同,豹子兴奋地围着弯月转圈,就连碧枝调皮地拨弄它的皮毛也不生气。 “女人,老子不在的大半年里你做了什么,居然找到了月阴一族的圣物!”豹子兴奋嗷叫。 云霁一愣,想到豹子应是见了碧枝,便问道:“你说的月阴一族的圣物,是那截碧色树枝吗?” “当然不是,是月亮啊!”豹子吼道。 云霁这次真的蒙圈了:“月亮?月亮不是在天上吗,我怎么可能得到?”话一出口,她忽然想起在地下宫殿里做的那个梦,梦中确实有一轮弯月钻入了她的体内。 莫非,那就是豹子口中的月亮?月阴一族的圣物? 但是,天上的月亮确实还在,她都在海上看了整整半年的月亮。 “女人,老子要被你打败了,月亮并不仅仅是指你每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发光的球体,而是指天地间最精纯的月阴之力凝成之物,你祖窍中的弯月就是其一,不过它的力量还很弱,需要你不断滋养它,它才能在有朝一日媲美挂在天边的那轮月亮。” #####要过年了,兔兔今天回老家,若无意外,过年不会断更,加更么……这个,叶子尽量,但亲们不要抱太大希望,就如我希望订阅数破千……掩面遁走 第296章柔情 云霁被豹子这番话震得久久不能回神,她体内居然有一轮月亮! 不对,是月影,是月亮雏形,但那也是月亮啊! “豹子,我要怎么调动祖窍中那轮月亮的力量?”云霁双眼发亮的追问,只要能调动月亮的力量,她是不是就能抗衡泾阳王了? “如何调动它的力量,这个只有你自己知道。”豹子一句话击碎云霁的美梦,“老子也是从传承记忆里知道一星半点,传言,只有月阴之女才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在祖窍中凝成月影,当然,也有从祖辈那继承而来的。不过,老子劝你一句,你祖窍中的月影很模糊,就算你知道了调动它力量的办法,也要慎用,否则一旦力量耗尽,月影消失,你极有可能遭受重创,永世无法再凝成月影。” 云霁神色一凝,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眉心之后便是祖窍,那里有一轮神秘的月亮,但她却不知如何调动它的力量。便是知道方法,为着那可怕的后果,她怕是也不敢用。 不过,她得的那无名功法,想也是从那轮弯月中得来的。这半年在海上,因为有纪明在,她只能在他休息时抽空修炼,但进展却是往日的两倍以上,足见此功法的强大之处。 若她争分夺秒地修炼,是不是可以在一年之内突破易筋期,进阶锻骨期,从而跨入后天后期?若果真如此,一年之后她与泾阳王的几近先天境界虽还有一大段距离,但至少不会想如今这本全无抗衡之力。 云霁激动地在屋中踱步,今日进阶易筋期后,她脑海中的无名功法就发生一些改变,还生出一片影像,是一个女子在月下飞舞,动作奇异又美妙。 云霁闭上眼,尝试在屋中舞了起来,但刚摆出第一个伸展胳膊的动作,就听得咔的一声,手骨一痛,一股酸涩蔓延,云霁咬牙继续,但只坚持了一息时间,人就噗通倒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 “难道只能在月下练此舞吗?”云霁蹙眉。 “云姑娘,你可有事?”门外响起红珠轻柔的询问,想是听到了她摔到的声音。 云霁心中一滞,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可真是糟透了,她必须尽快增强实力逃离王府。 “没事,你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淋浴。”隔着房门,云霁淡淡的道。 “云霓院东侧有一温泉,姑娘可要去温泉?”红珠贴心地问道。 云霁瞅了眼自己汗湿的衣裳,这黏湿的感觉让她对温泉生出一股强烈的渴望,但她还是出言拒绝:“不了,你给我准备热水抬到房中即可。”温泉一听就是事故多发之地,她坚决不上当! 屋外红珠也没有再劝,应声退下,很快就再次回返,指挥两名婢女将热水浴桶抬入房门,同时带来的除了香胰外,还有一篓类似玫瑰的红色花瓣,散发着淡淡的甜香。 啧啧,还真是将她当作泾阳王的小妾对待啊,连讨好主子的香氛之物都准备好了。 云霁走向前,拿起那篓花瓣,红珠曼声禀道:“婢子擅自从院中采了一些红音花,希望姑娘能喜欢。” 红音花?云霁没听过,想是景云国特有之物,既然是红珠亲手采的,却是不好当面打人脸退回去,云霁眸光一转,忽然有了主意,将花篓往红珠身前一送:“红珠姑娘费心了,这花我很喜欢,你帮我将它送到纪公子院中去,告知他这是给小狐,那只小狐最喜欢这些花草了。”嘿嘿,一只公狐狸那么娘,应该会喜欢花草之类的吧。 云霁话落,屋中静了一瞬,那两名抬浴桶进来的婢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红珠,红珠脸色没有半点,屈膝接过花篓,垂眸恭声道:“婢子这就给纪公子的小狐送去。” 云霁别有深意地扫了红珠低垂的发顶一眼,又看向那两名婢女,后者此刻对她的态度明显比刚进屋时恭敬,真是别样的体验啊。 “那就劳烦红珠姑娘了。”云霁道了谢,就让三人离去,而后就锁好了门,褪衣抬脚跨入浴桶。 腾腾热气笼罩全身,云霁舒服地喟叹一声,紧绷的神经都一点点松懈下来,她搓洗着身体,不知不觉中动作慢了下来,眼皮越来越沉…… 云霁舒服地睡了一觉,在海上漂泊半年的疲惫一散而去,浴桶中的水早已冷却,她立时起身,换好衣物,打开房门,院中灯火映入眼中,她才发觉天早已黑了。 天上斜挂一轮月亮,被院中辉煌的灯火映衬得黯淡无光,但云霁心中很是欢喜,有月就好。 “云姑娘,主子在揽月厅等候姑娘前去用膳。”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身侧响起,云霁扭头发现红珠静立在房门外,无声无息的,云霁惊讶地挑了挑眉,看现在的时辰早已过了晚膳时间,她还以为泾阳王不会来了,谁想他一直在等着……如此执着之人,身在其屋檐下的她,惹不起啊! “领路吧。”云霁无奈点头,红珠屈膝一礼之后,便行至前头为她领路。 一路拂花过廊,不过片刻,就到了揽月厅。 揽月厅四周开阔,并无过多的花树廊柱,月光散落进来,更添几分幽静,云霁对此处很满意,只是对厅中多出的那位眉眼浓丽的白袍青年有些不喜。 “看到我在,霁儿不高兴?”青年挑了挑眉梢,嘴角带着笑意,风流自成,闪得其周身的婢女齐齐晃神。 云霁却只是眉头一蹙,径直走到厅中青玉桌前,而后扭头对随侍在她身后的红珠道:“摆膳吧。” 红珠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望向对面的泾阳王。 泾阳王嘴角的笑意顿时消散,眉眼间的风流也半点不剩,目光透着上位者的威压,冷冷地扫过厅中一众侍婢,骇得众侍婢齐齐变了脸色,正欲跪下,就听得他道:“日后,在泾阳王府,云姑娘的话等同本王的话。” 此言一出,众婢脸色剧变,齐齐看向云霁,云霁也惊愕地抬眸,望向泾阳王,恰与他的目光相触,里面凝着不知是真还是假的柔情。 第297章都是月亮惹的祸 泾阳王冲她勾起一抹微笑,道:“霁儿若是觉得谁侍候不周,尽可以换掉。” 云霁身后的红珠,在泾阳王此话落下之际,噗通跪倒在地,云霁被红珠这一跪惊得立时起身避让,红珠却膝行至她脚下,张口哀求道:“请云姑娘原谅婢子这一回,不要赶婢子离开。” 云霁只觉得跟吞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这算什么?他们这对主仆是在一唱一和来表现泾阳王对她的宠爱,还是要将她置身于所有仆役对面,让众人对她敬而远之? 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她都从未在意过,她只是不喜欢被人如此逼迫。她低头,望着脚下的红珠淡淡地说道:“我不过是暂住王府一段时日的客人,你无需如此,且下去安排晚膳去吧。” 云霁的回应似乎出乎红珠的意料,她愣了一下,欲要再说什么,云霁已移步坐回了桌前,那纤细的背透着疏离和淡漠,红珠神色一黯,应诺起身下去宣膳。 只是,还未走出厅堂,就听得泾阳王以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嗓音道:“霁儿,我相信,一年之后你会继续留在我身边,如今不过是让你提前适应,你又何必如此疏离?” 红珠身影一晃,眼角似有凉意,她忙加快脚步离开,不敢去看也不敢去听,她奉若神明的主子对着另一个女人展露无尽的温柔,那是用刀在戳她的心。 或许是先入为主,云霁没有体会到泾阳王的半点温柔,只觉得他是在编制一张网,将她逼到角落里,而后骤然收紧……光想想就心中发寒,自然就不可能给他好脸色,她干脆阖目养神,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若是惹恼了他,让他对她再无兴趣,那就再好不过。 可惜,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云霁即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如影随形的目光,就在她快撑不住时,晚膳终于上来了,她暗松了一口气。 说是晚膳,但其实说是豪华盛宴也不为过,灵药炖汤,凶兽肉作羹,便是时蔬也以灵草相配,这一桌十八道财皆是滋补肉身、增长修为的灵肴,若不是云霁定力不错,她非得惊跳起来。 土豪,果然是顶级土豪! 一出手就让云霁的心嘭嘭乱跳,她可以不在意法宝,不在乎他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但她在意修为增长啊! 若是天天上来这么一顿,她更添了三分把握一年后晋级后天后期。 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吃还是不吃,云霁很纠结。 对面响起一声轻笑:“若是一顿灵肴将能霁儿收买,我愿天天为你下厨。” 云霁愕然抬眸,脱口问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泾阳王笑而不答,抬手挥退身侧的侍女后,隔着玉桌,眼眸深邃地凝视着她,低沉悦耳的声音透着一丝蛊惑:“若我说是,霁儿可愿留在我身边?” 这一瞬,云霁脑海中却闪过另一道身影,隔着海水,他的眼黑沉一片,似乎暗藏了一切,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她看不分明,但他在那一眼之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徒留她的手随着海水沉浮…… “你又分心了。告诉我你在想谁,我去将他接来陪伴你可好?” 那无奈中带着宠溺的声音,让云霁一激灵,抬眸对上泾阳王盛满柔情的眼神,但那柔情之后似藏着森寒,云霁心神戒备,目光状似无意地移到眼前的灵肴上,淡淡道:“我饿了,可以吃了吗?” 在云霁目光错开的那一瞬,泾阳王深邃的眼眸骤然晦暗,但下一瞬浓丽眉眼飞扬起来,点头笑道:“自然可以,不过下筷之前,先喝碗汤。” 他一边说着,一边取来一只碗亲手盛了一碗汤送到云霁身前,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意:“此汤以二阶凤尾兽为主,配以百年紫参等灵药熬制而成,你刚刚进阶易筋期,此汤正好可以助你巩固境界。” 汤汁乳白,热气缭绕成雾,氤氲着浓郁的元气,以一只碧色玉碗相盛,玉碗下是一只修长的手,举着玉碗递到她身前,却并不放下,云霁没接,对面之人忽然俯身凑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拂过:“霁儿,你忘了我在商楼跟你说过的话了?” 热气拂过耳尖,云霁立时避开,他的话更让她心中一凛,抬眸对上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眸,云霁深吸一口气,接过汤碗,一口气将之喝干净,而后将碗底给他看,自嘲道:“我可乖得让你满意?” 泾阳王回身坐下,闻得她的话,伸出手指无奈地敲额头:“我每次对你好,你都当作逼迫,难道世间之人追喜欢的人都这么难吗?还是本王做得不够好?” 云霁只当没听到,放下玉碗,下箸如飞,丝毫不注重礼仪,但对面之人却道:“你连用膳都用得如此清新脱俗,果然是我喜欢的人。” 送到嘴边的筷子连同那块炙肉骤然一停,而后嘴一张,将之吞下,慢里斯条地嚼碎咽下,抽出餐巾擦去口角的油汁,而后起身对泾阳王道:“我吃饱了,可以先行离开了吗?” “正好我也吃好了,我陪你去院中赏月。”整晚都没有下筷的泾阳王,笑着起身,抬腿朝外走去,走了两步发现云霁没有跟上,回过头一脸戏虐道,“还是霁儿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吃饱,还欲再吃一些?” 云霁眉头跳了跳,识时务地提步往外走。 揽月厅外月色如水,便是不运转功法,点点月华都自动往她体内钻,轻轻润润的,云霁绷紧的神色不知不觉地柔和起来,脑海中闪过女子月下飞舞的画面…… 不知不觉中,她的身体随之舞动起来,卷起一片月华,掀起满树落花,环绕她身周,如梦如幻,似月中仙子无意坠落人间,在人间嬉戏,却又好似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泾阳王原本玩味的眼神慢慢变了,深邃的眼瞳中只剩下那月下起舞的身影,又下意识地伸手欲要抓住她,不让她飘回月宫…… #####感谢世界首帅金浪花的打赏,多谢小天使们的订阅,叶子过年与你们相伴 第298章拜月 云霁月下起舞,很快进入忘我之境,仿若她就是月,月既是她,万分 她欲飞跃上大树,与天上的月更亲近些,手却忽然被抓住,想都没想,手腕一转,澎湃的真元喷涌而出,对方被震开,同一时间, 云霁也猛地一激灵,忘我之境被中断,她惊愕抬眸质问对面之人:“你怎么在这?” 泾阳王在被震开后也愣了一瞬,听得她的质问,他将那只被震开的手往身后一负,嘴角扬起一贯的风流笑容:“你忘了,你刚刚是在与我一道散步,你突然起舞,我还以为你想以舞取悦本王。” 听到他的话,云霁终于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心底懊悔得恨不得时间倒流,她怎么就忘了身侧之人,忽然进入了忘我之境呢? 难道是月亮太美?云霁抬头望了眼上空的圆月,最后确认就是月亮惹得祸! “霁儿跳的舞很美,如月下仙子,似乎随时可能回到月宫去,本王心中一急,就伸手去抓,倒是扰了你跳舞的兴致,实在抱歉。”泾阳王面露遗憾,执手揖礼向她致歉,这一番举止洒然飘逸,如行云流水一般。 云霁都忍不住暗赞他果然有万人迷的魅力,只可惜越美丽的事物越危险,云霁侧身避过他的礼,淡淡回道:“我不过随兴起舞,如今兴尽而罢,欲回屋休息,王爷请自便。” 说罢,转身就走,而这次泾阳王并没有拦阻,双手垂落,目光追随着被月华笼罩的窈窕身影,眸色一点点转深。 刚刚,他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虽没有用全力,即便如此,一个后天中期修者能从他手下挣开的,目前也只有她一个。 而且,那股从她手中喷涌出的真元柔如水,却又澎湃如海,蕴含着一种神秘的力量。此时,这股力量尚不及他,但他有个预感,一旦云霁境界与他相同,他或许不是她的对手。 眸光骤然一暗,他身为景云国皇族,最受父皇宠爱的幼子,修炼的自然是景云国最顶级的天阶上品功法,便是龙焱国的紫霄宝典都比他修炼的功法差上一筹。因此,他修炼出来的真元自然也是世间最强大的真元。 在今日之前,泾阳王一直对此笃定不已,但刚刚,云霁推翻了他的笃定。 “你到底是谁?又有着怎样的来历?”泾阳王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云霁,一年后,你最好心甘情愿地留下来,否则我不知是会禁锢你,还是……杀了你!” 走到房门前的云霁,忽然打了一个寒战,她回头,并没有看到泾阳王的身影,眉宇间不由得闪过一丝疑虑,难道刚刚受寒了? 只这一琢磨,就感觉身上黏湿得不行,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汗水打湿的衣裙,忙唤来侍女为她准备热水。 泡在浴桶中,云霁回想了一遍泾阳王当时看她的眼神,心底越发生出紧迫感,哗啦起身,穿上衣物,推开窗户,月华倾泻而入,一道白影就蹿到她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云霁伸手将雪狐从胸口扯下来,想到一事,心底一跳,立时关上窗户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纪明出了什么事?” “他没事,小白就是想主人了。”雪狐摇头,娇娇软软地回道。 云霁松了一口气,而后突然推开窗户,将它往外一丢,谁想它早有所料,四只爪子紧紧抓住她的袖子,睁着两只水濛濛的碧色眼睛道:“小白是在他睡着后才过来的,小白保证一早就回去,不会耽误主人的事。” 云霁凤眸微微一眯,再次关上窗,扯下雪狐往桌上一丢,盯着它那双看似澄澈的碧眼道:“你跟着我,是为了在我修炼之时蹭月华之力吧?”豹子之前提过的月阴一族之事,让云霁忽然对雪狐赖上她的目的有了这番猜测。 果然,雪狐听到她的话猛地立起身子,碧色眼瞳骤然缩紧,但下一瞬,雪狐忽地蹿到她手边用小脑袋蹭她的手心,娇娇软软的道:“果然什么都骗不了主人,不过小白这么小,蹭不了多少月华……” “我可以让你蹭。”云霁打断它的话,雪狐立时扬起小脑袋,眼眨也不眨地望着她,两眼发亮,云霁扬起了唇角,“但必须是在一年之后,在你帮我护住纪明之后。” “一年?”雪狐粉色小鼻头皱了起来,“一年时间太长了,小白的神魂未必能坚持一年不消散。” 云霁盯着它的眼睛,她无法判定这只雪狐说的是真话还是谎言,便暗暗问豹子:“你俩都是魂体,你能判定它这话的真伪吗?” 祖窍中,豹子此刻正吐着舌头,如同一只狗一般仰头哈着上方的弯月,一直挣扎着要不要跳上去咬一口尝尝滋味,不过,它知道,它要是真这么做了,必然遭受雪狐一样的命运。 于是,莫名生出一丝狐死豹悲的情怀,但只一瞬,就被它伸出爪子挥散了,嘿嘿道:“那只臭狐狸在那地宫里那么多年没消散,如今却说自己坚持不了一年,你得有多蠢才会继续相信它?”臭狐狸,看老子这次阴不死你! 窥探到豹子心声的云霁叹了口气,心道豹子真是被小黑屋关傻了,忘了她既然有了弯月镇祖窍,它的一思一想都逃不过她的窥探吗? “你每月月圆时可在我身边呆一个时辰。”云霁只略思索了一阵,就做出了这个决定,豹子顿时傻了,雪狐也面露委屈,它原想每日夜里都来蹭月华的,一月一个时辰离它的预期相差十万八千里啊。 可惜,不管是豹子还是雪狐,在云霁主意坚定后,只有乖乖听话的命。 今夜正好是月圆,云霁翻身跳上屋顶,盘腿修炼,而雪狐爬在她脚下,摆出了当日在圣兽宫摆出的奇异姿势,如同拜月。 不过,雪狐拜的不是天上的圆月,而是笼着云霁身上,唯有拜月之族才能看到的一轮弯月。 随着云霁的入定,月华如潮水一般涌向云霁,路过雪狐时,有那么一小缕月华分流到它的身上,它身上黯淡的皮毛慢慢油亮起来…… #####过年快乐 第299章人头落地 泾阳王将迎娶王妃的消息,在景云国掀起了轩然大波,无数适龄少女及其父母都找上了泾阳王府,但都被挡在门外,这让外人对住进王府的那位未来的泾阳王妃更加好奇,各种猜测传言更是尘嚣其上。 有传言说她是一国公主;也有说她是他国败落贵族后裔;更有说她是一邋遢乞丐,这一说法自然是从当日在渡口远远见过她邋遢模样的少女妇人口中传出,可惜很快就被其他传言淹没。 关于她的容貌,各种传言倒是难得统一,皆言她美貌倾城,否则何以能让阅遍天下美人的泾阳王为之倾心? 也由此,吸引了闲人忙人都守在王府门外,闲人自然为了等待她出门时得见其颜,忙人则是为了替各自主子验证传言是否属实。 一时间,王府门外俨然成了闹市,常守候在外的忙人闲人们都成了熟人,甚至毫不避讳的相互交换消息,只是接连半年,他们都未曾见到她出门,也没有从王府中人口中探出一点消息,不禁让众人大为失望,但心中的好奇也被提到了顶点。 云霁却丝毫不知外界之事。 自那次月圆之日后,她便一直未踏出云霓院,倒不是泾阳王禁锢她,而是她一心扑在修炼上,除了每日必须陪同泾阳王用晚膳外,她所有时间都在修炼,不分白日黑夜。 当然,白日的效果奇差,但为了不引起泾阳王对她月下修炼产生怀疑,她不得不白日修炼以此来迷惑他。 期间,纪明三次来云霓院找她,却都无功而返,纪明似死了心,便不在来找她。 今日又是月圆之日,云霁在泾阳王离开后,便在揽月厅前舞动身姿,跳起那段奇异的月下之舞。 她发现,除了月圆之日外,在别的时间,即便有月光映照,她也无法完成那段舞。 而月圆之日,她不但顺利完成,且多半进入忘我之境,若无人打断,她会一直跳到月落之后。 彼时,太阳初升,第一缕紫气照在她身上,被吸入体内,霎时,云霁身上亮起一片奇异的灵纹,那灵纹似缺了一个角,一闪而过,便是有人看到也只当是幻觉。 就是云霁都只当是阳光刺目,让她眼前出现一片光晕。 但那一瞬,她的身体被一股在清润与炙热间转换的奇异力量包裹,身体每一寸血肉簌簌作响,真元奔腾如江流,那美妙的滋味让她生出羽化登仙的错觉。 当然,她没有登仙,但修为却有了明显的提升,只这一夜就相当于平日里一月的修炼,这让云霁又惊又喜,极度期盼月圆之夜的到来。 今夜是她入泾阳王府的第七个月圆之夜,但当在她进入忘我之境的前一刹那,云霁心头忽然一凛,弯曲如月的腰肢瞬间弹起,抬眸射向东面某处,那里矗立着一座玄色塔楼,楼顶迎风飘着一盏灯火,灯火下无一个身影。 但心底那丝不安却没有消散,因为那座塔楼就在隔壁的长靖院,正是泾阳王平日居所。 只略一沉吟,云霁就放弃继续起舞的打算,提步转入树影之下。 “主子,云姑娘的来历查到了。” 塔楼脚下,一道窈窕身影噗通跪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前方那道俊逸的背影,便是声音都不禁露出一丝激动的颤音。 那道身影却没有回转,只望着云霓院的方向,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这漫不经心的反应,让窈窕少女面上顿现失落和黯然,但她不敢耽搁,立时禀报道:“云霁出生于荒野,其母出自龙焱国淮阴城一个末流修仙世家,苏家。其父不详,九岁时随其母返回淮阴城苏家,同年母丧,被苏家收留,改名苏若雪。四年后,因与苏家族长长女争抢其未婚夫,以蛊毒害死苏家族长,之后便一直逃逸在外……” “够了!”骤然一声叱呵,前方身影回转,浓丽眉眼拢着一丝冷意,俯视着脚下少女,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绿影,这就是你奔波半年给本王带回来的消息?” “主子,绿影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掺假!”绿影委屈地辩解道。 泾阳王轻笑一声,俯下身抬起绿影光洁的下巴,绿影身体轻颤,似在害怕,但眼底却藏着一丝喜意,主子被那无耻的女人伤了心,终于将视线重新回到她身上了么? “绿影,你忘了本王上次给你的警告了吗?” 温柔的呢喃从近在咫尺的薄唇中吐出,绿影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但这句话却让绿影脸上血色唰地褪下,身体不可抑止地抖动起来,一双美目惊惧又绝望,而绝望又让她生出勇气,冲着眼前的男人竭嘶底里地吼道:“绿影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在绿影嘶吼的前一瞬,泾阳王松开了她的下巴,抽出一张丝帕擦了擦他刚刚触过她的那根手指,而后手一扬,丝帕飘落在绿影神情,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本王不喜欢脏了手,你自己了结。” 便是如此冷酷的话,从泾阳王口中吐出都透着一丝温柔缱绻,但绿影却奔溃了,跳起来扑向泾阳王,去落了一个空,她噗通摔到在地,额上顿时出现一片红印。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三尺之外那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的男人,忽然哈哈大笑,指着泾阳王骂道:“景岳,你就是个自欺欺人的废物,不能接受自己被那贱人耍弄,就要杀我灭口,杀了我,你就可以继续自欺欺人,继续骗自己那贱人是朵冰清玉洁的白莲花,我呸……” “自欺欺人?”泾阳王终于给了绿影一个眼神,但那冰冷的眼神却让绿影仿若被掐住了脖子,声音戛然而止。 “以霁儿倾城容颜,她若想要一个男人,天下男人皆会为之疯狂,她还需要跟别的女人抢男人吗?”泾阳王浓丽的眉眼露出淡淡的失望,“绿影,你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吗?” 仿若被惊雷劈中,绿影怔住,脸色由白变青,眼底再无一丝侥幸,但神情却更加疯狂:“我哪里错了,我没错!她就是个贱人,并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样被她的假象迷惑……” 噗!鲜血喷射,一颗双眼圆瞪地头颅滚落在塔楼脚下…… #####新春快乐!!! 第300章这男人是要发疯吗? 月色,夜风,一丝淡淡的血腥。 云霁眉头一蹙,提步欲走,忽然一道身影冒出,云霁差点撞上,立时倒退一步,来人却逼近一步,逼得云霁退至一株红音树下,树干摇晃,朵朵红音花飘落,馥郁的香气遮住了那丝淡淡的血腥之气。 来人抬手朝她的脸颊伸去,云霁目光一寒,正欲发作,那只手却拂过她的头顶,再送到她眼前,手心里呈着一朵红音花,来人浓丽的眉眼流转着淡淡的笑意:“霁儿刚刚在想什么?是在担心我又要亲近你吗?我只是想送霁儿一朵花而已。” “你去而复返有何要事?”云霁不答反问,也没有去接他的花。 泾阳王见她不接花,也不勉强,随手丢掉,挑眉微笑,风流自成:“于本王而言,来看霁儿便是本王最重要的事。” 云霁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淡漠地道:“你看够了吧,我要回房了。” “怎么可能看够?”泾阳王轻笑一声,忽然凑到她耳边呢喃,“本王看你一辈子都看不够。” 热气拂过耳尖,全身寒毛立起,云霁闪身避开,却被一只手抓住,一道阴沉的声音钻入耳中:“瞿阳是谁?” 云霁霍然转身瞪向泾阳王:“你调查我?”说完这话,她忽又恍然一笑,“也对,你泾阳王怎么会留一个来历不明之人在王府,自然要调查得一清二楚。” 泾阳王面色阴沉如水,双眼紧紧盯着她道:“这么说,你跟那叫瞿阳的小子真的有关系?” “除了瞿阳,你还查到了谁?”云霁眉梢微挑,迎上他咄咄目光,不答反问。 话一落,手腕骤然一疼,对面男人眼底燃烧着怒焰,周身气流爆动,风起衣鼓,红音树哗哗作响,落花只一靠近他周身就被暴戾的气流绞成了粉末。 这男人是要发疯吗? 暴戾气流刮得脸上一阵生疼,云霁眉头一皱,体内真元流转,正欲挣开他的桎梏,泾阳王忽然松手,周身气流骤然散去,月色下,隔着片片红音花瓣,他双眼攫住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本王不管你以前如何,但你必须记住,你是未来的泾阳王妃,从现在起,你的心里眼里除了本王不许再出现任何别的男人……不然,你知道后果。” 话落,泾阳王骤然出掌,一道无甚威力的掌印越过云霁,轰击在她身后的红音树上,没有树木断裂倒地的声音,没有树枝摇晃的声音,甚至连一直飘落的红音花瓣都不见了,却好似身后忽然空了一块。 云霁霍然转身,凤眸倏地睁大,身后真的空了一块,那株两人合抱才能抱住的红音树就在泾阳王那平平常常的一道掌印之后,骤然消失了,消失得无声无息,云霁忽然觉得后背发寒。 出招时气势强大看着慑人,却也浪费了许多真元,更让对手提前警醒,而出招无声无息说明对方对真元的掌控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更是让人防不胜防,一击毙命! 云霁脸色有些发白,她似乎、好像、有可能无意中招惹了一个大麻烦! 压下心中不安,云霁转回身,才发现泾阳王不知何时离开了,但原地留下一丝暴戾的气息,显然对方是压抑着怒火离开的。 抬手挥散那缕气息,云霁凝着眉沉吟了一会,就重新回到揽月厅前,圆月当空,她再次起舞,卷起一片月华。 既然麻烦已经惹了,那就唯有尽快提升实力,才有挣脱的机会。 她现在,不能浪费一瞬一息的时间! 到最后,她再也抬不起胳膊,再无法舞动脚步,才倒在揽月厅前的台阶上,静候那一丝紫气初阳的到来。 只是,她还未等到就睡了过去,再醒来发现红珠出现在她身旁,天色阴沉沉的,红珠神色与天一般阴,她就站在她身旁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那双漂亮的杏眸闪着复杂的水光。 或许是今日太阳未出的缘故,云霁修为虽有所进益,但比前六次却差了许多,且身上黏了一身汗水,沾了一身露水,颇有些不舒服,睁开眼又撞上红珠这诡异的眼神,云霁心头飘来一片阴云,从台阶上起身,语气破有些不好地朝红珠问道:“你有什么事?” 红珠好似忽然醒悟过来,立时低头垂眸,朝云霁回道:“主子在长靖院的临水亭等云姑娘用早膳。” “早膳?”云霁眉头一跳,此前泾阳王可没这要求。 “主子说,请您务必前去,他还请了纪明纪公子。” 云霁的脸更阴了两分,忍住气道:“知道了,你带路吧。” 红珠应诺,走到她身前领路,二人一前一后,谁也没有说话,及至远远看到一个临水的亭子,隔着波光粼粼的湖水,泾阳王和纪明的身影隐隐可见,红珠忽然驻足,抬眸直视云霁,张口问道:“云姑娘昨日可曾见过绿影?” 红珠目光咄咄,云霁面露讥讽:“我不认识什么绿影,至于我见过什么人,红珠姑娘不是最清楚的吗?”她真是厌烦透了,得早日脱离这时时处处都有人监视的“牢笼”。 红珠闻言心头一凛,她的隐匿之法由主子传授,自是极上层的功法,此前她曾用此法暗探后天后期的修者,都没有被发现,眼前的云姑娘不过与她一般,皆是后天中期,她真的觉察了她的监视?抑或是她根本就是在诈她? 云霁瞥到红珠狐疑的神色,却没有与她多话的心思,淡漠地道:“我已经看到临水亭,无需再劳烦你,你自便吧。” 说罢,提步就走,红珠似终于想起她最初的目的,冲着她的背影快速道:“绿影就是当日在船上侍酒的绿衣侍婢,云姑娘可知,今日她被人发现在枯井旁,头身分离!” 红珠那带着恨意的最后四个字,终于让云霁停步,她却不是被惊住的,而是忽然想起昨夜风中那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丝血腥气来自哪里。 第301章体香 云霁转身,迎上红珠愤恨的眼神,淡淡地道:“自那日之后,我便没见过绿影,你与其来质问于我,不如去问你的主子。” 红珠身体一颤,眼前浮现在枯井畔看到绿影尸身时的场景,声音骤然提高,再无往日娇软:“便不是你杀的,绿影也是因为你而死,你逃不脱罪责!”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么? 云霁嗤笑,她可没有这种揽责上身的圣母属性,冷冷对红珠道:“我不过是王府的囚犯,你不去找罪魁祸首问责,却来找我,是因为我是软柿子好欺负吗?” “谁人将本王未来的王妃当软柿子?本王便将她当作软柿子捏碎。” 一道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忽然插入,四周气氛都是一变,红珠身体一颤,噗通跪倒在云霁脚下。 云霁蹙眉移开脚步,侧身看向信步而来的泾阳侯,随后越过他落在纪明身上。 纪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骤然偏头避开她的视线。 “吱吱!”纪明肩上的雪狐看到云霁似很是欢喜,纵身飞蹿向她,却在中途被纪明捏住了后颈皮毛,雪狐恼怒地回身冲他怒叫。 它堂堂圣兽,竟然被一个低阶修者捏住了后颈,真是奇耻大辱! 皮毛乍起,戾气骤生,恰在此时,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来,雪狐皮毛立时耷拉下去,碧色长眼露出委屈的神色,可惜云霁似若未见,只一眼之后收回了视线,转向泾阳王道:“不是要用膳吗?走吧。”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径直提步朝临水亭走去。 泾阳王扬眉笑道:“霁儿想用膳,本王自是相陪。”说着,他提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 纪明望着前方那一对璧人,神色一黯,本欲转身离开,但又不愿放弃这半年来唯一的见面机会,踌躇了半响,终是跟了上去。 至于那匍匐跪地的红珠,似被所有人遗忘了。 临水亭上的早膳,极为丰盛,但三人似乎心思都不在早膳上。 泾阳王在殷勤地为云霁盛粥添材,一边介绍着食材的滋身煅筋之效,云霁则顶着纪明时不时望来的目光食不知味,一边在琢磨泾阳王在闹得哪一出? 难道他忘了昨日他们就已经撕破脸了吗?如今叫上纪明表演这一场,是为了再次警告她吗? 好不容易用完早膳,云霁以为这场折磨终于要结束时,纪明快速跟上她的脚步,唤道:“云姑娘——” “纪公子,”泾阳王直接截住他的话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本王已经应你的要求让你们朋友相见,你现在还以为是本王禁锢她的自由吗?” 云霁驻足,回身转向脸色难看的纪明,扯动唇角露出一抹笑:“纪公子无需担心我,泾……”顿了顿,云霁改口道,“景岳对我很好,只是这半年我一直在闭关修炼,所以才没有出来见你。” 听到她亲昵地直呼泾阳王的名字,纪明脸上血色唰的一下褪下,他张了张嘴,半响才露出一个苦笑,抱拳朝她躬身揖礼致歉:“是纪明多管闲事了,还请云姑娘见谅。” 望着纪明谦恭的姿态,云霁心中一堵,侧身不受他的礼,道:“是云霁失礼,纪公子勿要如此,我与景岳还有一事,就先告辞了。” “霁儿说得正是,本王昨日就与霁儿约好去游湖。”泾阳王接过话头,浓丽眉眼满是笑意,“纪公子若对游湖有兴致……” 云霁心中一跳,抬眸看向泾阳王,后者冲她温柔一笑,抬手朝一直跪在湖畔的红珠吩咐:“红珠,你带纪公子去西菱湖游览一番……” “不用!”纪明打断他的话,下一瞬对上泾阳王微微眯起的双眼,猛地醒神道,“多谢王爷的好意,但我对游湖不敢兴趣,就不麻烦红珠姑娘了,我先回松林苑了,就不送二位了。” 说罢,略拱一拱手,就转身匆匆离去,身后却响起泾阳王吩咐红珠的声音。 “红珠,纪公子入府半载,但对王府的路还不熟,你且送他回松林苑,日后你就专心服侍他。” 此言一出,在场三人皆是一震,红珠是最先醒过神来的,她用力的磕了一个头,颤着声应诺:“是,主子。”起身走到纪明身边,轻声细语地领着他从另一方向离开。 纪明在离开前,深深看了云霁一眼,眼神晦涩不明,而后掉头就走,再没有回身。雪狐吱吱叫着,期期艾艾地回望她。 这期间,云霁一直抿唇不语,等到二人身影消失在前方红音树林后,转身质问身侧之人:“泾阳王,你这样有意思吗?” “霁儿,刚刚从你口中唤出我的名字,特别的动听,你再唤两声好不好?”泾阳王凝视着她,浓丽眉眼漾着柔情,与昨日一掌将她身后红音树轰得无影的泾阳王判若两人。 云霁对他的回应便是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回路而去。 “霁儿,你的方向也错了,出门该往这边走。”泾阳王移步到她身前,一脸宠溺地摇头,指着相反方向道。 “我不出门,我要回云霓院。”云霁面露不耐。 泾阳王面露讶然:“我们刚刚不是说好要去游湖的吗?怎么就不去了,可是霁儿生气了?霁儿告诉我,谁惹你生气了,我去处置他。” 含情的眉眼,低沉而温柔的嗓音,但那薄唇中吐出的话语听着虽宠溺,却暗含杀气,云霁压下心中的怒火,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带路。” 泾阳王脸上顿时绽放灿烂的笑容:“这是我的荣幸。”而后忽然凑到云霁身前嗅了嗅,又瞬间退开,动作快得云霁还不及变脸,就听得他道,“霁儿,如今是春日,你身上的衣裙有些厚了,你先去沐浴换衣可好?” 云霁脸色唰的一变,张口讥讽道:“你既嫌弃我汗臭邋遢,又何必委屈自己相陪。” “霁儿哪里汗臭了?”泾阳王讶然挑眉,“我只闻到霁儿体香如蜜,我只怕你一路上招惹太多不长眼的蜂蝶,扰了你我的游兴。” 第302章擅闯 体香如蜜这四个字,如一道惊雷劈到云霁头顶,她的脸色瞬间变了,绕开泾阳王朝云霓院跑去。 云霁闻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但儿时记忆中,每当阿娘出汗时,身上那股香气就会变得馥郁,那香气似花又似蜜,让闻到之人尤其是男子都忍不住想要靠近再嗅两下,为此阿娘很少出门,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她没有想到有一日她会遭遇同样的问题。不过,之前她与姐姐相依为命时,姐姐从未跟她提过她身上有香气之事,想来这体香应是近日才出现的。 等到云霁回到云霓院,更衣沐浴时,她发现事情远比她想象中糟糕,因为早已被她忘却的亲戚再次造访。 这一刻,云霁的心情是崩溃的,都已经修仙了,还摆脱不了每月那几日么? 还有,她身上忽然出现馥郁香气,是不是跟亲戚的造访有关?或者说,她身体进入成熟期后,体香也随来凑热闹? 这又苏又麻烦的体质,为何让她摊上了?云霁想去死一死。 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收拾好一切打开房门时,阴沉的天已经放晴,那浓丽眉眼的青年背着光,脸上漾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或许我们的婚期可以提前。” 听到这话,云霁脸色骤然铁青,明白过来她刚刚吩咐侍女之事根本没能避过泾阳王。 “可惜本王的王妃还未心甘情愿,本王还要更努力才行。”青年遗憾摇头,“走吧,我们先去游湖。”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云霁却没有理会,而是扭头吩咐随侍的婢女:“给我拿一顶帷帽。” 侍女看向泾阳王,得到他的眼神后便立时应诺离开,很快带着一众侍女捧着十数顶帷帽,在云霁面前一字排开,各色帷纱轻薄飘逸,有如这和暖俏丽的初春一般。 泾阳王浓丽眉眼含笑,走到近前取下一顶淡紫色帷帽,云霁却在他递过来前,走到距离她最远的侍女身前,在其惊愕的目光下,取走帷帽带在头上,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一众侍女齐齐低头,大气不敢出。 “霁儿选的不错,”泾阳王嘴角噙笑,随手将淡紫色帷帽丢回侍女手中,走到云霁身边道,“黑色帷帽可挡住狂蜂浪蝶的窥探,霁儿果然为本王着想,本王很开心。” 云霁懒得理会这自说自话的男人,系好帽带,便径直朝外走,泾阳王依然笑容不改,抬脚跟上。 春日和暖,微风送香,云霁心情稍缓,就在跨出府门时,就被一声喊叫惊住。 “快看,准王妃出来了!” “准王妃在哪呢?” “别挡着我,我要看王妃!” 喊叫推搡,人群蜂拥而来,惊得云霁差点转身回府,只是身边的男人忽然侧身揽住她的肩,同时攫住她的手腕,看着外人眼中,却是他在护住她,强势又贴心,却不知差点被胸咚的云霁已经气得脸色发黑。 男人低头隔着黑纱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而后转头对面露震撼围观的吃瓜群众道:“诸位,你们吓到本王的王妃了,还请噤声让路。” 此言一出,吃瓜群众更是一脸嫉羡地望向被男人护住的少女,恨不得以身相替,不过,他们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口中却是高声应诺:“遵泾阳王令!” 成百上千人同时应诺,喊声震天,震得云霁两耳嗡嗡,那些人纷纷退后,很快就让出一条道来,足见泾阳王威望极重。 虽然此次没有凤驾鸾车,没有黑甲卫开道,但此次的排场比之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所过之处,城中居民皆闻声而至,却又在泾阳侯的威仪之下,让出足够宽敞的道路,让二人畅通无阻。 云霁自认承受力不弱,但她能顶着万众灼热目光坚持走到湖畔,头上这顶能挡住所有人视线的黑纱帷帽居功甚伟。 湖畔早已停靠一艘画舫,造型精致漂亮,两侧悬挂的风灯雕刻着泾阳王府特有的红音花,也昭示了此画舫的主人是泾阳王。不过,众目睽睽之下,泾阳王携蒙面少女踏上画舫,便是没了红音花的标识,泾阳城的居民也不会错认。 画舫以琉璃为壁,挡住了那些如影随行的目光,云霁明显松了一口气,对面的泾阳王亲手倒上一杯茶放在云霁身前桌上,扬眉轻笑:“霁儿,带着帷帽可品不出茶的清香,你放心,在这泾阳城,还没有人敢擅闯本王的画舫。”见她不语不动,泾阳王浓丽眉眼露出一抹戏虐,“霁儿不肯摘下帷帽,可是在等着本王亲自动手?” 说罢,就起身伸手探向她的帽沿,云霁气恼避开。 就在这时,湖面上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小十三,二哥我在京城就听闻你在府中藏了一位绝世佳人,谁也不让见,但三哥我总得是个例外……” 来人话未落,人已经入舱,恰好云霁起身,带起一阵风,黑纱扬起,露出白皙的下巴,还有那娇嫩如花瓣的唇,水润嫣红的唇珠似在诱人采颉。 来人的目光一下子凝住,只是那黑纱很快垂落,来人立时纵身扑去,只是刚一动,就被一只手沉沉按住了肩膀,泾阳王冷冷道:“二哥,她是你弟妹。” 肩上的剧痛让来人骤然醒神,他正欲发作,就听到“弟妹”二字,怒火一下子化作了惊愕,细长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小十三,你玩真的?” 泾阳王松开他,却不悦地地瞥了他一眼:“我何时说过玩?” 来人身着黑底蟒袍,身形高大,五官与泾阳王有一两分相似,但姿容相差泾阳王甚远,且眼下略有一丝青色,显得精神不济。此时听得泾阳王的质问,又见他难得一见的郑重,来人眼底的讶然更甚,指着云霁道:“你既要娶她为王妃,为何没有向皇室报备,你可知那龙焱国……” “二哥!”泾阳王张口截断来人的话,沉下脸道,“我景岳要娶谁难道还要征求谁的同意不成?二哥若无事,还请自去寻花游湖。” 第303章落水 来人被翻脸不认人的兄弟噎得脸色有些不好看,又不甘还未见美人全貌就离开,细眼一转,就于是将目标转向美人,哈哈笑道:“弟妹,本王是鲁成王,小十三的二哥,今日是咱们初次见面,弟妹总不会连招呼都不打就任由小十三赶我走吧?这也太失礼了不是?” 听到鲁成王这话,泾阳王神色不动,心中在暗嗤,失礼?以云霁的性子不将他踹下船去就是好的,难道还能留他喝茶不成? 但一瞬,泾阳王目光一沉,因为他听到云霁道:“既是初见,自是不敢失礼,小女请鲁成王饮了一杯茶。” 云霁一边说着,一边亲手倒了一杯茶,莲步轻移,一步步走向鲁成王,她双手持着茶杯,一步步走向鲁成王,只喜得鲁成王双眼眯成一条缝,隔着黑纱望着她影影绰绰的娇颜,又瞅着她持杯的玉手,红酥手碧玉杯,鲁成王面上露出色魂授予的痴迷,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叹道:“真香。” 只不知他叹的是茶香还是人香,还得意地冲泾阳王瞥了一眼,瞥到自家十三弟阴沉的神色,更是喜不自禁,调笑道:“弟妹这么热情,本王也是盛情难却,不过总归是一家人,十三弟不要这么小气嘛!” 云霁一步步走过去,似乎不闻鲁成王说了什么,双手持着茶杯,热气缭绕,茶水在杯中荡起水波,她依然浑然不觉,也看不到泾阳王越来越阴沉的眼神,只目光透过黑纱,紧紧盯住鲁成王腰上因为他得意大笑而摇晃的玉佩。 近了,更近了,她马上就能看清了那玉佩上的图案了! 云霁径直越过泾阳王,只剩一步就能跨至鲁成王身前,但就在与泾阳王擦身而过的刹那,手腕骤然被抓住,茶水一荡,飞溅而出—— “小心烫着手。”低沉而优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一只手及时扣住茶杯,出手之人正是泾阳王。 滚烫的茶水溅到他的掌心,他的脸上依然带着温柔的笑容,稍稍用力取走茶杯,却没料到居然没能取走,反倒响起了一声脆响—— 咔! 茶杯骤然崩碎,茶水倾泻,浇红了玉手,茶杯瓷片砸在白裘地毯上发出闷响,淡黄的茶水在洁白的裘毯上蔓延,格外刺眼。 云霁猛地醒神,抬头隔着黑纱望见泾阳王阴沉的神色,她眉头一皱,挣开他的手,却见鲁成王撩袍后退避开被浸湿的白裘地毯,那块玉佩正好被他撩起的衣袍挡住,云霁目光一凝,而后隔着帷帽冲鲁成王歉意一笑:“一时失手,抱歉,小女再给鲁成王倒上一杯。” 说罢,也不管鲁成王什么反应,转身就去倒茶,只是手刚触到茶壶,手骤然被拽起,一声暴喝在耳边骤然炸响—— “够了!” 蕴含着怒气的暴喝仿若一道惊雷,震得画舫摇晃,玉桌上茶壶茶杯叮咛作响,嘭的一声,茶壶倾倒,滚烫的茶水哗啦啦地流淌,热气升腾,茶香四溢。 鲁成王似忽然觉察到气氛不对,目光闪了一下,呵呵干笑两声:“本王忽然想起还有一件要紧事要立刻去办,本王先走了。” 说罢,闪身出舱,却在离船的那一刻又不甘地添了一句:“弟妹,本王下次再来找你喝茶!” 泾阳王眼底怒焰升腾,拽着云霁的手腕越来越紧,在鲁成王离船的那一刹那猛地抬起一只手打落她的帷帽。 “你忘了昨夜本王跟你说的话了吗?”低沉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透着危险的气息。 云霁垂眸扫了眼自己被他攥得红肿的手腕,抬眸漫不经心地道:“记得,我这眼里心里只能有你一人。” 泾阳王心头的怒火因为她这话而稍稍平复,就听得她继续道:“但抱歉,你的魅力还不够让我的心里眼里只有你,我倒是觉得鲁成王不错,我想明日邀他入府喝茶……” 嘭! 话未落,云霁就被甩落在裘毯上,一道黑影覆了上来,带着浓烈的男人气息,云霁目光一凝,在男人覆上她的唇的那一刹那,手掌猛地往一按,碧光绽放,轰然一声巨响,船底顿时出现一个空洞,恰是她的身形大小,她掉落下去—— 嘭!水花飞溅,挡住了泾阳王惊怒的目光。 “云霁你别想逃!” 上方传来一道暴怒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道落水声,想是泾阳王也跳落下来,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 “泾阳王跳水了!” “快救王爷!” 云霁在跳落的瞬间,就在碧枝的相助下,快速游离了画舫,隔着湖水,她看到湖面上那环绕着画舫的游船上,如同下饺子一般跳落一群少女,一边喊着“泾阳王”一边朝画舫游去。 可怜那群少女中多半不会游水,刚高喊一声“泾阳王”就沉入湖中呛了口水,急得其家人护卫纷纷跳湖相救,于是顷刻间,画舫四周便浮满了人,珠钗掉落,乌发散落,各色丝裙在水中飘荡,一时间根本无法辨清谁是谁。 云霁见此一喜,立时脱掉身上嫩黄外衫,拆开自己的发髻,浮上水面,混入那群在水中挣扎的少女之中,湿透的头发黏在脸上,只露出一双凤眸,张目四望。 “云霁!” 身后骤然响起泾阳王的喊声,云霁身体一僵,逃,还是装作对方认错人? 不等她做决定,身后再次响起泾阳王暴怒的声音:“滚开!” 云霁立时反应过来,对方是真的认错人了,她刚松一口气,就听到一声尖利的惨叫,那叫声快速朝她逼近,云霁心下一跳,手一划,刚游出一尺,就有一道嫩黄色身影嘭地砸落在原地,水花溅起。 “郡主!” “郡主你没事吧?” 护卫家人惊叫着游来,云霁立时沉入湖中,快速朝外游去。 甩手将那位郡主甩飞出去后,泾阳王的四周一下子空出一块,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变好,相反,他眼底翻滚的怒火越来越炽烈,骇得一众少女又往外游出一丈…… 第304章你要谋反! 和风日暖,原本春情荡漾的春日游湖,一下子变成了春日落水,还是乌央央一片主动跳水的,湖面很快人满人患,惊得岸上之人目瞪口呆。 鲁成王虽然不在岸边,却在一艘豪华游船更近距离地目睹了这一切,目睹他那向来不动声色的十三弟在湖中发狂,刚刚没能讨杯茶喝就被轰走的鲁成王顿时大爽。 “哈哈哈哈……小十三也有今日?”鲁成王手持酒杯,倚在美人身上仰头大笑,“哈哈哈……也不知谁有那本事惹得小十三如此暴怒,有机会本王一定要请那人喝酒!” 他话音刚落,哗啦一阵水声,船头冒出一个身影,仰头冲他巧笑嫣然:“我不请自来,鲁成王请人喝酒的话可算数。” 乌发玉颜,双眸剪水,却比春日的湖水更潋滟;鼻如峦山,却比远处峦山更秀丽;红唇如花瓣,却比湖岸樱花更娇艳,这分明就是湖中精灵,空灵缥缈,又似那勾魂摄魄的妖精,让人看一眼就失了魂。 倚红偎翠的鲁成王确实失了魂,在船头少女探出的那一瞬,眼睛都直了,手中酒杯掉落而下,啪地砸在脚尖上生疼,他才“啊”的一声醒过神来,立时挥开身侧二女,驱前问道:“美人,你是谁?” “不是你要请我喝酒,你不知道我是谁吗?”美人再次嫣然一笑,在他失魂的那一瞬,破水而出,乌发白衣,飘然落在船头,脚下却一个踉跄,朝他倒去。 “是你!”鲁成王忽然从她声音中恍然,而后就见她倒向自己,他顿时兴奋得满脸发红,忙伸手去扶她的腰,谁想美人却一个旋身,从他身侧滑过。 “美人,你在跟我玩欲情故纵么?”鲁成王更是兴奋,双肩一震,后天后期的气势大放,掌心隐放灵光,伸手就抓向从自己身侧逃开的小妖精—— “你们在干什么?”上空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喝声如雷,击中鲁成王。 鲁成王脸色一白,捂着被受创的胸口踉跄倒退,眼底满是惊怒,这一刻他才发现,同样的后天后期境界,他却被对方一击蕴含真元的暴喝击得倒退,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还是因为他这境界不是靠己身修炼突破所得,是以远不及对方? 鲁成王正惊疑间,一道身影嘭地落在船上,浪起船晃,顿时响起一片女人的尖叫,那是鲁成王豢养的莺莺燕燕。 “滚下去!”来人一声怒喝,寒气四溢,席卷而去,湖面顿时掀起更大的浪头,朝船身扑来。 莺莺燕燕的尖叫顿时被冻在嗓子眼里,不管会不会水的,全都惊慌地跳下船,毕竟跳湖还可能活下来,但留在船上,一定会被泾阳王的眼神杀死! 唯有一人没有跳湖,正是不久前从湖中跳上船的白衣美人,鲁成王望见美人没有弃他而去,头脑一热,瞠目怒斥不速之客:“十三,你这是要弑兄?” “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 泾阳王浓丽眉眼蕴着杀气,抬脚逼近鲁成王,后者发热的头脑顿时被一盆冰水浇中,节节倒退中色厉内荏地喝道:“景岳你大胆!你当你是皇兄,想杀谁就杀谁?况且,就算是皇兄也不敢对我下杀手……” “你以为皇兄真的不敢杀你?”泾阳王望着色厉内荏的鲁成王嗤笑一声,“他只是要留着你这个废物制约我而已,但你信不信,我只要想登那位置,这景云国就会立刻变天?” 鲁成王听到这话,双腿一软,差点跌下船,他慌乱抓住船舷,失声尖叫:“你,你要谋反!” 泾阳王嘴角勾起一抹冷诮:“你尽可以嚷出去,最好传入他的耳中,那我正好可以顺势造反。当我猜,他不敢!而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是想通过这事告诉你——”他一步跨至鲁成王身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襟,盯住他一字一句道,“你再敢看我的女人一眼,我就杀了你,毕竟我连谋反的事都敢干!” 那一瞬间,鲁成王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凝固了,死亡的阴云瞬间笼罩心头,鲁成王知道,这是对方威压所至,若是对方想,下一瞬就可以杀死他!瑟瑟发抖,鲁成王张口哀求:“二哥知错了,二哥再也不敢瞎看了,十三弟你就放过二哥这一回……” 望见鲁成王如烂泥一般的样子,泾阳王嗤笑一声:“果然是废物!” 话未落,手一扬,鲁成王就被丢出,噗通一声坠入湖中,鲁成王立时在湖中扑腾,头也不回地蹿向远处。 顷刻间,风平浪静,船泊在湖面,不动不摇,但这份静止却让四周空气紧绷如弓,似乎随时都会迸发出怒焰,燃烧整个湖面。 “你有逃走的机会,”泾阳王浓丽眉眼间便压抑着随时都会迸发的怒焰,转身盯住倚在船舷的白衣少女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为何不乘机逃走?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景砀那个废物!” 景砀,景云国鲁成王,正是泾阳王口中的废物。 白衣少女,也就是云霁,拢在袖中的手描绘着手中之物的形状,听到他的质问,勾唇一笑:“若我说是呢?” “那我杀了他!”泾阳王双眼一眯,杀气四溢。 云霁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但下一瞬,黑影逼来,带着男人浓烈的气息,云霁眉头一跳,立时翻身跳船,但有一只手更快地抓住她的手腕,一股森寒的力量冲入她的手臂,整只手顿时被冻住,云霁心中嘎登一下—— 啪!一物自她冻住的手指上掉落,砸在船板上。 那一物是一圆形玉佩,其上绘制一只兽,其脸若鹿,额生单角,身躯若鳄,披着黑鳞,腹下无脚,双眼狰狞,凶煞之气扑面而来,让人望而生畏。 一只手捡起玉佩,但其手背上青筋暴起,酝酿着暴戾的力量,似乎下一瞬就会将玉佩捏得粉碎。 “这是他送给你的?”泾阳王将玉佩放到她眼前,阴沉地声音从薄唇中吐出…… 第305章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阴沉的声音,暴戾的气息,风起浪涌,船晃杆摇,云霁扶住船舷,抿唇不语。 “怎么,你还想维护他?”泾阳王双眼一眯,那玉佩就在他的指间化成了粉末,他猛地将她拽到身前,逼问道,“本王许你的正妃身份,难道还不如一块皇室子弟的身份玉佩?你若想要,本王也可以给你!” 皇室子弟的身份玉佩?云霁一惊,眼前就出现一块圆形玉佩,与刚刚粉碎的玉佩一模一样,凤眸倏地睁大。 云霁盯住玉佩的眼神让泾阳王心头一动,忽然贴到她的唇边问道:“告诉我,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男人骤然逼近的气息,让鱼幽全身寒毛立起,身体后倾,抬手猛地往船舷一击,轰然一声,船舷崩碎,鱼幽跌落而下,只是还未落水就被一只手拽住! “你以为我会给你第二次逃走的机会吗?”泾阳王抓着鱼幽的手腕,俯视着她,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但下一瞬,泾阳王嘴角笑容骤然僵住,他立时松开鱼幽的的手腕,挥手斩向骤然冒出的碧光。 咻!那道碧光却在撞上泾阳王手掌的那一瞬,骤然折回—— 噗通!云霁落水,碧光蹿回她的掌心,一道沉入湖底。 被摆了一道的泾阳王勃然大怒,拂袖轰碎船舱,碎木飞溅中,他冲着湖面厉喝:“云霁你若敢逃,本王即刻杀了纪明!” 哗啦,距离游船百丈远的地方,云霁冒出头,朝远处面色狰狞的男人道:“除了拿他人威胁,泾阳王可还有其他招数?” 云霁话未落,湖面骤然掀起风浪,她无奈地道:“好吧,其实这个威胁很有用,我会回到泾阳王府,日落之前必回!” 说罢,就再次沉入湖中,碧光一闪,消失不见。 风浪停歇,湖面却没有恢复平静,因为刚刚被风浪打沉的游船画舫不计其数,无数人在湖中惊呼挣扎。 泾阳王并没有理会这些,他站在沉没的破败游船上,脸色阴沉地盯着云霁消失的方向。 “主子,可要属下派人追踪?”一个黑影无声出现在泾阳王身后,跪地请示。 黑影等了半响没等到回应,湖水已经浸没游船,眼见就形成漩涡,他心下一急,下意识地抬头,就被一道袖风扫过。 “回府!”泾阳王猛地一拂袖,纵身飞向湖岸,身后轰然一声, 漩涡形成,黑影立时跳开,才没有被卷入漩涡之中。 另一侧湖岸,四处无人,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爬上岸,轻薄的衣裙裹在身上,曲线毕露,她眉头一皱,真元涌出,热气升腾,衣裙很快被蒸干。 她展开手,露出一枚玉佩,其上盘踞着一只异兽,其脸若鹿,额生单角,身躯若鳄,披着黑鳞,腹下无脚,双眼狰狞,正是泾阳王那只玉佩。 玉佩背面,镌刻着十三字样,代表着他的排行。 刚刚在跳水脱身之际,云霁乘机夺走了玉佩,虽然对方说要送她,但那阴晴不定的男人说的话如何能信? 云霁此刻脸色难看,一模一样的玉佩,谁才是害得阿娘一生悲苦的罪魁祸首? 阿娘去世的当日,曾跟她说过二十年前的事,那是阿娘还是苏家小姐,一个身份尊贵之人驾临苏家,被当时的家主迷晕送上贵客的床榻,那人夺去了阿娘的元阴,同时吸取了阿娘的修为。 当日阿娘问她,若是她遇到同样的事情,她当如何。 云霁清晰的记得,她回了阿娘一个字——杀! 凤眸骤然一眯,云霁捏着玉佩,几欲将之捏碎,她仰头对着上苍道:“阿娘,你放心,我会找出那人,为你报仇!” 咔!玉佩上出现一道裂痕,云霁低头,松开了玉佩,目光一沉,拢入袖中,举步朝街市而去。 泾阳城最大的商楼里,曾经接待过云霁和泾阳王的掌柜,心惊胆战地捧着那枚当中有一道细微裂痕的玉佩,张口朝她问道:“姑娘,你真的要当这枚玉佩?” 墨发垂落,挡住了大半容颜,云霁淡淡地掌柜道:“你放心,玉佩主人知道玉佩在我手中,我要换十块元石,记住,我要的是上品元石。” 掌柜被云霁的狮子大开口惊得差点将玉佩丢出去,惊呼道:“十块上品元石,那可是一万下品元石!” “你将玉佩送还其主,得到的元石会更多。”云霁撇了眼掌柜惨白的脸色,淡淡地说道,“你若是不敢,就把玉佩还我。” 掌柜骤然握紧了玉佩,盯着她上下打量了几眼,而后慌忙移开视线,压低声音问道:“您可是上次跟泾阳王一道来买走云丝月氤轮的那位姑娘?” 想到云丝月氤轮,云霁叹了一口气,若不是当日就把它丢到云霓院中某个角落,今日也不用拿泾阳王的身份玉佩来当元石。 她没有回应掌柜的问题,但对方却已经心领神会,以最快的速度给她取来了元石,还贴心地用袋子装好。 云霁道了声谢就走出商楼,在商铺巷子里几个拐弯,再出现,已经变成了一个姿容普通的少女,身上衣物也是最普通的青色布衣,混入人群中丝毫不显眼。 泾阳王府,泾阳王望着手中多出一道裂痕的玉佩,双眼一眯,掌柜顿时一哆嗦,双膝差点跪地之时,就听得泾阳王意味不明地问道:“她说,你只要将玉佩送还本王,本王就会给你更多的元石?” 噗通!掌柜真的跪了,慌张的说道:“那姑娘的确是这么说的,但小的绝不敢多要……” “你不多要,岂不辜负了王妃的美意?”泾阳王忽地笑了起来,他转头对身侧之人吩咐道,“带他下去领元石,领一百块上品元石。” 掌柜听到这个数目,嘭地栽倒在地昏死过去,只不知是激动所致,还是被吓的。 等到掌柜被拖出去,亭中恢复安静,泾阳王盯着前方飘落地红音花瓣勾起的唇角,浓丽眉眼舒展开来,折射出危险的美丽。 “本王就看看,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云霁,你最好不让本王失望。” 第306章二十年前 “景云国上任皇帝共有子女十三,除了当任皇帝外,最值得一说的,便是这第十三子,自出生即被封为泾阳王。他五岁启灵,十二岁就晋升至后天中期,二十五岁就晋级后天后期,而今三十五岁,据说已然临近先天之境……” 云霁换了装束,在泾阳城一个不起眼角落里的寻到了天机阁,天机阁遍布整个龙血大陆,是最负盛名的信息贩子,只要付得出足够的元石,几乎没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这也是云霁为何当了泾阳王玉佩的缘故。 而她要打探的就是景云国皇室的消息,显然给她报消息的老者极为推崇泾阳王,对他从小到大的煊赫经历如数家珍,说了一刻钟都不待歇,甚至说到了迷得泾阳王昏头转向的神秘少女。 身为神秘少女的云霁,赶在对方说她是狐狸精前,打断老者的话:“泾阳王可曾出过景云国,何时出去,又是何时归来的?” 说得正嗨的老者被她一打断,也没有不喜,神色也随着肃然起来,无偏无倚的道:“本阁目前得到的消息是泾阳王从未出过景云国,然则他在十四岁那年,也就是二十余年前,一直对外宣称闭关修炼,但事实如何,他闭关那段时日可曾离开景云国,还得本阁继续查探方可给出客人答复。” 老者说完这话,朝云霁掀了掀眼皮,云霁想都没想,将三块上品元石递了过去。 二十余年前,恰是阿娘出事之时,云霁自然要得到确切消息。 接过元石,老者满意了,继续道:“十日后你可再来。” 云霁眉头一皱,将剩下的五块上品元石一并递过去,道:“我想知道其他几位王爷,包括景云国皇帝,他们在二十余年前的行踪,确切的行踪。” 须发皆白的老者,这次却没有接过元石,他缓缓地掀了掀眼皮,扫了眼对面全身都拢在黑衣的身影,摇头道:“皇室子弟行踪本就不好查探,且还是二十年前之事,天机阁也只能查出个大概,具体行踪却无能无力,客人若是接受,请一月后再来。” 云霁皱眉,只沉吟了一下就点头,将元石放置在老者身前桌上,起身离开。 当她踏入泾阳王府大门时,恰好太阳隐没入城外的群山之后。 今日的府内似乎格外安静,护卫侍女看到她回来没有阻拦,也没有上前,他们甚至连脚步声和呼吸都轻了许多,这压抑的气氛,仿若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云霁踏入云霓院,发现一个人都没有,眉心一凝,她推开房门,立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而氤氲在酒气之中的是桌前那眉眼浓丽的男子。 云霁心中警铃大作,却没有退缩,而是提步走入房中。 “回来了?正好陪本王喝一杯。”男人一手撑着颊,醉眼朦胧地朝她举起手中的酒杯,意态风流。 “我喝了你就会离开这里?”云霁面无表情地问道。 “离开?”男人手撑桌面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到云霁身前,云霁眉头一蹙,身形一退,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男人也没有继续,而是望着她轻笑一声,侧身指着床榻道,“你每夜都要在月下修炼,这房间,这张床,你可用不着,不如让给本王如何?当然,本王白日就会离开,你可以白日休息,如此,两相皆好,岂不大善?” 善你个头,她可不跟男人同用一间房,更别说一张床了!云霁面色冷了下来。 上月月圆之日,在起舞进入玄妙之境时,忽然感应到一道窥探的目光时,云霁就明白自己异于常人的修炼方式不可能瞒过泾阳王。而今被点破,云霁心底依然跳了一下,之前平和的囚禁时光怕是再也没有了。 “这是泾阳王府,你要住哪,自然是你说了算。” 云霁说罢,转身就走,但房门却在这一刻被一道疾风刮得嘭地关上,一道黑影朝她压来,带着浓烈酒气和男人气息,她被抵在了房门上,男人低头咬向她的唇—— “你不想知道我今日为何去找鲁成王吗?” 云霁的话让泾阳王的动作一顿,他双手撑在她两侧,俯视着她,盯着她的眼睛忽地一笑:“这些你以后可以慢慢告诉本王,本王现在只想尝尝你的味道……” 话未说完,泾阳王忽地目光凝住,瞳孔中映出一头上古凶兽,猛地朝他扑来,酒意顿失消失,想都没想,他厉喝着一掌轰了过去:“什么鬼东西!” 嘭!房门被轰碎,而云霁在前一瞬从其臂下钻出,赶在他清醒之前,闪至酒桌前坐下。 只是,云霁刚拿起一只酒杯,泾阳王就猛地回过身,目光如电地射向她,显然已经从那幻境中清醒过来了。 触到他的目光,云霁面上却满是讶然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为何无端毁了这门?” “你刚刚在哪?”泾阳王盯着她问道。 云霁挑眉,举杯喝了一口酒,才漫不经心地道:“我一直在喝酒,这不是你要求的么?” 泾阳王双眼一眯:“你刚刚可曾看到什么?” 云霁嘭地将酒杯蹲在桌上,酒液飞溅而出,她冷笑道:“你若想知道我今日的行踪,直问就是,用不着先是无端毁了房门,又满脸怀疑地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泾阳王的脸沉了下来,盯住她看了半响,道:“你的行踪本王问了,你便会回答吗?” “我说了你便会相信吗?”云霁讥诮反问。 泾阳王双眼微微眯起,下一瞬却扬起一抹笑:“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明日本王让人来修门。” 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待到他的身影消失,强撑的云霁再也坚持不住,嘭地软到在地,苍白的脸上豆大的汗水滚落而下,浸湿了衣衫。 借用豹子的幻瞳,设置幻境迷惑一个修为高出她整整一个大境界的修士,耗尽了云霁所有真元,也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精神,但那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 云霁阖上了眼,月光透过窗棱照在她身上…… 第307章四月后大婚 云霁被雪狐唤醒,睁开眼,发现月至中天,今夜不是雪狐来蹭月华的日子,她心一紧,噌地起身问道:“你现在过来可是纪明那有事?” 雪狐神色有些奇异,在云霁再次催促后,才道:“也没有什么事,就是那红珠刚刚爬上了纪明的床……” 凤眸唰地大睁,云霁愣了一会,才无力地笑道:“这样也好,我就不用担心他成日想着逃离。” “但是,爬床没有成功。”雪狐遗憾地舔了舔唇,那模样好似在遗憾被爬床的不是它。 云霁一个深呼吸,忍住没把雪狐一掌挥开,冷着脸道:“这些事你日后不用跟我说了,你只需看护他不要遇到危险,也要盯住他不要擅自逃离。” 雪狐“哦”了一声,瞅着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就识时务地一步三回头地跳出窗外,化作一道银光消失在月色下。 在它走后,云霁却皱起了眉,自昨夜到今夜,一件件事情发生,泾阳王的态度也变得诡异,他的耐性似乎已经到了极限,若不是之前借用豹子的幻瞳设置幻象,或许刚刚就已经鱼死网破了。 幻象惊走了泾阳王,很快就发生红珠爬床之事,此事到底是红珠私自行为,还是泾阳王授意的? 若是后者,他是在试探她吗? 又在试探什么? 云霁沉思,不知不觉中,月落日升,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她才惊觉自己在地上坐了一夜。 云霁握拳揉了揉额头,对自己道:与其在此苦恼,不如尽快提升实力,到时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白日时分,云霁修炼效果不佳,她便干脆放弃修炼,走出云霓院,来到泾阳王府的藏经阁。前段日子,泾阳王曾邀请她进阁,但那时她根本没有理会。 如今……云霁觉得自己之前矫情了,她与泾阳王本就敌对,哪来的拿人手短之说? 藏经阁前,守卫着两名甲卫,看到她来,甲卫对视一眼,就俯身朝她行了一礼,默默放行。 云霁暗松一口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不管泾阳王手段如何,但目前而言,并没有给她实质伤害,相反,他对她着实不错,所以她是真心不希望二十年前的事情与他有关。 但若真的与他有关……云霁目光一寒,她必然要杀了他! 藏经阁中,经卷甚多,云霁却只冲一处去,阵法经卷。 实力短时间内无法突破后天后期,但若阵法上有所精进,与她日后的行事将大有助益。 幸运的是,这藏经阁中阵法经卷从入门到中阶皆有,云霁嘴角浮现一丝笑容,脑海中浮现一张少年的脸,耳边还隐约响起他微哑的声音,缓缓跟她讲解阵法…… “霁儿对阵法感兴趣?”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云霁的思绪,她猛地扭头,对上泾阳王浓丽的眉眼,神色淡淡地道:“是有些兴趣。王爷若是不许,我离开便是。” 说着,将入门经卷放回书架,只是中途却被一只手挡住,泾阳王无奈摇头:“我何曾说过不许?你若总是这么防备疏离,那一年的约定,我怕是忍不住提前作废了。” 云霁眉头一跳,手中经卷被攥得皱了起来,下一瞬,她放开经卷,迎上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你到底想要如何,直言便是,无需如此拐弯抹角。” 泾阳王无奈地揉了揉额角,道:“昨日我酒喝得多了,若是做了什么不对的,还请霁儿见谅,不过,日后也请霁儿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毕竟我们只剩下四个月就要大婚了,总是提前培养些默契的好。” 谁要跟你大婚!凤眸中冒出火气,但想到那件二十年前的事,云霁瞬间压下火气,取下一卷经卷,沉默地走到一张方桌前,若无其事地看了起来。 “霁儿这是答应了?”泾阳王浓丽眉眼漾起了笑意,开怀得仿若心意满足的少年。 只可惜云霁依然仿若未闻,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泾阳王却径自取了一卷阵法,走到云霁身侧坐下,笑道,“霁儿可看得懂?可要我教导?” 阵法一道难以精通,但泾阳王身为前任皇帝最宠爱的幺儿,少时便跟着阵法大师学了数年阵法,最后虽放弃钻研,但教导一个初学者还是足够的。在他看来,云霁不过十六岁,又是出生在偏僻小城,自是没有资源学阵的,于是提议教导她,借此也能拉近彼此的关系。 果然,一只不言的云霁终于抬头看他,问道:“王爷学了几年阵法?” “五年。”泾阳王微笑回道,眉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教导你肯定是足够的。 “可会布阵?”云霁问道,见他一愣后,又问,“会布何阵?” 泾阳王愣了又愣,五年时间,普通资质者不过是入门,辨认一些初浅阵法,若能破除就是资质不错了,布阵……那根本是天才才能做到的! 在修炼一途上,他若不是天才,这龙血大陆上就没有几个天才了,但在阵法一途上,他的资质只能算平常,是以他只是学个入门就放弃。 而今被云霁追问,他忽然想到了昨夜那上古凶兽的幻象,目光便是一凛,盯住她问道:“你会布阵?” “你觉得以我的年纪可能会吗?”云霁不答反问。 泾阳王心神并没有放松,又问:“之前有学过阵?” “曾听人讲过阵法,时间大概……”云霁想了想,继续道,“大概有两个时辰。” 泾阳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从她的神色上看不出半点谎言的迹象,这才心神一松,点头道:“既如此,那你便跟我学阵。” 说罢,不由分说地取过她手中的阵法入门,开始给她讲解,苦闷得云霁差点用头撞桌子,她出言挤兑他,就是想将他赶走,谁想不但没赶走,反倒让他下定决心教她阵法。 云霁暗地叹气,想到泾阳王眼底刚刚闪过的怀疑,云霁决定忍了,面上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神思却不知飘到何处…… 第308章公主与少年 好在泾阳王身为王爷,平日还是有许多事情要忙的。 一个时辰后,云霁重获自由,于是迅速丢掉阵法入门,开始翻开中阶阵法。 自此以后,泾阳王一旦有时间,便会来陪云霁,甚至到了最后,他连公文一并搬到了藏经阁,美名其曰培养默契,却差点让云霁抓狂。 三日后,云霁终于能在对方凝视的目光下安然自若地做自己的事,白日在藏经阁看经卷,晚上修炼,便是睡觉时间都被挤压得几近于无。 一个月过去,到了与天机阁约定的时间,云霁没有找到出门的机会,她暗自无奈,抬眸朝对面处理公文的男人道:“我想去城中逛逛。” 泾阳王闻言丢下公文,挑眉笑道:“难得霁儿想要出去逛逛,本王今日就推掉所有的事情,只陪霁儿逛街。” 谁让你陪了!云霁差点脱口而出,最后也只是深吸了口气,道:“我不喜欢热闹,你要真陪我去,不要带人,只我二人。” 泾阳王浓丽的眉眼一下子漾开笑意,风流绝艳:“霁儿是想跟我单独约会吗?” “你若不愿便算了,我自己去。”说罢,云霁起身就走,但刚迈出步子,手腕便被握住,男人凝视她道:“怎会不愿?我是求之不得!” “我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云霁吐出这句话,甩开他的手往前走。 “你会习惯的。”泾阳王低沉的嗓音透着暧昧,嘴角噙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抬脚跟上她的脚步。 走出藏经阁时,恰有一下属上前禀告,却被他挥手打发:“本王今日要陪王妃逛街,便是有天大的事,今日都不要烦扰本王,违令者逐出王府!” 此言一出,那名属下连同门外两列甲卫齐齐跪地应诺,黑压压一片身影,声音震得两侧红音花纷纷坠落。 这是在向她示威?云霁心底很不爽,伸手拂开飘落在她眼前的花瓣,面无表情地继续前行。 出了王府,进入喧嚣的街市,这一次泾阳王同样没有带甲卫随扈,但或许是上次游湖时那场变故,而今那些少女妇人看向他的目光依然火热,却无人敢靠近他身周一丈之内。 云霁暗自皱眉,她原想乘乱甩开泾阳王去一趟天机阁,但四周如真空一般,她又如何能逃出他的视线? “霁儿在想什么?” 男人的声音在耳畔想起,热气透过帷帽的轻纱直拂耳尖,云霁身上寒毛竖起,立时避开,却迎上了一片火热嫉恨的目光,来源自然是四周的少女妇人们。 云霁眼睛一转,忽然有了主意,声音不大不小地对泾阳王道:“我觉得王府最近很安静,王爷可否招些美人入府与我作伴?” 此言一落,云霁立时感受到了比刚刚更火热十倍的目光,那些妙龄少女们不自禁地向前靠近数步,云霁暗道有戏,正要再接再厉之时,泾阳王忽然一声轻笑。 “霁儿是嫌弃本王陪你的时间太少吗?若你愿意,其实本王更愿意整晚陪着你。” 暧昧的话语,意有所指的意味,惊起一片呼声,以及那如火山喷涌一般的嫉恨火海,云霁却被气得脸色发白,但她却不能发作,只柔声细语地道:“王爷误会了,我正是担心你没有人陪,所以才建议你多收些美人。” 话刚落,双手便被执起,男人隔着轻纱凝视着她道:“霁儿你不知,有了你之后,本王就遣散了府中所有美人。” 此刻,云霁脑海中一万头草泥马神兽呼啸而过,她用力挣手,却反而让对方将她拽得更近,含情脉脉地对她道:“霁儿,我只愿与你长相厮守,再不需要他人。” 此言一落,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少女心破碎的声音,云霁却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被捏碎,她狠狠瞪向男人,低叱道:“放手,不然别怪我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你留情面……” 话未落,泾阳王忽然变色喊道:“霁儿小心!”云霁腰上便是一紧,被带着旋飞至街道一侧。 与此同时,嘎地一声,一辆华丽兽车骤停在云霁刚刚落脚的地方,雪狮兽喷着鼻息,脖子上的铃铛摇晃,声音清脆悦耳,而车厢雕刻精美,粉纱飘荡,香风逸散。 云霁脸色有些难看,她刚刚几乎没有听到兽车的动静,那对方的目的是想撞死她吗? 但她的对面便是泾阳王,这泾阳城中谁人敢在泾阳王眼前横冲直撞? 而若不是泾阳王的禁锢,她根本无需他出手,就能躲开兽车,这让云霁不由得怀疑眼前这一切不过是一个局,低劣的英雄救美的局。 “放开我!”云霁脸色铁青,掌心中碧枝冲出,狠狠劈向擒在她手腕上的手—— 唰!碧枝劈下,手腕一松,云霁看到鲜血喷出,她有些发愣,他为何不躲开?他明明能躲开的。 苦肉计吗? “景哥哥,你没事吧?”一声惊呼,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兽车中扑出,扑到泾阳王身前,伸手欲要替他包裹那只飙血的手。 “你是谁?”泾阳王侧身避过,握着手背上的伤口,冷声朝扑来的少女质问。 少女滞住,一双水眸透出受伤的神情,她期期艾艾地道:“景哥哥,我是龙媛,你不记得我了吗?” 泾阳王却丝毫没体会到少女的伤心,冷淡地道:“不记得。”说罢,忽然觉得不对,扭身看到本该在他身侧云霁不见了! 浓丽眉眼一下子蕴起煞气,而那少女恰在此时走到他跟前欲要再说什么,就被泾阳王拂袖挥开:“滚开!” “啊——”少女惊叫倒飞而出。 “公主!”那兽车上同时响起一片惊呼,侍女甲卫纷纷跳起去接少女,却有一道黑影从后方疾驰而来,赶在众人之前接住少女。 黑影抱着少女落地,人们才看清来人模样,不由得齐齐呼吸一滞。 那是一位少年,其容貌却是泾阳城居民仅见的不输给泾阳王之人。 少年长眉入鬓,星目如夜,鼻梁高挺,紧抿的唇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威仪…… 第309章独家消息 云霁在那华服少女扑向泾阳王的那一瞬,双眼一亮,迅速躲入人群中,又抓住一个带帷帽的姑娘往道旁的巷子一带,在那姑娘惊呼前一刹那,捂住她的嘴,凑到她耳边快速道:“你想得到泾阳王的宠爱吗?” 那姑娘的脸瞬间绯红,用力点头,云霁便立时与她交换了帷帽,嘱咐她混入街市人群中,自己则翻入巷子左侧人家之中。 就在翻墙而入的刹那,云霁忽然心中一动,扭头看向后方,隐约的,看到一道黑影,她莫名觉得那黑影熟悉,正欲细看,泾阳王暴怒的声音传入耳中—— “滚开!” 云霁心中一跳,再不敢耽搁,跳下墙头,又几个轻点,快速消失不见。 她不知道的是,她在落入墙内的下一瞬,疾驰而来的少年朝她落脚的墙头望了一眼,只可惜那里只余下一片空气。 少年收回目光,看到龙媛被一青年拂袖挥出去,少年眉头一皱,骤然提速,在龙媛落地前一刹那,伸手接住她。 龙媛看到他,不喜反惊,从他怀中挣开,一脸惊慌地问道:“九哥,你怎么来了?” 少年并不回应,目光射向刚刚挥开龙媛的泾阳王。 龙媛急了,抓住他的袖子道:“九哥,刚刚是误会,景哥哥不是有意挥开我的,”说着,转头朝泾阳王的方向征求道,“景哥哥,你说是……” 龙媛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原处空无一人,她口中的景哥哥在她拉住九哥的瞬间就冲入人群中,口中唤着“霁儿”,似在寻找着谁,浓丽的眉眼隐含着煞气,脸色阴沉得吓人。 “护送三公主回府,否则,死!”少年目光扫过自跪伏一地的侍女与甲卫,口中冷冷吐出这句话,而后不等他们回应,将脸色煞白的龙媛往侍女那边一推,身形一晃,冲入人群中。 “九哥,景哥哥——”龙媛急呼,欲要追赶上去,就被她的贴身侍女紧紧抱住。 “公主,求您跟奴婢回去吧,不然九皇子真的会杀了奴婢的!”那侍女哀求道,其他侍女与甲卫也围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龙媛用力甩开贴身侍女,却冲不出其他人的包围圈,不由得放缓语气道:“你们放开我,有我护着你们,九哥不会下手……” 不想她这话一落,众侍女甲卫齐齐跪地,那被甩开的贴身侍女更是面如死灰:“公主,便是大皇子都被九皇子斩杀了,您真觉得,九皇子不会对奴婢下手吗?公主您若真要走,就先赐死奴婢吧。” 此言一落,一众随侍齐呼:“请公主赐死!” 街道两旁的吃瓜群众,正在猜测那华服少女到底是哪国公主,就听到这番求死的呐喊,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居然有主动求死的! 不过,再怪的是,也没有泾阳王府的事情怪! 这泾阳王可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居然忽然恋上了一来历神秘的少女,更奇异的是那少女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摆脱了泾阳王,消失不见了。 这不,泾阳王怒了,在人群中找寻那神秘少女。 “霁儿!” 看到人群中闪过的淡青色帷帽,泾阳王一声呼喊,冲过去抓向那少女,恰在这时,一道黑影插入,挡在少女身前。 “滚开!”泾阳王暴怒,一掌拍向黑影,轰然一声巨响,二人对掌,激起一阵狂风,四周之人被刮得倒飞,顿时一片惊呼惨叫。 “啊——”那带着淡青色帷帽的少女也被飓风刮得倒飞而出,黑衣少年撤掌扑过去,伸手抓住那少女,风掀起少女的帷帽一角,露出一张清秀的脸,黑衣少年一愣。 就在这一愣神间,那少女就被泾阳王夺去,听到他口中唤着“霁儿”,少年眉头一皱,心道,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才会在听到与她相同的名字时,冒然插手其中。 便真是她又如何?他又能如何? 少年目光一黯,纵身一跃,跳上街旁屋顶,几个轻点,消失在一片黑瓦白墙间。 就在少年消失的刹那,泾阳王掀开少女的帷帽,看到一张与预想中完全不同的脸,手中帷帽咔嚓折断,他盯住满脸绯红的少女沉声问道:“给你这顶帷帽之人去哪了?” 被他阴沉的眼神的盯住,少女忽觉害怕,但犹自辩解道:“没有谁给我,这是我的帷帽……呜呜……” 少女话未说完,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脖子,她无比爱慕的男子一脸杀气地盯着她道:“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她去哪了?” 这一刻,少女惊觉,这眼前的男人,她无比爱慕之人是真的要杀她,恐惧攫住了心脏,她再不迟疑,伸手指着云霁消失的巷子道:“那,她在那巷子里跟我交换的帷帽……” 脖子一松,空气灌入口中,少女瘫软在地,那恶魔一般的男人在得到答案那一瞬就冲向那个巷子…… 云霁匆匆赶到隐在泾阳城角落里的天机阁,交出信物,上次接待她的老者就交给她一卷竹筒,竹筒里是一张纸条。 云霁将之抽出,目光定在三个名字上面,手指抠入肉里却浑然不觉疼。 “客人,天机阁也收消息,客人可有什么独家消息要卖与本阁,价格从优哦。”老者忽然开口,脸上的褶子都笑得挤在一块。 被打断思绪的云霁,将纸条往袖中一拢,她本欲转身就走,但望见老者眼底精光,心中一动,问道:“你怎知我有独家消息能卖给天机阁?” 老者笑得更加和蔼,避重就轻地道:“每次来买消息的客人,老朽都会将这话问上一遍。听姑娘的话音,可是真有消息可卖?” 云霁面露被耍弄的不虞之色,冷冷吐出两个字:“没有。”转身就走。 “客人不要生气,本阁就是想买一些关于泾阳王府的消息,若你能提供,你上次所付的十块上品元石原数奉还……” 云霁骤然转身,盯住老者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主冒泡了 第310章和亲 云霁化了妆,将全身拢在黑袍中,又隐了行踪进入天机阁,与老者对话时又特意变了声,按说不该被人探出身份。 但老者这话音明显透着别的意味,云霁心中一跳,紧紧盯住老者,拢在袖中的手掌碧光闪烁。 “客人别紧张,老朽没有恶意,天机阁也没有恶意,也无意窥探客人的身份。”老者忙解释道,“天机阁只是一个贩卖消息的地方,消息有进有出,只要客人出得起价钱,什么消息都能买到,但绝对跟各国皇室无关,也不参与其中的争斗,更与泾阳王府没有关系。只是客人刚刚购买的消息事关泾阳王,是以老朽大胆推测,客人或许有一些泾阳王府的消息也不一定,这次有此一问。” 听完他的解释,云霁深深地看了老者一眼,问道:“我若没有泾阳王府的消息,是否能够顺利出了这天机阁?” 老者微微弯腰道:“自是可以,天机阁从来不强求客人买卖。” 云霁闻言嗤笑一声,转身走出隔间,出了天机阁。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出天机阁的一瞬,隔间后忽然走出一个身影,老者立时俯身行礼,口称“主子”。 “她什么也没说?” “回主子,什么都没说。” “那就派人盯住她。” “喏!” …… 云霁走到一个无人处,取出袖中纸条,目光扫过三个名字上,最后落在“泾阳王景岳”五字上,凤眸一眯,掌中碧光一闪,字条化成飞灰,飘散在空气中。 脱下黑袍,卸下脸上伪装,带上帷帽,云霁走出平民区,朝着街市而去。 不久前还热闹非凡的街市,不是何时起,多了几分肃穆,不时有甲卫穿行之中,却不是泾阳王府的甲卫服饰。 但具体出自哪里,云霁并不知,也没有兴趣知道。 不过,旁人的议论八卦却不时钻入云霁耳中。 “你们知道吗?龙焱国的公主来咱们这泾阳城了!” “切,你的消息都过时了。那龙焱国的公主是来和亲的,但她要嫁的却不是咱景云国的皇帝,也不是太子,而是泾阳王!” “啊,这龙焱国的公主可真会挑,这泾阳王可是咱景云国女人人人都想嫁的郎君!” “呦,就你这膀大腰圆的模样,也想嫁泾阳王?就算你肯,泾阳王肯看你一眼吗?”旁人嘲笑道。 “我就想想不成啊?”那膀大腰圆的妇人叉腰怒瞪对方,而后又幸灾乐祸地叹息一声,“我也就是想想,但那位据说是泾阳王心上人的女人,见到那位公主不是气得跑了吗?我猜啊,那女人此时怕是投湖自尽咯,泾阳王满大街的寻找也无用!” 云霁顿觉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她扫了眼那膀大腰圆的妇人,那妇人扭头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极尽嘲讽:“呦,又一个带着淡青色帷帽的女人,真是想得到泾阳王宠爱想疯了。你还不知道这一下午,泾阳王府已经轰出了上百个带着帷帽的女人吧?” 听到这话,云霁脚步一顿,朝那妇人微微弯腰行了一礼,问道:“大姐,可否将此事说得详尽一些。”她可不想走到泾阳王府就被轰出来,毕竟纪明还在里面,否则她倒乐意立时离了这泾阳城。 “说得详尽些,难道你就有机会入得了泾阳王府?”妇人嗤笑,她冲云霁不耐的摆手,“你省省吧,莫要痴心妄想!” 云霁:“……” 其旁另一妇人语气却是和缓得多,劝道:“姑娘,胖婶话虽不好听,但话却是没错,你赶紧摘了这帷帽回家去吧,那泾阳王不是咱这平民百姓所能妄想的。” 云霁一时间哭笑不得,她是明白了,她这真品是被当做赝品了。 云霁压了压头上的帷帽,朝和善妇人道了谢,转身欲走之时,忽然一阵兽蹄声轰然作响,带起狂风直冲而来,云霁眉头一跳,将吓傻的妇人往一旁一推,手腕就被拽住,阴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霁儿,你这次又想逃去哪?” 飓风刮起帷帽轻纱,云霁扭头,对上泾阳墨色翻滚的浓丽眉眼,无奈一笑:“我有逃吗?我不过是不想碍着你与那位龙焱国公主谈情说爱而已。” 听到她这话,泾阳王眼底翻滚的墨色忽然一滞,而后骤然散去,他用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眉梢一挑,凑到她耳边道:“霁儿,你莫不是在吃醋?” 耳尖拂过热气,男人浓烈的气息激得云霁差点寒毛倒立,她忍住甩他一耳光的冲动,倒退一步道:“公主即将嫁入王府,你我赌约就此作罢,还请王爷放我和纪明离开,如此方不妨碍王爷娶得美妻……” 话未落,云霁就被拽到男人身前,而后腰上一紧,脚下一空,竟被他抱着跃上一旁赤眼雪狮的后背上,男人在她耳边大笑道:“你既对本王动心,这赌约自是本王赢了,你输了,就该按照赌约陪伴本王一生一世!” 张狂而得意的大笑,传入所有人的耳中,包括人群中的黑衣少年,他定定地望着赤眼雪狮上的少女,望着落在她腰上的男人的手,那雪狮奔跑带起了疾风,掀起了帷帽轻纱一角,露出她光洁如玉的下巴,娇嫩如花瓣一般的唇瓣……少年忽地按住心口,转身疾步而去。 这一瞬,云霁忽然心中一动,转头朝人群中望去,隔着轻纱,她恍惚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但只一瞬那身影消失不见。 云霁欲要再寻,耳尖拂过热气。 “霁儿,你在找谁?” 她立时收回目光,扯下他覆在她腰上的手掌,冷淡地回道:“我谁也不找,你还是去找你的龙焱国公主去吧,不然她得知你我同骑一兽,怕是两国的和亲要起波折了。” “便是起波折又与本王何干?本王只要霁儿。” 如此霸道又深情的表白,赢来了泾阳城居民一阵喝彩声,那之前嘲讽云霁的胖妇人差点软倒在地。 “她还真是泾阳王的心上人啊!” 第311章会面 就在大街小巷传播着“泾阳王舍弃公主,深情表白追回心上人”的精彩故事之时,距离泾阳王府不远的一座府邸之中,正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摔到器物之声。 “去,给本公主查清楚,那狐狸精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公主,奴婢已经派人去查了,但得来的消息只说那姑娘自海上来,与泾阳王相遇于海岸边,其他的就查不到了……” “什么都查不到,本公主要你们何用?都滚出去继续查,再查不到有用的消息,就不用回来见我!” 尖利的吼声,伴随着又一阵器物摔碎的声音,婢女护卫慌张地退了出来,却在门口差点撞到人,抬头看清来人面容,众人身体一抖,噗通跪地齐呼:“拜见九皇子!” “九哥,你来了!”龙媛闻声冲了出来,脸上的笑容却在对上少年清冷的目光时,骤然僵住,她移开视线,朝脚下跪伏之人甩袖一挥,“都退下。” 众人闻令,慌忙起身退走,那速度比刚刚退出房间快了两倍不止,因为相比暴躁的三公主,他们更惧怕九皇子,尤其是此刻的九皇子身上散发着比往日更冰冷的气息。 龙媛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份冰冷气息,她抵住冰寒,伸手去扯少年的袖子,还还未触及,那袖袍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转至少年后背。 龙媛手一僵,但仍然不放弃地哀求道:“九哥,我想去见见景哥哥,你就答应我吧。” 少年淡淡扫了她一眼,问:“你以什么身份去见他?” “我……”龙媛吐出一个我字,就少年截断。 “泾阳王不会娶你,你去找他也没用。”少年淡漠地说道,“你可以重新选择嫁给景云国太子,或者与我返回龙焱国。” “不,我不回去,我就要嫁个景岳,我就不信,我堂堂一国公主会比不过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的野丫头!”龙媛尖声叫道。 少年眉头一皱,龙媛气势顿时一弱,正要想着其他理由劝服他时,就听得他似自言自语道:“你真的要去见她?” 龙媛却没有听出少年口中的是“她”而非“他”,立时满脸兴奋地朝他扑去:“九哥你是答应我了吗?谢谢九哥!” 少年脚步往左侧一滑,避开扑过来的龙媛,龙媛才醒悟过来,她这九哥最不喜他人的触碰,便是父皇亦不能轻易碰他,如此一想,她心底的那一丝被拒绝的不爽就消失了,转身就往屋子里跑,一边喊道:“九哥,你先等等我,我要去换一身衣物,对了,你帮我叫一个侍女回来替我梳妆。” 龙媛没有听到回应,转头发现少年已经不见,眉头顿时一蹙,旋即想到九哥一旦答应的事情,必然会遵守,便高高兴兴自己去唤人伺候。 沐浴梳妆,挑选衣饰,足足一个时辰后,龙媛才从房中出来,果然,一出门就看到了九哥冰冷的背影,龙媛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容。 夕阳斜照,洒落在红音树,云霁把玩着那块中间有一道裂缝的玉佩,抬眸朝泾阳王嫣然一笑:“王爷当日问我,我到底想要什么,是不是我说了,你就会答应?” 泾阳王浓丽长眉往上一挑,目光扫过玉佩当中的裂痕,忽地凑到她身前,挑唇问道:“霁儿,你莫不是想说……你想要本王的命?” 云霁压制避开的冲动,勾唇笑道:“若我说是呢?泾阳王可会把命交给我?” 泾阳王的眸光一下子暗了下来,他盯住的云霁的眼睛,就在云霁蹙眉欲要躲开的前一刹那,他忽然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低沉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嫁给我,洞房花烛之后,本王的命就是你的!” 云霁心中一跳,抬手朝他一推,恰在此时,王府总管面带急色的闯了进来,云霁暗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人的闯入,她推开他应该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你有事,我先回云霓院。”云霁立时起身,只是脚步一动就被泾阳王抓住了手腕,他起身,含笑对她道:“你既然答应嫁给本王,这府中之事你也该听听,日后才知道如何处理。” 听到泾阳王这一番话,中年总管的腰更是弯了三分。 “说吧,到底是何事让你忘了本王的禁令闯进来。”泾阳王转向总管的目光骤然一冷。 中年总管噗通跪地,苦着脸回道:“回禀王爷,小的不敢忘记禁令,但是龙焱国的九皇子带着三公主已经抵达王府正门,小的不敢不来禀报。” 云霁在听到龙焱国三字时心底就是一跳,而接下来的“九皇子”三个字让她的手下意识一挣,却没能挣开泾阳王的桎梏,反倒引来了他的注意,只听得他在她耳边问道:“霁儿认识龙焱国的九皇子?” 失态不过一瞬,云霁很快调整好心态,抬眸迎上泾阳王的目光,淡淡回道:“不认识,但听说过,毕竟我也是龙焱国人。” 泾阳王闻言笑了起来,双眼凝视着她道:“这九皇子可不简单,他可是在半年前亲手杀了自己的兄长,却没有被龙焱国皇帝治罪。想来你对他也有几分兴致,不如你与本王一道去迎接他可好?” 他的目光似乎依然如往日一般含情脉脉,但云霁却从中感受到了异样,感受到了一分危险。 将纪明连累入泾阳王府,云霁已经心有不安,她实在不愿再连累龙祁,况且,对方未必愿意再见她。 回想海上与他离别那日的情形……云霁神色冷了下来,对上泾阳王狐疑的眼神,冷笑道:“我虽对九皇子有一丝好奇,但我可没兴趣连带去见你的爱慕者。” “霁儿,你这是吃醋了?”泾阳王哈哈大笑,伸手揽住她腰,“那本王就更要带你去见见那位龙焱国的三公主,让她知道,本王心里只有你,莫说什么公主,就是女皇来了,本王也不放在眼里。” 云霁心底一嘎登,明白泾阳王这是根本没有信她的话,他还在怀疑。 难道,她与龙祁的见面真的不可避免吗? 第312章重逢 春风习习,略带凉意,太阳坠落西山之后,霞光铺成,红音花瓣漫天飘落。 云霁与龙祁就重逢在这霞光花雨中,隔花相望。 少年一身黑衣,墨发飞扬,眸色黑沉,眼底没有一丝波动,倒不像故交相逢,而似陌生人一般。 云霁虽一早打算装作与之不相识,但看到他这般目光,心中莫名一堵。 “景哥哥!” 忽然一道欢喜的喊声,击碎了这一瞬的对视,云霁立时敛目,侧身避开冲过来的龙媛,但脚步一动,就被一只手拽住,猛地撞向男人怀里,最后一刹那,云霁及时抬手抵住男人胸膛,就听得男人低沉的笑声:“霁儿,你是泾阳王府的主人,在此地,你无需躲避任何人。” “景哥哥……”龙媛身形一顿,满脸受伤的望向泾阳王,但后者根本不理会她,而是含情脉脉地凝视着怀中之人。 “我对你的红粉没兴趣,不奉陪了。”云霁掌心碧光一闪,骤然发力,挣开桎梏,旋出泾阳王的怀抱,冷冷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灼得她差点稳不住步伐,云霁暗自对自己道:稳住,不过是一个形同陌路的旧识,用不着如此紧张! 我不紧张,不紧张…… “景哥哥,她是谁?”娇蛮的声音响起。 “你刚刚没听明白吗?她就是这府中的女主人,未来的泾阳王妃。”泾阳王的声音透着愉悦的笑意,转头问少年,“这位便是龙焱国的九皇子吧?景岳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幸会!” 那一瞬,云霁脚步差点顿住,她听到他道:“今日,龙祁携妹到访,只为确认一事,现已明了,就此告辞。” 他要走了吗?云霁猛地扭头,欲要看清他的神情,就见龙媛反扑到他身前,娇嗔撒娇:“龙媛不走,九哥哥,咱们才刚来,现在就走岂不失礼?” 龙媛那金缕玉璧的高耸头饰挡住了龙祁的脸,云霁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恰在此时,泾阳王的目光忽然朝这边射来,脑中警铃大作,云霁立时回过头,稳步前行,远远的,她听到泾阳王轻笑一声。 “三公主所言极是,九皇子不但不能走,还要好好在本王这府中好好住上几日,让本王以尽地主之谊,且七日之后便是本王……”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脑海中各种念头纷杂闪过,云霁的脚步越来越快,走到云霓院门口时差点撞到人。 立时倒退,抬眸见是纪明,不由得一愣:“你怎么来了?” “云姑娘。”纪明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而后忽然拱手揖礼,嘴角扯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纪某是来恭贺云姑娘的。” 云霁眉头一皱:“恭贺什么?” 纪明脸上苦涩更甚:“云姑娘又何必瞒着纪某,这泾阳王府都已经传遍了,你与泾阳王的婚事就在七日后。” “婚事?就在七日后!” 云霁失声惊呼,纪明才惊觉不对,问道:“你难道真的不知此事?” 抬眸看到纪明眼底重新燃起的希望,云霁脸上的惊容快速敛下,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笑容:“怕是他想给我一个惊喜,所以才瞒着我。” 听到她这话,看到她脸上的笑,纪明眼底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转化为灰暗,身体晃了晃,他双手交叠,躬身朝她道贺:“那就恭喜云姑娘了,祝你们……” 他张了张口,实在说不出祝词来,起身苦笑,道明来意:“纪某思乡日久,怕是无法参加云姑娘与泾阳王的婚礼了。还请云姑娘替纪某与泾阳王说一声,请他准许纪某归国。” “你早日归国也好,此时我会与他说。”云霁一边回应,一边用眼神制止了朝她扑来的雪狐,雪狐只得怏怏趴回了纪明的肩膀。 “那便多谢云姑娘了。”纪明再次躬身道谢,姿态谦卑又凄然。 云霁最后看了雪狐一眼,跳脚跨入云霓院。 此时,她才发现,不过短短半日,这云霓院已然大变样,玉树琼花,珊瑚为璧,灯笼悬空,婢女成群,欢声笑语,遇到她齐呼:“王妃娘娘。” 云霁心底一阵发紧,挥退她们,快步走入房中,就被那满屋的红色刺得差点眼瞎。 “来人……”云霁刚提声喊出这两个字,又忽然无力地挥退应声而来的婢女,“下去吧,没事了。” 霞光敛尽,月亮升起,月华透过窗棱照着她的脸上。 忽然,房门嘎吱一声,从外推开。 云霁猛然转身,看到推门而入的泾阳王,淡淡地问道:“你那位红粉可是已经走了?” 泾阳王走到她身前,浓丽眉眼微微扬起:“你其实是想问,那位九皇子是不是离开了。” 云霁眉头一皱,冷笑道:“我本欲不见,你强拉我去,而今我只看人一眼,你便心生怀疑。那你干脆将这王府中的护卫管家全部撤走,不让除你之外的雄性入我眼岂不更好?” “霁儿你是生气了?”泾阳王面露讶然,伸手欲要抚她的脸却被避开,他哈哈笑了起来,“霁儿,你可不公平,难道只许你吃醋,就不许本王吃醋吗?那位九皇子姿容出众,又与你年纪相近,本王难免心生不安,这才有了这番醋语。不过看霁儿这般恼怒,便知本王多虑了。” 云霁不想跟他再纠缠此事,侧身避开他,转开话题道:“我之前从纪明口中得知你我欲要在七日后成婚,”说到这,她嘴角浮现一丝冷嗤,“身为主角的我,居然是最后一个得知的,王爷不觉得可笑吗?” 泾阳王挑眉笑了起来:“我这是给霁儿一个惊喜,难道霁儿不喜欢?” “不喜欢!”鱼幽冷冷回道,“将婚事取消,等三个月后,赌约结束,你我再商议婚事。” “既然早晚要结婚,又何必等到三月后?况且,喜帖已经发出去了,七日后,本王那皇帝长兄也要来道贺。”泾阳王一步跨至她身前,抓住她的手问道,“霁儿,你不会是想要本王在全天下之人面前丢脸吧?” #####元宵快乐,一年零四个月,女主与男主于元宵佳节重逢,撒花恭贺 第313章带路 云霁发现,自住进泾阳王府后,她便步步被动。 面对泾阳王的咄咄逼人,云霁挣开他的手,手指收紧,死死抠进肉里,才压住了她心头的愤怒,深吸了一口气道:“婚事可以不取消,但你需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泾阳王挑眉问道,脸上带着成竹在胸的笑意。 “放纪明离开,即刻放开他离开。”云霁冷冷吐出要求。 听到她这要求,泾阳王面露讶然,又有些为难地说道:“霁儿在景云国没有亲人,只有纪公子与你相识,本王正想着请他为正宾,他现在离开不太妥当……”话未落,云霁脸色一沉,他立时安抚道,“你放心,等他参加完你我的婚事,他若要走,本王不但不阻拦,还以大礼相送。” 云霁的神色彻底沉下来,冷笑对他道:“我已答应婚事,你依然要以纪明相挟,可见你对我并不信任,如此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你走吧。” 泾阳王浓丽眉眼微微挑起,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霁儿,你要知道,信任是相互的。” 凤眸一眯,云霁翻手一道碧光,几次在碧枝上吃过亏的泾阳王立时倒退喝道:“你要干什么?” 碧枝在掌心一转,咻地化作一柄碧色短剑,落到云霁纤细的脖颈上,一缕发丝拂过剑刃,立时段成两截,断发飘落而下,她的嘴角浮现一丝冷诮:“王爷误会了,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但被你禁锢之前,自杀还是能做到的。” 泾阳王的脸色终于变了,目光从碧色利剑上转到云霁脸上,深深地看了一息,沉声道:“本王可以现在放姓纪的离开,但你也得答应本王一事。” 碧光一闪,短剑化成碧枝重新回到她的掌心,云霁挑眉:“何事?” 男人浓丽眉眼飞扬起来,盯住她的眼睛,薄唇中吐出两个字:“献舞。” …… “什么,我现在就可以离开了?”纪明从红珠口中得知这消息时,噌地起身,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再次确认,“我真的可以离开泾阳王府了?” 红珠点头回道:“是,王妃娘娘朝主子一说,主子便同意了。请公子即刻收拾行李,今晚就可以出府。” 得到肯定的回复,纪明眼底的喜悦却忽然间散去,有些愣愣的,张口朝红珠问道:“你说,泾阳王真的会对云霁好吗?” 红珠身体一颤,忽然噗通跪地,抱着他的腿哀求道:“公子,奴婢上次无意中得罪了王妃,虽然王妃不计较,但依着主子对王妃的疼爱,您走了以后,奴婢必然没有好下场,奴婢求求您,求您带奴婢一块走!” 纪明被她这一跪跪得有些发懵,正要挣开时,听到她这番话,愣了一瞬,道:“不过是件小事,且已经过去许久,泾阳王不至于如此……” “不,公子你不知道!”红珠惶恐摇头,声泪俱下,“那绿影也不过是背后说了王妃一句闲话,就被主子一掌拍死,而奴婢却是当面顶撞了王妃,当日主子没有杀奴婢,而是将奴婢赐予公子,便是让奴婢监视公子的一举一动,而今公子要走了,奴婢再没有用处,哪里还有活路?” 红珠此刻娇花带雨,楚楚可怜,任何一个男人瞧见都不禁心生怜惜之情,生为男人的纪明也犹豫了。 但他肩上的雪狐却暗自翻了个白眼,趁他没注意,纵身一跳,跃出窗外,潜入黑夜之中…… “吱吱!” 雪狐刚跑出不久,路过一株枝叶茂密的大树时,树冠里忽然冒出一只手,抓住了它的尾巴,它惊怒扭头咬去,只是刚张开口就对上一双黑沉的眼,眼中隐隐流转着金光,透着一股熟悉的且让它心悸的气息,尖叫戛然而止,炸立的皮毛瞬间耷拉,身躯缩成一个球,瑟瑟发抖。 “你是圣兽殿的雪狐?”少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威压,迟疑只一瞬,他便放开它,道,“带我去寻她。” 雪狐瞪大了碧眼,与少年四目相对,这一瞬,它竟看明白了他的心思,也听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谁,狐狸嘴一咧,发出一声似嘲讽一般的吱声。 蓬松的长尾一甩,碰断一根树枝,咔嚓声起的瞬间,雪狐甩掉少年咻地蹿向远处。 “是谁在哪?”一声惊呼,一阵兵甲摩擦之声急促而来,雪狐已然蹿入湖中,隐入水中消失不见,自然躲过了搜查,也躲过了少年。 小子,跟你狐祖斗,你还嫩了点! 雪狐眼底闪过得意,从湖中重新化形而出,但刚跳出湖面,身躯一僵,咻地朝下坠落,但在长尾触到湖面的前一刹那,长尾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拎着它倒立悬空。 “带路。”少年黑沉沉的眼,扫了惊惧的雪狐一眼,轻声吐出这两个字,就将它随意往岸边一丢。 雪狐落在岸边草地上,一条腿咔嚓断了,断腿淌下一滩水,它也不敢啃声,碧色狐眼怯怯看了少年一眼,咻地蹿起,蹿向云霓院。 少年化作一阵风,紧随其后。 “老三,你有没有觉得今夜的风格外多了一点。” “春夜里的风本就不定,别疑神疑鬼的,咱泾阳王府难道还有贼人敢擅闯不成?” “说得也是,有泾阳王在,贼人敢进来,那不是找死么?要知道,咱王爷已经几近先天的修为,我听闻,去年王爷就向先天境的国师大人挑战,结果却是胜负未分的结局!要我说啊,应该是咱王爷赢了,但为了保全国师的脸面,这才对外言说结局胜负未分……” 巡卫的声音越来越远,雪狐蹿到了云霓院墙之外。 云霓院中,玉璧明珠,灯笼悬飞,灯火通明。 雪狐转头朝身后的少年吱了一声,随后跳到一处墙角下,伸爪指了指墙角下那小小的洞穴,狐狸嘴上的长须得意地颤了颤,而后弓身钻了进去。 小子,这路我领了,但你小子钻不进去,就怨不得你狐祖爷爷咯! 第314章会面 雪狐得意地从老鼠洞中钻出,就差点撞到一双黑靴子,它刚要撤回老鼠洞,却忽然顿住,仰头看到少年熟悉的脸,嘴角的胡须僵住了。 它忽然意识到,少年是从墙头直接跳进来的,但是,他是如何在灯火通明的环境下,避开他人视线跳进来的?要知道这云霓院此刻五步之内必有一婢女,分外热闹。 下一刻,碧绿狐眼唰地瞪大,原地人影消失,只一道金光在灯火下一闪而过,其速度之快,根本不是肉眼能捕捉到的,而它也是因为神魂强大才能扑捉道一道金色虚影。 这到底是什么功法? 雪狐眼底闪过绿光,但旋即想到自己的目的,便顺着墙角,躲在阴影中,快速接近云霁的屋子。 忽然,上方一盏灯笼似被什么击中,嗖地朝雪狐当头砸下,惊得雪狐就地滚开,但火光映照它身上,让它身形再也遮掩不住。 “哎呀,有只漂亮的狐狸!” 一名侍女惊呼着跑来,只是刚跑到近前就有一只手捷足先登,拎起了雪狐,侍女抬头看清那人的脸,吓得双腿一软,噗通跪地。 “奴婢失职,请主子责罚!” 雪狐被捏住了后颈,吱吱尖叫,泾阳王将之提到眼前,双眼危险地眯了起来。 “它是来看我的,王爷能否将它给我?”云霁走到泾阳王身后,神色淡淡地问道。 泾阳王提着雪狐转身,挑眉看她:“本王如若没记错,这雪狐乃是纪明身边的那一只。” “确实如此,不过这雪狐最初是跟着我的,后来我没耐心养它,就将它给了纪公子。而今纪公子要离开王府了,这雪狐想是来向我辞别的。”云霁解释道。 那雪狐立时用力点头回应,引得泾阳王眼底的兴味更深,意味深长地道:“还真是一只灵性十足的雪狐,若非它身上没有妖气,本王都要以为它是一只妖兽了。” 云霁心底一跳,正要说什么,雪狐就被送到她的手中,泾阳王深深看了她一眼:“天色晚了,本王走了,霁儿早点休息。”说着,眉梢忽然一挑,风流自成,“当然,霁儿若是愿意留本王,本王……” “恭送王爷!”云霁立时打断他的话,垂眸敛锯行了一个礼。 “看来霁儿还是不愿留本王,那好,本王就静待七日后的晚上。”泾阳王暧昧地笑了一声,在四周侍女的恭送声中转身走出了云霓院。 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之后,云霁立时吩咐众侍女道:“我不习惯被众人环视,你们都退出云霓院。” 话一落,一阵噗通跪地声,侍女齐声哀求道:“王妃娘娘,奴婢们得王爷之令一定要服侍好娘娘,若是擅自离开,将会受到重罚,还请娘娘怜悯奴婢,不要赶奴婢离开。” 这哪里是服侍,分明是看管!云霁脸色微冷,目光朝一处一瞥,那里空无一物,心底不知为何生起一丝失落,她抬手挥散了众侍女,转身回了房间。 就跨入房中的一瞬,云霁心底莫名一跳,立时将房门关紧,屋中一下子的光线暗了下来,微有月光透过窗棱照进来。 月华如水,映入她的凤眸中,瞳孔因为惊愕而微张,隐隐有光华流转,倒映着少年的脸。 少年静静站在床角边上,一向冰冷的神情好似被月华柔化了,如夜一般黑沉的双眼也似有了温情,静静地凝视着她。 目光相触,这一瞬,好似时间定格了,唯有脉脉目光在月华中流淌。 “吱!” 雪狐忽然一声尖叫,打破了时间,也截断了流淌的目光,云霁立时敛眸,手足有些无措地抚摸着雪狐的皮毛,为着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她张口问雪狐:“你怎么来了?” 雪狐并没有回应她的问题,而是委屈地吱吱叫唤,同时抬起了那只断掉的后腿给她看,模样可怜极了。 云霁好似浑然忘了屋中还有一人,“哦”了一声,指着窗外不远处的湖水道:“你去湖里滚一圈,就能将断掉的腿修补回来。” 听到她这话,雪狐的眼神更是委屈,偏头朝床角看了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还是开口将自己的目的说出:“那小子今夜就要走了,还要带上那差点爬上他床的丫鬟,小白的任务完成了,小白要回到主人身边。” “你是说纪明要带着红珠一块走?”大脑自进屋后一直处于发懵状态的云霁猛地清醒,一把将雪狐提到眼前肃容道,“你现在就回去阻止他!” “主人,不是小白想阻止就能阻止的,男人与女人那点事,你身为人族不是比小白更明白吗?” 雪狐这番又娇又软的辩解,让云霁莫名的脸上一热,她立时侧身背对着少年,沉着脸对雪狐道:“你现在就回去,若是不能劝阻纪明,就跟着他。” 雪狐不满,正要开口,一道微哑的声音忽然在云霁身后响起:“你若相信我,就让纪明加入我的使团,待事了后随我一道返回龙焱国。” 云霁闻言猛地转身,少年恰在此时递来一只玉佩,玉佩上隐有龙纹,云霁心底一震,这分明是他的身份玉佩,他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秘境同处的情谊吗? 是了,论起来,在秘境中,他与纪明相处的时间兴许比她还长,毕竟她是中途坠入秘境的,而他或许一早就坠入了那神秘秘境之中。 思及此,云霁并没有拒绝,将玉佩接过,又问明了使团的住处,便将玉佩交给雪狐,嘱咐它领着纪明去寻使团。 雪狐虽百般不愿,但在云霁的厉目下,终是带着玉佩悻悻跳出了窗外,消失在夜幕中。 屋中只剩下二人,云霁却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尴尬在蔓延,半响之后,她才指着桌旁的杌子道:“请坐,我给你沏茶。” 说着,她就提起了茶壶,却被一只手按住,却又在一瞬之后,好似触电一般松开,少年的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用如此麻烦,我来是有一事想问你。” 第315章你瞎闻什么? 少年碰到她的手的那一瞬,好似有股热力从手背一直传到心间,云霁差点拿不稳茶壶,她忙放下茶壶,抬眸朝少年道:“你想问何事?” 少年似不喜她直视的目光,侧脸望着窗外,半响才张开口问道:“你可是自愿嫁给泾阳王?” 当云霁感应到院中动静的那一瞬,她就隐隐猜到他此行的目的,当时她被惊了一跳,还好雪狐的出现引走了泾阳王的注意,而今亲耳听到他问出此话,云霁心中还是不可抑止的颤了一下。 但下一瞬,抬眸看到他清冷的侧脸,心底那份悸动立时退散,手撑着桌面,云霁缓缓坐下,以轻松的口吻笑道:“原来你是为此事而来,你不用担心,我是自愿的。” 少年猛地回过头,脸色冷峻,目光黑沉地盯着她,盯得云霁脸上的笑容都快坚持不住之时,少年骤然收回目光,道了一声:“我知道了。” 话一落,人就从窗户跃出,云霁下意识地起身,扑到窗边,伸出手却只抓住一道金色虚影,张开手,虚影消散,一丝苦笑从眼底溢出。 如此迫不及待地离开,又何必冒着危险来找她? 他来找她,就真的只是为了问这么一句话吗? 云霁用力拍了拍额头,不想了,他说是就是吧,本是不相干的二人,这样疏离着就很好。 挥手将他黑沉的眼神从脑海中赶出去,云霁也从窗户跳出,来到了揽月厅前。 此处,灯火虽盛,却无人影,云霁很满意。 抬头望月,凸月悬空,距离月圆只剩五天,而月圆之夜,便是宫宴献舞之夜。 凤眸骤然眯起,进宫也好! 手臂一展,脚尖一转,云霁霎时起舞,旋起大片月华笼在她身上,如梦如幻。 一株繁茂的古树上,树枝一颤,三五片碧绿的叶子坠落而下,树冠中多了一个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少年。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回转,等他醒过神时,就看到前方空地上的身影,只一眼,他便认出,那是云霁。 想也没想,他就躲入了树冠里,以他的修为,藏入树冠中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但不知是心中慌乱还是为何,他竟然踩落了几片树叶,还好她并没有发现。 她似舞得入了迷,她的动作奇异又暗含着某种韵律,带起风在起舞,带起四周的花飞扬升空,随着她一道起舞。 慢慢地,他的呼吸屏住了,眼底心底只有她的身影,一股奇妙的感应自心中升起,他忽然想要靠近。 但这时,心口骤然一疼,低头望见胸口处冒出的墨光,脸色一白,身形一闪,化作一道金色虚影,消失在夜幕中。 翌日,月影消失,繁花一地,云霁醒神,下意识地朝不远处的一株古树扫了一眼,地上落了几片碧绿的树叶,云霁走过去,捡起树叶,仰头望去,并没有在上面找到异常之处。 没有脚印,也没有被压弯或断裂的树枝。 一定是她昨夜弄错了。 云霁将树叶随手丢下,抬脚朝屋中走去,刚到门口,就有侍女来报:“王妃娘娘,王爷让奴婢告知娘娘,龙焱国的九皇子和三公主一早离开了。” 他走了?云霁愣了一瞬,而后猛地醒神,随口应了一句:“我知道了。”抬脚跨入门中,而后房门一闭,将所有的视线都挡在门外。 合身扑在床上,下一瞬,云霁又气恼地怕打自己的额头。 醒醒吧,他本就不失为了你来,他是为了陪他的三妹看泾阳王而来,如今看完了自然要离开,难道你还指望他能参加你跟泾阳王的婚礼? 呸呸呸!根本就不会有婚礼,四日后的宫宴之后,她就会离开这里! “吱吱——” 一物忽然蹦到她身上,云霁翻身,抓起雪狐,眉头一皱:“你怎么白天就来了?没被人发现吧?” “小白厉害着了,怎么会别人发现?” 雪狐傲娇地抬起了下巴,然后就被云霁伸手戳了下去。 “你既然如此厉害,那昨夜为何被人逮住?” 听到她这话,雪狐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瞬间转变为委屈,它伸爪抓住云霁的袖子,声音又娇又软地告状:“主人,昨夜是龙祁那坏小子搞的鬼,如若不是他,悬空的灯笼怎么会忽然砸落,还正好朝小白头顶砸来,若不是小白躲得快,主人就见不到我了。” 云霁将袖子从它爪下扯回来,并不接它的话茬,而是似笑非笑地觑了它一眼:“我现在还在奇怪,为何你与他同一时间进入云霓院,莫不是你俩约好了?” 雪狐陡然直起了身子,对上云霁洞若观火的眼神,它怏怏趴伏下去,道:“小白昨夜来见主人时,中途碰到了他,他让小白带他来见你。小白想着,你与他之前甚是亲密……” “胡说什么,我与他哪里亲密了?”云霁张口喝止雪狐,但对上雪狐碧透的眼神,云霁忽然不想再谈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你昨夜可劝服纪明独自离府?” 小白向来识趣,见云霁转了话题,它便回道:“小白正要跟主人说这事,小白劝了纪明,但他并不听我的,执意要带上红珠,小白便将那龙祁的玉佩给了他,他倒是很欣喜的接了,昨夜就去找龙祁……” 说到这,小白忽然看了云霁一眼,云霁被看得莫名,问道:“怎么了,没找到吗?” “没找到,却等到了,今日天色将明的时候,龙祁终于回返。”雪狐说着,忽然蹿到云霁身上,耸着鼻子使劲嗅了嗅。 雪狐这诡异举动让云霁身上寒毛都立起了,她伸手掐这雪狐的后颈,将它拎到眼前,蹙眉问道:“你瞎闻什么?” “闻闻有没有月阴之气。”雪狐理所当然的回道,云霁的脸上一下子涨红起来,还不等她给雪狐教训,就听得雪狐遗憾地道,“居然什么都没有闻到,主人,昨日那么好的机会,难得小白提前离场为你们腾地方,但你怎么还没把握住啊!” 第316章出城 “滚!” 恼羞成怒的云霁,将雪狐丢出窗台,但下一瞬,雪狐又回转,眨着碧色狐眼,认真地对她道:“主人,小白是认真的,只要你俩双修,你立马就可以突破易筋期,进入后天后期……” 雪狐话未说完,就被云霁一掌挥出,它第二次会回转,就嘭的撞到琉璃窗面上,滋溜滑落…… 雪狐最终被赶回纪明身边,但它每夜都溜回来一次,但报告的却不是纪明的消息,而是向她回报龙祁这几日的行踪,且回报的话几乎一样。 “今日回到府中后,他就在房中闭关了整整一日。” “这一日,又闭关了一整日。” “啧啧,那小子都闭关三日了。” 云霁抬手挥开它:“我要你盯着的是纪明,你跟我说九皇子干甚?” 不想听,为何要等它说完了才说这话? 雪狐顺势在床榻上滚了一圈,心底嘲笑女人都是口是心非,面上却是眨着无辜的碧色眼睛道:“纪明天天与那女人厮混,有什么可说的?” 云霁皱眉,旋即又失笑摇头:“且随他去吧,只要他能跟着使团安全离开景云国就好。”而后忽然想起一事,俯身问雪狐,“使团有说什么时候回国吗?” “回国?他们还未去景云国的京城了,我来就是要告诉你,明日一早他们就赶往京城,说是去参加什么皇宫里的夜宴。” “夜宴!”云霁噌地起身,面上闪过惊疑。 恰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云霁立时抓起雪狐朝窗外一丢,而后关上了窗户。 几乎同时,房门被推开,泾阳王走了进来,疑惑地问道:“你不是最喜欢月光吗?为何要关上窗户?” 云霁朝隔窗与她对视的雪狐一个眼色,雪狐刺溜滑落,她才转过身,淡淡地说道:“天气暖和了,不时有蚊虫进来,所以将窗户关上。” “是本王考虑不周,这就让人将这院中的蚊虫清理一遍。”说罢,不等云霁阻拦就唤来等候在门外的婢女,下令道,“立时清理蚊虫,若有一只蚊虫咬了王妃,本王就拿你们是问!” 侍女们顿时跪伏一片,高声应诺,但看向云霁的眼神透着惧意,云霁扶额,这个黑锅她是背定了,好在,这个锅也背不了多久了…… “那只雪狐了?本王这几日怎么都没看到?”泾阳王转身,目光扫了一遍屋子,忽然开口问云霁,将她从飘远的思绪里一下子拽了回来。 心底一跳,云霁敷衍道:“那只雪狐调皮得很,如今也不知跑到哪里……” 话未落,一道雪光从门口窜入,朝她直蹿而来,惊得云霁差点拂袖将它挥出去,好在最后关头醒神,伸手捞起它,朝它瞪眼:“都去哪里疯了?再敢乱跑,就把你炖了喝汤!” “吱吱——”雪狐委屈地叫唤两声,缩成一团趴在她的掌心里。 “咦,它的断腿好了。”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惊疑的声音让云霁心底又是一紧,面上配合地露出喜色,道:“真的好了吗?” 一边说,一边将雪狐拎起,雪狐吱吱叫唤,露出三条完好的腿,还有一条则少了半条腿,云霁刚刚托着雪狐的手心里一片湿润,她立时握拳背到身后,脸上带着伤感道:“原来是看差了,它这腿是好不了。” “原来是本王看差了。”泾阳王微眯着眼,扫了雪狐一眼,朝云霁道,“你若喜欢雪狐,明日去皇宫时,本王带你去御兽苑挑选一只 腿脚完好的雪狐。” 似意识到失宠的危险,雪狐吱吱叫唤起来,云霁立时安抚它道:“别担心,我不要其他雪狐,我只喜欢你。” 肉麻的话一出口,云霁自己都酸掉牙,雪狐却欢喜地伸手粉色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痒得云霁差点将它丢出去。 被拒绝了好意的泾阳王也不生气,道:“不要雪狐也行,那御兽苑还有一头与本王的赤眼雪狮同血脉的雪狮,明日我带你去挑出来当坐骑。” 云霁转身面向他,对坐骑的话题不置可否,径直问道:“明日何时启程去往京城?” 泾阳王执起她的手,微微一笑:“辰时,我们与龙焱国的使团同行,日落之时即可抵达皇宫。本王来是想问你,明日你是与本王同乘一骑,还是坐车辇?” 云霁挣开他的手,想都没想地回道:“车辇。” 得了她的答案,泾阳王很快就离开了,但离开前他脸上意味深长的笑意让云霁整个晚上都在琢磨,他是不是知道了她与龙祁相识之事,所以反复试探。 但转念一想,就算他知道又如何,难道他还能对龙祁出手?除非他想两国开战。 不过,有了这层疑虑在,云霁将明日的计划又反复斟酌起来。 “吱吱!” 雪狐的叫声打断了云霁的思绪,也让她的脸沉了下来,盯住雪狐道:“我不是让你回到纪明身边吗?为何当在那人的面回转,你是笃定我拿你没办法吗?” 雪狐立时摇头,眨着碧透的狐眼解释道:“那纪明既然已经入了使团,小白留在他身边已经没有大用,而小白原也不知道你明日也要去往皇宫,所以才想着留在主人身边,若是主人要办什么事,有小白在,也能方便不少。” “你知道我想办事?”云霁凤眸微微一眯,上下打量雪狐,雪狐瑟缩一下,回道:“小白瞎猜的。” “那你就先留下吧。”云霁忽然道。 雪狐噌地直起了上半身,满眼兴奋地道:“以后都不赶小白走了?” “过了明日再说吧。” 雪狐一下子就蔫了。 …… 翌日,太阳升起之时,泾阳王府正门大开,凤驾鸾车驶出,泾阳王骑着赤眼雪狮同行,身后是两队骑着虎狮的银甲护卫,耀得辰时的阳光都刺目了三分,整齐又响亮的兽蹄声随之沸腾了整个泾阳城,城民争相围观。 “景哥哥!” 凤驾鸾车行驶到城门之前,一声娇俏的声音响起,云霁心中莫名一紧…… #####昨日有事,今日补上,还有一更 第317章暗较 巍峨的城门下,少年一身玄衣,与身下的黑色象龙几乎融于一体,他背着光,云霁隔着凤驾鸾车的帘子,看不清他的脸,却也能猜到他的脸必然是冷峻的,一双眼也必然如冰湖一般毫无波动。 云霁忽然明白了,为何容貌同样俊美、身份同样尊贵的二人,泾阳王让人趋之若鹜,而龙祁身侧却无人靠近。 这般冷的一个人,但凡靠近就会被冻死吧。 云霁不由得有些恍惚,圣雪宫地宫中那温和的少年,那教她阵法的少年,那以身护着她的少年,似乎都只是她的臆想,而与城门下那冷峻的少年没有半点关系。 “王妃娘娘,可要撩开帘子?” 身侧婢女忽然出声,云霁回神,本要摇头,就见婢女一脸欲言又止,她便问道:“怎么了?” “娘娘,龙焱国的三公主来了,娘娘可要打声招呼?”婢女指着正缠在泾阳王身边的龙媛,意有所指的回道。 云霁哑然失笑,冲婢女摇头:“不用了,王爷若是喜欢,将她娶回府也无妨。” 她这话一落,泾阳王忽然驱着赤目雪狮来到车辇旁,挑眉笑道:“王妃如此大方,可是在埋怨本王冷落了你?” 云霁望见龙媛骑着异兽也赶了过来,她实在不喜这争风吃醋的画风,摆手道:“既然与使团汇合了,那就启程赶路吧。” “王妃有令,本王自当遵从。”泾阳王含笑道,那浓丽眉眼中漾着的宠溺,让春日的阳光都暖了三分,围观的吃瓜群众表示吃了一嘴的狗粮,而刚刚赶过来的龙媛气得眼睛都红了。 城门下,冷峻的少年右脚轻轻一踢象龙的侧腹,象龙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清长,似象吼又似龙吟,四蹄一跃,仿若一道黑色闪电跃出城门,引得吃瓜群众一阵惊叹。 云霁抬眸望去,只捕捉到少年消失的背影。 “九皇子果然不凡,本王忽然有压力了。”泾阳王轻笑一声,抬手猛然一挥,“全速前进,务必在日落前赶到皇宫。” 此令一下,雪狮长嘶,虎兽齐吼,护卫齐声应诺,声势震天,霎时,兽蹄声起,跃出城门,卷起一片尘土。 泾阳城相距京城五百里,狮虎全速奔驰下,不过四个时辰就冲入了京城大门,繁华的街市骤然冲入狮虎兽车,街上行人不见惊慌,反倒兴奋地夹道围观,惊叫议论,热闹非凡。 “泾阳王来了,他好英气啊!” “那凤驾鸾车里坐的是谁?莫非就是泾阳王妃?” “不是说泾阳王要迎娶龙焱国的三公主吗?那车辇中不会是那位三公主吧?” “你这消息落伍了,看到了吗,那骑着象龙、头上顶着翠屏的才是龙焱国的三公主,车辇中必然是泾阳王喜欢的神秘少女,传言泾阳王为了那少女,拒了三公主的婚事。” 被围观之人指点的带着翠屏的龙媛,听到这番话脸都绿了,她恨恨瞪了眼车辇中的云霁一眼,扬鞭一抽,身下象龙嘶吼,扬踢急纵,跃入人群,引起一片惊乱尖叫。 惊乱的人群引得象龙更加暴躁,翻腾得龙媛差点摔下去,她恼怒地朝人群挥动鞭子叱呵:“快让开!” 混乱一起,龙祁眉头一皱,纵身一跃,若一道闪电般落在龙媛身后,抓住她扬起的鞭子,双腿猛力一夹,身下暴躁的象龙仿若被钉在原地一般,动弹不得。 “九哥。”龙媛扭过身,怯怯地唤了他一声。 “坐回你的公主仪驾去。”龙祁眼神淡漠地扫了她一眼,丢下这句话,就纵身回到自己的黑色象龙之上。 龙媛心有不甘,但在仪驾过来时,被龙祁淡漠的眼神一扫,她身体一抖,最终还是踩着甲卫的肩膀登上仪驾。 此时,恰好云霁坐着的凤驾鸾车行在她的右侧,隔着窗棱轻纱,龙媛厉目瞪着云霁道:“你这身份不明的贱丫头,你别得意,景哥哥很快就会抛弃你!” 云霁挑了挑眉,她很想回一句“承你吉言”,但瞥到前头骑着雪狮的泾阳王正往这处看来,她只得咽下了这句话,阖目倚塌,直接来个无视,是以她看不到龙媛被气绿的脸,但身侧侍女的轻笑却清晰的传入她的耳中。 “娘娘,您真厉害,那位公主脸都气绿了。”今晨才派到云霁身边的贴身侍女与有荣焉地轻笑道。 云霁却没什么可高兴的,她冲贴身侍女摆摆手道:“到了皇宫再叫我。” 侍女应诺,关上窗户,放下了厚厚的幕帘,挡住了所有窥探的视线,就连喧嚣的声音也弱了几分。就在这摇晃的车辇中,云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喧嚣的声音忽然消失了,云霁唰地睁开眼,恰在此时,车帘从外撩开,帘外泾阳王一脸宠溺地望着她:“霁儿, 这一路可睡得好?” “这是哪?”云霁不答反问,隐约地她听到了兽吼之声。 “御兽苑,霁儿忘了吗,我说过要带你来挑选坐骑的。”泾阳王依然笑着,将手伸到她身前,“牵着我的手,我带你去挑选一头中意的坐骑。” 云霁眉头一蹙,道:“我不需要坐骑,咱们直接去皇宫。” 泾阳王挑眉:“霁儿不知,这御兽苑本就是在皇宫中吗?”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下来吧,就算你不要坐骑,也可以在御兽苑中转转,此时距离夜宴尚有一个时辰。” 云霁被抓住手腕,她不想在他人之前弄得太难看,只得下了车,而后就对上了龙媛愤恨的眼神,还有……少年淡漠的背影。 “我邀了九皇子和三公主与我们一道游览御兽苑,霁儿不会介意吧?”泾阳王含笑问她。 “我能说不吗?”云霁脸色一冷,趁势挣开他的手,甩下一众惊愕的人群,抬脚跨入御兽苑。 “景哥哥,她这是……” “九皇子和三公主莫要介意,霁儿这是跟本王使小性子了,并不是真的不欢迎你们同行。二位这边请吧,若看中之物,尽管带走……” 第318章水性杨花 云霁进入御兽苑,立时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放出袖中的雪狐,雪狐早已得了命令,化成一团雪光,隐入御兽苑中的群兽之中。 若是是雪狐身上没有一丝妖力,模样又娇小,它混入其中,并没有引发群兽半点躁动,顶多转头看了一眼就没兴致地收回目光,继续摇头晃脑晒太阳。 见此,云霁松了一口气,放缓脚步,漫不经心地打量被关在笼中的猛禽凶兽,或是圈在护栏里的温顺宠物,或许是关得久了,便连猛兽身上都没有多少凶煞之气。 刚走了几步,泾阳王就走到了她身前,其身后自然缀着龙媛,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看,没看到龙祁的身影,她暗松了一口气,却也莫名的有些失落。 她想,她一定是紧张过头了,才会如此情绪不稳。 暗吸了一口气,云霁拉开了与二人之间的距离,朝着御兽苑深处走去。 泾阳王或许是被龙媛缠得紧了,竟没有追上来。 云霁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御兽苑深处,四周空无一人,她眉头一皱,刚要返身而回,一柄扇子忽然落在她的肩上,身后响起一声调笑:“姑娘是哪家小姐,可是来参加今日宫宴的?怎么迷路迷到了御兽苑中来?不过,你别担心,有本王在,必然将你安全带出……” 持扇之人话未说完,就在云霁转过身后,声音戛然而止,下意识地倒退惊呼:“怎么是你?” “鲁成王,我长得很恐怖吗?居然将你吓得倒退。”云霁挑眉,朝对面之人嫣然一笑,这笑容晃得对方眼神发直,下意识地伸出手,却猛地收回,干笑两声道:“姑娘是本王未来的弟妹,本王自当避嫌,自当避嫌。” 一个月前的湖上,他是真的被泾阳王的话吓住了,就算有色心,此时也没色胆,所以说完这话,鲁成王转身就走。 “等等,我有一事想问鲁成王。”云霁唤住他,鲁成王脚步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过了身,却也没有走进,隔着一丈距离道:“弟妹有何事想问本王,还请赶紧问,不然若是被本王那善妒的十三弟看到,本王就有口说不清了。” 云霁没有即刻回应,而是笑着走向鲁成王,那唇角的笑意勾得鲁成王目眩神迷,一时间竟迈不开倒退的步子,竟马上改了口:“美人想问什么,本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问你……”云霁扬起了唇,左手勾起了他腰上垂着的玉佩,吐气如兰,“王爷有没有去过龙焱国,可是喜欢龙焱国的女人?” “龙焱国?美人难道是龙焱国人,本王自然是喜欢得紧。”鲁成王此时是色魂与授,禁不住伸手去摸云霁的脸。 但这时,忽然咔嚓一声脆响,惊醒了鲁成王,他立时扭头,看到一个陌生的黑衣少年,心底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心头升起一股怒火:“哪里来的小子居然敢扰了本王的兴致,不想活了是吧?”鲁成王正怒斥着,发现美人羞涩低头倒退,他忙回头拉她的手,“没事,本王赶他离开就是,咱们继续,刚刚说到哪了?对,龙焱国,龙焱国的女人……” “二皇兄真是好兴致,居然在皇兄的御兽苑里跟本王的王妃聊美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鲁成王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而后扭头冲走过来的泾阳王道:“十三弟来了,我想起皇兄还有事找我,我得赶紧走了。” 说罢,不等泾阳王回应,落荒而走,很快消失在前方的树影之中。 这一刻,四周的空气忽然紧绷,好似有什么在空气中酝酿着。 “景哥哥,如此水性杨花之人,媛儿替你教训她。” 一道娇俏的声音打破了安静,龙媛气势汹汹地朝云霁走来,只是还未走到云霁身前,就被龙祁抓住了手腕,龙媛气恼扭头喝问:“九哥,你干嘛拦着……”话未说完,就被龙祁冷漠的眼神盯得气势全消,声音也弱了下来,“我,我只是看不惯水性杨花……” “够了!他人之事,何须你来插手?”龙祁神色一冷,拽起龙媛往外走,期间扫了泾阳王一眼,“舍妹不懂事,还请泾阳王见谅,我和舍妹先行告退。” 泾阳王恰在此时笑了起来,仿若刚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他朝龙祁点了点头道:“宫宴时间快到了,咱们一道前去,本王给你们带路。” 说罢,走到云霁身边,以宠溺的语气道:“可是本王什么地方惹霁儿生气了,所以你故意利用二皇兄来气我?如今这事也扯平了,咱们去参加宫宴可好?等宫宴结束,你若还不解气,你怎么惩罚我都行。” 泾阳王这般作态,不但震惊了龙媛,就连云霁也有些吃惊,她其实已经做好直面他怒火的准备,不过,事情既然转变成这样,不管他如何目的,云霁也就势下坡,点头应道:“走吧。” 四人折返,一路上,云霁都被嫉恨得要吃了她的目光盯住,但她其实并不在意龙媛的嫉恨,只脑海中禁不住翻滚着刚刚龙祁看向她的眼神。 他就站在那,淡淡地望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愤怒,只有一片不起波澜的冰湖,却又刺得她当时差点乱了阵脚。 深吸了一口气,云霁将他的眼神赶出脑海,挺直背,走出御兽苑。 贴身侍女连同一片宫女已经等在门外,宫女手里捧着的是舞裙和配饰。 “霁儿先去准备吧。”泾阳王嘴角含笑对她道,“本王很期待你的舞姿。” 云霁淡淡地点了点头,顺着宫女指引的方向往前走,身后响起一声不高不低的嗤笑:“不过是个舞女。” 云霁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继续前行,斜阳照在她身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三公主,霁儿是本王即将迎娶的王妃,还请你慎言。” 泾阳王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而这期间,龙祁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目光望着天边,四周的一切似乎没在眼中。 第319章争抢 夜幕降临,圆月升空,乐声奏响,空灵悦耳。 大殿之中,觥筹交错骤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殿外那一抹曼妙的身影。 那身影拢着月辉,缥缈得不似真人,而是月下仙子骤然降临人间。 皇族贵胄纷纷起身,极力想要看清,但仙子舞动起来,带起一片月华,似轻纱一般遮住了她的面容,唯有一剪秋水淡淡扫过他们,就好似羽毛在他们心间拂过,身体都酥了,手中的酒杯筷箸纷纷掉落,发成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大殿主位左下手的位置,龙祁忽然低下头,手中的酒杯越握越紧,向来无波动的黑眸似乎有什么在翻滚,忽然,一道目光射来,他的身体骤然绷紧,抬头与对面端坐的泾阳王视线相触。 这满殿的人,似乎只有他俩尚且清醒,并没有被仙子的舞姿迷得失了魂。 泾阳王隔空朝他举杯,龙祁一脸平静地续上酒,举杯回敬,一饮而下。 酒液灌入喉中,似乎格外辛辣,向来冷峻的脸上飘起两抹绯红,漆黑的眼瞳竟蒙上了一层水雾。 “九皇子似乎不善饮酒。”泾阳王望着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龙祁淡漠地点了点头,放下酒杯,恰在此时,大殿骤然一亮,飘入一阵幽香。 那幽香萦绕鼻尖,恍惚间似嗅到了春日的花香,又似置身于沁沁月华中,心旷神怡,让人沉醉其中。 而这幽香却不是殿中燃起的香料,而是来自飞旋入殿的仙子。 仙子入殿,卷入一片月华,竟使得殿中的明珠与灯火都黯淡下来,众人目眩神迷,挪不开眼睛,其中也包括大殿当中的那位景云国皇帝。 似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仙子轻轻一旋,就飘落到皇帝身前,却又在他伸手之时,脚尖一点,飞旋而出,皇帝只抓住一片香风。 仙子嫣然一笑,在殿中飞旋,舞姿越来越快,香气愈来愈馥郁,月华越来越亮,好似她便是天上的圆月,耀得人竟不敢直视,纷纷撇过脸去。 也就这一瞬,哐当一身巨响,似谁撞翻了身前的案几,也打断了舞至高潮的月舞,舞姿戛然而止,月华散去,似一场美梦骤然被惊醒。 云霁轻盈落地,耳后一撩,蒙上面纱,微微偏头,便对上一双赤红的眼,那双眼中翻滚着疯狂的火焰,似要将她拆骨入腹的疯狂。 那人竟忘了身处宫宴之上,抬腿朝她走来,也正是如此才踢翻了身前的案几,此时犹不自知,抬脚踩在倾覆的案几上,上面残留着汤汁酒液,那人脚下一滑,嘭地摔倒在大殿当中,发出一声闷响。 “二弟,你这是闹得哪一出?”一道暗怒的声音在大殿中骤然响起。 摔倒之人正是鲁成王,这一声呵斥终于让他清醒三分,他仰头看见皇帝黑沉的脸,剩下的七分迷醉也醒了过来,他刺溜跳起身,抱住皇帝的大腿道:“皇兄,请你将这舞女赐给二弟吧,二弟必然一辈子记住你的好!”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景云国皇帝也是被气得脸色发青,一边挣开他,一边怒斥:“你这成何体统?哪里还有一国王爷的脸面?这舞女,寡人已经决定将她纳……” 然他的话未说完,泾阳王忽然朝他躬身揖礼道谢:“多谢皇兄成全,今日皇弟带霁儿来,就是请皇兄赐婚的,否则便委屈了霁儿。” 景云国皇帝被他突如其来的道谢弄得有些懵,惊愕问道:“龙焱国的三公主小名是唤作霁儿吗?你们既然情投意合,那就再好不过……” “皇兄弄错了,”泾阳王直接打断他的话,牵起云霁的手朝他笑道,“这才是霁儿,皇弟欲与之执手一生的人。” 景云国皇帝神色顿时僵住。 哐当!一声脆响,惊破了殿中诡异的气氛,众人循声望去,恰看到龙焱国的三公主歪倒在其兄长的怀里,其兄长,也就是龙焱国的九皇子,他将三公主交予身侧的侍女,而后起身,朝景云国皇帝微微一礼道:“舍妹不甚酒力,适才醉倒扰了众位的雅兴,还请见谅。” 景云国似刚刚醒过神,忙歉意地道:“是寡人招待不周,还请九皇子见谅。” 龙祁淡淡一笑:“陛下言重了,只一事还请陛下明了,龙祁与舍妹此行是因仰慕景云国风貌所以来此游历,也顺势为了商谈两国商贸,但绝无联姻之意。” 景云国皇帝听到他这番话,立时一脸懊丧地拍了拍额头:“九皇子勿怪,寡人年纪大了,看见风华正茂的孩子,就将他们凑成一对,不想弄成了乌龙,还请九皇子不要放在心上。” “既是误会,解开了既好。” “九皇子宽宏,又果如传言中一般出色,寡人都忍不住羡慕你父皇有你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景云国皇帝哈哈大笑,对着龙祁一阵夸赞,又挥手下令重置酒席,奏乐畅饮,竟是忘了之前的事一般。 被漠视的泾阳王只挑了挑眉,就欲牵着云霁坐到他身侧,云霁摇头道:“我不喜人多,先去偏殿等你。” 说罢,转身出了大殿,身后自然跟随了一众目光。 只是,蒙了面,又没了月华影映的云霁好似失了不少颜色,得知她便是泾阳王密藏于府的那位神秘少女后,暗暗叹息一番也就放下了。 鲁成王双眼的赤色却并没有消退,眼珠一转,趁着宫人置换酒席的忙乱,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大殿。 圆月当空,格外明亮,但宫殿重叠,树影重重,魍魉魑魅总能寻到藏身之地。 月华之下,云霁的身形影影绰绰,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宫人的视线。 她越走越远,越走越偏,两刻钟后,终于停到一个院落前,正是她之前来过的御兽苑,里面不时发出兽禽的声音。 院门口有守卫,云霁翻墙而出,并没有惊动他们,就连院中的兽禽都好似没有感应到她的到来。 很快,她便听到一阵声音,似有人在驱赶门卫离开。 而后,一阵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 第320章你是本王的女儿? 铁笼凶兽之侧,月华树影之下,一道曼妙身影如笼着一层轻纱,似乎随时都可能随风而去。 然而不等曼妙身影飘走,御兽苑大门被一阵风刮得关闭,同时一个人影骤然朝她扑过去,但在抱住她的前一瞬,曼妙身影凭空消失,那人用力过猛,直接撞向树干,嘭! “鲁成王,你这是喝多了吗?将大树当作美人抱了?” 一道戏虐声响起,鲁成王捂住撞红的额头回头,瞳孔中出现了两道曼妙的身影,他猛地摇头,再看时,两道身影终于合到一处,他痴笑起来:“美人,你既约本王来此,又何必戏耍本王?来,让本王亲一口!” 鲁成王扑过去,却依然扑了个空,一双眼中赤色加重,后天后期的气势隐隐散发而出,恰在此时,那飘远的身影落在一巨大铁笼之上,冲他笑靥如花:“鲁成王如此着急吗?你忘了,今日傍晚时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了。” “傍晚时你问本王什么了?”鲁成王敛下周身气势,仰头疑惑地问道。 “我问你,可曾去过龙焱国,可喜欢龙焱国的女人?”少女坐在铁笼上,托腮笑问他。 龙焱国三字,好似一道雷电骤然劈下,劈散了所有的璇旎与梦幻。 鲁成王眼底醉意散去,双眼一眯,刹那间便与刚刚的好色模样全然不同,他盯住少女沉声道:“弟妹两次避开本王的十三弟与本王私会,却都纠缠在龙焱国上,本王不知,弟妹究竟是何意。”说着这,他忽然想到什么,目中中软射出厉芒,“莫非,你是龙焱国派到景云国的探子,想要从本王这探听消息!” 少女听到他这话她噗嗤笑了:“鲁成王想得太多了,我虽是龙焱国人,但对政治没有半点兴趣。我数次找王爷,其实就是想跟王爷说一个故事。” “说故事?”鲁成王一脸惊疑,神色中带着明显的戒备。 少女却浑不在意他的态度,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龙焱国有一个偏僻小城,一直由两个修武世家掌控,明争暗斗自是不少。忽然有一日,城中来了一个修为不凡的异国人,其中一世家顿时看到将对头赶出小城的机会,于是那家人将异国人奉为上宾,其家主甚至让自己的亲生女儿上来献舞,那异国人一眼就看中了家主女儿,当夜,家主女儿就出现在异国人的床榻上……” 说到这,少女忽然顿住,旋身而下,望着神色变幻的鲁成王,轻笑一声:“王爷,你有没有觉得这故事有些熟悉。” 鲁成王脸皮抽动一下,立时否认:“本王从未听过这个故事,且本王从未踏出景云国,更不可能去龙焱国。弟妹,咱不说这些无趣的故事,咱们来说说咱俩。” 说到最后,他眼底色欲再起,朝少女直扑过去,少女却没有躲闪,只冷冷说了一句话:“那家主的女儿在不久之后就生下了一个女儿。” 好似一道惊雷劈下,将鲁成王双脚定住,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少女道:“你是说,本王有一个女儿?” 时隔二十年,鲁成王早已记不清当年那女子的容貌,唯有她身上馥郁的体香留有记忆,但从她身上得来的好处则让他惊喜异常,只可惜他刚炼化了从那女子身上得来的奇异力量,突破至后天后期,就收到父皇病危的消息,他立时赶回景云国争夺皇位,等到事后再次找那女子时,她早已消失不见。 一个女人而已,他并不太在意,但至此之后,他的修为再无寸进,他着了慌,拼命寻找那女人,但她就像凭空消失一般,再无踪迹。 此后不久,他也终于获知了那女人的奇特体质——月阴之体。 惊喜和懊丧同时袭来,他未能找到那个女人,但就在刚刚,就在大殿上,再次闻到那馥郁的体香,他激动得无以复加,他找到了第二个月阴之女,他找到了再次晋级的机缘! 至于这个少女是不是泾阳王的女人,他哪里还在意,只要抓住她,只要夺了她蕴着奇异力量的元阴,夺了她的修为,他就能突破后天晋级先天,到时这景云国还有谁能阻他拦他? 只是,还未夺了她的元阴,一个惊天的消息就从她的口中吐出,二十年前,那女人居然为他生了个女儿! 只一瞬间,那女人的容貌竟在他脑海中清晰起来,很快与眼前少女的模样重合起来,对上她愤恨的眼神,鲁成王恍若大悟,失声惊呼:“你,你莫不是她的女儿?是她与本王的女儿?” 少女冷笑:“你觉得你配有女儿吗?” 鲁成王神色一僵,而后叹了一口气:“其实,本王并不知道你母亲自那夜之后就有了你,但本王很是惦念你母亲,这二十年来本王一直在寻找你母亲,但一直都未找到她,就连你外祖父也不知道你们母女的下落。” 他一脸遗憾又悲伤,感动了自己,似乎也感动了少女,少女的神情缓和下来,垂眸道:“若是当时你找到了我们,会如何?” “自然将你们带回景云国,娶你母亲做王妃,而你则是景云国最受宠的郡主!”鲁成王一脸坚定的回道,说完这话,他忽然想起一事,一把抓向少女的肩膀问道,“你既是本王的女儿,泾阳王就是你的十三叔,父王问你,你与他可有行那不该行之事?” 此话让少女的脸骤然爆红,在他抓住她肩膀的前一瞬羞恼避开,怒道:“王爷胡说什么?我与他并未成婚,岂会如此不自重?”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鲁成王眼底闪过一道异芒,笑着朝避开的少女招手,“乖女儿,是父王说错了,来,到父王身边来。” 少女站着没有动,定定地看着他似在疑虑,鲁成王一脸伤心地道:“乖女儿可还是在怨恨父王?是父王不对,但父王保证,日后必然补偿你。” #####今日的新增少得让叶子差点弃文,呜呜,你们是不爱炮灰了吗? 第321章壁咚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掏出一颗珠子递向少女:“这是父王刚得的一颗碧玺,就送给乖女儿。” 那珠子散发着柔和的碧光,很是漂亮,一下子吸引了少女的目光,她禁不住上前一步。 鲁成王微笑着望着少女,望着少女一步步走过来,与他的距离不断拉近,眼见只剩下最后一步,鲁成王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云霁不要过去!” 恰在此时,背后一道疾呼乍响,惊破了月夜的安静,惊醒了笼中猛兽异禽,更惊起一片灵光大放。 碧枝从云霁手中蹿出,化作碧光射向近在咫尺的鲁成王,惊得后者立时收回抓向她肩膀的手,那掌心中墨色真元翻滚,截住了碧光。 碧光被墨色真元击散,现出碧枝本来模样,鲁成王望着云霁冷笑:“乖女儿,你这是要弑父……” 话未说完,鲁成王声音戛然而止,他低头,惊愕地望着胸口处骤然出现的一只兽爪,那兽爪下正是他的心脏,兽爪骤然收紧,鲜血嗤地飚射而出—— “啊!” 惨叫骤起,却在下一瞬戛然而止,一道碧光划过,一颗头颅掉落,咕噜噜滚至来人的脚下,浓烈的血腥气激得御兽苑的猛兽异禽都嘶叫着撞击铁笼,欲要挣脱而出。 云霁转头,与来人目光一触。 月色之下,云霁看到来人眼底波澜未动。 “御兽苑发生了何事?” 一道惊怒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与兵甲摩擦声,云霁脸色一变,急声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赶紧走。” 说罢,她召回碧枝,捞起兽爪上满是鲜血的雪狐,就听到一阵金石相击的声音,一片火花溅起,那人竟将四周十几个铁笼一剑划破! 霎时,凶兽猛禽蹿出铁笼,张开血腥大口! “走!”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云霁腰上一紧,就被带起纵身掠向远处。 身后响起院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惨叫。 “是谁打开铁笼放出了凶兽?” 甲卫惊怒,凶兽嘶吼,人兽大战瞬间爆发,霎时,御兽苑腾起一片血色,血色在蔓延,染红了上空的圆月。 云霁心生愧疚,回头欲看,身形却被带着骤然坠落,落至一片墙角阴影处,紧接着一张脸凑了过来,云霁心下一慌,往后一退,后背就抵住了墙壁,她退无可退,慌乱地偏头避开,却被一双手固定了脸,紧接着,唇上一热,一个柔软东西覆了上来…… 大脑嗡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这一瞬,她忘了挣扎,忘了推开少年,一双凤眸瞪得圆圆的,放大的瞳孔中映着龙祁放大的脸,他身上特有的如松似柏的气息侵入她的呼吸,唇上的灼热从唇角蔓延至脸颊,又蔓延至耳尖,脖子,乃至全身。 身体仿若触电一般,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云霁醒神,伸手推开他。 “别动。”黯哑的声音从龙祁唇间溢出,低沉而透着让人心颤的蛊惑,仿若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拨动了她心底的琴弦。 云霁忘记了动弹,紧接着,腰上一紧,她被完全按入他的怀中,身体相贴,严丝无缝。 这一瞬,龙祁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带着灼热的气息,印在她的唇上,也印在她的心底,刹那间,心底绽放火花,这一瞬就是永恒。 但一瞬只是一瞬,一道厉喝骤然响起:“何人在那里!” 唇上灼热骤然消失,发髻被挑开,拂过她滚烫的脸颊,一双凤眸雾蒙蒙的,透着水润还有茫然,眼睫只一颤,头就按入他的怀里,她感受他胸腔的颤动,听到他带着黯哑的声音冲来人质问:“何事?” 灯光照在龙祁冷峻的脸上,映着他衣袍上那张扬的金色神龙上,巡视之人立时俯身行礼,那领头之人道:“见过九皇子殿下,御兽苑凶兽被刺客放出,造成大乱,此时全宫上下都寻找那刺客。殿下身为贵客,属下本不该问询,但为了排除嫌疑,还会殿下告知,您是何时离开的大殿,离开之后又去了何处,又做了什么。” 龙祁剑眉一蹙,不怒自威,他扫过眼前的护卫领头,淡淡地道:“一刻钟前,我与随侍的宫女离开大殿,至于做了什么,你们刚刚没有看清吗?” 听到这话,护卫头领抑制不住地看向埋头在九皇子怀里的女子,他身上装束仿佛正是大殿宫女制式,但那一头乌发散落,也不知刚刚的境况有多激烈。 刚脑补一瞬,身体骤然一冷,护卫头领心头一凛,立时低头赔罪:“属下无意冒犯,还请九皇子滇西恕罪。” 此话一落,身上的寒气骤然消失,护卫头领暗松一口气,又赔笑道:“殿下,此时刺客还未找到,若刺客万一伤到殿下,属下等就难辞其咎了,所以还请允许属下等人护送您回宫宴大殿。” “不用。”龙祁张口吐出这两个字,就俯身抱起怀中之人,迈开长腿,朝宫宴大殿方向走去,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 “头儿,怎么办?要不要跟上去?”一名护卫凑到领头前方问道。 领头眉头一皱,吩咐道:“一半人继续寻找刺客,一半人随我跟在这位殿下身后,但不可以太过靠近,就装作巡视的模样,这样也不算违背他的命令。” “头儿厉害,一下子就想到了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们怎么就想不到呢!”那护卫立时奉承道。 “那是,所以头儿是头儿,咱们只是听令的。”另一个人立时接上马屁。 领头显见很是受用,挥手道:“都别废话了,你们五个跟着我,其余人去巡视。” 身后的声音顺着月光传入耳中,被龙祁抱着走的云霁,此时全身一片冰冷,她伸手抵住龙祁的胸膛,哑着声对他道:“放我下来。” 龙祁脚步只一顿,就继续前行。 “我知道你刚刚……”云霁顿住,忽然说不出口,她深吸一口气道,“你为了救我,而今险情以脱,他们不敢太过靠近,你便是放下我,他们也不会看清我的容貌,此时分开,恰是最好的时机,不然到了大殿,就再也说不清了。” 第322章跟我回去 云霁这番话并没能劝服他放开她,他反倒扣紧了她的腰,纵身跃入一片阴影之中。 “头儿,他们要逃!”一护卫惊呼,而后就被头领啪地拍了一下脑袋,张口叱呵:“长点脑子行不行,他们是躲入假山后亲热。” “那,那咱们要不要过去?”护卫迟疑的问道。 头领此刻已经放弃对这名属下的治疗了,但见其他人都双眼贼亮,一脸的欲欲跃试,恼得头领举起手中的刀背一个个敲过去,张口骂道:“你们脑袋里都装的是草吗?他们显然是因为知道咱们跟在后面,所以避到假山后,而今你们一个个兔崽子还想凑过去看人家亲热,找死么!” 护卫们捂住脑袋哀嚎,一护卫不服气地说道:“若是泾阳王与宫女亲热,咱自然不敢偷看,但那位九皇子是龙焱国的,在咱们的地盘上,是龙也得盘着不是?” “呸!”头领一口唾沫喷到那护卫脸上,“就你小子懂得多,那你可知泾阳王拒了龙焱国三公主的婚事,陛下此刻正恼火得很,正想着法子弥补,若是这位九皇子殿下真的看中了一名宫女,咱陛下必然高高兴兴将宫女送出去。你倒好,还敢去打扰九皇子殿下与那宫女亲热,莫不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待得太安生了?” 这群护卫终于被吓得缩了脖子,连声摇头道:“不安生,不安生!属下知错了,日后头儿说什么,属下听什么,绝不敢再冒出别的念头。” 月华将护卫的话送入云霁耳中,本来褪下去的红晕再次漫上了脸颊,她用力一挣,恰此时龙祁松开手,她一时用力过猛,双脚落地,身体却往后倒去—— “小心。” 低哑的声音拂过耳畔,腰上一热,云霁被重新扣入他的怀里,只不同的是,她此时双脚着地,而不是像刚刚一般悬空,却一样让她心底慌乱。 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上半身往后倾,云霁别过头道:“多……” 谢字还含着舌尖,他忽然开口:“跟我回去。” 云霁瞬间瞪大了双眼,假山暗影之下,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唯有他一双眼漆黑如墨,似有一个漩涡,拽着她的心往里面陷落,她猛地摇头,哑着声音问道:“你,你刚刚说什么?” 不是她没听清,而是那四个简简单单的字,却让她听不懂,辨不明其中的含义。她极力忽视心底那抑制不住地悸动,攥紧了拳头,盯着他的双眼。 她看到,那漆黑的眼中有她,也只有她,一种难言的情愫在心底翻滚…… “跟我回龙焱国。”他的声音依然透着一丝低哑,却如一盆凉水浇在云霁头顶。 是了,他看出她待在景云国另有目的,也看出她现在身处险境,所以他说,跟我回龙焱国。 ——而不是回到我身边。 心底骤然升起失落,还有一种她至今不明的情绪,她猛地伸手推开他,在他错愕之时,往后退了两步,望着他扬起最完美的笑容:“谢谢你的邀约,不过,我还没有玩够,再见。” 话一落,云霁踏入月光之下,身形瞬间模糊。 她动用了体内所有的月华之力,就为了快速逃离原地,因为她怕她再滞留一瞬,就会忍不住质问他—— 你既无意,又为何要吻我,难道就因为这样能迷惑刚刚那群巡视的护卫吗? 你可知,这是我的初吻? 云霁没有质问,她逃离得飞快,她没有回头,所以她看不到暗影下的龙祁,在她离开的那一瞬,胸口处骤然冒出一团黑气,黑气凝成铁链,又骤然刺入他的心口,一声闷哼从口中溢出,冷峻的脸瞬间腿去了所有的血色,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滚落…… “头儿,亲个嘴也用不这么长时间,就算干那啥,时间也够了,难道是那位殿下特别持久?”一名护卫贼兮兮的笑道,结果脑袋又挨了头领一掌。 头领虽拍了属下,眉头也皱了起来,就算再荒诞豪放之人,也不可能在此时干那事,尤其是那位浑身散发冷气的九皇子更不可能,其实,之前发现抱着宫女啃的人是这位殿下,他已经够吃惊的了。 目光一闪,头领吩咐道:“所有人,都聒噪起来,朝那假山前行。” 众护卫闻言大喜,正要扯起嗓门吆喝两声,就又被头领猛地挥手制止,他们惊愕地顺着头领的视线看去,遥遥看到假山后走出一道身影,看身形正是那位九皇子殿下。 但是,那位宫女呢? 众人面面相觑,头领摇头失笑:“你们这群蠢货,没看到那位殿下的黑氅鼓胀,明显是将宫女藏在黑氅之下。” “头儿英明,头儿眼神真好!”众人恍然,齐齐拍马屁。 恰此时,御兽苑方向的上空忽然冲出一道金色光焰,头领脸色骤变:“出大事了!所有人跟我去御兽苑,快!” 众人惊愕,扭头看到那还未完全消散的金色光焰,也是脸色一变,没有半点迟疑地跟着头领飞奔向御兽苑。 不只此处,整个皇宫都被惊动,惊慌,阴沉,压抑,仿若应景一般,圆月消失,骤然间狂风大作,乌云翻滚—— 咔嚓! 一道雷电擦过云霁脚跟劈落在偏殿门前,她没有半点迟缓地推开殿门,冲了进去。 “嗯……”殿内床榻上响起一道呻吟,只着中衣的宫女揉着头坐起身,望见进门的云霁惊愕出声,“王妃娘娘,你怎么从外面……” 不等宫女说完,云霁闪至床榻前,月华在凤眸中流转,她盯住宫女的眼睛道:“娘娘回来就睡了,我陪在床前一直没有离开,重复一遍。” 仿若失魂一般,那宫女双眼直直地重复道:“娘娘回来就睡了,我陪在她身边一直没有离开。” “很好,你现在穿上衣服,坐在床前。”云霁快速将身上的宫女裙裾脱下,那宫女应声拿起裙裾穿上,而后依言做在床榻边上的矮凳上。 哐当! 殿门似被风吹开,又似被人大力撞开。 第323章搜查 云霁心底一跳,立时跳上床,掀开被子往身上一盖。 她刚阖上眼,凉风灌入,闯入一队持枪护卫,宫女惊慌跳起拦阻在床榻前,厉声呵斥:“你们要干什么?” “搜查!”领头一脸肃穆,盯住宫女喝道,“赶紧让开,不然将你当刺客缉拿!” “你们不能如此,这里是王妃娘娘的寝殿!”宫女张臂拦阻,寸步不让。 领头冷哼:“我等是奉了陛下之命搜查刺客,莫说是什么王妃娘娘,便是贵妃娘娘都得配合!” 说罢,他朝身后属下一示意,立时有人上前将宫女扯下来,而他自己则持枪朝床帐挑去,但就在枪尖触及帐帘的那一瞬,一只手探出帐帘—— 这是怎样的一只手啊,朦胧灯火下,肌如白玉散发莹光,指如削葱根娇嫩无比,指盖粉嫩如新月,只一出现,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狂风雷电声中,房中响起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头领喉结滚动,握着长枪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下一瞬目光一定,长枪一抖,帐帘掀飞—— “本王的王妃难道比不过后宫里的贵妃么?” 一道阴沉的声音在殿门口骤然响起,狂风冲入房中,卷起持枪头领一甩—— 嘭! 头领狠狠撞击在窗前木桌上,张口喷出一口血,那床前掀飞的帐帘早已垂落而下,便是没有落下,此刻也无人再敢朝床榻窥探一眼。 噗通一片跪地声,所有人垂首请罪:“请泾阳王恕罪!” 泾阳王缓步踱入房中,望着脚下俯首的护卫轻笑一声:“你们既是奉我皇兄之令搜查,本王岂敢拦阻。” “属下不敢!”众护卫齐声回道,身体却瑟瑟发抖,头领是后天中期修者,只被泾阳王随意拂袖卷起的狂风重伤吐血,换做是他们,岂不是得直接丢了性命? 泾阳王扫了窗前吐血的护卫头领,抚着拇指上的扳指不急不缓地问道:“你们若不查,如何向本王皇兄复明?还是说你们要朝他禀报,本王的王妃就是杀死鲁成王的刺客!” 最后一声质问骤然一厉,惊得护卫齐齐磕头:“属下绝不敢胡乱言语,必向陛下复命,此事与泾阳王妃绝无半点关系。” “你们可曾见过王妃当面?”泾阳王沉声问道。 众护卫微微抬头对视一眼,而后异口同声回道:“见过。” “是何模样?”泾阳王又问。 这下众护卫为难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王爷何必为难他们,我只是一时困觉,不想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既然要查,让他们查就好了。”一道温和的声音自帐内传出,紧接着,帐帘被拉开,走下一个身着素色裙裾的少女,她赤脚踩在地板上,晶莹的肌肤竟隐隐散着光。 但这一次,众护卫一瞥见她的脚,就立时挪开视线,恨不得将自己的头埋进地下,因为室中骤然一冷,冷如冰窖,不用去想,就知道这必然是泾阳王所散发的寒气。 “起风了吗,这么冷?”少女蹙眉抱怨一句,室内温度立时回归正常。 “地上凉,为何不穿好鞋袜再下床?”泾阳王走到她身前柔声问道,竟俯身欲要给她捂脚,如此巨大的转变更是惊得众护卫头也不敢抬。 少女好似羞怯了,闪身避开泾阳王的手,笑着对身前的护卫道:“你们忽然闯进来,我来不及穿衣,所以耽搁了一会,现在你去床上检查一下,也好去向陛下复明。” “属下不敢!”众护卫齐声回道。 温暖如春的泾阳王,骤然又变成了寒冬腊月:“既然王妃让你们查,你们就去查!” 众护卫身体一抖,但顶着泾阳王冰寒的目光,他们只得应诺起身查看。 说是查看,不过是草草将帐帘一掀,目光都没敢往帐里瞄,而后就转身回道:“回禀泾阳王,属下查完了,什么都没有。” 泾阳王提醒道:“真的看清楚了?要不要再查一遍,免得有什么遗落。” 众护卫吓得齐齐摇头道:“不用再看,每个角落都看清楚了,没有刺客,也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泾阳王一时没有出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豆大的汗水从额上滚落,就在他们差点要跪地求饶之时,泾阳王朝他们拂袖斥道:“既然查完了,还不走么?” 如若听到天籁一般,众护卫拜退而出,但就在退出房门的那一瞬,又被唤住:“等等——” 心脏瞬间提到的嗓子眼,又在听到泾阳王下半句话时回落下去。 “将那人拖出去。” 如负释重,两名护卫立时敢上前,将吐血不能动弹的头领抬起,飞快退出房中,退出偏殿。 见证了全场的宫女瑟瑟发抖,重新走到泾阳王身前跪地请罪:“主子,奴婢护主不利,还请王爷降罪。” 泾阳王的目光从云霁身上移开,转到宫女身上,低低笑了一声:“护主不利?我看王妃根本就无需你来护。”宫女身体抖得更厉害,泾阳王好似忽然觉得无趣了,摆手道,“你下去吧,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宫女连忙应诺起身,快速离开房间,又体贴地将房门带上。 轰隆! 一道雷声乍响,暴雨骤降,雷电透过窗户照在房中,一片惨白。 云霁抬眸望向泾阳王,淡然问道:“今夜可是要在这宫中过夜?” “霁儿莫不是怕了?”泾阳王上前一步,盯住云霁的眼睛问道。 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云霁倒退一步,道:“我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泾阳王却没有解释,而是偏头望了眼窗外的雷雨,道:“这一场雨,正好将凶手的行迹掩藏,倒也不错。” 云霁皱眉:“听你这语气,莫不是在怀疑鲁成王是我杀的?”顿了顿,她嗤笑一声,“我不过一后天中期,难道还能越阶击杀后期修者不成?” “越阶又如何?”泾阳王接口,浓丽眉眼飞扬而起,“本王若使出全力,便可越阶杀死先天修者。而本王也相信,霁儿的实力也不仅仅是后天中期。” 第324章本王一定要得到你! 云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泾阳王轻笑一声,不急不缓地说道:“刚刚,本王去了一趟御兽苑,本王那二哥头身分离,头颅已经被凶兽踩碎,好在身体还能看出个囫囵来,他的心口上有个洞,心脏被抓碎,看样子是凶兽利爪所为,所以护国将军判定,他是被凶兽所杀。不过,究竟是谁切断了铁笼放出了凶兽,便成了追查的重点。” 云霁并没有放松警惕,她盯着泾阳王道:“你怀疑是我切断了铁笼?” “不,本王从不怀疑霁儿,本王只是想问问,你身边那只雪狐现在何处?”泾阳王唇角含笑,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 云霁心底一跳,祖窍中雪狐也支棱起了身躯,全身狐毛立起:“主人,放小白出去,替你杀了他!” “安静呆着修养。”云霁在心底斥了雪狐一句,面上却丝毫不显,抬眸迎上泾阳王的视线,淡淡地道,“今日我并没有将它带进宫。” “这么说,它被留在王府里了?”泾阳王挑眉一笑,“你说,本王让人连夜将它带来与你作伴如何?” 瞳孔不可抑止地紧缩一下,云霁压制心底的狂跳,正想着如何将之敷衍过去,一时不察,就被对方逼至身前,冰凉的手抚住她的脸颊,冷得她全身寒毛立起,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霁儿不必紧张,那废物即便你不杀,本王也会找个机会将他除掉。他敢窥觊本王的女人,本王岂能让他活过三更?” 热气拂过耳尖,云霁却仿若被毒蝎蜇了一口,立时倒退,双腿嘭地撞到了床榻,她正欲往一旁避开,就被泾阳王扣住了腰肢。 “你想干什么?”云霁脸色一冷,张口质问。 “本王以为,本王的企图已经很明显了。”泾阳王扬眉轻笑,身体骤然朝她压下去—— 嘭!云霁被逼得倒入床榻,却在此时,一道碧光亮起,隔在二人之间。 那碧光自然是碧枝绽放,枝头对准泾阳王的眉心,散放着凌厉的气息。 泾阳王身形一滞,隔着碧枝,目光凝在她的脸上,低沉的声音透着危险:“霁儿,你可是要弑夫?” 云霁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缓和语气道:“三日后就是你我大婚,王爷何必如此着急?” “原来你还记得你我大婚之事。”泾阳王双眼一眯,伸手拂过她披散在床上的乌发,“本王来之前听闻一则消息,龙焱国的那位九皇子殿下,在御花园中与一名宫女亲热,那宫女有着跟你一样漂亮的乌发。” 云霁身体一颤,骤然暴起将泾阳王推开,怒目斥道:“你先是怀疑我杀了鲁成王,而今又疑我与龙焱国皇子有染,接下来是不是要疑我要颠覆景云国!” “景云国你若要颠覆,本王全力助你!”泾阳王闪至她的身前,出手如电,扣住了她的腰,一手钳住她的下巴,双眼危险地盯住她,“但你若真的被别的男人碰了,本王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你就是个疯子!”云霁大叫,猛力挣扎,却不能挣开他的禁锢,一股强大的力量骤然冲入她的体内,瞬间冻结了她体内所有的真元。 云霁脸色瞬间惨白! “我是疯子,也是被你逼疯的!”泾阳王眼底墨云翻滚,冰冷的声音从薄唇中吐出,“今日,不管如何,本王一定要得到你!” 话未落,泾阳王低头咬住她的唇,云霁侧脸避开,剧烈挣扎,但她此时被冻结了真元,又如何能挣开一个后天后期修者的禁锢? 云霁没能挣开,男人在她脸上啃噬,又狠又重,这一瞬,母亲的遭遇在脑海中浮现,她整个人颤抖起来,她咬着牙道:“你再不停下,我就杀了你!” 男人动作一顿,灼热的目光盯着她,薄唇勾起一抹邪笑:“像杀了那废物一样,先捏碎他的心脏,再砍了他的头?放心,本王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猛地撕开她的衣物,刺啦一声,衣物被撕裂,露出白色中衣,也露出了精致的锁骨,锁骨如两弯新月,散发着滢滢的光,男人瞬间呼吸急促,低头咬上去。 这一瞬,绝望从心底漫起,杀意同时直冲头顶,既然如何都避不开月阴之女命运,那便拼了! 她想过了,她现在唯一能动用的力量便是祖窍中的新月,然则她并不知道如何动用这份力量,但想来她若是就此毁了祖窍,那弯新月必然随之毁灭,其毁灭的那一瞬必然爆发强大的力量,毁灭周身这一切! 调动体内仅存的未能被禁锢的月华之力,骤然冲击祖窍! 嗡的一声,祖窍震动,藏身之中的雪狐和豹子都被惊动,齐声大喊:“主人(女人)你要干什么?” “我若死了,你们就赶紧去找一个新的宿主。”云霁淡漠地回了一句,祖窍震动更加剧烈。 咬住锁骨的前一刹那,泾阳王忽然心头一凛,上身立时后倾,五指成爪,抓向她的纤脖—— “叩见陛下!”宫女的声音骤然响起,透着一丝紧张和急切。 “泾阳王可是在里面?” “回陛下,泾阳王确实在屋中,奴婢这就请泾阳王出来迎驾……” “不用,朕自己进去就好。” “陛下,还请您稍等,王爷和王妃已经就寝……” “滚开!陛下岂是你一个小小宫女所能拦阻的?” 宫女被呵斥推开,紧接着,哐的一声,殿门也被撞开,一阵凉风灌入,伴随着杂乱又急促的脚步声。 泾阳王目光一凛,撤回了抓向云霁纤颈的手,云霁却无法稳住震动的祖窍,她张口喷出一口血。 下一瞬,嘭地一声,房门被撞开,呼呼冷风灌入,当先一男人头戴金冠,身着金色皇袍。 “皇兄闯入十三的寝殿,可有何说法?”泾阳王侧身挡住口角溢血云霁,冷目射向来人。 来人正是景云国皇帝景洐,他的目光凝在那转身整衣的曼妙身影上,骤然被质问,他颇有些恼羞成怒,斥道:“如今二弟被杀,凶手至今未找到,你却温香软玉在怀,有你这般做弟弟的吗?” 第325章对峙 “皇兄这是在责问我吗?”泾阳王挑眉,松开云霁,轻笑一声,“这是皇兄的皇宫,二哥也是在皇宫被杀,你要问责自去问责你的皇宫护卫,何必打扰本王与王妃的温存?” “王妃?”景洐冷笑,“朕若没记错,朕还未给你赐婚,你哪来的王妃?” 泾阳王双眼骤然一眯,身体一晃,瞬间欺近景洐,惊得景洐倒退,四周常侍惊呼:“护驾!” 一道黑影瞬间闪至景洐身前,铮的一声,银光亮起,长剑寒气凛然,挡在泾阳王的身前。 这黑影之前站在人群后,谁也没有注意,而今骤然冒出,一身寒气似凝固了四周的空气,也成功地拦截住了泾阳王。 云霁立时侧身回头,瞳孔中映入那张熟悉而冷峻的脸庞,凤眸倏地睁大,脸上血色瞬间褪下,衬得嘴角的溢血分外艳丽。 恰此时,脱离危险的景洐躲在龙祁身后,冲泾阳王怒声呵斥:“景岳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泾阳王顿住身形,目光从龙祁手中长剑上跃过,落在景洐脸上,嗤笑一声,“皇兄莫要惊慌,弟弟不过是想凑近些,好跟皇兄说两句话,不想吓得皇兄如此惊乱,还引得龙焱国的九皇子出手拦截,若传了出去,可真是沦为他国笑柄了。” “我会对此事守口如瓶。”龙祁声音淡漠,一双眼眸沉静如暗夜,没有一丝波澜,甚至没往旁处看一眼。 云霁自然也不在他的眼底。 云霁心底苦笑,她还在妄想什么,不是一早就看透了吗?说起来,她还得感谢他与景云国皇帝在紧要关头出现,避免了她与泾阳王两败俱伤的结局。 她拢住被撕裂的外袍,擦掉嘴角的溢血,谁也没有看,转身朝床榻走去。她现在,只想避在床帐中,尽快冲破泾阳王留在她体内禁锢她真元的阴寒之力。 “皇兄闯入本王的寝殿是来质问于本王,那么,九皇子殿下又为何闯入这里?”泾阳王双眼危险地眯起,死死盯住他。 龙祁并未回应,反倒是他身后的景云国皇帝景洐道:“是朕请九皇子帮忙查找谋害鲁成王的凶手。” “鲁成王死了,死在这景云国的皇宫里,皇兄却请别国皇子帮忙缉凶,皇兄的想法还真是奇特。”泾阳王面露讥笑。 景洐脸色发青,压下心头的怒火道:“九皇子对皇宫不熟,这才来请你出手。朕只问你,鲁成王之事,你是管还是不管?” 泾阳王双眼微眯,盯住景洐轻笑一声:“管也无妨,本王只怕本王一离开寝殿,就有别的什么人随意闯进来,毁了本王王妃的声誉。不过,也无妨,大不了事后本王将所有知情的人都杀了。” 此言一落,威压散出,满殿肃杀,噗通一片跪地声,眨眼间,除了景洐龙祁外,泾阳王身前再无一个站立之人。 便是景洐,都有一瞬惊乱,急忙调动体内所有真元才抵住了泾阳王释放的威压,他的脸色青白交加,怒声斥道:“景岳,你别忘了,这是皇宫,不是你的泾阳王府!” “那又如何?”泾阳王目光从龙祁身上收回,漫不经心地扫向景洐,“忘了告诉你,上次本王与国师的比斗,是本王赢了,而不是平手。” 哐当!景洐撞到身后的房门,大睁的眼睛里一片惊慌,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你不可能越阶战胜先天修者。除非……除非你晋升至先天了!” 猜测到这个可能,景洐双腿一软,跌坐于地,眼底满是绝望和恐惧。 望见景洐这副模样,泾阳王讶然挑眉:“皇兄何必如此慌张,本王若是对你的位置感兴趣,如何还能容皇兄在那个位置上坐到如今?当然,你能不能继续坐下去,就得看你如何做了。” “朕,朕……”对上他蕴含深意的眼神,景洐身体颤抖,两次张口都不能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泾阳王却不再看他,目光转向眼前这至始至终都一脸淡漠的男子,道:“想必,九皇子对刚刚看到之事也会守口如瓶吧?” 龙祁淡漠地点头,收剑转身朝外走,显然是不准备参与这景云国的皇位之争,毕竟以他的身份继续留在此地极为不妥。 “九皇子别急着走啊,”泾阳王唤住他,话音一转,“说起鲁成王之死,本王对那个一剑划破铁笼的刺客很是敬佩,想来对方手中的长剑与九皇子手中宝剑应该差不多吧。” 龙祁驻足,回身望着泾阳王,声音淡漠依然:“泾阳王这是在指认我是那名刺客?” 走到床榻前的云霁身体骤然一僵,来不及跨上床榻,袖袍中双手紧握,眉心紧蹙,尝试与祖窍中高悬的新月沟通。 就在刚刚,她被泾阳王禁锢了真元,就连碧枝都被禁锢在体内无法动用,她被逼到了绝处,聚起体内仅有的月华之力冲击祖窍,祖窍震动,就在祖窍要崩碎的前一瞬,外人闯入,泾阳王松开她,但她已然来不及回撤,气血逆流,她张口喷出一口血。 然而,就在那一瞬,祖窍中的新月微微一颤,洒落大片月华,濒临崩碎的祖窍一点点稳定下来,而她也在那一瞬,忽然与新月生出了一丝感应,一丝联系。 惊喜骤然降临,但在剑拔弩张的偏殿中,云霁却没有时间细细研究新月的变化,只用精神力与之沟通,让它帮忙冲散禁锢真元的阴寒之力。 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水滚落而来,云霁没有理会,就连四周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她知道,她杀掉鲁成王连累了龙祁,但若是她此时跳出来说鲁成王是她杀的,以泾阳王的多疑,只会让他下定决心朝龙祁下杀手。 唯有对他不离不看,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而今,她能做的,便是尽快冲破禁锢,恢复自身实力。 似乎过了许久,也可能只有数息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精神力眼见就要耗尽,祖窍中新月终于颤动一下,月华洒落,冲入体内,冲击泾阳王留在她体内的阴寒之力…… 第326章一会就好 “霁儿,你说到底是谁杀的鲁成王?”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在她耳边响起,云霁骤然醒神,扭头对上泾阳王的目光,后者顿时讶然,“你怎么满头大汗,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就伸手覆上她的额头,云霁立时侧身避开,忍住月华之力与阴寒之力拼斗冲击带来的痛苦,冷冷对他道:“我不知道鲁成王被谁所杀。我要休息了,你们都出去。” 云霁如此毫不客气地赶人,惊住了整个偏殿之人,更令人惊愕的是,泾阳王竟然好脾气地笑了笑,温柔地将她扶到床榻上,亲昵地凑到她耳边道:“你先睡一觉,我很快就会回来。” 但不等众人将惊掉的下巴捡起,泾阳王转过身,眼底再无温柔,冷冷地扫了地上跪伏的一众宫婢常侍:“没听到王妃的吩咐吗,还不滚出去!” 众人如逢大赦,齐声应诺,眨眼间消失得无影,就连景洐也扶着房门欲逃,但却被泾阳王的目光盯住。 “皇兄莫急,咱们一道去查找杀死鲁成王的凶手,对了,还有九皇子殿下。”泾阳王笑着扫了龙祁一眼,后者点头,率先走出房间。 隔着床帐,听着三人离开的脚步声,听到殿门关闭,云霁唰地展开眼,脸色一片惨白。 就在刚刚,泾阳王扶住她的刹那,一股阴寒之力再次蹿入体内,若非她及时将月阴之力撤回,只怕当时就被他识破了。 最后虽然瞒住了他,但刚刚努力全然白费,精神力几近枯竭,她无力再发出第二次冲击。 “主人,你下次别再犯傻了,小白教你狐族特有的魅功,只要你初步练成,就在双修中吃不了亏,练到高阶,还能将对方的修为反吸……” “住口!”云霁皱眉,不等雪狐说完就张口喝止。 “女人,虽然老子讨厌这臭狐狸,但它这次说得也不算错,若是你看不上那什么王爷,龙祁那小子你总该不讨厌,你得了他的元阳之力便可进阶至后天后期……” “都给我住口!”云霁这次噌的坐起身,额上的青筋都跳动起来,手指抠入掌心里,她一字一顿地道,“从现在开始,你俩但凡再提一次双修,就永远从我的祖窍中滚出去!” 或许是她的神色太过狰狞,或许是听出她话里的认真,这一次,雪狐不敢吱声,便是桀骜如豹子,过了半响才冷哼一声:“老子日后懒得管你的闲事!” 云霁没有回应,她扶着欲要炸裂的头,走到窗台边,恰此时,电闪雷鸣,狂风忽地撞开窗扇,嘭的一声撞上窗棱,嵌在窗扇中的琉璃瞬间崩碎,数片碎片闪着尖锐的寒光,在她的瞳孔中越来越大—— 这一瞬,被阴寒之力冻结的云霁竟无力躲开,她抬手护住眼睛,至于脸……她嘴角浮现一丝自嘲,划花了才好。 但就在手挡住眼睛的前一刹那,她看到一道黑影,紧接着,她被撞入一个湿冷的怀抱,鼻翼间萦绕着熟悉的似松似柏的气息,正是这气息,让她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他。 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琉璃碎片落地的声音,云霁忽然明白他只是来为她挡琉璃碎片的。 嘴角自嘲加深,云霁后退,手腕却是一紧,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从上方俯视着她,微哑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没有一丝波动:“为何不躲开?” “不躲,自然是不愿躲。”云霁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弯唇露出一个不算僵硬的微笑。 话一出口,云霁忽然意识到这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包含了许多意思,然他的眼神依然是那般幽深,让人无法探到半点波动,她垂下眼眸,手腕一挣,就挣开了他的手,背过身后道:“他或许马上就会回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赶紧走吧,也不要再来找我……”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雷鸣,淹没了她的声音,狂风带着冷雨卷起她的衣袍,寒意自赤裸脚上蹿到头顶,她禁不住抖了一下。 忽然,一只手抵住了她的后心,一股暖流冲入她的体内,冲击体内的阴寒之力,云霁一惊,扭身欲要躲开,另一只手忽然扣住了她的腰,黯哑的声音同时拂过耳畔:“别动。” 便是已然冷却的心,却为着拂过眼尖的那股热气,忽然颤栗起来,那种隐秘的欢喜,还有那抑制不住的紧张,让她一瞬间失声,也忘了挣扎,任他将真元灌入体内,驱除体内的阴寒之力。 温热的力量仿若喷发的熔浆,冲入冻结的冰湖之中,刹那间,冰消雪融。 随着真元的灌入,云霁僵冷的身体一点点恢复了活力,整个身体 慢慢暖和起来,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而这暖意也让她彻底醒过神来,侧身要避开,但被他的放在她腰上的手紧紧扣住。 “还有一会就好,你先等等。”龙祁声音透着一丝疲惫,便是背着身无法看到他的脸色,云霁也能猜到他此时脸色必然是苍白的,心底莫名一悸,她摇头道:“你撤手吧,你帮我驱除了这股阴寒之力,等他回来我怕是要解释不清了。” “难道你还要留在这?”他没有松开手,黯哑的声音透着一丝质问,似又蕴含着什么,可惜云霁却没能听出来,她暗道:便是不留这又如何,难道还能跟着你一道离开吗? 便是能,她也不愿拖累他。 她自己招惹的麻烦,还是自己解决。 背着他,云霁脸上浮现一丝苦笑,声音却半丝情绪不显:“你误会了,我体内这股阴寒之力并不是他留下的,是……”她想找个借口敷衍过去,大脑却一片混沌,急切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这是,这是一个意外,总之,此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也不要再牵扯进来,不然就是害了你也害了我……” 话未说完,灵敏的双耳忽然捕捉到一阵细微的声音,心底一急,云霁转身朝他一推,压低声音叱道:“你快走,他要回来了!” 第327章你又调皮了 云霁没能推开他,反倒手腕一紧,她惊愕抬头,对上一双眼,她听到他说:“跟我走。” 低哑的声音,漆黑如夜的眼,夜色太浓,太冷,她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温度,她旋即自嘲,便是他的眼底炙热如火又如何? 他与她,注定没有结果。 云霁扯了扯唇角,故意道:“跟你走?以什么身份?情人,还是你未来的皇子妃?你难道忘了,你在圣雪宫地宫中许下的诺言了吗?” 话未落,手腕骤然一痛,她低头,那只指节修长的手恰在此时松开她的手腕,带着一丝急切,一丝慌乱,一丝歉意,他倒退一步,望着她吐出两个字:“朋友。” 他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两个字,云霁心底还是有一瞬的刺痛,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既然是朋友,那就祝福我,我三日后就成婚了,景岳对我很好,但他有个毛病,因为太过在意我,便以为每个接近我的男人不坏好意,所以我无法邀请你参加我与他的大婚。” “不用,我明日就会回返龙焱国。”龙祁打断她的话,话音未落,就毫无征兆地身形一闪,从洞开的窗户跃过。 云霁下意识地冲到窗台前,他的身影刹那间消失在雷雨中,紧接着,身后哐当一声门响! “霁儿怎么站在窗台前,小心着凉,毕竟你现在无法动用真元御寒。” 低沉的声音伴着一阵湿冷的气息朝她而来,云霁侧身避开那只揽向她肩膀的手,冷笑道:“原来你还记得你做过什么。” 泾阳王落空的手就势放低,歉意地说道:“这事是本王的错,把手给本王,本王现在就解了你的禁锢。” “不用,我已经自行解了。”云霁拂袖,抬脚走向床榻,但刚走出一步,泾阳王就闪至她的身前,抓向她的手腕,云霁双眼一眯,抬手一道灵掌朝他轰击而去—— 嘭!泾阳王抬手与她对轰一掌,他只用了五成功力,但见云霁只倒退一步就稳住了身形,双眼也禁不住微眯起来:“你果然自行解除了禁锢。” 云霁勾唇冷笑:“我既然能杀了鲁成王,自然也能解了禁锢。” “你终于承认是你杀了那废物,不过,本王好奇的是,你是如何劈开那十数个铁笼的,你身上可没有佩剑。”泾阳王盯住她问道。 云霁挑眉,朝他冷冷一笑:“在被你禁锢一次后,你觉得我会将我的底牌都告诉你吗?” 泾阳王闻言却不生气,反倒双手抚掌道:“不愧是本王爱上的女人,实力强大,行事滴水不露,本王就自叹弗如。看来三日大婚后,本王得时刻警惕着,免得被霁儿也割了头颅。” “那便取消婚礼!”云霁立时接口道。 泾阳王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霁儿可听闻过一句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被比作牡丹的云霁冷嗤一声:“你既不怕死,那便静待三日,看你会不会丢了头颅。你现在出去,我要休息了。” “那本王就在床边守着你。”泾阳王接口,同时上前朝她凑近,就被一道碧光挡住,他无奈摇头,“好吧,本王去房外守着。” 看到泾阳王终于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云霁双脚一软,她忙伸手撑住窗台,额头冒出汗水,脸色一片苍白。 她虽然真元恢复,但耗费的精神力尚未恢复,若是泾阳王再次用强,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得住。 幸好…… “一旦那人进屋,立时唤醒我。”云霁强撑着身体走到床榻,朝豹子交代这一句,头一歪到枕头上就昏睡过去。 豹子本要硬气地冷哼拒绝,但见她触枕就着,鼻子耸了耸,将张开的口又闭上。 翌日,云霁醒来时,已近午时,泾阳王却没有半点不满,反倒更显体贴,手一挥,成群的宫女端着热水、衣物、头饰等物进屋伺候她梳洗,而后又是流水般的膳食端到桌前。 云霁昨日并没有吃晚膳,沉沉睡了一夜,正是饥肠辘辘之时,她端起一碗粥毫不客气地喝了起来,就听得泾阳王忽然道:“一刻钟前,龙焱国的使团已经启程返回龙焱国。” 云霁却是头也不抬地喝完了手中的粥,才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目光,嘴角浮现一丝讥笑:“你又想试探我什么?想看看我与那位九皇子有没有私情?” 泾阳王听到她这话,抬手挥退了屋中宫女,而后走到云霁身前执起她的手,歉意地对她道:“是本王多想了,霁儿莫要生气,等你用完膳,我们即刻返回泾阳城准备你我的大婚可好?” 云霁挣开他的手,淡淡地道:“王爷不是准备留在皇宫中登上皇位吗?” “谁说本王想当皇帝了?”泾阳王一脸讶然反问,旋即凝视着她道,“霁儿,本王最大的心愿便是生时与你长相厮守,死后与你同棺,永不分离。” 泾阳王深情的表白,却让云霁不寒而栗。 “我还没吃饱,我要吃东西了。”云霁面无表情地回了他一句,伸手拿起手边的灌汤包子,一下子塞到嘴里,猛地一咬,汁水飞溅,流了她一手。 “霁儿,你又调皮了。”泾阳王摇头失笑,将她沾满汁水的手握住,取出帕子替她擦拭,这一次,云霁并没有躲闪。 “你,真的想与我在一起?”她抬眸望着泾阳王,脸上不知何时漾开了一丝红润。 这一丝红润好似逗乐了他,他伸手一蹭,凝视她道:“自然,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便知,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人。” 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几分,云霁垂眸,眼睫颤了颤:“阿娘说过,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便是一时没有感情,日后慢慢也能生出情感,我想,我可以试试。” 泾阳王闻言大喜过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但不等他张口,云霁继续道:“我想带你去拜见她,而后再回来与你成婚。” 话一落,手骤然一疼,泾阳王身上散发着阴寒之气:“霁儿的母亲,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去世,霁儿想要本王见什么,一捧骨灰么?” 第328章下脸 云霁豁然起身,用力甩掉他的手,冷声道:“骨灰又如何,那也是我母亲,你既不信任我,那就没什么可谈的!” 气氛骤然冷了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半响,泾阳王叹了一口气,他自出生便是皇帝最宠爱的幺儿,加之天赋极高,容貌俊美,他这一生都是尊贵而强势的,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服过软,这任何人中包括现今做的景云国皇位上的兄长,但今日却打破了他一贯的强势。 走到云霁身前,他重新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是我不信霁儿,但回你家乡实在太过遥远和耗时,不如我们成婚后,我再陪你去拜见母亲?” 云霁抬头望着他,心底一动,抬起另一只手反握住他道:“是我任性了,你身为景云国的王爷,是不能随意踏入龙焱国属地的,这样吧,明日傍晚你与我一道去海边,朝着我家乡的方向,遥祭我母亲。” 泾阳王闻言双眼一亮,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低沉的嗓音中透着欢喜:“霁儿,这还是你第一次为我着想。” 云霁伸手抵住他的胸膛,脸色微红地道:“我不习惯与人亲近,王爷可否给时间让我适应?” “你我大婚就在后日,我便是给你时间,也不过两日,霁儿不如现在就适应?”泾阳王戏虐,手臂一用力就要将她扣入怀里,但云霁身姿一扭,从他的臂弯下钻出,退后两步朝他狡黠一笑:“留在最后,不是更值得期待吗?” 说完,笑嘻嘻跑了出去。 泾阳王并没有去追,脸上的笑意也在云霁身影转出殿门时消失,手一抬,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吩咐下去,全力监控龙焱国使团一行的行踪,若是他们要走海路,立时设法逼他们走陆路。” 黑影应诺,而后再次消失不见,宫殿上方却掠起数道影子。 …… “纪公子,咱们这就要前往龙焱国了?”红衣美貌女子掀开车帘,朝车辇外骑着角兽的纪明问道。 纪明看到她脸上的不舍,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劝道:“红珠,你若是舍不得离开景云国,可以留下来,反正你已经出府,泾阳王也无法再对你做什么……” 红珠闻言面色一急,急声道:“公子救了红珠,红珠一早就许下承诺,要一辈子伺候公子,公子去哪,红珠自然就去哪!” 纪明见她态度如此坚定,只得点头。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老套!”龙媛骑着象龙隔开二人,朝红珠嗤笑一声,面上带着迁怒的愤恨。 纪明不敢得罪龙媛,拱手朝龙媛揖礼:“多谢三公主同意我与红珠随使团归国,日后旦有差遣……” “不用日后,就今日吧,你去帮本公主探探泾阳王的今日何时离宫,何时出城,走哪条路线返回泾阳城。”龙媛颐指气使地下令道,纪明脸色顿时发白,龙媛嗤笑,“看来你是个废物,难怪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这样吧,这女人不是原本出自泾阳王府么,就让她去查。”她伸手直指车辇中的红珠。 红珠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下,眼神慌乱地看向纪明,纪明忙朝龙媛作揖哀求道:“三公主,红珠本就是因为犯了错,所以才跟着我离开景云国,若是再让她窥探泾阳王的行踪,只怕她会没了命……” 龙媛目光顿时一厉:“怎么,不听本公主的话,你就不怕本公主现在就赐死这女人?” 说罢,手一招,立时有两名护卫上前,嘭地踏上车辇,红珠吓得惊呼“救命”,纪明上前去拦,却被另两名护卫拦住,只得朝三公主哀求,正嘈杂中,前方骤然响起一道声音:“你们在闹什么?” 只这么一声简单问询,却让所有人的动作一滞,龙媛脸色一白,旋即快速恢复,伸手指着被护卫抓住的红珠道:“九哥,这景云国的女人对我不敬,我正要教训她一下……” 纪明醒神,立时抢话道:“九皇子殿下,事情不是三公主说的那样,红珠没有对公主不敬,而是公主要红珠去窥探泾阳王的行踪……” “你胡说,我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做如此有失身份之事?”龙媛立时驳斥。 “公主你刚刚明明……”纪明情急反驳,但龙媛却根本不用他插话,指着他对龙祁道:“九哥,你是信我,还是信这个外人?” 纪明脸色一下子惨白,他终于明悟,自己不过是个外人,事实真相如何无人关心,只取决于对方愿意相信什么。他翻身下了角兽,冲着骑着龙象缓步踱来的龙祁俯身揖礼道:“殿下,纪明给您添麻烦,但纪明在此厚颜请求你容我和红珠离开使团,自行归国。” 龙媛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心道,你不过一个被收留的外人,也敢本公主斗,活该被逐出使团,到时离了九哥的视线,还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乖乖去做什么。 象龙停在纪明身前,龙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我既答应她带你归国,便一定会做到。” 说着,朝抓住红珠的两名护卫扫了一眼,二人忙松开红珠,默然跪地请罪。 龙媛顿时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冲着了龙祁喊道:“九哥,你居然信一个外人,也不信你的亲妹妹?” 龙祁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后吩咐身后玄衣侍卫:“请三公主入仪车,没有我的吩咐,不能让她下仪车。” “喏!”玄衣侍卫行礼应诺,抬手招来仪车行至龙媛身前,恭敬丢对脸色铁青的龙媛道:“三公主请上仪车,否则,属下本只有请您上去了。” 龙媛脸色青了又红了,她自然知道九哥身边的玄衣侍卫向来只听九哥一人的命令,他说要“请”,那动作决然客气不了,她堂堂一国公主怕是要被扛入仪车里,到时丢脸的还是她。 她忍住气,自己从坐骑上跳到仪车上,但跨入车门的前一瞬,又不甘地回头冲龙祁道:“九哥能否告诉三妹,那个她是谁,竟能让你连亲生妹妹的脸面都下了。” 第329章生病 此话一落,四周护卫婢女齐齐低头,纪明的神色却变了又变,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他能进入使团原来是靠着她的情面。 虽然龙祁没有说她是谁,但是只一听到他说“她”,纪明就立时明白,“她”是云霁。 到头来,原来他还是要领了她的情。 想到她后日就要与泾阳王大婚,纪明心头一痛,忽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却没有注意到红珠这听到龙媛提到“她”时,眼底闪过的暗芒。 然则她自以为隐蔽,一道淡漠的眼神却扫过来,她身体骤然一寒,就听得上方一道声音道:“常六,你去照顾这位红珠姑娘。” 龙祁这突兀命令,让在场之人都是一愣,龙媛忽然想到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得意朝红珠扫了一眼,这才坐上仪车,张口斥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驾车人不敢怠慢,朝龙祁看去,见他颔首,便立时挥鞭抽在角兽上,兽蹄声响,使团重新开始行进。 常六同样身着玄衣,他跳上红珠所在的车辇上,望着依然僵跪着红珠道:“姑娘还请进入车辇,我会给你驾车,护你周全。” 纪明此时才醒过神来,想要婉拒龙祁的好意,但一抬头,龙祁已然骑着象龙行至使团前端,追赶不上,他便朝常六拱手致谢:“多谢将军的好意,但红珠不过是个奴婢,哪里好劳动您驱车,我来便好。” 说着就要却扯车辇角兽的缰绳,却被常六扬起避开,似笑非笑地对他道:“在下也不过是殿下的家将,殿下吩咐什么,常六就做什么,纪公子若是抢了我这驱车人的活计,常六肯定要去领责罚的。” “这……”纪明迟疑了。 “纪公子也不要多想,殿下这也是忠人所托,所以待你和这位红珠姑娘格外客气些。你且骑上角兽,不然咱们就得被使团甩下了。 纪明见常六如此说,不好再推脱,便翻身骑上角兽,又温声安抚惊惶未定的红珠道:“红珠你不用担心,有殿下的吩咐,日后不会有人再为难你,你快坐回车里。” 红珠露出感激的神情,朝常六揖礼道谢,这才进了车辇坐下。 “驾!” 红珠刚一坐下,常六就挥动鞭子,角兽立时蹿飞出去,红珠一个不稳,差点直接栽下去。 纪明见此一惊,忙询问道:“你可还好?” “红珠无事,公子不必紧张。”红珠有些狼狈地坐了回去,冲着纪明露出一个强撑的笑容,状似无意地问道,“公子,刚刚九皇子殿下提的那个她是谁,奴婢想去当面谢她一谢,毕竟没有她,我们也不会如此顺利进入使团,又避开了刚刚的劫难。” 此言一出,驾车的常六一下子竖起了耳朵,而纪明神色一下子变了,似怀念,又透着挥之不去的黯然,他没有看红珠,而是望着前方,目光却没有焦点,幽幽地道:“日后你我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便是告诉你无用,你且在心底感激她便是了。” 指甲一下子抠入手心里,红珠敛目垂眸乖巧地应了声:“是。” 常六却大为失望,这连日来,主子行踪极为诡异,仿若一滩冰湖的情绪也骤然滚烫起来,这还是他跟在主子身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就连一年前主子回宫后骤然出手杀了大皇子,也不曾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相反,当日主子与平日一般,便是面对龙焱国皇帝的质问,他也只是无波无澜地吐出四个字:“以血还血。” 龙焱国皇帝哑然无语,盯了他半响,最后忽然拍着他的肩膀大笑:“好,不愧是我儿,有血性!” 当日,常六是低头跪着的,听到龙焱国皇帝的笑声骇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到的是主子冷峻如冰的脸,看到主子侧身避开龙焱国皇帝的手,朝其躬身一礼,便抬脚走了,随后就有了代替死掉的大皇子出使景云国的任务…… 常六原本以为这次出使会是一次无聊的差事,谁想不但看了三公子倒追男人的好戏,还有幸看到自家主子撕裂以往冰冷的面具。 他犹记得,昨夜他正偷听着四周宫女的私语,那私语竟是主子与那一名宫女在御花园中亲热的香艳之事,他差点冲出去告诉她们,他家主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会看上一个有可能已经被景云国皇帝染指过的宫女? 当年,便是倾城如云姑娘,都没能让主子多看一眼……也不对,其实主子对她还是不同的,但云姑娘却死了。 回想当日被大皇子害死的兄弟和云姑娘,常六一阵伤心,也就没心情教训那群碎嘴的宫女。而后,常六就看到主子从打开的窗户无声无息地跳入屋中,浑身湿透。 常六被吓了一跳,连忙取了毛巾要给他擦拭,却被主子抬手制止。 “明日辰时返回龙焱国。”主子只说了这一句,就摆手让他出去了。 主子向来说一无二,常六不敢滞留,掩门出去,下去通告随行人员准备明日的归程。 不过,让常六惊异的是,辰时将至,主子却没从屋中出来,他心底一阵不安,终是擅自进屋,却发现主子歪倒在窗台前,身上的衣物一夜未换,且依然潮湿,而主子脸上一片潮红,触之滚烫如火。 常六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连忙将他扶起,试探地将一丝真元探入他的体内,恰此时他唰地睁开眼,他那一刻的眼神,让常六至今想起都心中一震。 灰暗,绝望,死寂! 但这样的情绪不该出现在主人的身上,更不该显现在主人的眼底,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常六想要开口询问,但主人只一瞬就敛去了所有情绪,眼底恢复了无波无澜,声音嘶哑地吩咐他:“给我准备衣物和一碗姜茶。” 常六习惯性应诺起身去办,及至走到门口时,才恍然明白,主人是发烧了,所以才要了姜茶。 但是,一个修者,一个身上没有任何伤势的高阶修者,居然因为淋了雨而发烧生病,这本身是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第330章不自由毋宁死! 斜阳夕照,海浪微漾,泛着霞光。 一艘船漂浮在港口前的海面上,船舷前一对身影执手而立,海风拂过,墨发飞扬,红的袍角白的裙裾交缠在一起,远远看去,美得如同一张画,绝世而出尘。 这是泾阳王大婚的前一日,平日繁忙喧嚣的港口,此刻却甲卫林立,隔绝了围观的吃瓜群众,那船上自然是明日大婚的主角。 “啧啧,跟神仙眷侣一般,真是太相配了。”吃瓜群众忍不住赞叹道,便是心慕泾阳王的少女们,此刻也说不出酸话,唯有黯然心伤。 梦里郎君要大婚,新娘不是我,却又被喂了一嘴狗粮,这心情实在是太悲凉了,嘤嘤……少女们掩面而泣,不忍再看,纷纷离开,也带走了最后一缕霞光。 天色暗沉下来,海面袅袅升起白雾。 “霁儿,现在可以开始祭奠了吗?”泾阳王侧头温声问道。 云霁猛地醒神,目光从海面上收回,朝他点了点头:“开始吧。” 泾阳王立时朝后招手,已经抱着祭台等了半个时辰的奴仆顿时大松一口气,立时上前摆放好祭台,刚要点上香烛,就被一只美玉一般的手拦住。 “我来。”云霁拿过仆役手中的香烛,亲自点上,插入香灰之中,而后俯身下拜,仆役甚至来不及摆上蒲团,就直接跪在甲板上。 手中拿着蒲团的仆役顿时脸白如纸,惊惧地看向泾阳王,但今日泾阳王似乎心情极好,不但没有责罚他,还和颜悦色地冲他摆手示意他退下。 仆役一激动,逾矩地说道:“奴给主子放下蒲团就退下。” “不用,王妃不用蒲团,本王自然也该如此。”泾阳王笑着挥退仆役。 云霁闻言侧头,立时道:“王爷不必跪拜……” 然她的话未说完,泾阳王就撩袍跪立在她身侧,目光温柔地凝视着她道:“霁儿,你我即将皆为夫妻,你的母亲自是本王的母亲,给母亲跪拜是应当的。” 云霁却有些受不住,摇头道:“我们明日才成婚,此时毕竟名未成,你王爷之尊跪拜于此,我阿娘怕是受不住。” “霁儿,”泾阳王目光忽然冷下来,盯着她道,“今日与明日有何差别,你不让我跪拜母亲,可是并非真心要与我成亲?” 云霁心底骤然一跳,立时摇头否认:“自是不是,我只是觉得……” “没什么只是,你是我景岳之妻,你的母亲自然是景岳之母,这一拜,她受得起。”泾阳王说罢,俯身就拜,根本不容云霁阻挡。 嘭的一声,是泾阳王的额头磕的祭台前的甲板上,却如同磕在云霁心上,这一刻,她神色复杂,张了张嘴,但皇宫偏殿那夜的情形浮现在脑海中,她终是闭上嘴,沉默地朝着祭台拜了三拜。 正要起身之际,却被泾阳王抓住了手,他微笑着凝视着她道:“霁儿,先别起来,我还有一事要说。” 云霁心头一跳,张口问道:“何事?” 泾阳王望着她,跳跃的烛光之下,深邃的眼底漾着明暗不定的光,缓缓开口道:“霁儿,你我父母皆已不在,明日的大婚不过是形式而已,不如今日当着母亲的面,你我正式拜堂成亲。” 云霁被惊得立时抽手,但被对方死死抓住,泾阳王双眼骤然一眯:“霁儿你还是不愿么?” 云霁立时摇头:“不是不愿,只是……” “既然你没有不愿,那便今日请母亲上天之灵见证,你我今日拜堂成亲。”泾阳王果断拍板,而后起身朝后一扬手。 顿时,船舱中涌出一群奴仆,抱着红烛灯笼等各式婚礼事物,一脸喜色地齐齐俯身朝二人道贺:“恭喜王爷王妃今日大婚。” 云霁被这整齐而响亮的道贺声震得愣一瞬,旋即脸色就冷了下来,她从祭台前起身,望着泾阳王道:“你早就准备今日就成婚,但成婚乃是两个人的事,你不与我说一声就自己决定,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泾阳王抓住她的手,不容她挣开,浓丽眉眼凝着一丝无奈:“霁儿,我也不想这样,但你我一日不成婚,我这心就一日不能安定。既然你已经答应成亲,又何必在意早一日晚一日?” 手被紧紧握住,一股阴寒之气在他的手心凝而不发,云霁被气得身体颤抖,质问道:“若是我不答应,你是不是要如前日一般禁锢我?” “霁儿,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想逼迫你,今日是最后一次。今日之后,只要你不背叛我,我便什么都依着你。”泾阳王凝视着她,深情的说道。 云霁没有回应,她只这么望着他,眼神却越来越冷,便是情深似海,这种禁锢之爱谁能承受? 或许有人能承受,或许有人以此为幸福,但绝对不包括她云霁! 不自由,毋宁死! 云霁眼神恢复淡漠,嘴角缓缓扬起一丝弧度:“月亮出来了。” 她突兀的一句话,让泾阳王神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云霁并没有回答,但下一瞬,烛火被忽然刮起的海风吹灭,海浪轰地激荡而起,船身晃动,仆役东倒西歪,响起一片惊叫声。 “你做了什么?”泾阳王脸色大变,箍住鱼幽手腕冷声质问。 鱼幽淡淡地道:“潮汐而已,我能做什么?” 泾阳王的脸色却并没有因此而好转,反倒更冷了:“便是潮汐,也不可能有如此大浪。”嘭的一声,他一掌压下被掀飞的祭台,猛地一拽,将云霁拽入怀中,冷着眼对她道,“不管如何,你今日都必须与本王成亲!” “抱歉,恐怕不能让你如愿了。”云霁扬唇一笑,恰此时,轰然一声巨响,一个大浪拍打而来—— 嘭! 船身被打沉,云霁沉入水底,但手腕依然被泾阳王紧紧箍着,隔着翻滚的海水,他冷冷对她道:“便是沉了船,你也别妄想能逃开!” 他话未落,一股阴寒之力顺着她的手腕,冲入她的体内,欲要再次禁锢她的真元,但这一刹那,他忽然心头大骇,抬头就看到一张巨大的鱼嘴…… 第331章你别想逃开! 鱼嘴大张,仿若黑洞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上方,猛地朝他咬过来,泾阳王瞳孔微缩,立时拽着云霁朝一旁游去。 啪!鱼嘴骤然闭合,没能吞下二人,但却咬住了云霁一片裙裾。 “松开!”云霁挣着手腕,冲泾阳王叱道。 泾阳王却猛力一拽,刺啦一声,裙裾撕裂,云霁被拽入他的怀中,咬牙道:“你别想逃开!” 猎物被夺走,巨鱼被激怒,猛地甩尾,那巨型鱼尾上张的鱼鳞似片片刀刃,化破水流,瞬间袭至二人身前。 泾阳王身上的宝剑在沉船时坠落,鱼尾袭来,他只能以单手轰击而去,但水流减弱了掌力,鱼尾拍击而来,嘭的一声,掀起巨浪,二人被浪头冲击得倒退,冲击得泾阳王手中一松,他脸色一变,冲云霁喊道:“抓紧我!” 但他话未落,一道碧光骤然从云霁手中蹿出,咻地划向他的手背,毫不留情,血一下子染红了海水,而那只如玉一般的手趁机挣开了他的手,人朝远处蹿游而去。 泾阳王心底顿时生出被背叛的愤怒,但这愤怒刚达眼底,他的脸色大变,急声厉喝:“回来!” 海水在他张口的瞬间灌入口中,他不知道云霁是否听到了他的声音,但他看到云霁扭头看了他一眼,隔着昏暗的海水,他竟看清楚了她的眼神,那眼神冷漠如冰,骤然扎入他的心口。 “不要——”泾阳王大叫,全身真元爆发,急蹿而去,但此时已经晚了! 轰然一声,骤然出现的漩涡冲至云霁身前,她甚至没有任何反抗,就被卷入漩涡,而那漩涡的源头便是巨大的鱼嘴,啪地一声,鱼嘴闭合! 这一瞬,泾阳王双眼瞬间赤红,暴喝一声,狂涌的真元化成一只狰狞异兽。 “吼!”异兽脸若鹿,额生单角,身躯若鳄,披着黑鳞,腹下无脚,双眼狰狞而凶煞,咆哮一声扑向巨鱼,巨鱼似被惊住,掉头就逃。 异兽却紧追不舍,张口咬住了鱼尾,巨鱼疼得唧唧乱叫,甩头摆尾掀起巨浪,海面上顿时一片惨叫,那是坠落的奴仆被巨浪冲击得七零八落,高声呼救。 变故发生,岸上甲卫立时跳入海中,但狂涌的巨浪根本不容他们靠近。 很快,巨浪中翻出血色,响起凄厉的嘶叫声,轰的一声,一只巨大的怪鱼冲出浪头,紧接着,又一头异兽蹿出,张口扑向怪鱼撕咬。 “是云猊兽!”甲卫惊呼。 “不对,那不是真的云猊兽,而是王爷真元所化!” “快,快攻击怪鱼,相助云猊兽!” 一片呼喊,岸上尚未跳下海的甲卫弯弓搭箭,齐齐射向怪鱼,形成一片箭雨。 恰在此时,被云猊兽撕咬的怪鱼,猛力一挣,大片血肉被云猊兽嘶咬下,血流如注,却也乘机挣开了云猊兽,嘭地坠入海中,掀起一片巨浪。 噗噗噗——,箭雨随后而至,射入巨浪之中,也波及了被浪头冲击的云猊兽,云猊兽似耗尽能量,被这一冲击,身形顿时崩碎消散。 冲出海面的泾阳王恰看到云猊兽崩碎,气得双眼泛红,回头怒喝一声:“住手!”人便重新钻入海中,寻找受伤的怪鱼。 海浪翻滚,海水被怪鱼的血染红,目光所及,一片赤红,泾阳王四处翻找,却没能找到,他怒极冲出海面,张目寻找怪鱼的踪迹。 “王爷!”甲卫们看到他的身影立时游过去,惊喜的喊道,却见他的脸色比眼前的海水还要黑沉,众人不由得心底一颤。 泾阳王扭头看到他们,指着下方的血色海域下令道:“所有人去寻找那怪鱼,若是找不到,你们就不用上岸了!” 众人闻令脸色发白,却也只得硬着头皮应诺,噗通入海四处寻找。 血色迅速朝下蔓延,藏在血色中的怪鱼忽然张开了嘴,一个身影从鱼嘴中钻出,乌发白衣,正是刚刚被怪鱼吞食的云霁。 紧接着,怪鱼头顶两眼中间冒出一点白光,咻地落在云霁手心,是一只巴掌大的狐狸,身形却越来越虚化,它张开嘴虚弱的说道:“主人,小白操控这快要突破的为四阶灵兽的怪鱼,消耗了大半神魂,小白现在弱得很,再无法对主人构成危险,所以还请主人准许小白进入你的祖窍修养。” 云霁看到它虚弱的样子,且还是因为帮她而造成的,她哪里能不同意? “进来吧,你想修养多久都行。”云霁感激的说道,手掌一握,雪狐虚影就化成一道银光没入她的掌心,自她体内蹿入她的祖窍。 灰蒙蒙的祖窍中,一轮弯月悬挂,月华洒落, 雪狐舒服地呻吟一声,缩在一个角落,正要阖上眼,猛地响起一事,提醒道:“主人,那三阶怪鱼没了小白的操控,很快就会发狂,你赶紧逃……” 轰! 雪狐话未说完,那眼神迷茫的怪鱼忽然清醒过来,鱼尾上的剧痛让它勃然大怒,鱼尾一摆,轰然巨响,巨浪滔天,猝不及防的云霁被浪头拍打得直冲而上。 “阿碧!”云霁一声疾呼,手心里蹿出一道碧光,落在她的脚下,化成一根碧绿枝桠,枝桠一晃,绕开巨浪,蹿向远处。 “啊!” 巨浪滔天,将海中寻找怪鱼的甲卫们全部掀飞上天,一片惨叫惊呼。 海面上的泾阳王见此却是大喜,从一名被掀飞甲卫身上夺过一柄长剑,目光一厉,骤然扑入巨浪,长剑狠劈而下—— 轰! 巨浪被一劈两半,露出怪鱼的头颅,一双灯笼大的外突鱼眼泛着暴怒的赤色,张口咔嚓咬住了长剑,猛力摆头,将长剑另一端的泾阳王甩飞出去—— 嘭嘭嘭!泾阳王被甩得撞上一道又一道巨浪,发冠崩碎,墨发散落,衣袍撕裂,模样狼狈之极,但他却没有松开手中之剑。 怪鱼暴怒,鱼尾一甩,鱼鳞倒立,如同一片刀山剑林,骤然挥向泾阳王。 “王爷快松手!”被掀飞上天的甲卫看到这一幕急声大喊…… 第332章活要见人 疾呼声中,泾阳王并没有松手,反倒双手握紧,仰头暴喝一声:“斩!” 那柄普通长剑上霎时爆发刺目灵光,劈向怪鱼鱼尾,灵光之下,鱼鳞断裂,怪鱼惨叫,摆头咬住泾阳王肩膀,肩胛骨咔地崩碎,但他依然没有松手,反倒将体内所剩的所有真元灌入利剑中,剑刃刺入其血肉之中,血柱噗地冲天而起—— “杀怪鱼,救主子!”见到这一幕,护卫惊叫,纷纷冲到怪鱼身上,持剑劈砍。 数十人劈砍之下,本就受创的怪鱼终是抵挡不住,转头摆尾,掀起大浪,泾阳王借此挣开了鱼口,一名甲卫扑过去接住他,握住他血流不止的肩胛,惊问道:“主子你怎么样?” 泾阳王一把推开甲卫喝道:“别管本王,去杀了它!” 话未落,手中之剑从肩胛碎裂的右手换到左手,再次合身扑向怪鱼,穿透巨浪,利剑刺入怪鱼两眼之间,鲜血飚射。 众人振奋,齐力攻击,一刻钟后,浑身是血的怪鱼发出最后一道惨叫,漂浮在海面,再无气息。 “滚开!” 鱼背上的泾阳王同样浑身是血,左手撑剑摇摇欲坠,却赤着双眼喝开来搀扶的甲卫,持剑劈向鱼腹,嘶哑地喊道:“霁儿,你坚持住,我很快就救你出来。” 当的一声,利剑劈到鱼鳞上,震得泾阳王往后跌倒,众人惊呼,扑过去抱住他哀求:“主子,您的伤势耽误不得,还请您即刻上船,您要做什么,交给属下来做!” 泾阳王终于顿住,赤红的双眼扫过众人,哑着声道:“劈开鱼腹,找出王妃,记住,不要伤了她。” 众人应诺,忙将泾阳王连同怪鱼一并拖上新派过来的船只,而后齐力劈砍鱼腹,不过片刻,鱼腹就被劈开。 刚包扎好右肩的泾阳王再也待不住,跳起来扑到鱼腹前,翻找云霁的身影,片刻后,他一脸失血,从鱼腹中钻出,惊怒嘶吼:“霁儿,你在哪?” 片刻后,大船上,怪鱼被分尸成碎块,却只找到了半片衣角,拽着这半片衣角,泾阳王眼底墨色翻滚,声音阴沉如冰:“封锁海岸,入海搜寻,截下使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喏!” 海船上,海岸边,成百上千甲卫齐声应诺,震天惊浪。 已经游出数里之外的云霁心头一跳,立时放弃了靠岸的打算,抚着身下的碧绿枝桠催促:“阿碧快往深海游去!” 碧枝一颤,带着鱼幽咻地破浪远遁。 …… “敌袭!” 一片乌云煞气腾腾从后方扑来,使团善后的一名护卫惊怒高呼,前方骑着象龙的龙祁眉头一跳,抬手喝令:“结阵戒备!” 一声令下,一里来长的使团队伍立时收缩成方阵,将车辇围在当中,护卫在外,持剑戒备。 “九哥,发生了何事?”仪车上的龙媛花容失色,尖叫惊问。 “无事,你安稳坐着即可。”龙祁难得安抚一声,骑着的象龙不急不缓地踱向后方,神色从容。 顷刻间,乌云逼近,却是一片骑着黑狼的黑甲军,领头者却是赤衣金冠,身下赤眼雪狮气势惊人。 刚刚还惊慌失措的龙媛,惊喜跳起喊道:“是景哥哥,是景哥哥来送我!” 此时已是使团返程的第三日,也就只有龙媛还认定泾阳王来送她,且还带着成千的黑甲军,车辇里的红珠嗤之以鼻,神色却透着激动。 “泾阳王来了,红珠你快放下帘子,不要被他发现!”纪明却一脸惊慌,对探出头的红珠嘱咐道。 红珠神色一滞,尤其被驾车的常六犀利的眼神一扫,她终是放下了帘子,目光却透过帘子灼热的望向直扑而来一片赤色。 赤目雪狮越众而出,气势汹汹,眼见就要扑入方队,象龙忽地一声长啸,腾跃至前方,撞向赤目雪狮,众人被惊得心神都跳动起来。 但两兽血溅当场的画面并没有发生,在相撞的前一瞬,赤目雪狮与象龙在各自主人的御使下,同时落地顿足,两兽相距不足一尺,鼻息相喷,似乎随时都可能厮杀起来。 两兽背上的主人此刻目光相对,一人赤袍飞扬,眼底却墨云翻滚;一人玄袍如夜,眼底沉寂如冰。 晨光照在他们身上,却无法驱散那片肃杀之气,便是兴奋如龙媛都意识到气氛不对,不敢再发声。 黑甲狼骑赶至,包围了整个使团,龙祁去仿若未见,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九皇子如此镇定,可是猜到本王此行的目的?”泾阳王双眼一眯,率先开口。 “我不知你的目的,我只是在疑惑贵国的送客之道。”龙祁神色淡漠。 “既是做客,就不该窥觊主家之物。”泾阳王目光阴沉地盯住他道。 龙祁尚未回应,方阵中的纪明却惊了一跳,就见红珠直接跳出车辇,眼底掩饰不住喜悦地朝着泾阳王跪拜:“婢子擅自离开王府,还请主子责罚。” “红珠你离开王府明明已经得了准许……” 纪明话未说完,就被红珠截断,她含泪道:“婢子不能连累公子,不能连累使团,红珠去了,公子多保重。” 说罢,挣开纪明,跳下车辇朝外走去,四周的护卫立时让出一条道来,她奔至赤目雪狮前,噗通跪地:“请主子责罚!” 泾阳王却看都没看红珠一眼,他冷冷盯住龙祁:“九皇子这是在跟本王玩李代桃僵吗?” 龙祁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泾阳王这是何意?” “九皇子,将本王的王妃交出来,本王就允你离开,否则你就别想离开景云国!”泾阳王声色俱厉。 “嗷~”上千黑甲狼骑随之仰天嚎叫,惊得被包围的使团角兽一片骚乱,片刻后才被使团护卫安抚住,只是使团护卫脸上惊容不散,握着刀剑的手一片黏湿。 唯有龙祁身后的玄衣护卫神色不动,而龙祁扫了眼下方跪地的红珠,淡淡地道:“我说你要找的人不在使团中,你不会信,那便问问你自己的人。” #####老人看病主院,最近更新会不稳,日后会补上 第333章断臂残衣 海岸线上灯火通明,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冷肃的喝令,兵甲摩擦之声,惊得云霁不敢靠岸。 然则入海搜寻之人越来越多,潮汐也渐渐平息,天上那轮圆月缓缓坠落海面,云霁再不存半点侥幸,只得吩咐碧枝朝深海游去。 渐渐的,海面上搜寻的船只越来越多,好几次都差点被发现,逼得鱼幽只得越游越深。 海洋越深处,其中的海兽实力越高,没了雪狐的警示,云霁不幸遇到一只三阶海兽。 恰此时,天色渐明,远处隐隐有船影朝这边而来。 前有海兽,后有追踪,云霁眉头一皱,心念一动,手握碧枝朝海兽直冲而去。 轰的一声,碧枝化成利剑狠狠劈落,海兽惊怒嘶叫,避开剑光,张口一道水柱击中云霁。 “看,那里有人!” 看到远处的激斗,海浪冲天,船头的领头甲卫惊喜喝令:“快开过去!” 船工应诺,海船破浪前行,但是等到海船刚刚靠近,就看到大片的血水,白色裙裾碎片飘在血水上,海兽口边露着一只手臂。 如玉柔荑一般的手被海兽嘎吱咬着,还有那破碎的裙裾上清晰的红音花锈纹,船头上的领头者脸色顿时惨白,噗通软到跪地,喃喃道:“是王妃,是王妃她……” 下一瞬,他噌地跳起,厉目指着海兽喝令:“射箭,射死它!” 嗖嗖嗖! 无数箭矢仿若箭雨一般射向海兽,便是海兽实力以达三阶,皮再厚,但此前已然被受创,那些箭矢刁钻地射到它的伤口处,溅起一片片血花。 海兽暴怒,但实在抵不住这源源不绝地箭雨,鱼尾一摆,急速游向远处。 “追上它,不能让它逃了!”领头者喝令,海船破浪急追而去,箭雨不歇。 就在所有人在船头袭击海兽之时,一道湿乎乎的身影悄无声息的从船底爬上的船尾,甲板上留下一道水痕和血迹,而后迅速钻入船舱底部,寻了个无人的角落藏了起来。 “嗷!”被追击的海兽惊怒嘶叫,忽地掉头,张口喷出一道巨大的水柱击向海船—— 轰!水柱倾泻,船沉人翻,一片混乱。 片刻后,海船重新冲出海面,海兽已然消失在远方,领头者捞起破碎的白色裙摆,身体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一名属下开口问道。 领头者无力地下令:“将王妃所有衣裙碎片捞起来,找到海兽吐出的半只手臂,我们回去向王爷复命。” 此令一下,众人不由而同地打了个寒颤,一时间竟无人听令行动。 领头者叹了一口气,扫过众人道:“此事我一力承担,不会拖累大家,但我们若是知情不报,那便不是一个死就能解决的,那将是夷灭九族之祸!” …… 太阳初升,一头虎狮疾驰,冲向那片黑云一般的黑狼骑。 “我说你要找的人不在使团中,你不会信,那便问问你自己的人。” 被黑狼骑包围的使团却无一丝慌乱,只因直面泾阳王威压的九皇子神色从容而镇定,他扫过地上跪伏的红珠淡淡说出这句话。 泾阳王闻言双眼一眯,目光朝下方一扫,红珠立时仰头回道:“主子,奴婢一直呆在车辇中,没有看到王妃身影,但也无法确认她是否藏在使团之中。” 刚追到前方的纪明听到红珠这番话,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喝问她:“红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红珠闻言扭头看了眼脸色煞白的纪明,温顺的眉眼此时却透着讥讽,淡淡地回道:“纪公子,这景云国里,没人能背叛主人。红珠多谢纪公子这些日子的照顾,也感念你的照顾,所以,红珠提醒你一句,莫要与主人作对,否则后果绝非你所能承受。” 最后这半句,红珠却是对着龙祁说的,但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威胁。 龙祁并没有理会红珠,他抬眸看先对面的泾阳王,神色未动,但眼底似有什么在涌动:“发生了何事?” 看到他反口质问,泾阳王眼底墨云更浓,抬手就要喝令黑狼骑攻击,只是还未放下手,一道飞骑自身后狂奔而来。 “王爷,属下前来复命!” 高昂的喊声,却透着一丝颤音,泾阳王心头一动,收回手势。 虎狮冲到近前,一人翻身而下,紧接着双腿噗通跪倒,双手捧着一只锦盒高举过头,但来人脸色却是苍白的,额上汗水滚落。 心底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赤目雪狮背上的泾阳王低头喝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来人身体一颤,跪行着将锦盒举到泾阳王的身前,颤着声道:“属下不敢说,请王爷自己看。” “主子,奴婢为您查看。”红珠起身,急切地行到近前,但是她的手还未触到锦盒,就被一道劲风挥了出去。 “滚开!” 泾阳王一声怒斥,收回鼓动的袖袍,浓丽眉眼此时凝着阴云,瞳孔中透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惧意,仿若眼前这三尺来长的锦盒是上古凶兽大张的兽口。 但只一瞬,泾阳王啪地掀开盒盖,盒中之物映入眼帘,瞳孔骤然缩紧,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透着暴风雨到来前的黑沉和暴戾。 “说,这是怎么来的?”目光骤然从盒中移开,他盯着下方的属下问道。 那名属下身体颤抖,带着誓死的悲壮张口回道:“王爷,属下奉命入海搜查,发现前方有人和海兽激战,但等到属下赶到之时,只……” 说到这,这名属下骤然感应到上方彻骨的寒意,体内血液都要被冻僵,但是早死玩死都是个死,他一咬牙继续道:“只来得及夺回这半截手臂和破碎的衣裳……” 话未说完,他的脖子就被一只手掐住提起,对上泾阳王赤红的双眼。 “本王说过,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拿着这不知哪来的手臂和破布就敢来向本王回禀,本王的王妃死了?” “王爷,属下等人尽力了,只是……” 那名属下艰难辩驳,但话未说完,脖子上的那只手骤然收紧,他眼珠外突,眼见就要窒息而死,忽然斜里插入一只手—— “让他说完。” 第334章斗篷人 泾阳王扭头,盯住插手的龙祁,眼底一片阴鸷:“这与你何干?” 龙祁迎上泾阳王的视线,向来冷寂的眸底似翻滚着什么,声音冰寒迫人,重复刚刚的话道:“让他说完。” 握着泾阳王手臂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青筋突起的手背隐隐涌动着真元,泾阳王眼神阴鸷,下一瞬,他冷哼一声,猛然抬手甩开对方的桎梏,手指同时一松,差点被掐死的属下噗通落地。 “说,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再说一遍,但有一点疏漏,本王夷你九族!” …… 海岸边上,泊着一艘海船。 云霁听着甲板上先是一片杂乱脚步,而后渐渐平息,不过片刻就再无人声。 她又等了一会,确认船上再无一人,才掀开甲板,翻了出来。 昏暗的天色下,她只着中衣,脸色苍白如鬼,额上冒着冷汗,右手紧紧捂住断臂,断臂已经包扎,鲜血却还在渗出。 是的,被海兽咬住的手臂确实是她的手,她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对方以为她真的葬身兽腹。 泾阳王,他就是个疯子,除了让他认定自己已死,不管她逃到哪,他也一定会追过去。 若是因此得到自由,便是断了一只手臂又如何? 云霁身体一晃,差点栽入海里,忙稳住身形,嘴角浮现一丝苦笑,躲在船舱中没有月华滋养,这断臂是否能重新长出来,云霁没有半点底。 但不管如何,她现在自由了。 提气纵身,云霁跳上海岸,而后对掌心的碧枝道:“将海船掀翻。” 碧枝闻令嗖地蹿出,化作一道碧光朝海船劈去,惊得云霁大喊:“不要劈船,是掀翻。” 碧枝顿时停留在海船上方,似乎不知道怎么“掀翻”,云霁扶额,想起碧枝现在除了劈之外还真的不会其他招数,便对它道:“你劈海水吧,劈得海浪掀起打翻海船就行。” 碧枝闻令,立时欢快地化作剑光劈落海面,轰然巨响中,海浪掀起,拍打海船。 眼见海船要沉没,云霁刚要唤回碧枝,后颈骤然生出一股寒气,她霍然转身,便对上一双暗沉的眼。 “姑娘的法宝不错。” 海边薄雾之中,暗沉的斗篷裹着一个只露出一双眼的男人,暗沉的声音从斗篷中传出,如同此人无声无息地出现,让人心底无端发寒。 身后海船终于沉没,海水灌入船舱将一切痕迹抹去,碧枝咻地飞到云霁身前,灵光闪烁,杀气凛然。 “姑娘不必戒备,我对姑娘没有恶意,相反,我是来相助姑娘的。”笼在斗篷中的人开口解释道。 云霁双眼一眯,抬手收起碧枝,淡淡道:“你现在让开,就是对我最大的相助。” 说罢,抬腿就走,身体却紧绷着,果然,在与斗篷人擦身之时,对方伸手拦住了她。 “姑娘,你现在这样子,真的能逃过泾阳王的追踪吗?泾阳城,包括整个景云国都在泾阳王的耳目之下,只要你现在的样子被任何一个人看到,你就逃不出他的追踪。除非,你能将每个见到你的人杀了。” 听到这话,云霁目光一厉,侧头盯住眼前这个见到她的斗篷人:“你在威胁我?” “姑娘错了,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在帮你。”斗篷人说着,忽然解开身上的斗篷,骤然一抖,往她身上披去。 云霁立时后撤,碧枝同时冲出掌心,耳边就响起对方暗沉的声音:“披上它,就没人会怀疑你是泾阳王府出逃的王妃。” “王妃”二字钻入耳中,云霁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动作一滞,碧枝骤停,呼的一声,斗篷落在身上,犹带着男人的体温,被海水浸泡得冰冷身体禁不住抖了一下。 男人将斗篷的帽子一压,云霁整个人都被拢在斗篷中,唯有一双眼露在外面。 她抬头望向对面男人,才发现他眉眼精致,透着阴柔的美,而外突的喉结表明此人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我知道你此时有许多疑问,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我先带你离开。”男人朝她说到,手臂一伸就要揽住她的腰。 云霁身形一闪,避开他的手臂,淡淡道:“那就走吧,你领路。” 虽然对方没有放出威压,但就凭着对方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云霁就知道自己此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且她料定泾阳王很快就会来到此处搜查,她耽搁不起,否则她舍下的一只手臂就毫无意义。 男人的手落空,也只是笑笑,颔首道:“你若累了,就跟我说。” 说罢,身形如风,朝一个方向疾驰而去,云霁将体内仅剩的真元运到足底,快速跟了上去。 在她离开原地之时,一阵风拂过,扬起尘沙,遮住了所有痕迹。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异芒,身形却没有减速,云霁跟得艰难,但咬牙没有开口,只是身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打湿了斗篷。 很快离开海岸,进入街巷,食物的香气混着摊贩的叫卖声钻入斗篷之中。 男人似乎常往此处来,摊贩们热情地与他打着招呼,更有人与他问道:“娘子今日出门了?病情可是好些了?” 直到那摊贩的目光瞅了她一眼,云霁才意识到对方口中的“娘子”说的是她,她立时低头垂眸。 男人隔着斗篷,温柔地牵起她的右手,云霁后背一紧,就听得他带着一丝欣喜的说道:“好一些了,今日走了一段路,只是依然不能见风。” “能走出院子那就离康复不远了,恭喜公子。”那摊贩立时朝男人道谢。 四周的摊贩也纷纷道喜,男人拱手回谢,一切都那么和谐而热闹,但云霁心底更是发寒。 此人心思如此缜密,可是早就算好了一切? 她这是刚跳出虎穴,又落入狼窝了吗? 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手上突然一热,云霁低头看到手里被塞入的荷叶糯米团,热气腾腾的,男人温柔对她道:“你的手太冷了,暂且拿它暖暖手,我们很快就到家了。” 第335章便是偶尔软弱一下又如何? 云霁忍住了将糯米团丢掉的冲动,一言不发地看着男人秀恩爱,好在片刻后,他带着她拐入了一个外观普通的院落。 进入院中,才发现这里内有乾坤,而云霁更是看到一个眼熟的老头。 老头谦和地朝她行了一礼:“姑娘,好久不见。” 她能说,她不想看到他这张老脸吗? 不过,因着他这张老脸,云霁立时明白过来,眼前的男人是天机阁的人,只不知他在天机阁中是什么身份。 “姑娘,还请进屋,让婢女为你处理一下伤口。”男人朝她温和笑道,目光朝她的袖管扫了一眼。 屋内随之冒出两名婢女,朝云霁施了一礼。 云霁凤眸微眯,淡淡道:“不用麻烦,你有什么目的现在就说吧。” “我只是想跟姑娘交个朋友,并没有什么目的。”男人一脸坦诚。 “既如此,那就多谢公子相助,就此告辞。”云霁只略弯腰致谢,而后转身就走。 男人似被她的不安常理出牌弄得怔了一下,及至云霁快走到院门前,才张口唤道:“姑娘请留步,我确有一事想请姑娘相助。” 云霁驻足转身,直接问道:“何事?” 男人朝她空荡荡的左手袖管又扫了一眼,道:“姑娘先养好伤,咱再商议此事。” 云霁盯着他,尚未回应,院外就传来兵甲摩擦之声,男人脸色一变,立时道:“泾阳王派人搜查了,姑娘还请随我暂避,否则咱一个院子的人都得丧命。” 此话一出,那两名婢女连同老头一起跪地请求:“请姑娘怜惜我等贱命。” 云霁被三人跪得心头发堵,明知这是男人在逼她妥协,但此时她除了听从外别无它法。 “你们起来吧,我同意便是。”云霁丢下这句话,就跟从男人跨入屋中,而屋中正坐着一个跟她此时装束一模一样的女子。 女子眼神呆滞,看到男人那一瞬,眸光顿时一亮,忙起身朝他走来,男人朝女人微微颔首做了个手势,女人便乖乖坐了回去。 看到这一幕,云霁立时明白这女人便是街市上摊贩口中的“娘子”,凤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进来吧。” 男人不知在何处按了机关,身后的一堵墙忽然打开一个门洞,洞内透着一丝光亮。 恰此时,哐当一声门响,似是院门被强力撞开,紧接着就是老者与闯入之人争执声。 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并不催促,云霁叹了一口气,弯腰钻入门洞,那堵墙壁立时闭合,却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同时将外面所有声音隔绝。 洞内两侧砌着石壁,透着阴凉,云霁抬头望向远处那一丝光亮,略一沉吟,她抬脚朝前走去。 空寂的地道,回荡着脚步声,让人心底无端生出一股寒气,似乎身后跟着一个身影,云霁猛地回头,身后一片漆黑,似乎什么都没有。 心念一动,碧枝自掌心冒出,云霁继续前行,前方那道光亮一直都在,没有拉近,也没有增强,透着一丝诡异。 不知走了多久,云霁只只觉眼前光亮越来越模糊,祖窍中弯月一颤,月华洒落,意识顿时清醒,目光瞥见一道黑影朝她的肩膀拍下,凤眸一眯,身体一闪,手中碧枝咻的化成剑光朝后方劈去—— 嘭! 剑光劈落在一道残影上,那碧色灵光映照在一张错愕的脸上,碧枝从地上弹起,再次劈向男人,男人忙倒退惊呼:“是我!” 云霁凤眸一眯,抬手召回碧枝,语气淡淡地问道:“为何偷偷摸摸跟在我身后?” “姑娘,不是我偷偷摸摸,我喊了你好几声了,是你一直没有反应,所以我想拍你一下,谁想差点被你的法宝劈中。”男人苦笑着回道。 “你喊我了?”云霁眼底闪过怀疑。 男人拍了下额头,歉意地道:“是我的错,忘了提醒你不要朝里走,这地道有些奇异,很多人走进来都会意识模糊。” 凤眸缓缓眯起,她盯着他不言,男人苦笑:“我知道我这般请你来,虽是为了救你脱困,但难免会让人误会我这是在胁迫。我便是解释你也不会信的,不过日久见人心,你终有一日会信我。” 云霁并不接话,只问他:“搜查结束了?” 男人见她转移话题,也不再多解释,只回道:“第一轮搜查是结束了,但以泾阳王的性子他不会就此罢休,所以你现在还不能随意走动。” 听到这话,云霁眉头一皱,若是往日呆在密室里也就罢了,如今她左臂没了,再不吸收月华,怕是真的要残废了。 看到她皱眉,男人补充一句:“当然,你夜间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一下,只要不走出院子就好。” “夜间”二字让云霁心头一跳,她不由得怀疑自己在泾阳王府中的一切都落在天机阁探子眼中。 天机阁,果然是一个任何消息都能打探的神秘机构,其隐藏的实力不知有强大。 云霁没多做思量,就答应下来。 人在屋檐下,她不答应也得答应。 返回地面,天色已黑,屋中已经摆好了吃食,热气腾腾,其旁还有一碗汤药,药味苦涩难闻,云霁瞬间没有了食欲。 “如今全城戒严,我无法请大夫来为你治伤,这是防止伤口恶化的汤药,你暂且将就一下。”男人温声对她道。 人在屋檐下,云霁不好直接拒绝他的好意,便点头致谢,一口气灌入口中,苦得她整张脸都皱巴起来,额上汗水滚落。 大爷的,这里面绝对放了黄连! 云霁有个小毛病,肉身上的疼尚能忍受,但苦味是她最不能忍的! “赶紧吃颗蜜饯。” 男人将一颗蜜饯送到她嘴边,云霁却唰地站起,仰头将所有药汁咽下,苦味至舌尖蔓延至全身上下,眼前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她忙伸手撑住桌面,稳住身形。 男人的手伸到半空中,望见她浑身透着的疏离和倔强,无奈收回手,摇头叹息道:“你年不过十六,便是偶尔软弱一下又如何?” 第336章你爱她吗? 偶尔软弱? 云霁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无人相护,怎敢软弱? 便有人愿意相护,以她的身份,只怕是给人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灾难。 如此,那就让她一个人坚强。 云霁深吸一口气,等到舌尖的苦涩消散大半,她颔首朝男人致谢,而后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饭,丝毫不担心对方会在菜肴做手脚。 男人眼底的兴味更添了三分。 吃完饭,云霁就走到院中,仰头望着月亮,今夜的月亮比之昨夜更圆一些。 泾阳城外海面上,月光随着的海浪翻滚不断攀升,浪头轰然击打在一艘巨大的海船上。 下一瞬,海船破浪而出,两道人影几乎同时跳起,剑气入海,灵掌击落,轰然浪起,一声凄厉嘶叫,一头海兽肚翻血喷,须臾间失去了生机。 踩在兽肚上的泾阳王,扭头朝船上之人喝问:“可是这一头?” 那曾禀报云霁丧生兽腹的甲卫,已经是第一百零一次应对这个问题,但看到这熟悉的海兽,甲卫眼底闪过惊惧,一时没有回应。 霎时,泾阳王身上戾气爆发,激起海浪,手中染血长剑朝甲卫一指:“是,还是不是?给你一息时间回答,否者死,或者死全族! ” 双腿一软,甲卫噗通跪倒,绝望地点头回了一个字:“是。” 话音一落,长剑带着仿若实质的暴戾之气,咻地射入甲卫胸口,鲜血飚射,甲卫艰难朝泾阳王行了最后一个礼:“谢王爷放过属下全族。” 而后,身体栽倒在甲板上,鲜血流淌如溪,再无一丝气息。 泾阳王却没有再看甲卫一眼,因为就在他愤怒射出长剑的那一瞬,身下海兽忽地被一人夺走。 猝不及防,他坠落海中。 哗啦冲出海面,勃然大怒的泾阳王冲出海面,就见龙祁单手提着巨大海兽,嘭地落在海船甲板上,压得海船骤然下沉三尺,激起一片浪潮,震得船上之人不敢靠近。 更畏于龙祁四周冻结的空气,众人倒退一步。 此刻,龙祁眼底什么都没有,唯有眼前的海兽,他徒手撕开兽腹,鲜血溅入他的眼底,黑瞳染成血色,似有什么从中冲出,撕裂着他的心。 “滚开!”泾阳王跳上船,一掌拍向龙祁。 喝令在前,掌风在后,但龙祁却仿若未觉,根本没有躲避,灵掌结结实实拍在龙祁后背,他身体晃了晃,手下动作却没有停止。 刺啦一声,他从兽腹中掏出一只巨大的胃,以手为刃,划开兽胃,立时流出浊黄的液体,混着大量尚未消化的鱼骨……以及一根指骨。 只是一截小小的指骨,心口位置刹那间冲出一道黑色灵纹,龙祁张口喷出一口血,喷洒在黑色灵纹上,好似被火焰灼烧一般,黑色灵纹兹兹消融。 这一瞬,好似心破了一个洞,冷风灌入,他的手颤抖起来,久久不能捡起指骨。 终于,指尖触到指骨,却有另一只手先一步将之抢走。 “这是什么?霁儿的指骨吗?”泾阳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龙祁,眼底一片阴鸷,脸上却是张狂的笑容,“就算她死了,她的尸体也是本王的,谁也不能将她从本王身边夺走,便是一根指骨都不能夺走!” 龙祁起身,望着眼前笑得不可抑止、笑得狰狞的青年,忽然开口问道:“你爱她吗?” 笑声戛然而止,泾阳王双眼赤红,忽然出手抓住龙祁的衣襟,俊美的脸庞此时一片狰狞,他朝他怒吼:“我景岳,堂堂一国王爷,我许她王妃之位,若是她想要,我甚至可以为她颠覆景云国,你说我爱她吗?” “你的爱,就是将她禁锢在你身边?”龙祁声音黯哑,却挟着仿若熔浆迸发的愤怒,猛地将他的手掰开,狠狠甩开—— 嘭!泾阳王摔落甲板,惊得众甲卫奔过去搀扶,却被他狠狠扫飞:“滚,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本王滚!” 一众甲卫被扫落,有人撞到船舷上,有人直接被扫入海中,便是没有落海的,望见泾阳王身上那仿若实质的暴戾之气,心神皆颤,主动跳入海中。 很快,海船上只剩下两人。 泾阳王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盒,里面装着半只手臂,他将指骨也放进去,而后合上,重新放入怀中,贴身放着,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然后,他从甲板上爬起,双目赤红,眼底阴鸷,他一步步走向龙祁,阴沉的声音从口中吐出:“对,我就是要将禁锢在身边,我要她眼底只有我一人,便是死了也只能放入我的棺木中!” “那你可问过,她是否愿意?”龙祁黑瞳中映着翻滚的墨云。 龙祁的话仿若利剑刺入心口,泾阳王勃然大怒:“她为何不愿意?我可以将世间所有宝物捧到她身前任她挑选,她为何不愿意?” “她要的是自由,你不能给她,所以她不愿意。”龙祁平静地吐出这句话,而后在泾阳王被他这话震得还未清醒之时,忽然抓起甲板上的巨兽,一并跳向海面。 “混蛋,把霁儿的尸身还给我!”泾阳王大怒,紧随其后跳入海中,伸手抓住了兽尾。 龙祁扭头看了他一眼,道:“你得了她一只手臂,就让她剩下的身体得到自由,归于大海。” 话一落,一道剑光骤然劈落在兽胃,咔擦一声,尾断兽沉,血浪拍向泾阳王。 等到泾阳王从血浪中冲出,那海兽与龙祁已经消失不见。 轰! 泾阳王一掌拍在海面上,一声咆哮响彻海面。 “龙祁,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 夜半时,院中整个沐浴月光的云霁,心底忽然一跳,她唰地睁开眼。 月亮不知何时隐没在乌云中,风卷云涌,轰隆一声,豆大的雨滴啪啪砸下,她刚要起身,头顶忽然多了一把伞。 扭头看到男人挺拔的身形,云霁起身朝他点头致谢:“多谢。” 而后,冲出雨伞,冲入屋中,动作干脆利落,男人连阻拦都来不及,无奈地在乘着伞独自走到廊下。 “云姑娘,你可不知道,太过要强的女孩子,通常不太讨人 第337章女人都爱口是心非 “多谢你的不喜欢。”云霁转头望着他,认真地回道。 男人怔了一下,对上她漆黑如墨的凤眸,一时间失了言语,等他醒过神时,发现前方已经没了人影。 这一夜,雨越下越急,似乎要下得地老天荒。 海中一处荒岛,一个身影任暴雨砸在身上,断尾海兽被撕裂成碎片,洒落在海面上,无数海鱼水族冲到水面,争抢的碎肉。 他就这么看着,黑眸沉得仿若深渊,凄冷而孤寂。 “你想要自由,便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黯哑的声音,风一吹就消散在冲天而起的海浪中。 …… 云霁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气,额上汗水滚落,浸湿衣衫。 呼!冷风带着湿气扑入床榻,云霁骤然打了个喷嚏,眼前一阵眩晕。 “云姑娘,你可还好?”门外响起男人的声音。 “我没事。”云霁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难听,嗓子一片刺痛火辣。 “你是不是发烧了?”男人声音透着一丝着急。 云霁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此时根本吐不出声音,她立时扯过外袍裹在身上,房门就被撞开,一个身影闯到床前。 “你发烧了?”男人伸手欲要测试温度,但落了一个空。 “出去!”云霁厉目瞪向他。 只是她不知的是,此时她浑身打颤,脸色绯红,一双凤眸含水若波,没有一丝威慑力,反倒透着一股让人忍不住揉入怀中的冲动。 男人的目光一下子火热起来,竟不知不觉地俯身而下—— 咻! 一道碧光乍现,男人瞳孔一缩,立时倒退,碧光劈落,他刚刚站立的地板上出现一道裂痕,木屑飞扬。 望着那道裂痕,男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色,他俯身朝云霁致歉:“刚刚冒犯姑娘,还请见谅。”而后起身又道,“不过姑娘病情确实很重,我虽不行医,却也懂得一些医术,姑娘可否伸出手让我把把脉……” “要么你滚,要不我走!”云霁打断他的话,聚起体内最后一丝气力,伸腿下床。 或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坚定,也或许是护在她身前的碧枝锐气太盛,男人终于终于妥协。 “我出去,你好好休息。” 云霁并没有放松警惕,双眼盯着他走出房间,也卸下了最后一口气,摔到在床上。 听到那声闷响,男人面露忧色,转身疾呼“云姑娘”,话未落,碧光一闪,房门就眼前哐当关闭,门栓插上,随后窗户也被关实。 “少主——”老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前,刚开口就被男人抬手制止。 “下去熬药,用最好的药。”男人吩咐,顿了一下,又道,“再将那株千年雪参取来。” 老者愣了一下,追问一句:“少主,您说的是千年雪参?” “你没听错,去吧。”男人摆手挥退他。 而后转身,望着紧闭的房门,昏暗的廊灯照在他阴柔的脸上,目中闪着幽光。 屋内,碧枝蹿到云霁身前,顶端的叶芽颤了颤,而后突然脱落,化成一团碧光,拢在云霁断臂处,透着无限生机。 与此同时,祖窍中弯月一颤,大片月华洒落,汇聚在断臂伤口处,混着碧光,红肿消退,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增长…… 翌日,云霁醒来,发现自己原本空的手臂一阵刺痒,她捋上袖子,凤眸倏地瞪大。 一根细弱的胳膊从断裂处长出,比之原有的胳膊要细小许多,薄薄的皮肤裹住骨骼,便是血管都清晰可见,但这是完整的手臂! 又惊又喜,云霁试着抬起手臂,嘎地一声脆响,吓得她赶紧放下手臂,眼底的喜悦却没有散去。 忽然想到什么,意识沉入祖窍,而后看到一根光秃秃的枝桠横在弯月上,那弯月也比往日黯淡了大半,凤眸中的喜色一下子消失了。 原本卧在月下的豹子,在她一时进入时刺溜爬起,凉凉说道:“你再这么作下去,早晚作死,还得连累我们。” 云霁沉默,看了眼另一侧一直沉睡的雪狐,而后转头看向豹子,道:“小白需要养神木,你需要什么重塑肉身。” 豹子仿若被踩中尾巴一般,噌地炸毛,愤怒地瞪向她:“你什么意思,要赶老子走?” 云霁抿唇,想了想对它道:“白养着你什么用处都没有,给你做了身体,日后才好使唤。” “那还差不多。”豹子下意识地应道,而后又炸起,“使唤,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使唤?” “好,不使唤你,你现在告诉我你要什么重塑肉身?”云霁哄道。 豹子白了她一眼:“说了你也找不到。” “你只管说,找不找得到是我的事。” “切,口气这么大。那我告诉你,最好的自然是找到老子的同族,吞噬它的神魂占据它的肉身,不过,这个基本不可能,因为这世上只剩下老子最后一只雪豹了。” “其次呢?”云霁追问。 “其次,呵呵,要龙骨龙筋,你弄不来吧?” “有第三种选择吗?” “找到那只臭狐狸的肉身,老子也能将就用一下。” 此言一落,一直沉睡的雪狐身体拱了拱,豹子立时蹿到云霁身后,探头再看,发现那只雪狐没有动静,好似刚刚只是错觉。 云霁摇头,将豹子抓到手心里,耐着性子问它:“有没有靠谱一点的选择?” “有啊,你去猎一头蛟,取一瓶真龙血,以蛟骨为老子塑骨,灌入真龙血滋养,老子的残魂在里面住个十年八年也就差不多了。” “当我没说过这话。”云霁扶额,将豹子丢开,但豹子却抬爪勾住她的袖子。 “女人,你没有,但可以去找你的相好,他不是送了你一片真龙逆鳞吗?说不定,他也有真龙血。” “你胡说什么,我哪来的相好?”云霁的脸一下子青了,拂袖将它甩开。 “你那天晚上都让他亲了,还说不是相好?啧啧,女人都爱口是心非。”豹子安然落地,伸出舌头慢里斯条地舔了舔爪子道。#####补上断更的章节 第338章情不知何起 豹子这番话,让云霁忽然明白豹子口中的“相好”指的是谁。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皇宫后院中那一幕,少年炙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 脸一下子热了起来,云霁立时抽离意识,伸手将挂在脖子上的绣袋取出,从中倒出一物。 半个手掌大,青黑色,半圆形,薄如蝉翼,却好似将四周所有的光都聚拢在它上面,流光神辉,让人移不开眼睛。 云霁的呼吸忽然一滞,张口带着一丝颤音:“这便是真龙逆鳞?” “是啊。”豹子点头。 “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云霁忍不住质问,若知道这是真龙逆鳞,她怎会收下? 豹子有些着恼:“女人,当时可是你自己急哄哄的从那小子手上拿走的,难道你当时不知道它是什么?” “我……”云霁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记起,当时是在圣雪宫的地宫中,龙祁拿出此物递给她,她也确实急哄哄地收起了此物,但缘由却是圣雪宫的大长老要出手抢夺,她自然不会让其抢走,所以才先一步拿走。 原来,这便是真龙逆鳞,难怪圣雪宫的大长老与前圣女见她收了此物,恨不得上前撕了她,且厚颜无耻地要求龙祁拿出同样的信物给陆灵姬,最后,龙祁也没有送陆灵姬信物。 是了,真龙逆鳞,那是比之真龙血更稀有的东西,岂能随意送出? 但是,他当时为何将逆鳞送给她,难道仅仅是用作下次见面的凭信吗? 谁会将如此贵重之物,仅仅拿来当信物? 且他为何将逆鳞给了她,而不是给了日后与他相伴一生的未婚妻? 似有什么从心中喷薄而出,那是她一直不敢承认的东西。 云霁想起,皇宫偏殿雷雨之夜,他冒着危险来见她,他让她跟他走。 她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她故意刺他:“跟你走?以什么身份?情人,还是你未来的皇子妃?你难道忘了,你在圣雪宫地宫中许下的诺言了吗?” 话未落,手腕骤然一痛,她低头,那只指节修长的手恰在此时松开她的手腕,带着一丝急切,一丝慌乱,一丝歉意,他倒退一步,望着她吐出两个字:“朋友。” 朋友,朋友…… 心,好似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云霁伸手捂住心口,手心逆鳞嵌入肌肤,她忽然明白他眼底的慌乱,明白他当时的心意。 只是,情不知何起,就已然斩断。 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滑落而下,砸在手心逆鳞上。 流光神辉从晶莹泪珠里折射而出,惊人的美丽。 “云姑娘,你可醒了?” 门外响起男人的声音,云霁立时将逆鳞放回绣袋,塞入胸口,拢好衣襟,房门就打开了。 阳光倾泻而入,映照在云霁苍白的脸上,映入凤眸中,折射出潋滟的波光,晃花了男人的眼。 只一瞬,男人醒过神,撇过头轻咳一声,朝后一挥手,就有一名婢女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药碗热气升腾,却难得没有苦涩的味道,反倒溢散着浓郁的参香,还奇异地带着一丝冷幽。 男人接过药碗,端到床前矮几上坐下,见云霁一脸戒备地往后缩,他抬手挥退婢女,而后一脸诚恳的道歉:“昨夜是我冒犯了,这顿千年雪参烫算我的赔礼,还请就热喝了,这对你的伤势痊愈有好处。” 云霁扫了眼药碗,嘴角浮现一丝嘲讽:“千年雪参,用在我身上你不觉得太浪费吗?” 男人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以姑娘的身份,只要返回泾阳王府,莫说千年雪参,便是万年雪参,泾阳王也舍得为姑娘熬汤。姑娘既然嫌弃,我将它倒了便是。” 说罢,他起身走向窗台,似要将汤药倒出窗外。 “等等,汤药给我,说出你的目的。” 男人闻言动作一滞,眼底闪过一道光,而后转身,脸上扬起温和的笑,重新走到床前,将药丸递给她,道:“不急,你先将汤药喝了。” 云霁深深看了他一眼,她自然不是嫌弃千年雪参汤,更不可能自断一臂后又返回泾阳王府,所以她听明白了对方话语中的威胁。 深吸一口气,她接过汤碗,咕咚一口气将汤药灌入口中,碗底见空时,男人那声“慢点喝”还未落下。 参汤入腹,升腾起一团热力直冲头顶,面色涨红,真元沸腾,新长的手臂一阵热辣辣地疼痒,异常难忍。 似乎看出她的窘迫,男人从她手中拿走空碗,温和一笑:“你先修养,其他事我们日后再谈。” 说罢,男人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且体贴地帮她关上了房门。 房门关闭的一瞬,云霁立时掀开被子,扯下外袍,全身冒着白气,那是过多的药力在冲击她的肉身,仿若置身火山岩浆之中。 抑制住剥光衣服的冲动,云霁盘坐阖目,运起功法,将药力驱赶至新长的手臂之中,手臂一片通红,血肉快速滋生…… 等云霁再次睁开眼,已是三日之后,左臂虽然还有些细弱,但骨骼已经结实不少,能够正常行动,看起来与正常手臂一般,但是一旦打斗,这只手臂就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叹了一口气,云霁决定日后多晒晒月亮。 起身走出屋子,而后就看到门口矗立的身影,身上带着湿气,显然站立了许久。 看到男人脸上如负释重的笑意,云霁神色依然淡淡的,开口道:“多谢你的雪参,我如今伤势已好,你有什么目的就直说吧。” 男人听到这话似有些失望,只不知是失望她好得这么快,还是失望她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疏离和冷淡。 不过,他也没有再拖延,直言了当的道出目的:“我希望你加入天机阁。” “加入天机阁?” 云霁眉头皱起,她没有料到对方提出这个要求。 “对,加入天机阁,你的行动不会有任何限制,相反,天机阁还会为你提供帮助。”男人阴柔俊美的脸上一片真诚。 只是,云霁从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之事。 第339章天机阁的理想 “无功受禄,绝非我的性子,所以抱歉,这天机阁我不能加入。”云霁直言拒绝他的提议。 男人闻言一笑:“姑娘误会了,加入天机阁虽自由,但其实大家都在为着一个理想在努力。只是,只有你同意加入,我才好将天机阁的理想告知你。” “天机阁的理想?”云霁懵了一下,“天机阁难道不仅仅是一个收集与贩卖消息以此来获利的机构吗?” “收集与贩卖消息只是手段。”男人含笑道,目光高深莫测。 云霁目光一闪,朝男人一拱手:“那就祝你们天机阁早日实现理想,只是我自由惯了,也没什么理想和抱负,就不给你们添乱了。” 男人再次被她的不按常理出牌怔了一下,问道:“你知道天机阁实力有多强吗?只要你加入天机阁,这龙血大陆就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这样的自由你也不想要吗?” “天机阁实力既然如此强大,又何必强拉我这么一个普通修者入阁?”云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男人目光骤然加深,他凝视着她道:“能从天极秘境活着出来的人,怎会是普通修者?” “天极秘境?”云霁眉头一皱,“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男人见她不认,也不恼,开口缓缓道:“天极秘境自上古便存在,入秘境先闯矗立在云端上的生死门,门有两道,左为死,右为生。据传,进入死门者无一人活着出来,而据我所知,你进入的恰巧是死门。” 云霁闻言一愣,她忽然明白天极秘境是什么了。 看到她的神色,男人点头:“云姑娘应是想起来了,那我继续说。这天极生死门,千年现世一次,非福缘深厚者不得见。而云姑娘便是福缘深厚者之一。” 男人顿了顿,嘴角含笑:“恰巧,当日我也入了天极秘境。后来,我们在圣雪宫地宫中再次见面,只是云姑娘眼底只有那只圣兽,并不曾注意到我。所以云姑娘第一次走入天机阁时,我便认出了姑娘,而后一直在等待合适机会要求姑娘加入天机阁。” 云霁眼底闪过一丝戒备,当日圣雪宫地宫之中,她确实没有注意到此人,但她出现在秘境中之时,形象大变,便是瞿阳都没能认出她,眼前之人是如何认出她的?要知道,她两次出入天机阁都乔装易容了。 莫非,他是在诈她? “云姑娘,天机阁有一些秘术,辨认人并非观其相貌,而是凭借其他手段。姑娘若是加入天机阁,这些秘术自然可以学到。”男人提出诱饵。 云霁却不咬钩,淡声道:“我对秘术不感兴趣,你说的天极秘境我是无意中进去了,但大半时间都在昏睡并没有找到机缘,出来时差点被火烧死,实在看不出福缘在哪。或许这秘境有一百个进入,但总有一两个是名不副实的,而我不幸正是其中之一。” “云姑娘不必谦虚,你如此年轻,修为便已近后天后期,便证明你不但天资非凡,福源也很是不错,正是天机阁一直在找的合作者。你放心,天机阁理想正是我们每个修者的追求,加入天机阁,你一定不会后悔。” 男人一直面带笑容反复劝说,但话里行间却透着不容拒绝的意味,云霁烦了,冷冷道:“要不说出你们天机阁的理想,要不什么都不用说。” 此言一出,男人脸上笑容散去,目光变得深邃,直直望进云霁眼中:“你既然要听,我告诉你也无妨。” 云霁被他目光盯得心头一跳,摆手道:“那便不要说了。” 男人却没有理会她的拒绝,继续道:“天机阁的理想便是冲破龙血大陆的束缚,进入天地元气更加浓郁的高等界面。” 好似一道雷电劈在头顶,云霁大脑懵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想要冲破龙血大陆的束缚,飞升不就可以了吗?” “上古之后,你可曾从史册上看到有人飞升?”男人不答反问。 云霁被问住,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便是那本书中的内容渐渐模糊起来,但她犹记得,书中有写到,瞿阳体内那神秘大能跟他提过修者境界—— 先天之后是筑基境,这是各皇朝统治者极力想要突破的极限,但是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最高境界,筑基之境在那位大能口中就跟小孩刚学会走路一般。 云霁在龙血大陆待得越久,就越明白境界突破之难,上古之后,似乎就再无一人跨入筑基之境。 她这般想着,便下意识地说出了口。 “上古之后,不是没人跨入筑基之境,而是修者临近筑基,便会无端消失。天机阁建立之初,便是为了找出这些修者消失的缘由,若是能找到缘由,或许就能找到进入更高界面的通道。”男人眼底闪着灼灼之光。 云霁沉默,其实寻到更高界面通道的便捷之法,就是询问寄居瞿阳体内的那位大能。 不过,回想当初墓穴中,差点丧生在那位大能手下的经历,鱼幽心底一寒,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起来,她变强是为了护住自己,护住家人,踏入更高界面固然有利于加快晋级速度,但是面临的危险也更大。 权衡之下,云霁对于更高界面并没有太大的期盼,至少目前是这样。 主意已定,云霁再次冲男人摇头:“我不过后天中期,考虑这个问题尚早,不过你放心,关于天机阁之事我不会对外吐露一丝一毫。” 男人闻言皱起了眉头,目光直直望进云霁双眼:“云姑娘可是还在生气我几日前的冒犯?” 云霁实在烦了,冷笑道:“难道我不该生气吗?对于天机阁,对于你,我都无法信任,自然不可能贸然加入。” 气氛就此僵住,半响之后,男人揉了揉额头道:“是我鲁莽了,这几日你且住下,等你伤势彻底好了,咱们再谈。” 说罢,转身就走。 还是不肯放她走?云霁眉头一皱,忽然张口唤住他:“信任是相互的,你至少该将你的名字告诉我。” 男人欣喜转身,笑着回道:“臧九明,我的名字。” 第340章为自己送葬 那日雷雨之后,整个泾阳城挂起了白幡,便是她所藏身的深巷破院也不例外。 婢女告诉她,这是在悼念去世的泾阳王妃,这白幡要挂上七七四十九天,而这四十九天里,全身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城。 被悼念的云霁,心情复杂难明,最后叹了一口气,继续着白日回屋养伤、晚上晒月亮的日子。 自从云霁问了他的名字,臧九明便误以为她对他有了一丝信任,从此以后,他一有时间便与她聊天,但大多数时候云霁都是沉默,只偶尔嗯哦两声作为回应,对方居然也能做到不冷场,这让云霁叹为观止。 手臂血肉在滋生,云霁却不欲对方发现,便一直笼在斗篷中装作不能使用。其实,她也不能判定,对方是否知道她的左臂曾完全断掉之事,但有些秘密总归要隐藏起来,才能使用时出其不意。 不管时间过得快慢,这七七四十九日终于到来。 全城的人都要出城为王妃送葬,就连“被王妃”的云霁也是如此。 前一夜,一队甲卫闯入院中,云霁躲避不及,就被一身素衣麻布罩在身上,而后就有了清晨送葬之事。 全城素白,一具巨大的棺木自泾阳王府抬出,甲卫开道,纸钱挥洒。 棺木所过之处,众皆跪伏,哭声震天。 只是,云霁没有从嚎哭之人脸上看到哀色,反倒从众人眼底嘴角看到了喜色。 跪伏在众人之中的云霁心情很是复杂,原来满城的人都在盼着她死啊!也不对,他们是盼着她赶紧腾出王妃的位置,这样他们家或者亲戚家抑或者熟人家的闺女就有机会爬上王妃之位。 云霁表示,她对着这个势力的世界绝望了。 念头刚起,忽然一道剑光划过她的头顶,劈在身侧之人的脖颈之上—— 嗤! 鲜血飚射,喷洒在她的头上、脸上、眼皮上,滚烫的鲜血灼痛了她的眼。 一时间,云霁整个人都僵住了。 “啊,死人啦!” 骤然的变故,骇得附近之人惊跳起来,一个仿若从地狱中冒出的声音响彻在人群上空。 “本王的王妃死了,你们是不是很开心?” 阴森嘶哑的声音透着无尽的威压,惊叫戛然而止,刚刚跳起来的人噗通跪地,俯身请罪:“贱民不敢,求王爷恕罪!” “求王爷恕罪!” 仿若波浪叠起的请罪声中,满头满脸鲜血的云霁抬头,望向棺木左侧、赤目雪狮背上的男人。 男人双眼泛着嗜血的光,浓丽眉眼蕴着暴戾之气,手中提着回转的利剑,剑刃上淌着滚烫的鲜血,整个人仿若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心底一颤,云霁想着,若是泾阳王最后发现她骗了他,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她碎尸万段。 她一定不能让他发现! 泾阳王好似察觉了她的视线,转头血目射来,恰此时,一只手忽然按住了她的头,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那一刹那,嗜血的目光从头顶扫过,头皮差点乍起,好在一瞬之后,那嗜血目光离开。 “你们可以继续开心,本王正好需要些人头生祭本王的王妃。”阴沉沉地声音再次响起,一名甲卫跨入人群中,从云霁身侧捡起了那颗落地的人头。 那人似没反应过来就人头落地,所以脸上犹带着一丝笑意,但配上外突的眼睛,这笑容诡异而恐怖。 “求王爷饶命!” 满城之人瑟瑟发抖,高声齐呼饶命,脸上全是惊惧之色,再无一丝喜色。 云霁趴伏在地,鼻尖萦绕着血腥之气,她紧紧攥着拳头,死死咬着牙,才压住心头的怒火。 泾阳王,他就是个疯子! 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一年前,她一定不会选择在泾阳城外的港口靠岸,一定不要遇到他! “看来,你们是真伤心了,如此,那就跪行送本王王妃出城吧。”泾阳王漫不经心地下了一道指令。 “谢王爷开恩。” 满城之人却如同得了天大的恩赐,高声齐呼,双膝跪地而行,跟随在棺木之后。 云霁心底五味杂陈,跟随着人群之后。 左侧之人似累极,朝她歪倒而来,云霁下意识去接,恰此时,耳边响起一声“小心”,斜里插入一只手揽向她的左肩—— 心头一跳,云霁直接扑到在地,倒地之前右臂抱着左肩,额上冷汗直流。 “你左臂伤势还未好吗?”藏九明想要扶起她,又被她避开,便压低声音提议道,“我带你到一旁休息一下。” 云霁爬起身,抬头扫了眼厉目射过来的甲卫,忙摇头道:“不能休息,否则会惹来祸事。” 说罢,她快速跪行,混入人流中,那巡视的甲卫才移开了视线,臧九明很是无奈地道:“那你跟在我身后,尽量护住自己。” 云霁这次没有拒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而原本同行的老者与两名婢女早已被人流挤散。 半个时辰后,抵达城门口,哭嚎更响,人流更如潮水,拥挤推搡,一时混乱不堪。 臧九明心头忽然一跳,转头回看,脸色大变,因为身后之人根本不是云霁。 张目巡视,却根本找不到断臂之人。 愤怒忧急的臧九明,一把抓住占据了云霁位置的男人,厉目喝问:“刚刚那人呢,去哪里了?” 男人正嚎得正嗨,骤然被抓住,差点捏碎他的肩胛骨,顿时怒了,一拳轰过去:“你找死!” 嘭! “啊——”男人惨叫倒飞而出,摔入后方的人流中,顿时引来一片混乱,甲卫立时介入,现场哭嚎尖叫如同一锅粥。 好在此时棺木已然出城,震天的哭嚎声盖过了混乱的尖叫,并不曾引来泾阳王的注意,否则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可即便没有腥风血雨,起身寻找云霁的臧九明被甲卫盯住,数杆长戟从四面八方指向他,尖锐戟刃映着寒光—— “跪下,否则死!”甲卫冷声呵斥。 眼底燃起愤怒的火焰,臧九明最后还是跪地低头,长戟这才撤走。 第341章殉葬 混在人群中的云霁,看到这一幕,暗自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距离臧九明不足十丈远,只是身上的黑色斗篷早已不见,一头脏乱的头发遮住脸面,双手伏地跪地,与之前判若两人。 之后,云霁刻意拉开与臧九明的距离。 此时人群早已跪得膝盖出血,但没有泾阳王的命令谁也不敢起身,终于熬到墓地,便七倒八歪,连哭喊都没了气力。 只是在甲卫的威逼之下,众人泣血而哭,真的哭得天地同悲,乌云翻滚,雷雨骤降。 漫长的入葬仪式在暴雨与哭嚎中进行,云霁看着那据说装着她,实则是空棺的黑棺抬向墓陵,心绪复杂难明。 泾阳王曾以凤驾鸾车给了她最盛大的尊荣,而今又给了她最盛大的葬礼,但她除了叹息,就唯有伤痛。 伤痛那些因她而死的无辜之人。 而今,她该走了。 借着昏暗的天色,乘着暴雨之时,云霁仿若游鱼一般滑向人群后方。 前方的泾阳王忽然心中一动,抬手制止了前端已然进入陵墓的棺木。 巫师见此忧心地提醒:“王爷,现在是入陵的最佳时辰,您……” “不急,本王忽然想起,王妃虽不喜人伺候,但没有人陪伴总归是寂寞的,而本王暂时无法进去陪她,你说,是不是该挑一个人下去代替本王的陪她?” 泾阳王此言一出,现场顿时噤声,静若寒蝉,唯有暴雨倾盆之声。 巫师自然不敢驳了他的提议,深陷眼眶中的眼珠阴测测地扫向众人,被扫到之人都吓得缩头伏地,脸色煞白。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云霁却忽然起身,此事因她而起,便由她来做这个陪伴之人。 暴雨打湿了头发,黑泥混着发丝黏在脸上,她低着头朝巫师和泾阳王行了一礼,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仰慕王妃,自愿陪伴王妃。” 此言一出,巫师眼睛一亮,泾阳王却看都没看她一眼,抚着手中的玉盒,随意一摆手,算是应许了。 云霁大松一口气,低着头,跌跌撞撞地走出人群,走到棺木之后,又似无意地站在距离泾阳王最远的位置。 “抬起头来。” 但就在棺木继续前行之际,泾阳王忽然开口。 云霁心头一跳,暗自一咬牙,脚下一滑,一头撞到棺木尖角之上,嘭! 额头一痛,鲜血涌了出来,云霁立时摸了一把额头,却摸得一头一脸的血,她似受到惊吓,噗通跪地请罪,声音嘶哑难听:“王爷,奴婢不是有意撞王妃的棺木的,奴婢只是脚滑了,不,好似有人绊了我一下,王爷您要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云霁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泾阳王看着她邋遢又浑身是血的样子,顿时没了再看的兴致,挥手就要赶她走,巫师恰在此时开口。 “王爷,这姑娘的鲜血染了王妃的棺木,显见是与王妃有缘,就让她陪着王妃吧。” “哦,真是这样吗?”泾阳王没有一丝活气的目光扫向巫师。 巫师额上顿时冒出了汗水,心道不过是一具装着衣冠的空棺,何必这么麻烦,有人愿意殉葬就不错了,哪里要还要挑三拣四?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何况此时骑虎难下,便只能死扛,于是巫师忙揖礼表忠心:“臣不敢的欺瞒王爷,此女确实与王妃有缘。” 泾阳王好似忽然没了兴致,摆手道:“那就将她送进去。” 话一落,立时有两名甲卫应诺,上前钳住云霁的胳膊。 人群中,臧九明原本双拳紧握,紧紧盯着少女的背影,此时看到甲卫用力地将她的双手掰到身后,两只手臂并没有半点异常,提到嗓子眼中的心脏终于回落。 原来不是她! 云霁感应到盯着她的两道视线撤走,暗自松了一口气,若是臧九明有所举动,在泾阳王眼皮子底下,她没有一丝逃掉的机会。 龙血大陆上,人殉已经不盛行了,但也偶有之,乃是将祭品直接关入陵墓中,任其自生自灭。 不过,陵墓中没有食物,没有水,闭墓后连空气都稀薄,生祭之人多半活不过半月。 云霁要做的就是在这半月内找出生路。 所以此刻,云霁没有半点反抗,跟随棺木一道进了陵墓之中。 幸运的是,泾阳王并没有随之而来。 地下陵墓建造得仿若宫殿一般,似是刚赶工而出,透着一股新鲜的泥土气息,灯火通明。 只是这毕竟是地下陵墓,阴寒之气却没有因着灯火而消散,反而随着深入越来越重,云霁转头对钳住她双臂的甲卫道:“我自动生祭,自是不会逃走,你们能放开我吧。” 甲卫似对她有些同情,还有对她主动站出来的敬佩,二人对视一眼后,便松开她的手臂,同时低声警告道:“不许乱动,安静地跟着棺木前行,否则死!” 云霁似受到惊吓一般,连连点头,紧走两步跟上棺木,一边用手捂住还在冒血的额头。 其中一名甲卫似是不忍,从袖中扯出一条干燥的白绫递给她,压低声道:“裹上伤口,免得……” 甲卫说到一半忽然想起,这位姑娘是来殉葬的,便是裹上伤口,最终也是各个死,他顿时有些讪讪,手往后撤,但这时,手上忽然一空,那姑娘抬眸朝他笑了笑,唇瓣张合几下。 只是,她说了什么,甲卫却没有听清,只因他对上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眼眸时,瞬间失了神。 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澄澈如湖水,微笑时漾开层层涟漪,光华潋滟,四周再无其他颜色…… “喂,你怎么了?” 同伴猛地拍了他一下,他才恍然醒神,记起自己职责,抬起腿麻木地前行,目光凝在前方纤细背影上,心底却一阵阵抽痛。 忽然间,他明白,为何王爷得知王妃殒命后癫狂如疯魔一般,满船的人都喂了海兽。 只因这世上,真的有人可以让你一眼深陷,再无法挣脱。 只是,他是一名普通甲卫,除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入必死之路,什么也做不了。 #####补更完了,准备存稿,么么哒 第342章一眼沦陷 偌大的穴洞,金碧辉煌,却安放了一具棺木,繁复的仪式之后,众人纷纷后撤,唯有下云霁一人。 眼见穴门上的断龙石要落下,一名甲卫忽然大叫一声“等等”,而后冲到云霁身前,一脸急切的问她:“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云霁:“……”这是什么节奏,他问的是她死前最后的心愿? 就算如此,这个问题也该是他的主子泾阳王来问吧? 骚年,你越俎代庖了知道不? 思绪正在放飞的云霁,看到年轻甲卫额上都急出汗水了,便善解人意地回道:“我没什么心愿,谢谢你。” 云霁自以为自己神色很淡然镇定,笑容也和善,但年轻甲卫脸色却更加苍白了,他定定望着她,那眼神好似死了兄弟姐妹一般,让云霁心底有些发毛。 “战五,没时间了,赶紧出来。”一名同伴朝他喊道。 年轻甲卫一咬牙,忽然伸出手臂,猛然将云霁抱入怀中,这一举动立时惊呆了在场所有人,也惊住了云霁,以至于她没能及时躲开。 墓穴棺木之侧,男女相拥,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云霁头皮都炸了起来,正要一掌将他拍开,就听得耳畔响起一道嘶哑的声音。 “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心悦你。” 话一落,年轻甲卫立时松开她,将腰上佩剑塞到她手中,而后转身就跑出穴洞,旋即亲自按下机关,断龙石轰隆一声往下坠落—— 云霁握着犹带余温的佩剑,愣了一瞬才冲断龙石后的年轻甲卫喊道:“你什么意思?送我利剑是要劝我自刎吗?” 话未落,断龙石嘭地落地,淹没了云霁的声音,震得地面晃动,她只看到了年轻甲卫苍凉的眼神。 呃,为甚苍凉啊?死的又不是你? 一门之隔,四周的同伴打量了年轻甲卫一息时间,才有人猛地往他肩上一拍,嬉笑道:“战五,你口味可以啊,王妃的人你也敢勾搭!” 或许是这两月来压抑得太过,也或许地宫处于半密闭状态让人心底生出安全感,刚刚战五的奇异举动变成了众甲卫排压的宣泄出口,各种调侃戏虐如井喷一般爆发。 “战五,你这么情深义重,刚刚就该陪着那美人儿一道殉葬。” “不妥,王爷在娘娘生前就不让别人看娘娘一眼,娘娘死后难道还能让男人陪葬?这不是给王爷带绿帽吗?” 眼见玩笑开到王爷身上,巫师脸一沉,喝道:“住口,再敢胡说,不用王爷出手,老朽就要了你们的命!” 此言一落,嬉笑立止,众人脸色一片惨白,正要伏地请罪,巫师烦躁地一挥手:“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往外传,还有你,战五,刚刚的事,刚刚的姑娘都要忘记,不然叫王爷瞧出一丝端倪,你就是个死!” 年轻甲卫身体晃了晃,低头应诺,行尸走肉一般跟随着众人一道出了地宫。 地宫之外,泾阳王仰头望着天空,听到动静,扭头问巫师:“你说,这世上有没有起死回生之事?” 此言一落,巫师一哆嗦,差点倒头栽入地宫…… 地宫墓穴之中,燃烧着灯火,云霁担心耗费氧气,便将大半灯火熄灭,唯余一盏灯。 昏暗的灯火,映照得棺木分外阴森,云霁却毫不客气地跳上棺木,拿着甲卫刚刚赠送的利剑撬棺木上的钉子,脸上神情纠结又苦闷,自言自语道:“这龙血大陆上,我怕是第一个撬自己棺木的人了,也是第一个自己给自己殉葬的傻蛋。” 叮叮咚咚一阵响,云霁废了好的力气才撬开了所有钉子,推开棺盖,果然看到里面是她曾穿过的衣冠。 她立时将身上的湿衣服脱掉,而后跳入棺木中,准备换上里面的干净衣冠,只是将云衣冠拿起时,云霁愣住了,目光死死盯住棺木底部。 棺木底部,血色纹路蜿蜒如蛇,一股阴寒之气自脚心蔓延而上,瞳孔一缩,云霁噌地跳了出去,棺木倾斜,朝她砸来,云霁忙闪身避开。 嘭!棺木砸地,散落成片,地面震动,穴洞骤然大亮,洞壁上狰狞异兽张牙舞爪,眼中射出诡异的光线,云霁忙跳起扑到断龙石前,脸色一片煞白。 她望见那些光线落在棺木底端,血色纹路仿若活了一般,一点点爬出棺木,落在青石板上,而后继续爬行……方向正是她的脚下! 这一刹那,云霁忽然想到,她这个殉葬品或许并不是普通殉葬那么简单。 握紧利剑,云霁朝断龙石猛力一劈,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却没能撼动石门分毫。 回头看到血蛇爬行速度越来越快,云霁心头一紧,目光一厉,骤然跳起,朝穴壁上的异兽壁画狠狠劈去—— “吼!” 异兽脱壁而出,朝云霁咆哮扑来,利剑劈中异兽头颅,云霁不喜反惊,她劈中的只是影子。 那异兽根本不是实体,而是虚影,它直直撞入她的体内! “啊!”云霁大叫摔落而下,一股诡异森寒的力量在体内蹿动,所过之处,血液冻结,这跟当日皇宫之中泾阳王忽然禁锢她的力量一般无二。 更糟糕的是,四周洞壁上的异兽纷纷脱壁而出,朝地上的云霁扑来,她举剑挥砍,却徒劳无功。 兹兹——,血蛇转向,重新朝她爬来,云霁翻滚,却逃脱不了血蛇的追踪。 所有异兽残影扑入体内,洞壁黯淡,云霁血液完全被冻住,真元被禁锢,这一瞬,她反倒没了惊慌,盯住朝她爬来的血蛇一般的灵纹。 这一刻,她明白整个穴洞是一个巨大的法阵,不,确切的说是邪阵! 她自认阵法造诣远甚同辈人,但这个邪阵她却根本看不出阵眼……等等,她明白了,她就是这个阵眼! 既是阵眼,那她要如何逃出去? 双眼一闭,大脑快速运转,祖窍中弯月高悬,散发着滢滢光芒。 血色灵纹爬上她的双脚,继续攀爬,仿若有灵性一般,但在血纹爬到心口的刹那,云霁唰地睁开眼,伸手抓住到了血纹…… 第343章会遭天谴的! 轻而易举抓住血纹,只是不等她喜悦,血纹钻入她的手心,这一瞬,云霁神色变得奇异起来。 因为血纹钻入她的体内后,她竟感觉到一丝熟悉,好似它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只是那熟悉中掺杂着阴森的气息,让她禁不住颤抖起来。 那阴森的气息席卷全身,引动着异兽虚影的森寒之力混成一股诡异力量,在她体内冲击,冲向她的祖窍。 若是这些力量冲击丹田,云霁还真担心抵挡不住,但冲击祖窍……那就是在找死! 诡异力量化成狰狞异兽,毫无阻滞地冲入祖窍,而后就被豹子一爪子挠了上去! “大爷的,居然敢入侵老子的地盘,真是找死!” “嗷!”异兽咆哮,摆头咬向豹子的爪子,于是在豹子挠下异兽一块皮肉的同时,异兽咬下了豹子的一根爪子。 第一次交手,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异兽咔嚓将断爪咬碎吞入口中,身形又凝视一分,气得豹子怒吼着再扑上去,两兽顿时滚做一团,撕咬挠抓,以这原始的手段殊死厮杀。 云霁意识沉入祖窍,看到这番争斗,正想着如何帮忙,就听得豹子的怒吼声:“女人,你若是出手,老子就不干了!” 云霁无奈地扶额,豹子这逞强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于是她点了头道:“行,我不出手,你坚持不住再叫我。” “呸,老子怎会有坚持不住的时候……啊,老子撕了你这怪物!” 被咬住了尾巴的豹子疼得大叫,扭身抓向异兽的眼睛,二兽再次厮杀成一团。 云霁担心它们波及沉睡的雪狐,便将雪狐拎起放入上空弯月中,这才放下心来。 又二兽一时半会也争斗不出结果,便叮嘱了豹子一句有事记得叫她,意识便回归身体。 血纹还在体内游动,游到心脏处,骤然沸腾而起,仿若张开血盆大口的上古凶兽,吞噬心脏涌出的鲜血。 突生变故,云霁脸色一白,运起功法,所有真元涌向心脏,体内点点滴滴的月华也涌了过去,将血纹缠住。 霎时,祖窍与心脏两处战场,激战正酣。 陵墓外,泾阳王抚着新立的空白墓碑,浓丽眉眼蕴着诡异之色。 巫师心惊胆战地开口问道:“王爷,这墓碑是不是让人现在刻上铭文?” “不用,本王亲自镌刻。”泾阳王此刻心情似乎极好,他的脸上没有戾气,声音也算得上温和。 巫师暗松一口气,从甲卫手中拿过刻刀正要递给泾阳王,就看到泾阳王忽然咬破食指,径直在石碑上书写起来,一时间竟阻拦不及。 咔咔声响,食指所过之处飞溅碎石,他竟以指为刀,入石一寸,鲜血灌入,看得巫师都觉得心痛,毕竟十指连心啊! 好在痛得时间不长,泾阳王很快收回了手,石碑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轰隆! 字成之时,一道雷电赫然劈下,映照在血迹斑斑的“爱妻”两字,巫师一个哆嗦,只觉得一股森寒之气迎面扑来,他立时撇过脸不敢再看。 雷电交加,越演越烈,墓碑前的甲卫脸色发青,抑制不住地颤抖。 更别提一直跪伏的人群了,连惊带吓,不少人已然昏死过去。 看到这番场景,巫师又压住心中的紧张开口道:“王爷,您看现在是不是该回城了?” “回城?”泾阳王嘴角扬起一抹笑,扭头扫过身后的人群,摆手道,“那就让他们回去。” 此令一下,满城城民如蒙大赦,纷纷叩头谢恩,扶老携幼快速离开,生怕阴晴不定的泾阳王再次改变主意。 人群走了之后,身后还有近万甲卫,当巫师再次恳请泾阳王离开时,泾阳王却摆手道:“本王要在这陪着王妃,你们若是不耐,就都走吧。” 此话一出,甲卫惊恐,立时跪地齐呼:“属下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好好待着!”泾阳王忽然发怒,厉目扫向众人,“不许出声吵着本王的王妃!” 此令一下,众甲卫连呼吸都屏住了,唯有凄冷的风声和夜鸠的嘶叫,回荡在陵墓上空。 忽然,泾阳王眉心一动,伸手取出了怀中的玉盒。 原本碧透的玉盒骤然从里面透出一点血色,血色蔓延,快速侵染四周,仿若诡异血蛇在游走,骇得一旁的巫师脸色大变。 “王爷,您做了什么?”巫师忍不住质问。 “你不都看到了吗?”泾阳王漫不经心地回了巫师一句,目光一直盯在玉盒上,越来越诡异。 巫师闻言身体都晃了晃,急怒叱道:“王爷,您这是逆天而行,快停下,不然会遭天谴的!” “若是能让霁儿回到我身边,便是天谴本王又有何惧?”泾阳王张狂大笑,“来吧,本王看谁能谴得了本王?若真有天谴,本王就捅破这片天!哈哈哈……” 张狂的笑声,惊得夜鸠远遁,冷月隐身。 墓穴之中,心脏战场上依然进行到了最后,血纹被丝丝缕缕的月华缠绕,侵入。 血纹若困兽一般挣扎,却被其旁的血液一点点消融同化,因为两者本就同出一源。 渐渐地,挣扎越来越弱,及至最后崩碎为纯碎的生机,融入新造的血液之中,顺着血管流淌至曾经的断臂处,滋养血肉,强韧骨骼。这一刻,云霁恍然大悟,这血纹本就是以她的血液为引,以她那只断臂上的血液为引,所以最后回归了至她新长成的手臂上。 想到此处,云霁猛地寒颤,若是换一个人,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这血纹虽是她的血所画,却因着这奇异符文,比她本身血液更强势,更具吞噬性,若是换做别人,其体内所有血液都将被吞噬而后分裂成新的细胞,就如同前世人体中的癌细胞。 凤眸一点点瞪大,以她的血液为基,改造另一个人的血肉,泾阳王这是要重新造成一个“她”来! 不,新造出来的只是她的肉身,而不是她的本人,因为新的肉身里没有她的神魂! 第344章晋级后天后期! 想到神魂,云霁意识立时沉入祖窍。 血纹消散,好似影响到了祖窍中的异兽,它仰头嘶叫,骤然爆发,豹子被震得倒飞而出。 云霁见此不妙,立时从弯月中抽出碧枝。 此时碧枝尚未复原,并不能自行出击,云霁握住碧枝,心念一动,灵光大放,化作一柄碧剑。 恰此时,异兽咆哮朝她扑来,云霁手一转,挽了个剑花就朝异兽头颅砍去,异兽纵跃,欲要从她头顶跃过避开剑刃,但忽然一只腿被咬住,动作一滞,碧剑就噗嗤刺入它的眉心。 咬住异兽大腿的正是秃了毛的豹子,显然之前的厮杀让豹子很是狼狈。 云霁见此大喜,乘胜追击,一个瞬间就劈出十数剑,将异兽分解成数十片,下一瞬,异兽嘭地崩碎! 恰此时,弯月一震,月华洒落在异兽碎片上,将之溶成一股精纯的力量,汇成河流,流出祖窍,流淌至她的四肢八骸。 “喂,老子都废了老大力了,就不能给老子留点好处?”豹子在祖窍中愤怒大吼。 云霁此时却分不出精力回它,因为那股精纯力量带动着体内真元都沸腾起来,血肉五脏筋脉熠熠生辉,仿若置身火炉之中。 真元似火焰,越烧越旺,自筋脉蔓延骨骼之中,舔舐灼烧,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云霁差点就地打滚,她咬牙死死忍住,运转功法,不断聚起真元煅烧骨骼。 因为此时,终于到了晋级的时机,到了从易筋期晋级锻骨期的时机。 只要跨过这个关隘,她便跨入后天后期! 十八岁的后天后期修者,整个龙血大陆都没有几个! 想到这美好前景,此刻便是痛死,云霁都不会放弃。 汗水滚落,打湿了衣裳,穴洞中唯一一盏灯火燃烧殆尽,穴洞中漆黑一片。 唯有云霁身上冒着腾腾热气,透着一股淡淡的火光。 不知过了多久,云霁脸色狰狞,忽然仰天长啸一声:“啊——” 啸声起,洞穴震动,体内轰然一声响,关隘跨过,沸腾的真元骤然化成温顺溪流,淌入骨骼之中。 真元滋养,骨骼晶莹,透着淡淡的紫色,这正是进阶煅骨期的特征。 眼睫微颤,凤眸睁开,一片喜色,她终于跨入后天后期了! 因祸得福,幸福来得太快,云霁欢喜地将身上被汗湿的衣物脱掉,推开棺木,扯出干净衣袍套上。 而后,她便隐约听到一阵声响,似从断龙石之后传来。 莫不是有人来了? 云霁脸色骤变,难道是设下阵法之人感应到了变故? 想到陵墓前的泾阳王,云霁心底越发着急,抓起利剑在墓穴中来回走动,寻找出口。 只是,断龙石后的动静越来越响,云霁还没有找到出路,她一咬牙,将棺木推正,跳入其中,而后手举着棺盖阖上。 就在棺木合拢的那一瞬,轰然一声响,断龙石打开,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应是有人走了进来。 云霁立时屏住了呼吸,横躺而下,后背贴着利剑,冰凉入体。 “咦……” 一名甲卫惊疑,话未出口,就被巫师警告的眼神吓得闭上了嘴。 巫师的目光随后扫向年轻甲卫战五,刚刚泾阳王忽然开墓入陵时,战五脸色大变,却第一个请命入陵,拦都拦不住,不过这样也好,可以让他彻底死心。 果然,战五看到地上散落的湿衣,却没有那少女的身影,眼底现出绝望之色,身躯摇摇欲坠。 与之相反,泾阳王眼底蕴着狂喜,走到棺木前,伸手抚着棺盖。 棺内,云霁清晰听到他抚摸棺盖的细微声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中,心底默念:不要开,千万不要开! 然事与愿违,一阵声响,棺盖嘎吱滑动,云霁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伸手按住贴在后背上的利剑—— “王爷且慢!”巫师上前急声唤住泾阳王,后者双眼一眯,厉目射来,巫师头顶冒汗,忙解释道,“臣不敢阻王爷大事,只是此时开棺怕是会功亏一篑。” 按在棺木上的手,青筋暴起,只剩下最后一寸就会露出缝隙,泾阳王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头,目光射向巫师,张口问道:“那依你之见,何时开棺才适宜?” 被泾阳王嗜血一般的目光盯住,巫师心头发紧,仰头打量四周的壁画,看到那壁画上相貌奇异的上古异兽,诡异的纹路,与他曾无意中看过一眼的上古邪阵一般无二,他的眼底再无一丝侥幸之色。 上古邪阵,以活人敬献,以已死之人的血液为引,造出已死之人的空壳来,这是上古之民都闻之色变的禁忌之术,是以一早就尘封在历史之中。 只是,他万没有料到,泾阳王不但懂得这禁忌之术,却还完美地设下邪阵,他不由得怀疑,泾阳王身后有着某股他并不知道的势力。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然没有意义,他现在想的是,如何避开天谴,而此时陵墓之外雷电交加,显然就是天谴的先兆。 “想到办法没?”泾阳王见巫师沉吟不语,眼底闪过暗色。 巫师自是感应到了来自泾阳王的杀气,再不敢耽搁,拱手回道:“王爷,要平息上天的怒火,需以圣兽后裔鲜血祭天,而后才能开棺,否则只怕她一现世就会被天雷劈死。” 此言一出,众人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泾阳王,因为景云国中泾阳王的坐骑赤目雪狮血脉最为高贵,乃是是上古圣兽赤焰狮的后裔。 泾阳王双眼一眯,没有半点迟疑地道:“此事交由你来办,赤目雪狮就在陵外,本王只看结果。” 巫师闻言脸色更苦:“王爷,您的坐骑,一般人可制不住,还请您亲自出手。” 泾阳王眉头一皱,转身轻抚棺木,声音温柔得似情人间的呢喃。 “霁儿,你且再等等。你放心,不会等很久,很快,本王就回来带你回王府,从此以后,我们再不分开,死都不分开。” 棺木之内,听到这番呢喃的云霁,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蹿到头顶…… 第345章诈尸 一阵脚步声之后,穴洞很快安静下来。 云霁手撑住棺盖,正要将它推开,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重新响起,云霁心一紧,动作一滞。 那脚步声一直落在棺木前才停下,而后就听到一道低哑的声音。 “姑娘,你肯定不愿成为别人的躯壳,既如此,我便替你做这个决定。” 云霁:“……”这是要替她做什么决定啊? 正懵逼中,棺盖忽然被打开,然后就对上一张年轻的脸,云霁立时认出这正是之前对她表白又赠她利剑的护卫,云霁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就看到他神色大异。 年轻护卫看着她一身华服地躺在棺木中,看到她倾城的容貌,唯有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与他记忆中少女有些许相似,他心底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身为泾阳王的贴身护卫,王妃出入虽常带面纱,但风起时掀开 面纱,他偶然窥见过她的面容,正是棺中少女的模样。 护卫年轻的脸上露出绝望和哀伤,从腰间抽出短刀,利落地朝她的心口扎去,动作又快又狠! 刚被表白不久,就被表白的男人扎心口……云霁这一瞬的心情,只能用一个字来表达:“靠!” 粗口爆出的刹那,刀尖刺至衣衫表面,云霁抬手抓住刀刃,手中真元涌出,猛力一甩,将短刀连同握刀的主人一并甩飞出去,她几乎同时跳出棺木。 年轻护卫嘭地摔到在地,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跳出棺木的云霁,失声惊问:“你,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你不是看到了吗?”云霁只一瞬就想明白对方为何要杀她,所以她倒也没有生气,还提着利剑朝他道了声谢,“多谢你的剑,若是你能告诉我有没有第二条离开的路,就更好了。” 年轻护卫望着她手中握着的剑,听着她和善的话语,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你,你是那姑娘?不对,你不是王妃娘娘吗?我见过你,不会认错的!也不对,若是你王妃娘娘,怎么会知道这剑是我送你的……” 年轻护卫说得语无伦次,自己都绕晕了,云霁看得都有些不忍,又不知泾阳王何时返回,便对他道:“你没错,我就是你赠剑之人,虽然我跟你口中的什么王妃娘娘长得很像,但我不是她。你知不知道这陵墓还有没有别的出口,若真没有,那你赶紧离开,免得一会打斗起来波及你……” 云霁话未说完,年轻护卫就激动地冲到她身前,想要抓住她的手,云霁立时闪身避开。 护卫似意识到自己孟浪,忙止住身形,清秀的脸上一片绯红,结结巴巴地道:“姑,姑娘,陵墓只有一个出口,但我有法子让你离开。” 云霁闻言双眼一亮:“什么法子?” “你换上我的衣甲,扮作我就可走出墓穴。” 云霁却皱起了眉头:“不妥,一旦被人察觉,你就没命了。” “你可以将我打晕,顶多算我失职。”护卫佯作轻松地回道。 “失职?以泾阳王的性子,便是失职就足够要你的命了,甚至可能连累你的家人。”云霁苦笑摇头。 护卫闻言露出狐疑之色:“姑娘,你如何这般清楚王爷的性子?你,你真不是王妃娘娘吗?”说到这,护卫一脸伤心,对她道,“其实,就算你是王妃娘娘,属下也不会再动手了,毕竟属下实力远不如娘娘。” 护卫一口一个“属下”和“娘娘”,显然是已经认定她就是占据了他心爱姑娘躯壳的“王妃娘娘”,云霁表示心好累,无力摆手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算了,一时也解释不清。你赶紧归队,不然被发现你就死定了。” 云霁说完,便不再理会护卫,回到棺木前,思索着如何利用这棺木逃离。 脑海中刚闪过一道灵光,年轻护卫走到她身旁神色复杂地打量了她一番,而后下定决心道:“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再让我见见她。” 云霁扭头,失笑道:“你既认定我是什么王妃娘娘,我又如何能让你见到她?你赶紧走吧,不然我就只有打晕你了。” 说罢,手一翻,一根碧色的枝桠冒出,但云霁却迟疑起来,泾阳王见到碧枝,一旦它现行,她便会被他识破身份。 不行,不能用! 手一握,碧枝重新没入掌心,却没有注意一旁的护卫在看到碧枝的瞬间,脸色煞白。 当初,在海上寻找王妃身影时,每个护卫都被告知,王妃有一宝物是碧枝形状,会散发出碧色光芒,这描述分明就跟她手心里的碧枝一模一样。 护卫禁不住倒退一步,王妃葬身鱼腹,便是抢下一只手臂,利用她的血重新造成一具躯壳,也绝然不可能连她的宝物也一并造出来! 那么,能解释眼前这一切的,只有一个可能—— 她就是王妃,她就是让他一见钟情的姑娘! 一时间,年轻护卫脸上悲喜交加,他忽然上前,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坚定地道:“我帮你。” 云霁猝不及防被抓住了手,转头看到青年护卫坚定又复杂的眼神,她有些意外,挣开他手道:“你有什么法子,若是会连累你的话,那就不用说了。” 听到她关心他的安危,年轻护卫心底一甜,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 陵墓之外,雷电交加,赤目雪狮正在发狂,雪白的脖颈上有一道血痕,一双眼赤红如充血,愤怒地前蹄刨地,随时准备扑向对面的泾阳王。 泾阳王手中握着一柄利剑,剑身染血,而他的手背上也有一道爪印,淌着鲜血。 刚刚,泾阳王忽然出剑划向赤目雪狮的脖颈,虽伤了它,却没能一剑毙命,反倒激起了它的性子,抬爪给他一爪。 “王爷,令甲卫射箭吧。”巫师有些不安的建议道。 “不用,本王要亲自动手了解它!”泾阳王话一落,目一厉,手中利剑乍起一片幽光,合身朝赤目雪狮劈去—— “嗷——”赤目雪狮怒吼,纵身一跃,眼见两者就要撞击在一处,变故突生! “诈尸啦!” 第346章妖孽休走! 一道惊惧的声音从陵墓之中传出,而后是数道身影倒飞而出,正是被留在陵墓之中镇守的甲卫。 紧接着一道身影冲出陵墓,轰隆一道雷电劈落在她前方,雷光映照在其身上,一身血衣,散落的发,青色的脸,森白的牙,仿若厉鬼一般,惊得众人下意识倒退一步。 “霁儿!”看到飞出的血色身影,泾阳王惊喜大叫,立时放弃赤目雪狮转而扑向云霁。 但暴怒的赤目雪狮却没准备放过他,纵身一扑,张口咬住泾阳王的左腿,鲜血飚射出来。 这一幕吓得巫师举着拐杖遥指赤目雪狮,朝甲卫大喝:“快射箭啊!” 一众甲卫恍然醒神,立时弯弓射箭,箭矢如雨落在赤目雪狮身上,带起朵朵血花,也激得赤目雪狮兽性大发,死死咬住泾阳王的左腿不放。 而此刻泾阳王却是盯住那抹血色身影,瞠目怒吼:“快拦住她!” 只是他的声音被巨大的箭矢破空声淹没,所有人就在射杀赤目雪狮,除了泾阳王,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血色身影飘向远处。 “该死!”泾阳王大怒,猛一转身,利剑划过左腿,将一块肉生生切下,鲜血飚射,却也因此脱离了兽口。 而后挥剑砍落误射到他身前的箭矢,纵身一跃,带起一片血雨, 落在一头黑狼上。 “嗷——” 这头黑狼乃是甲卫的坐骑,刚刚目睹了泾阳王袭杀自身坐骑赤目雪狮的一幕,而今泾阳王杀气腾腾而来,黑狼惊叫跳起,竟意外地将泾阳王甩了下去。 嘭!泾阳王落地滚了一身泥水,一双眼燃起了嗜血的光,长剑脱手而出,划破雨幕,落在黑狼脖颈之上,黑狼连哼都没哼一声,头身分离,鲜血飚射,染红了雨幕。 看到这血腥一幕,刚刚射死了赤目雪狮的甲卫齐齐打了个冷战,一时间竟无人敢前去扶起泾阳王。 泾阳王从泥水中站起,血红的目光扫过众人,嘶哑冷厉的声音响彻四方:“抓住僵尸者,封侯赏爵。记住,不许伤她,否则夷九族!” 暴雨中疾驰的云霁听到这声命令,听到身后的兵甲摩擦之声,兽吼蹄落之声,云霁心底发紧,骤然提升速度,扑入前方的丛林中。 幽深的丛林,不时雷电劈落,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云霁脱下身上的血色外袍一丢,再往地上一滚,裹上泥草汁水,与幽暗的丛林浑然一色,而后朝另一个方向急奔而去。 果然,身后追赶的声音渐渐少了,但最后依然还有一人紧追不舍,显然是用独特手段锁定了她的气机。 不停的奔逃,暴雨不知何时停了,前方水流轰鸣声却越来越响,树木渐渐稀少,岩石峭壁狰狞如鬼,云霁心中隐有猜测,身形一顿,扭头看向身后。 一个佝偻的身影映入眼帘,灰白的发缠住他手中的鬼头拐杖,风穿过鬼头,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同厉鬼哭嚎。 云霁之前假扮的僵尸与之相比,就如同小儿科一般。 “你,终于不跑了?”巫师灰白的眼珠,望着云霁嘿嘿笑了两声。 云霁此时浑身泥水,自是不虞他认出她的身份,哑着声问道:“大人,你我无冤无仇,还请您放过我。” 巫师灰白眼珠透着诡异的光:“老朽与你无冤无仇,但你却不该出现在这世上,所以老朽只能替天行道了。” 说罢,他目光一厉,口唇翕动,手中鬼头拐杖舞动起来,卷起一阵阴森之气,不断凝成诡异的符文。 云霁见此就知道对方是打定主意要灭到了她这个“妖孽”,眼睛诡异符文越凝越多,云霁目光一闪,朝巫师嘿嘿笑了两声:“既然天地不容我,那我自己选一个消失的方式。” 说罢,她骤然转身朝前方奔去。 “妖孽休走!”巫师大叫,鬼头拐杖朝她的背影一指,刚刚凝成的诡异符文咻地追了上去。 嘤嘤嘤—— 啊哈哈—— 符文化作厉鬼,哭泣嘶叫着,让人毛骨悚然,云霁加快了奔逃的速度,却不及鬼物的速度。 巫师看着鬼物黑影一个个钻入少女后心,灰白瞳孔中闪过一丝得意,但下一瞬脸色骤变。 “啧啧,这些鬼物味道不错。” 云霁祖窍之中,豹子抓住一个个尖叫的鬼物虚影塞入嘴里,嘎吱嘎吱的咬着。 不过,很快,它便急切起来,冲着上方大叫:“臭狐狸,不许跟老子抢点心,否则挠死你!” 但豹子的威胁没有丝毫作用,弯月之上本已沉睡的雪狐微张着嘴,那些鬼物黑气就嗖嗖地钻入它的口中,直把豹子气得皮毛炸起,只得飞到半空中截留那些被雪狐吸走的鬼物,但依然有落网之鱼。 一时间,祖窍之内,二兽争抢得热闹,可怜那些鬼物没能填饱肚子,反倒填了二兽的肚子。 巫师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那些饲养多年的鬼物接连与他脱离了联系,便知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慌忙抓紧鬼头拐杖,快速念诀,但鬼头中却无法继续吐出黑气。 意识到不妙的巫师脸色大变,张口喝道:“符文降不了你,老朽亲自收了你!” 话未落,巫师纵身跃起,举着鬼头拐杖,幽光绽放,全力朝云霁后背狠狠砸去—— 当! 云霁倏然转身,挥剑迎击而上,剑杖相击,击出一串火花,大量真元灌入利剑,青光绽放,映得巫师的脸一片青白。 “你,你到底是谁?”巫师喝问,握着拐杖的双手发颤,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 然他的话未落,对面蓬头垢面的少女忽然惨叫一声,利剑的光芒骤然消失,不等他反应过来,少女连人带剑倒飞而出—— 嘭! 少女坠落悬崖,落入瀑布之中,激起一片水花。 原地,巫师望着自己高举的拐杖,一时有些反应过来。 “你做了什么?” 一声暴喝骤然从后方传来,巫师扭头看到一道身影疾驰而来,看到那双嗜血的双眼,脸色一下子白了,苦笑道:“王爷,老朽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第347章祭品 泾阳王双眼中透出嗜血的光,并没有理会巫师的解释,冲至巫师身前时,手中利剑脱手而出,划向后者的脖颈—— 兹! 巫师身上骤然亮起一阵幽光,抵住利剑,手中鬼头拐杖同时一扭,化成一头黑色鬼头长蛇,嗖地缠住挥出一剑后就纵身扑向悬崖的泾阳王—— 嘭! 泾阳王猝不及防被鬼头黑蛇缠住,摔落至悬崖边上,他挣扎起身,鬼头黑蛇却越缠越紧,同时禁制了他体内的真元,让他彻底无法动弹。 脸色铁青,泾阳王扭头朝走来的巫师怒喝:“大胆,放开本王!” 巫师走到泾阳王身前,很是伤心的道:“王爷,老朽身为巫族长老,依照我们两族协定是要辅佐皇室,但老朽却存在私心,选择了只辅佐你一人,而今日你却要杀老朽,你这是破坏两族的情义啊!” 泾阳王双眼嗜血地盯住巫师,怒声质问道:“你的辅佐就是杀本王的王妃,再将本王捆住?是你先坏了两族协定!” 巫师摇头道:“王爷错了,老朽这么做是为了救你。那女子是逆天妖孽,本就不该存于世间,而王爷你不该执着这份孽缘,老朽这才不得以出手捆住王爷。” 说到这,巫师望着依然面色狰狞双眼嗜血的泾阳王,叹气道:“没想到你我两族合作上千年,今日却因为一个女人反目,老朽知道,不管老朽说什么你现在都听不进去。但好在那妖孽落入魔鬼之渊,绝无生还可能,王爷就是跳下去也无用,更可能惹祸上身。” “本王要做什么,用不着你个装神弄鬼之人来教,快放开本王,否则本王夷你全族!”泾阳王赤目怒喝,拼命挣扎,收紧的鬼头黑色勒入他的血肉中,鲜血染红了鬼头黑蛇,但他依然不放弃挣扎。 看到这一幕的巫师摇头叹息:“没用的,这鬼头黑蛇乃是千年前,你我两族老祖共制的宝物,对别的人或许无效,但你体内流着景云一族的血脉,就绝对能够捆住你,而且你越是挣扎勒得越紧,你不要自讨苦吃了。” 听到这话,泾阳王脸色发黑,死死盯住巫师喝问:“老匹夫,说吧,你要什么才肯放开本王?” 巫师闻言笑了起来,枯瘦脸上灰白眼珠发出诡异的光,直直望着泾阳王的眼睛道:“老朽什么也不要,老朽也不相信王爷的承诺,不过王爷虽无情,老朽却不能无义,这鬼头黑蛇一旦吸了景云族后裔的血,七日之后就会自动消散,而到时老朽早已带着全族之人离开景云国,你我两族的情义也就此了结,王爷莫要再寻我族。” 说罢,巫师化作一团青烟,飘向丛林,留下被捆住不得动弹的泾阳王不甘地嘶吼。 “本王发誓,一定灭你巫族全族,一个不留!” 恶毒的誓言震荡丛林,冲入悬崖瀑布之中。 顺着瀑布俯冲而下的云霁,听到这声音,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泾阳王与巫师反目是肯定的,而且听其话音,他此时状态应该不太妙。 呵呵,知道你不好,我就放心了。 心情一好,便是瀑布冲击她身体的痛感都瞬间减弱不少,她睁开眼,朝下方看去,一片幽暗水花,看不到底。 心头一动,真元运至足底,朝瀑布一侧的岩壁踹去,但就在这一瞬,云霁脸色大变,体内真元消失不见了! 是完全感应不到体内的真元,而不是真元被禁锢。 就这一瞬,便从修者突然变成了凡人。 这一瞬之后,她感应不到真元,感应不到祖窍,也感应不到祖窍中的弯月、豹子、雪狐,也感应不到碧枝。 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依仗,云霁心底生出一丝慌乱。 轰! 千钧瀑布轰然击在身上,没有了真元护体,云霁全身骨骼都差点碎掉,张口喷出一口血。 云霁伸手去探向一侧的岩壁,但刚伸到半途,就被瀑布击碎了手骨,无力地垂落。 浑身的剧痛让云霁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她咬破舌尖,极力保持着清醒,瀑布的轰鸣声震得两耳嗡鸣,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身体越来越痛,体温越来越低,体内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而下方依然不见底。 似乎过了许久,也或许只过了一刻钟,忽然一道光射入眼缝,冰冷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 云霁唰地睁开双眼,满眼的光晕,五彩缤纷,水花溅起,映着彩虹。 噗通! 下一刻,云霁坠入潭水中,咕噜噜喝了一肚子水,乌发飘荡,她想要浮起来,却发现身体没有一丝气力。 真的一丝气力也无,她连手指都动不了,上方的瀑布砸落,将随着水流浮起的她重新砸落,凤眸睁着,透过潭水望着上方五彩缤纷的光晕,眼底现出一丝绝望…… “咦,瀑布下有大鱼,咱们将她捞出来!” 一声欢喜的惊叫,一群身体壮得如同牛犊的孩童,从岩石上,岸边的大树上,嗷叫着扎入潭中,溅起一片水花,一个个如同一条条梭鱼一般蹿到瀑布之下,将一物拽了出来。 “咦,这是个人吧?”有孩童惊疑。 “不是人,是鱼,只有鱼才生活在水中。”另一人反驳道。 “你们都不对,这是美人鱼,你们看,她长得多白,皮肤多细腻,吃起来一定很美味!”一个胖胖的孩童眼底冒着绿光,舔着唇角道。 “胖球,你就知道吃!”一个长得很是壮实的小黑妞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扭头吩咐四周的孩童,俨然头领模样,“将她抬到祭庙中,用她来祭天。” 小黑妞似乎很有威信,此言一落,众孩童嬉笑着应下,一个个或抓住水中之物的胳膊,或者腿脚,抬起来就大步蹿入岸边的丛林。 十来个孩童赤着脚,敞着怀,唯有腰上系着兽皮草缕挡住一下,结实的肌肉蕴着力量,穿行在虫蛇遍布怪石嶙峋的丛林中,迅疾如风。 “族长爷爷,您快看,我们找到了一个祭品!” #####又到凌晨了,明天见,明天会补上22号的欠更 第348章建在树上的村落 丛林中的村落建在树上,腰上只搭着兽皮草缕的人仿若猿猴一般在树间跳落。 抬着“祭品”的孩童兴奋地冲入村落,大声喊叫着。 村落正中,又一株直冲云霄的古树,其树根上建造着一座绿屋阁楼,楼层节节攀升,足有上百丈,没入繁茂的树叶中。 阁楼中走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须发皆白,身上脸上皮肤如若树皮一般盘亘着皱纹。 老者努力撑开眼皮,仰头朝急速跑来的孩童看去,扬声问道:“娃娃们,你们带来了什么祭品?” “族长,是个女人!” “不对,是鱼!” “都错了,是美人鱼!” 孩童们再次争论起来,争吵间,众孩童抬着“祭品”跑到了老者跟前,老者呵呵笑着:“都别吵,让我看看。” “族长爷爷快看,您来判定她到底是人还是鱼。”众孩童叫嚷着,放下“祭品”,让开道让老者查看。 这一番热闹同时吸引了树上的人,他们纷纷跳落而下,聚拢过来。 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到“祭品”身前,俯下身,眼皮撑开,浑浊的眼底亮起了一片光…… 吵吵嚷嚷中,忽然一道强光刺入祖窍,云霁唰地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发光的眼,透着危险的气息,云霁心底一跳,抬手一拳轰击而去—— 当! 拳头轰击一只仿若树皮一般的手掌上,却发出一声脆响,仿若直接轰击在铁板上一般,云霁瞳孔一缩,立时撤手翻身而起,四周一片愤怒的吵嚷之声。 “祭品居然敢袭击族长,真是该死,现在就把她丢入祭庙!” “丢入祭庙之前,先破肚开颅!” 愤怒的面孔,四周扑来的人影,让云霁全身细胞都调动起来,拳头握紧,准备寻一个薄弱之处逃出去,只是她的脚还未动,一个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大家都停下,不要激动,这姑娘应该是被吓着了,并不是有意要袭击我。” 老者开口之时,恰有一柄石斧袭至云霁后背,他抬手只是轻轻一挡,就将石斧挡住,其余人也几乎同时停下袭击的动作,但却包围着云霁,神色凶恶。 男人们袒露着胸膛,肌肤黝黑,肌肉交错纠结,云霁白皙娇软的身体与这些丛林土著相比,如同落入砂砾中的珍珠,可惜砂砾不懂珍珠的美,只嗅到她身上香甜的血肉,一个个眼底冒出绿光来。 云霁心头警铃大作,老者就朝四周的男人挥手道:“小姑娘是咱村里的贵客,你们不要吓着她,都退下吧。” 老者此言一出,男人们眼底闪过不甘,但还是依言退了下去,只是不时回头看向云霁,目光中毫不掩饰地透着对食物的贪婪。 云霁的眉头皱了起来,侧头看向老者。 老者此时的眼睛已经恢复浑浊,他裂开如树皮一般的嘴冲云霁笑道:“客人不必害怕,他们只是不知道你与他们是一样的种族,等日后我与他们说明白了,他们就会与我一般对你友善的。” 云霁:“……”我怎么觉得你比他们更危险? 只是身处在危险的丛林,云霁将一切疑惑都压下,面上露出感激之情,朝老者深深揖了一礼:“长者,我是无意中坠入此地的,还请长者指引离开之路。” 老者闻言却叹了一口气:“客人,我们的先祖也是自外界坠入此地,族人无数代人都在寻找离开之路,但至今没有成功。”说着,他朝身后古树上的阁楼一指,“你看,最后我们将希望寄托在这颗破天树上,建造了这个阁楼,等到这破天树真正破天而去了,我们就能沿着破天树爬出这片封闭的空间。” “破天树?”云霁惊疑,仰头看去,破天树高耸入云,枝叶繁茂,苍翠的树叶间隐隐透着一点红光,若影若现,无法看清。 云霁心中一动,指着闪烁的红光问道:“长者,那是什么?” 老者眯着眼,顺着她指的地方望了一眼,而后摇头道:“客人,老朽老了,眼睛不好使,什么也看不清。客人来吧,跟老朽进来,给老朽好好讲讲外面的世界,老朽以及族人已经与外界隔绝许多年了。” 树间的红光一闪而逝,阳光透过树叶刺入眼中,眼前顿时一片光晕,头一阵眩晕,她忙捂眼低头,应了老者一声,跟在他身后进了阁楼。 阁门打开泄入一片光亮,脚踩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云霁抬头,看到空荡荡的屋中,除了左侧的旋转楼梯外,便只有正前方有一个形状奇异的台子,那台子似是树根盘旋而成,台上残留着几缕血色毛发。 淡淡的血腥之气扑入鼻腔,云霁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客人,这是我族的祭台,每道月圆之时都会供奉祭祀,祭品多是从林中猎来的凶兽,从河中捕来的恶鱼,以此来祈求先祖护佑,护佑我族在林中不被凶兽覆灭,护佑我族早日寻到回家的路。”老者朝鱼幽道。 云霁目光闪了闪,道:“总会找到的。” 老者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亮光,点头道:“客人就是我族寻到归路的希望。” 云霁笑了笑并不接话,她抬脚走向祭台,隐约间似听到什么声音,正欲再进一步,就被老者拦住。 “客人,还请莫要太过靠近祭台,毕竟这是我族圣物。” 云霁止步,目光从祭台上转到老者身上,老者树皮一般的脸上透着衰败的气息,她忽然问道:“长者高寿几何?” 老者愣了一下,拄着拐杖的手摩挲了一下拐头,而后摇头道:“记不得了,可能有一百年,也可能是两百年,族里的人忙着猎守和祭祀,并不太注意年岁。” 云霁闻言不再追问,便随意问起了丛林狩猎之事,而老者也问了外界之事,又详细问起她是如何坠入此地的。 对于后者,云霁也没作隐瞒,简略地道:“我是无意中落下悬崖,坠入悬崖瀑布之中,而后发现自身力量骤然失去,最后被瀑布冲入一个水潭之中。” 第349章丑男人 云霁在这个奇怪的村落住了下来。 也不知老者跟村民说什么,那些村民再见到她时,便不再用盯着食物的眼神盯住她了。 但他们看向她的眼神依然有些奇怪,里面那眼神中没有看向新来之人的好奇,也没有对待客人的热情,而是一种漠然。 唯有那日将她打捞上来的孩童会好奇地打量她,缠着她说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人都跟你一样弱吗?”小胖子抓住她的手问道,说话间,稍一用力,咔的一声,骨骼碎裂。 云霁疼得脸色都变了,领头的小姑娘伸手拍小胖子的爪子,小胖子嗷地一声松开手,云霁立时捂住了受伤的手腕,感激地冲小姑娘扯了扯唇角,只是感谢的话还未出口,小姑娘就嫌弃的撇了撇嘴。 “你是挺弱的,连胖球都能弄碎你的手骨,你还长得这么丑,在村子里是绝对嫁不出去的。”小姑娘仰着四十五度的下巴,很是不屑地下了结论。 握住手腕的云霁:“……” 小姑娘又斜下眼,打量了云霁一遍,皱着眉道:“你的身条还不错,就是脸白得太丑了,若是拿黑泥涂一涂应该会好看许多,住在村外头那个丑男人或许还肯娶你,毕竟村里的女人都不愿嫁他,他只有你一个选择,也许就将就了。” 云霁再次无言以对,也无力吐槽这个村落奇葩的审美,但小姑娘提到了那个住在村外的“丑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便开口问道:“那男人住在村外位置,我想去拜访他。” 小姑娘的脸上立时露出了然又鄙视的神色,随意的朝着东面一指:“沿着这个方向走出村外十里就能看到他的房子了。” “哦哦,丑女人配丑男人了!” 那群一个个如同牛犊一般的男童小子们起哄道,云霁尴尬地红了脸,落在他人眼中,倒是更添了实证。 匆匆走向村外,她没有听到那小胖子在她走得远了后,挠着头问领头小姑娘:“村外很多凶兽,便是咱们都不敢单独出去,你让她这么出去,不怕她被凶兽吃了?若是让族长爷爷知道,会怪你的。” 领头小姑娘白了小胖子一眼:“我们都不说,族长爷爷能知道?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若是让我听到什么,绝对让你们好看!” 听到威胁,那群孩童忙应下,而后一哄而散。 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循着云霁离开的路线,缀了上去。 云霁刚一只脚踏出村落,后背汗毛就立了起来。 蛇虫悬挂在树枝上,双眼冒着绿光的凶兽,林间穿梭的凶禽,让云霁差点掉头回村落。 但云霁生生止住了回缩的脚步,因为村外的危险在明处,村内的危险隐藏在暗处。 虽然那位族长看起来很友善,但云霁相信自己的直觉,她是直觉就是那奇异的村落,如同一头伺机而动的上古凶兽张开了嘴,就等着她钻入兽口之中。 一咬牙,云霁迈出第二只脚,完全踏出村外。 树枝上的虫蛇,岩石后的凶兽,以及上空的一只猛禽,都将头转向她,似在打量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云霁极力控制呼吸,平缓而淡定,一步一步朝外走。 咔嚓! 脚下踩断一根树枝,这一声响好似是一个信号,也或者是蛇虫凶兽与猛禽已经探明她就是一只弱小的圣物,于是几乎同时袭向她。 长蛇咻地飞向她,凶兽嗷呜地扑来,猛禽双翅一扇,刮起一阵疾风,利爪抓向她的面门! 电光火石间,云霁猛地扑到,躲过猛禽的利爪与蛇吻,又巧妙地从前方扑来的凶兽双腿间滑过,反倒是蛇兽禽三者撞到了一起,带起了一片皮毛与血珠。 三者皆是凶戾之物,立时混战了起来,反倒忘了最初的目标。 云霁嗖地蹿向远处。 刚刚赶到村口的小姑娘望见这一幕,一脸难以置信,而后眼底透出愤恨之色,愤愤道:“我原先着让你帮忙引开这三个凶物,没想到你这么好运,但我就不信你能一直这么好运!不过,它们自己斗起来,应该就不会注意到我。” 说罢,小姑娘走出村落,绕着混战的三凶物而行,但是她刚走出一步,三凶物的混战顿时一停,三双眼齐刷刷地转向小姑娘,吓得小姑娘立时不敢动了。 下一瞬,蛇嘶,兽吼,禽吟,人叫,惊动了村落,也惊得不远处的云霁心底漏跳一拍,而后加速奔跑,迅疾如风。 落入这陌生丛林,虽真元消失,气力大减,但是这十数年的战斗经验并没有消失,战斗意识也蕴在她的血肉之中,速度也绝非普通凡人所能比。 所以,在村口看到那三凶物时,她便意识到那小姑娘告诉她去找那“丑男人”并不坏好意,但是,她依然跨出村落,寻找出路。 身后有村民的呐喊声,耳边刮过风啸声,不时有蛇虫凶兽映入眼瞳,但云霁都在对方袭来之前,将之甩到身后。 只是,跑得越远,丛林中的凶煞之气越过浓重,好几次,云霁都差点被上方的毒蛇咬到,被猛然从草丛中蹿出的凶兽挠上几爪子。 体内的气力越来越少,几近极限的云霁眼前一阵发黑,恰此时,耳朵捕捉到疾风的声音,想都没想,云霁朝前一扑—— 嘭! 利爪之下,云霁刚刚落脚的一块岩石被抓得崩成碎石,瞳孔中映入一只如同乌云一般的黑禽,一双眼绿油油的。 扑棱! 只一瞬,巨大黑禽再次扑杀而来,云霁立时跳起前扑,心底已经做好了被它扯下一片皮肉的准备,手中握着一把匕首,眼底闪过厉光。 但就在后心一凉之际,咻的一道破空之声从她头顶飞过,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黑禽慌乱怕打翅膀,刮起一阵狂风,将云霁扇飞而出—— “姑娘,你没事吧?” 一个单手持弩的少年,冲到半空将云霁接住,关切地问道。 云霁后背上一片火辣,刚要感谢,忽然汗毛直立,余光瞥见一片黑羽,惊得她大叫着拍开少年—— “小心!” 第350章羞涩少年 黑禽自身后袭来,云霁大惊之下,一掌拍向少年,欲要将他拍开,但少年却扣紧她的腰肢,身体一转。 被带着旋转期间,云霁耳边只听得嗖嗖两声,鲜血溅到她的脸颊,余光瞥到那头巨禽颈腹各中一箭,而云霁却没有看到少年是何时操纵的弓弩,眼底闪过惊诧。 而此时巨禽垂死反击,锐利的爪子抓向少年的胳膊,滋啦声响,仿若利器滑过石块,尖锐而刺耳,少年乘机巨禽利爪,随手一甩,足有千斤重的巨禽就被甩飞出去,嘭地撞到一块山石上。 霎时,鸟头崩碎,鲜血飞溅,黑羽乱飞。 云霁被少年的蛮力惊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及至少年松开了揽在她腰上的手臂,而咫尺之间,少年身上蒸发的热气炙烤着她,云霁忙退一步,感激地朝少年拱手道谢:“多谢你出手相救。” 少年对上云霁感激的眼神,年轻的脸上忽然现出一丝羞赧,偏头摆手道:“不,不用客气。你,你早点回村去,林子里不,不安全。” 他说话有些僵硬与结巴,叮嘱她这句话后,少年匆匆绕过她,大步走向那死去的黑禽。 云霁还是第一次遇到感谢对方,结果对方紧张逃离之人,好似她是踅子会蛰他一般。 云霁囧了一下,又望见少年肌肤呈现麦黄色,比之村中之人的肤色白上不少,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个猜测,便冲着他的背影张口问道:“请问你是不是住在村落东面十里之外。” 少年闻言脚步一顿,扭头惊愕问她:“你知道我?” 云霁眼前一亮,走到他身前道:“我是来找你的。” “你,你来找我?”少年又结巴起来,他摸着后脑勺,年轻的脸上透着惊愕还有一丝紧张,在云霁靠近他时,往后退了一步。 云霁再次囧了一下,她怎么有种自己是狼外婆的错觉。 不过,少年的羞涩与纯真让她也暗松一口气,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是啊,我听村里的人说你住在外面,所以我就想着拜访你。” 少年挠着头,目光游移,却坚定摇头:“村里的人都躲着我,你走吧,不然他们会把你也赶出村子的。” 云霁却不以为意的笑了起来:“那正好,我也不想住村子里,我能去你那借宿一夜吗?” 少年似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回答,目光回到她的脸上,只一眼又羞涩的垂下眼眸,道:“你长得很弱,被赶出来村落会活不下去的,你赶紧回去吧。” 再次拒绝她之后,少年不再理会她,走到巨禽前,抓起其爪子往自己肩上一放,便拖着被他的身形还要高大的巨禽大步前行。 被甩下的云霁只愣了一瞬,就跟了上去,脚步轻盈。 或许是巨禽拖行的沙沙声掩盖了她的脚步声,少年并没有察觉她的尾随。 一路上虫蛇凶兽不少,但它们却都没有朝少年发动攻击,便是跟随在少年身后的云霁,它们也只是扫一眼就放过,让云霁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也让她对少年更生出几分好奇。 少年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云霁看到一个陡峭岩壁,岩壁边缘用巨石建了一个屋子,上面爬着一些绿色的苔藓,添了几分生气和潮气。 嘭! 少年将巨禽放在石屋之侧,一转身就看到云霁,脸上顿时惊愕,张口结巴起来:“你,你怎么跟来了?我,我不是让你回家么?” “回家?那可不是我的家,我是意外进入这片天地的,想要尽快找到路离开,所以来拜访你,想问问你这里是否有些有用的消息。”云霁将自己的目的直接道出。 听到她的话,少年张口结舌,一脸震惊,半响才发出声音:“还,还真有外面的人。” 篝火燃起,炙烤着黑禽的胸脯肉,少年熟练地翻动着,油脂滴落篝火上,发出兹兹的声音,肉香四溢。 云霁的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她才想起,自从坠入这里后,她除了啃过两个野果,再没有吃过别的。 捂住叫唤的肚子,心里头不由得腹诽起那位族长的小气。 少年朝她看了一眼,又马上移到烤肉上,道:“马,马上就好,你等,等等。” 云霁立时回他一个笑脸,对少年的好感又增添一分,对他道:“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说罢,不等少年回应,就起身朝林中奔去。 “姑,姑娘,你去哪,林中危险!”少年张口喊道,云霁头也不回地冲他摆摆手,纵身跃入林中。 片刻后,她再返回,用衣摆兜着一堆白色蘑菇与野菜。 林中有很多奇异之物,但云霁只选取了这些她在外界见过之物,以免出现中毒事件。 篝火之侧的少年看到她回转,脸上神情明显一松,等看清她带回之物,脸上又露出惊愕:“你,你采这些做什么?” “你不觉得肉吃多了会腻吗?这些东西就是解腻的。”云霁笑着回道,少年脸上带着明显的怀疑,但也没有制住她,且给她提供了石锅,又给她取来了水。 等到禽肉烤熟之时,石锅中的蘑菇汤也汩汩翻滚起来,散发着特有的香气,让少年的目光频频看过去。 云霁取了石碗,自己先喝了一口,才给少年同样盛了一碗,递给他道:“没有毒,你试试。” 话一出口,云霁才发现这话有些歧义,然则少年直接接过碗,送到嘴边一口倒下去,惊得云霁忙喊道:“烫,你慢点喝!” 话未落,少年已然将汤碗喝干,他放下碗,脸庞微红,朝云霁咧嘴笑道:“好,好喝。” 云霁微囧,没有盐,这汤其实好喝不到哪里去,少年或许只是安慰她罢了。 不过,云霁不是纠结之人,冲他笑了笑,又给他盛了一碗只用开水烫过的野菜,道:“你试着就着肉吃。” 少年点头,先分了她一大块肉,而后学着她的样子,用野菜叶子裹着肉吃了一口,而后双眼发亮,啃食的速度一下子快了…… 第351章寻找归路 共享食物或许是最快拉近陌生人距离的方式,一顿晚膳之后,少年再看向她,眼神中透出几分亲近。 隔着篝火,因着云霁对少年离群索居的好奇,少年跟她讲述了他的身世。 十七年前,少年出生之时,肤色比较白嫩,又因着不肯吃破天树上的果子,便被认定为神弃之子,被丢至村外任其自生自灭。 原本,村里的人会以为初生的幼儿会被凶兽猛禽吃掉,实际上,也确有一只凶兽将他叼走了,但没有吃掉他,而是将他养大。 当他长到十岁,那只将他养大的凶兽被村民射杀,他们也第一次发现了他的存在,于是将他强行带回村子,告诉他是人,不是凶兽,但他一找到机会就逃离,还伤了村民,终于惹怒了他们,欲要杀死他,最终被族长劝阻,再次将他放逐,于是他便在这片峭壁安了家…… 听完少年的讲述,望着垂着眸望着篝火的漠然神色,云霁一时间说不出一句安抚的话。 因为任何词语,在少年身世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 云霁也随即明白,为何他的体内蕴含着如同凶兽一般的力量,也明白了为何林中凶兽不轻易攻击他,因为它们认定他是同类,同样凶残的同类。 但一时间,云霁无法将这份认知跟眼前这一对上她的目光便羞涩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噼啪一道火爆声,惊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云霁将目光转向他的左臂,结实的手臂上绑着一只构造奇异又精巧的弓弩,她话题一转:“这弓弩是你自己做的吗?” 少年依然盯着篝火,点头回道:“我在村中见过他们用的弓弩,就试着做了一个。” 或许是因为交流多了,少年的口齿便得流利起来,云霁惊叹地又看了眼弓弩,道:“我也见过他们的弓弩,但他们的远没有你的精巧,杀伤力想来也没有你的强大,你应该做过改进,做得很棒!” 少年抬头,两只眼在篝火映照下闪着光,咧嘴朝她点头,似乎极喜欢她的夸奖,这让云霁心底又一软,心道他再强大,也是一个被族人抛弃又伤害、内心无比孤寂的少年。 只是,有些事她不得不问。 “你刚刚提到破天果,那是怎样的果实?我在村中见到了破天树,但没有看到果实。” 少年似乎已经忘了他的身世,面上没有一丝难过,很是详细地跟她解释道:“破天果只有在破天树在月圆之日接受了祭品才会长出,三日成熟落果,果落三日若没有被食用,便会自动消失。” 这番话听得云霁目瞪口呆:“这世间还有这般奇异的果子,那食用这果子可有什么奇效?” 少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没吃过,不知道有什么效果。” 云霁一愣,问道:“你为何不吃?” 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中透着一股厌恶:“果子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我不喜欢。” 云霁:“……”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挑食的孩子? 这破天果的神奇也让云霁生出疑惑,又从少年口中得知那祭品乃是村民从外猎取的凶兽猛禽,曾被当作祭品的云霁心底对破天果生出一丝抵触来。 不过,相比这诡异的破天果,云霁更关心找到离开这片天地的路。 至于她坠落的深潭,村中那位族长跟她说过,他们早就探寻过,却徒劳无功。 云霁并不完全相信族长的话,只是身在这片天地,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唯有寻到同伴才有可能成功。 眼前这个被村落驱逐的少年便是她要找的同伴。 云霁将她的想法跟少年说了,少年沉默了一会,忽然开口问道:“外面的世界比这里好吗?” 云霁被问得一愣。 外面的时间真比这片天地好吗? 想了一会,云霁对上少年迷茫的眼神道:“我无法说外面的世界比这片天地好,我只能告诉你,外面比眼前这片林子要大,人也比村落里的人要多,那些人有良善,也有邪恶。我无法保证你跟着我到了外面世界后,会比现在过得好,我也只能告诉你,到了外面,你会有完全不同的生活,你会接触到很多人,或许有人会成为你的朋友,或者家人。” “朋友是什么?”少年双眼发亮。 云霁没想到她这一番话,少年只关注到这一个词,但她还是认真的解释道:“朋友便是与你志趣相投之人。” 少年脸色迷茫,显然没有听懂她的解释,云霁思索了一下,忽然灵光一闪,笑着对他道:“朋友,就像你我这般相互帮助,我们就是朋友。” 此话一落,少年高兴地笑了起来,重复她的话道:“我们是朋友,我帮你。” 惊喜来得很突然,云霁欣喜点头:“对,我们是朋友,等回到外面的世界,我也会帮你适应外面的生活。” 少年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用力地点头。 因着此时夜已黑,云霁决定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与少年一道去往深潭。 夜空上星光闪烁,半圆的月亮高悬于空,洒落月辉,云霁尝试了一下,月华能入体,让疲倦的身体如同泡在温泉之中。 只是,入体的月华只缓解了疲乏,却无法被炼化为真元,祖窍也依然封闭无法探寻,豹子和碧枝自然也出不来。 因着云霁不肯入屋,少年也陪着她在屋外晒了一夜的月亮,篝火燃烧,驱散着寒气。 翌日,天色微明,二人便起身前往深潭。 深潭上方,瀑布自云层倾泻而下,映着朝霞,美若仙境。 “我被带回族中的那段时日,曾听他们提过,这瀑布自天外而来,沿着瀑布上天,便会抵达仙界,只是一直未有人成功。”少年望着瀑布,眼底透着渴望。 云霁不忍打击他,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我便是从瀑布上方坠落的,我可以告诉你,那里不是仙界,但可以修炼,那里的人通过修炼来寻求仙界之路,只是至今没有成功。” 第352章诡异岩壁 成仙,一直是龙血大陆每一个修者永恒的追求。 也是至今未成达成的追求。 云霁望着瀑布上方的云层,幽幽叹了口气。 “据村民说,只要常吃破天果,便可能爬上云层。”少年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破天果?”云霁扭头看他,少年的眉头皱了起来,再次解释道:“我一闻到破天果的气味就想吐,所以怎么也吃不下去。” 云霁也皱起了眉头,她记得那老得跟树皮一般的族长告诉她,他们是盼着破天树冲破这片天地,他们能顺着树干攀爬出去。 这说法与少年的说法明显不同,到底是那位族长在说谎,还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但不管如何,来到这深潭前,总归要试一试。 只可惜,她入了潭中,连岩壁都没攀上,就被瀑布强大的冲力给冲到潭底,幸好有少年接应,否则又得被冲击昏过去。 少年将云霁拖到潭边,对她道:“还是我去试试。” 看到少年的神色中明显透着“我只是试一试然后让你死心”的意思,云霁沉吟一会,坚定地道:“我与你一道上去,我先恢复一下气力。” 云霁恢复气力的方式就是吃。 来到这方天地,真元消失,她发现自己极容易饿,所以对食物的渴求也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烈。 而少年出发之时就将昨日猎杀的黑禽肉做成了干粮,此刻云霁也不管滋味如何,大口大口的啃咬,噎着了就就着潭水喝几口,毫不顾忌形象。 食物入腹,虚弱无力的身体渐渐发起热来,似有一股力量在流转,她心底一动,正要将研究那股热力之时,力量又石沉大海,消失不见。 “这诡异的地方。”云霁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转头看着少年裸露臂膀上结实又充满力量的肌肉,她有心想问他是如何练成的,但一想到自己身上长了一大团肌肉……那画面美得她立时将念头挥散。 少年被她专注的目光盯得脸上又泛起了了红晕,云霁暗道一声“罪过”,收回目光,朝他招呼一声,就率先跳入潭中。 少年跟上,却后发先至,游到瀑布下,以自己的双臂撑到云霁头顶,替她抵挡瀑布的冲击。 嘭嘭嘭! 巨大而急促的水流,如同铁锤一般砸在少年的双臂上,便是上面肌肉紧绷,也瞬间出现红肿,看得云霁眼底闪过愧疚,人就如梭鱼一般冲向瀑布之后的岩壁。 不管她的速度如何变化,少年都能及时将手臂顶在她头顶上方,替她遮挡。 深潭上方的岩壁凹陷的,恰与垂流直下的瀑布形成一个空间,云霁一冲入其中,就冒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气。 哗啦——,少年在她身侧冒出,一双手臂皮破血流,云霁伸手抓住查看,少年就挣开,面对她愧疚的眼神,面色平静地对她道:“不碍事,我在狩猎时也常受伤,比这严重的时候很多,我一样能将猎物宰杀带回石屋。”他说到狩猎之事,他的目光瞬间锐利,又从腰上取下一物递给云霁,“带上这个,我们开始爬。” 云霁接到手中,惊愕发现,这居然是一对中空的熊掌,尖锐的爪子正好应对光滑的岩壁。 “你用什么工具?”云霁抬眸问少年。 “我的手就是工具。”少年说完,就破水而出,扣住岩壁缝隙,动作敏捷无比,一对指骨仿若猛虎的利爪,看得云霁双眼瞪圆。 “你跟在我下面爬。”少年扭头对她说这话,就继续攀爬。 云霁忙应了一声,套上熊掌,开始沿着他落手之处的攀爬起来。 “等你气力不够了,就告诉我一声。” 只爬了一段,少年扭头朝她又交代一声,目露关切。 云霁立时将正要喘出的粗气憋了回去,仰头冲他笑道:“我还能坚持,继续。” 少年似相信了她的话,点头继续攀爬。 耳边是瀑布的轰鸣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气力渐渐消失的云霁双臂发颤,眼前一阵发黑。 “接着。” 这时,上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紧接着一物垂落在眼前,她伸手抓住,才发现是一根绳索,另一端赫然系在少年腰上。 “绑在腰上。”少年继续道。 云霁苦笑,她还真是他的拖累。 不过,少年曾说过,他每年都会攀爬一次,但每到一定高度都会跌落下来,她才想着亲自去查看一下,或许她能找到缘由。 “多谢。” 云霁道了声谢,而后将绳索缠到腰上。 “你若累极了,就扯一下绳索我就会停下来。”少年有些不放心地交代一声。 云霁默了一下,发现自己被当做娇柔小女孩照顾了,而对方年纪却比她还小两岁。 不过,在这片天地里,她还真是娇弱无力啊。 “行,我累了会扯的绳索。”云霁点头回道。 而接下来的攀爬,云霁一直咬着舌尖,逼出自己的潜力,一直跟随者少年的脚步。 岩壁越来越高,瀑布与岩壁越贴越近,水花溅落在身上,一阵生疼,云霁再次咬破舌尖,想要聚起一丝力气时,上方忽然停住。 “每次抵达此处,我便会被一股力量扯下。”少年指着他头顶上一块外突岩石道。 口腔中一片腥甜,云霁爬到少年身旁,仰头看去,才发现那块岩石比别处的颜色都要深几分,呈墨黑色,且横贯整个岩壁,只是有些地方突出多,有些地方嵌入岩壁之中。 凤眸微微一眯,她想起,自己忽然失去真元的那一刹那,仿佛间就看到一片墨黑色。 她伸出手,朝上方墨黑色岩石摸去。 “等等——”少年抓住她的手,一双眼澄澈而透亮,“我先试,然后你再来,你若也掉下来,我还能在下面接住你。” 听到少年如此贴心的话,云霁心底一阵感动,想了想她就同意了,倒不是为了让他在下面接她,而是她想看看这岩石如何将人拽下去。 少年将他腰上的绳索解了下来,而后抬手探过头顶,啪地抓住了墨黑色岩石。 霎时,少年脸色一变! #####二更下午 第353章祭神 在少年抓住岩石的那一瞬,云霁紧紧盯着岩石,然而就这么一个错眼,身侧的少年脸色一变,手一松,人瞬间掉落下去。 云霁慌忙伸手,却只抓住了一片残影,少年以超出自然坠落的速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下方茫茫一片水汽,看不到水潭,声音也被瀑布轰鸣声遮盖,云霁甚至不知他是否坠入水潭之中。 心底一紧,她抬头看向上方的墨色岩石,上面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少年的手印都没有留下。 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才奇怪,因为她清晰记得,少年手臂上的血流到掌心,触到岩石上面必然会留下一点血迹。 心念一动,云霁朝上方又攀了一尺,墨色岩石就在她头顶,仰起头,只觉得眼前面对的不是一块死的岩石,而是一根冒着唾液的腥臭舌头。 凤眸微微一眯,她将腰上绳索的另一端猛地抽了上去,啪的一声,岩石未动,但她却在瀑布的轰鸣声中隐约捕捉到一阵细微声音。 但接下来又试了两次,什么动静都没有,云霁不由得怀疑自己刚刚听到了幻音。 只是少年掉落,绳索却无异常,莫非它只对生命体有反应? 不再迟疑,云霁伸出手,利用熊掌上的利爪猛地扣上岩石,当! 就这一瞬,云霁感应到一股力量骤然从头顶压下来,排山倒海的力量,压得她刺啦滑落,熊掌的利爪在岩石上划下一片火花—— “啊!” 眼见就要滑下岩石,云霁仰头大叫一声,嘭的一声,似有什么封印破开,云霁看到一片月光,从上方瀑布透过来的月光。 原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月华入体,一股清凉的溪流在体内流转,带给她力量,云霁双眸骤然大亮,猛然一个翻斗,冲破那股诡异力量,双脚落在外突的墨色岩石上。 兹兹—— 古怪的声响,脚下岩石蠕动,云霁身体一晃,双手扣住了上方一道岩峰,双脚离开岩石。 这一瞬,那股诡异力量竟弱了三分。 “女人,你怎么回事,好端端地将我关入小黑屋三日之久!”祖窍中,豹子炸着毛,双眼瞪得圆圆的。 云霁苦笑:“哪里是我关你小黑屋,是我坠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真元消失,祖窍被封闭了,刚刚不知何故又自动打开。你快帮我看看,这里是怎么回事,不过速度要快,便是月华入体,但我真元还未回复,坚持不了多久。” 豹子闻言惊咦了一声,但尚未探查,就陡然一声大叫:“当心!” 话未落,那墨色岩石嘣地自岩壁上挣出,朝云霁后背狠狠抽去。 那哪里是什么岩石,分明是一根巨大的树根! 云霁瞳孔一缩,立时跳起原地,树根抽中她的残影落在岩壁上,轰的一声,岩壁开裂,随石飞溅,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女人快跳下去!” 祖窍中豹子大叫,云霁却没有听从,而是快速迂回攀爬,树根一次次追击,一次次落空,它似乎是怒了。 嘣嘣嘣—— 下方一阵岩壁崩裂的声音,云霁还没来得及扭头,豹子就跳脚大叫起来:“靠,这树根不会缠了岩壁一圈吧?女人你别抵抗了,快跳吧,不然会被抽死的!” 云霁扭头看到那横贯整个岩壁的墨黑色“岩石带”不断从岩层中挣出,舞动的树根越来越长,她心头一紧,立时加速往上攀登。 只要她攀登的速度超过树根增长的速度,就能摆脱树根! 月光映照在她的身上,气力不绝,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连豹子也停止了叫嚷,下方树根啪啪啪地追打,却一次也没有落在她身上。 云霁暗自松了一口气,乘着月华正好,她是不是有机会直接爬上悬崖? 不过,那少年怎么办? 云霁眉头一蹙,朝下方看去,雾气蒙蒙的下方什么都看不到。 “女人小心头顶!” 这时,豹子忽然大叫,云霁头皮一麻,一道狠辣的劲风朝着她的脖子狠狠抽来—— 啪! 一根比她腰粗的树根抽打在岩壁上,那里留下了云霁一缕断发,而她的人在前一瞬及时跳开,却被卷走了一缕头发。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咻! 下方的树根不知何时伸展上来,在她尚未稳住身形之时就抽打而来。 云霁目光一厉,当机立断地松开了扣在岩壁上的手,脚往岩壁上猛力一蹬,扭身一扑—— 嘭! 树根末梢击中岩壁,云霁乘机抱住树根,这一瞬,那股诡异的力量再现,云霁立时运起月华之力对抗,一时间,双方僵持起来。 树根猛地一抖,朝着一侧的瀑布挥击而去,想是要借用瀑布的冲力将她冲下去。 轰! 瀑布轰击而下,云霁却在前一瞬滑至树根下方,借其挡住了水流的冲击。 只是,云霁尚未因躲过此劫而庆幸,耳朵就捕捉到一阵巨大的不同于水流轰鸣的声音。 她惊愕地看到,岩壁上钻出一条又一条树根,仿若一只只从地狱中伸出的手,纷纷朝她抓来! 而她抱着的这根粗壮的树根,开始卷曲,欲要将她缠住。 “快跳!” 祖窍中,豹子大叫。 这一次,云霁不再逞强,在树根卷住她的前一瞬,松开手,骤然跳了下去。 轰! 瀑布水流之中,云霁顺流坠落,两耳嗡鸣,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嘭! 砸入水潭之中,云霁刚要挣扎出去,就有一只手臂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出了瀑布冲击处。 游到浅水区,云霁冒出水面,尚未朝拉着她手的少年致谢,目光就直直射向水岸,瞳孔缩紧。 水岸边一片篝火,举着篝火的是坦胸露背的壮汉,一双双眼散发着绿光,直勾勾地望着水中的云霁,贪婪而凶恶。 一个老得跟树皮一般的人拄着拐棍越众而出,笑眯眯地朝水中的云霁道:“客人,今夜是月圆之夜,老朽代表全村之人请你参加今夜的祭神仪式。” 哗啦一阵水声,少年转到她身前,维护之意十分明显,但云霁却按住了他的胳膊,笑着朝老者点头:“荣幸之至!” 第354章时辰到了! 篝火将整个村落照得通明一片,便是月光被映得黯淡下来。 祭庙之前,云霁抬头望着天空上的圆月,身后一个壮汉将她猛力一推。 “赶紧进去,耽误了祭神,饶不了你!” 壮汉凶神恶煞,将她推得一个踉跄,少年扶住她,怒目瞪向壮汉,后者讥笑起来:“小子,莫非你也想进祭庙?晚了!当年你不肯进去,今日你就是想进去也不让你进!” 少年手臂上肌肉瞬间绷紧,云霁忙拍了拍他的手,安抚道:“别担心,我会很快出来。” 少年却摇头,眼底透着明显的忧色,坚定地对她道:“我跟你一块进去。” 云霁自然知道村民让她入祭庙不是好事,但她不愿拖累少年,正想着如何劝服他离开,前头的族长回过头,昏黄的眼朝少年扫了一眼,道:“你想进来就进来吧。” 此言一落,身后的壮汉立时将他们二人推入祭庙,云霁也不反抗,随着人流走到那祭台前。 此刻,祭台上已经摆满了凶兽猛禽的尸身,从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祭台,但依然能看出那祭台分明就是树根盘旋而成。 与岩壁上袭击她的树根一般无二! 她终于明白怪异之处在哪了,是在这颗破天树上! 这祭庙是建在破天树身上,祭坛是破天树的树根,而那十里之外的岩壁上也是同样的树根,那么这破天树的树根应该覆盖了方圆十里,甚至更大。 这棵树,怕是已经成妖了。 而这些村民却将树妖供奉为神。 云霁双眼一眯,转头看向老族长,后者恰看过来,目光相触,她便感觉到一股寒意。 老族长朝她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姑娘,你自外界来,流淌着鲜活的血,我想,我们的神会喜欢你这祭品。” 云霁尚未回应,少年护到身前怒视老族长,手指按在弩弓上,喝道:“谁也不许动她!” 弓弩上锐利的箭矢对着老族长的心口,一时间无人敢动,一名壮汉怒斥少年:“小子,你是我族之人,如今偏帮外人将箭头指向老族长,你这是背祖叛神!” “背祖叛神,该处以极刑!”村民叫嚷起来,怒火让祭庙的气氛如绷劲的弓弦。 “你们的祖和神是这个祭台吗?”少年愤怒地指向祭台,“当年我一出生,你们以我为神弃之子将我丢弃,后来又猎杀了养我的母狼将之放在祭台之上!你们何尝将我视作族人?” 少年的怒吼让村民的叫嚷戛然而止,而被箭矢指着的老族长却在此时开口:“你是族中的孩子,神能弃你,但你不能弃神!” 说到最后,老族长昏黄的眼忽然射出寒光,少年心头一跳,恰此时,咻地一道劲风袭来。 少年扯出云霁往左侧一闪,手臂一动,一只箭矢咻地射了出去—— 当! 箭矢与斜里射来的箭矢撞击,各自折断。 “抓住他俩!”老族长乘机退到壮汉身后,手举拐棍喝令道。 霎时,四周村民齐齐他们攻来,围住了他们每一条退路。 前有村民,后有树根祭台,云霁一把扯住欲要迎击村民的少年,飞快地道:“咱们上楼。” 少年双眼一亮,拉着云霁纵身跃起,若虎豹一般迅捷,在村民反应过来前,伸手抓住了上行的楼梯,同时将云霁往丢向上方。 “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上楼!”老族长急怒喝令,率先冲向楼梯,举起拐杖朝少年攻去。 当当当! 少年手臂一晃,箭矢如雨,压住了老族长和冲击而来的村民。 “快上来!” 这祭庙乃是累建而成的高楼,云霁站着第二层,俯身朝少年伸出手。 少年闻声抓住她的手,在云霁将他拽上去的同时,他抽出背上的铁剑,朝楼梯猛一劈,寒光闪过,楼梯拦腰而断,哗啦倒塌,刚刚涌上楼梯的村民顿时翻到在地,一片怒喝惊叫。 “快起来,搭人梯上去!”老族长举着拐杖砸着地板叱呵。 众村民忙爬起来,一个个搭起人梯,攀爬上楼,但这时,一扇门嘭地将人打了下去,楼门关实。 “那斧头来劈门!” 老族长再次喝令,算着祭祀时辰马上要到了,急得他冒出一头冷汗,更愤怒地举棍敲打动作迟缓的村民,又下令道:“一半人去外面守着,若他们从二楼破墙跳出去,直接射杀!” 而楼上,云霁将门关实,少年就举着铁剑劈砍外墙,云霁忙道:“外面必然有人守着,我们继续上楼。” 少年对她的话一向听从,立时收剑拉着她飞奔上楼。 轰! 一声巨响,二楼楼门被劈开,高壮的村民蜂拥而上,却没有看到二人身影,正团团转时,老族长被人举了上来,气得须发乱舞:“都是蠢货,他们是上楼了,赶紧去追!” 众村名醒悟,再次蜂拥上楼,然则他们刚爬到一半,楼梯又一次倒塌,众村人翻滚跌成了罗汉,一阵哼哈痛呼。 老族长眼前差点一黑,上前查看,才发现那楼梯中段原本有一道不明显的剑痕,一旦多人踩上去,重力之下必然断裂倒塌,却是那二人一早算计好的! “一对无耻小人,这祭庙不过十三层,你们总有被我堵住的时候!” 怒骂传入云霁耳中时,他们已经登上了第五层,云霁嘴角扬起一抹笑:“十三层,足够了。” “下面还要劈楼梯吗?”少年问。 “要,而且是直接劈断,让他们多忙乎一阵。” 少年点头,依言行事。 云霁与少年在楼层间攀爬,天上的圆月也在一点点攀爬,爬向中天。 一阵风起,守在一楼的村民忽然觉得有些冷,而后便听到一阵悉索的声音。 他们下意识地看向祭台,便看到那祭台蠕动起来,如同一条条黑蛇,将上面的猛兽凶禽包裹, 很快将它们全部裹住,隆起一个大包,如同蟒蛇吞食食物后鼓起的肚子。 村民见此大惊,倒退一步朝上方喊道:“族长,时辰到了,神现身享用祭品了!” 第355章吃人 村民的大喊,让楼上的老族长脸皮剧烈跳动一下,而后他整个人跳起来,以他这个年纪所不能有的速度飞奔下楼。 “所有族人退出祭庙,快!” 一声令下,所有村民立时随着老族长一并奔出祭庙,但有那跑到后面的,忽然一声惨叫。 “救命啊!” 村民闻声往后看去,就见一根树根自祭台伸出,猛地扎入的最后那人的后背,鲜血飚射而出,染红了众人眼前的视线。 “救我!”那人挣扎,抓住了身前的同族,那同族却飞快地将那人的手掰了下来。 “树神选中了你,你就不要抵抗了。” 那同族一脸惶恐地丢下这话,加速奔逃,然则这一耽搁,树根直接从第一人的胸前穿透,猛地扎入他的后背。 “啊!” 惨叫,鲜血,如瘟疫一般朝人群蔓延,就连跑在前头的老族长都惊恐了。 自先祖在此地定居下来,树神便一直庇佑着族群,作为回报,每到月圆之夜,他们都会向树神敬献祭品。 但自他继任族长后,树神越来越不满足普通的祭品,于是他们拼死猎杀越来越凶猛的兽禽,且不断增加祭品数量,村民也因此死伤更多,族群越来越弱。 而到了今年,林中最凶猛的兽禽都不再让树神满意,它竟然将根须攻向了族人,将族人当作祭品一般吸食。 那一刻,他是震惊和惶恐的,也第一次对树神有了畏惧。 惶恐弥漫了整个村落。 只是,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都在树神庇佑下生活,他们无法离开,就只有饮鸩止渴。 所以,在看到忽然从外界落入此界的少女,他便有了主意,在今夜月圆便将少女献给树神,这样就可以少死一个族人。 但计划失败,少女逃脱。 更令人惊恐的是,那树神居然接连吸食了两人,而不是之前的一人! 那么,是不是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 想到这,老族长浑黄的眼瞪得几欲爆出,他挥动着拐杖冲族人大喊:“跑,快跑!” 其实,不用他喊,族人就已经在亡命奔逃。 祭庙八楼上,云霁听到下方的动静也是一惊,扭头问少年:“发生了什么?” 少年也一脸茫然,摇头表示不知。 这一瞬,云霁的心砰砰直跳,意识到必然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才会让下方如此慌乱,只一沉吟,她便对少年道:“劈开外墙,我们跳出去。” 少年立时依言行动,然他刚劈出一刀,下方便传来奇怪的声音,就在他的脚下。 “快跳开!” 云霁一声大叫,少年应声一闪,嘭的一声,一根树根破地板而出,嗖嗖地伸展着,仿若择人而噬的毒蛇。 少年立时挥剑砍向树根,当当当,连续劈砍,铁剑的反弹震得他虎口裂开,然那树根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少年脸色大变。 “别砍它了,快劈开墙壁逃出去!” 云霁大喊提醒,自己则扑过去抱住树根顶端。 就在抱住树根的那一瞬,云霁脸色一变,手上一痛,她忙松开手,却扯出一根倒刺,正咕咕吸着她的血。 当! 少年用尽全力劈砍在那根倒刺上,刺断血喷,云霁倒退,被回转的少年扯到了身后。 嘶嘶—— 树根似被惹怒,发出如蛇一般的嘶叫,如蛇一般摆动着树根,朝少年袭来。 云霁发现,此时的树根,原本她之前在岩壁上遇到的更危险。 至少,那时岩壁上的树根不会有倒刺,也不会吸人血。 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她想起入庙前看到的那轮圆月,看到圆月即将爬上中天,一个想法在脑海中成形。 “我有法子了,你去劈开外墙,快!”云霁说着,从少年腰上箭囊抽出最后一根箭矢,且在树根袭向少年那一瞬,猛地将他推向外墙方向。 嘶! 树根袭击云霁身前,她的手中的箭矢直接插入刚刚被少年劈断的倒刺,倒刺是中空的,如吸管一般,箭矢精准地扎入管中,痛得树根胡乱晃动着。 刚刚被她推开少年扑回来,惹得云霁怒斥:“没听到我的话吗?还是你想我们两个一块死在这!” 少年被呵斥得脸色涨红,他终于听令劈砍外墙,目光却盯着云霁,随时准备在她危险之时扑过去。 云霁使劲攥着箭矢,但只一瞬,就被树根甩飞而起,嘭地砸在另一侧墙壁上。 “别管我,继续砍!”云霁厉目制止少年,同时跳起,避开树根的第二次袭击。 在这片诡异的天地,云霁气力弱,但身姿轻盈,躲避速度极快,树根一时奈何不来她,便越来越怒,从地板破洞中伸展得越来越长,云霁能躲闪的空间越来越小。 嘭!树根击中她的残影砸在地板上,地板破碎,快速蔓延,云霁脚下一晃,朝下方坠落下去。 但就在这一刻,一束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月华入体,精疲力尽的身体顿时重新有了能量,伸手抓住朝她攻来的树根,借力翻身跃起,就见少年朝她扑来。 “跳出去!” 云霁一把抓住扑来的少年,带着他一道朝刚刚劈出的墙洞扑去。 眼见就要扑到洞前,后背汗毛乍立,云霁立时将少年猛地丢出洞外—— 嘭! 树根几乎同时击中她的后背,嗓子眼顿时一阵腥甜,刺啦一声,倒刺刺破衣服,少年在洞外大叫,月光迎面照来,云霁猛地一转身,掌心月华流转,狠狠拍击在树根上—— 嘭! 树根皮破血溅,溅落在云霁的脸上,一阵腥臭。 她也擦都没擦,甚至没有再次攻击,而是纵身跳出墙洞,身后是树根愤怒的如蛇一般的嘶叫声。 月光透过树叶投射而下,落在她的身上,月华之力在体内流转,流转至足底,腾出一片气旋,下坠速度减缓。 一道身影腾跃而起,快要落地的云霁猝不及防,被他抱住滚落在地。 “你没事?” 少年对上她的蕴着月华的双眼,又惊又喜。 “我没事,所以你不用继续压着我了。”云霁对身上的少年道。 第356章逃出村落 少年的脸唰地红了,立时从云霁身上跳开。 但就在这一瞬,忽然一道破空声在身后响起,少年大惊,正在跳起的身体又扑到在云霁身上,带着她就地一滚—— 嘭! 一根如蟒一般的树根擦着少年的腰际轰击地上,地裂石飞,溅落在二人身上,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是在眨眼间。 少年一声闷哼,云霁闻到了血腥之气,瞳孔微微一缩,她抓住少年手腕跳起就跑。 嘭嘭嘭! 从祭庙中钻出的树根追击而来,一道道如行随行的抽打,如同逼来的死神,云霁满头大汗,拽着少年亡命而逃。 “你自己逃吧。” 耳畔响起少年虚弱却坚定的声音,只是不等少年挣开她的手,云霁扭头怒目瞪视:“你想将我俩都害死,就挣开手试试?” 对上她愤怒的眼神,少年心底却涌出一股奇异的暖流,如同年幼时他偎依在喂养他的母狼身边一般。 这一瞬,因为流血而流失的气力重新回到他的体内,他裂开嘴朝身侧的少女道了一声:“好。” 话音刚起,树根如蟒一般高昂着头,刹那间就要自二人的头顶抽下来,但就在这一刹那,少年仿若化身虎豹,拽起云霁如迅雷一般消失在原地。 风刮过脸颊一阵生疼,云霁满脸震惊的侧头看向少年,这速度比之她真元未失之时都不弱了。 “小心低头。” 少年提醒,云霁下意识地低下头,他们就从一片低垂的树枝下穿过。 树根还在身后追击,但此时对他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很快,他们就冲到村落外围。 这外围是用一片栅栏围起,看着简陋,但那栅栏所用的材料在月色之下呈现墨黑色,看着分外眼熟。 是破天树的根须! 云霁瞳孔一缩,尚未提醒少年,那些有如臂粗的根须就动了起来,如活过来的绳索一般缠绕二人,二人立时跳开。 根须够不着他们,便缩了回去,继续绕成栅栏。 显然,这些根须就是为了阻拦他们出去。 这一刻,她才发现,不远处有数个被捆住的村民,身后响起嗖嗖冷风声,那是从祭庙中钻出的巨大树根飞蹿带起的冷风。 看到那些被捆住的人并没有被吸食,只是被困住无法动弹,云霁双眸一亮,扭头问道:“有火吗?” 少年闻言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他身上的火石火把早已在打斗中遗失,于是他立时蹿到被捆之人身前,不由分说地将那人腰上挂着的火石取出,快速打着火,将那人惊得大叫:“你要干什么?” 少年不答,火星自火石上溅出,点燃了火把,兹地蹿起火焰,发出温暖又危险的光。 “你要烧了村落吗?你不能这么做!” 四周被捆住的人就叫嚷起来,看得云霁一阵惊奇:“你们宁愿被树根吸食,也不愿毁了它吗?” “惹怒了树神,会让整族之人都遭殃的!”对方惊怒驳斥。 但少年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燃起的火把对准了根须栅栏,火焰一下子燎了上去,根须惊恐退缩,让出一个空洞来。 “走!”少年抓起的云霁跳向空洞。 就在这一瞬,一道黑影从天砸落而下,嘭地砸落在空洞上,地震栅栏破碎,根尖距离刚刚跳出去的二人只有半尺距离。 但是,不管树根如何舞动,却无法再伸长半尺。 原来,它也有极限。 云霁眼底闪过一道光。 “走!”少年抓起她飞奔,云霁一把拿过他手中的火把,往后一丢。 “逃不逃在你们,能做的我已经做了。” 火把嘭的砸落在栅栏上,就落在一个被捆住的村民旁,四周根须立时避开火焰。 被松绑的村民一脸惊愕,紧接着就看到一道黑影就朝他袭来,瞳孔一缩,他跳起来就跑,再无之前的慷慨激昂。 嘶嘶—— 猎物接二连三逃走,树根愤怒嘶叫,村中祭庙轰然倒塌,无数树根挣出地面蠕动起来。 栅栏上依然被捆住的数人,望着眼前一幕,神魂皆散。 “救命啊!” 凄厉的惨叫传入林中,惊得兽走禽飞,引发一阵骚乱。 云霁与少年混在骚乱的猛兽凶禽之中,直到奔出十里之外,冲到少年居住的崖边石屋前,少年噗通栽倒在地。 云霁大惊,伸手抱起他,才发现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被血侵染,且已经呈现黑色,一张麦黄的脸此时却无一丝血色,双眼紧闭,气息微弱。 “真是个傻子。”云霁眼眶发热,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月华之力自指间流出,进入少年手腕,在他体内流转,伤口一点点愈合。 凄冷的月光照在悬崖上,四周黝黑的怪石树丛如一个个张开口的怪兽恶鬼,不时有冷风从树丛中刮过,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嘎查! 忽然一道声音惊破寂静,云霁抬头,厉目射向前方丛林。 一个皮肤跟树皮一般的老者拄着拐棍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群人,皆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云霁将尚未醒来少年快速放入石屋中,抓起地上的铁剑,起身面向众人,一脸凛然。 “姑娘别紧张,老朽这次不是来抓你们的。”老者脚步停下,摆手冲云霁道。 云霁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身上气势半点不减,月光笼在她身上,如同镀上一层冷辉。 “姑娘,老朽知错了。”老者一脸沧然,忽然俯身朝她弯腰,惊得后方村民一阵惊呼,上前搀扶,更多的人则是一脸愤怒地瞪向云霁。 “你们别拦着我,错了就要认罪,如今她是唯一能救咱们一族的人,都跪下,向她认错!”老者朝族人呵斥。 一时间,众人惊怒,但在老者的厉目下,一个个不甘却又满脸屈辱地屈下膝盖。 不等他们跪下,云霁伸手虚空一拦,淡漠地道:“你们别跪我,我可没有本事救你们,你们还是去求你们的神护佑……” 嘭!老者膝盖磕在尖锐的岩石上,发出一声脆响,让云霁的声音戛然而止,却快速闪身避开,并不受礼。 “姑娘,我们一族如今最大的敌人就是树神,求你看着咱们同是人族的份上,帮帮老朽与族人!”老者声泪俱下,满脸哀求和凄然。 众村民见老者跪地,齐刷刷地将膝盖砸在地上,连妇女与幼童也不例外,一时间一片哀求之声。 “姑娘,救救我们。” 眼前跪倒黑压压一片人,云霁压力骤升,眉头蹙了起来,道:“我气力比不过你们,身体强韧也比不过你们,而且初来乍到并不熟悉这片天地,你们如何认定我能救你们?” 老者听出她语气中的软化,顿时一喜,抬头道:“正是因为姑娘是外人,才能帮到我们!” 云霁闻言双眼一眯,脸上扬起一抹冷笑:“怎么帮,将我喂了你们的树神就能平息它的怒火?” “不不,老朽现在怎还会有这般想法?”老者连连摇头否认,一边朝身后伸手一招,一人自人群中走出。 身材壮实,皮肤黝黑,一身狼狈,唯一与其他村民不同的,就是他被烧得差点秃了的头。 噗通!男人利落地在云霁面前跪倒,仰头一脸感激地对她道:“姑娘,是你丢的火把救了我,日后我便跟着你,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云霁:“……”这是送她一个仆人的节奏。 见她并不说话,男人急了,跪行到她脚边,伸手抓向她的脚,却 落了个空。 云霁跳一旁的岩石上,目光淡淡地扫过众人:“你们都起来吧,不管你们在想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寻求归路的外乡人。” 第357章隐忧 老者闻言激动地道:“姑娘,我们就是来求你带我们离开的!” “可是我也不知道如何离开。”云霁实话告知。 众人闻言一脸失望,老者的脸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呻吟,云霁一喜,转身走入石屋,就看到少年已然起身,正惊愕地摸着自己腰侧。 血痂被手蹭掉,露出淡粉色的肌肤,像是新长好的肉,但没有一道伤痕,更别提伤口了。 “你……”少年抬头惊疑地看向云霁,但只吐出一个字又闭上。 云霁笑了,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身上带着奇药,你看看你身上还有没有伤,我再给你涂一下。” “没有了。”少年连连摇头,一双澄澈的眸子望着云霁道,“我用不着这样珍贵的药,你留着自己用……”这话一出口,少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一下子红了,“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云霁噗嗤笑了,摆手道:“我知道你没有咒我的意思,你也别都想,这药我有很多,你受伤了我当然得给你用,你伤好了才能继续护着我不是?” 云霁这样说是为了让少年不要有心里负担,而少年闻言却当了真,双眼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道:“你放心,日后我都护着你,不让你受伤。” 少年说得郑重,云霁笑着点头,却并没太放在心上,话题一转:“你的族人寻到这了,不过他们不是来抓咱们的,而是要求我带他们离开,但是你也知道我们根本没有寻到离开的路,所以我拒绝了。你现在可要出去见见他们?” 少年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什么也没说,抬脚跨出石屋。 云霁并没有跟出去,而是将空间留给少年,毕竟那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族人,就由他自己决断。 等待的时间,云霁也在考虑出路,那瀑布明显被树妖控制,要么从根上灭了树妖,否则瀑布这条路线就得舍弃。 一时没有好的法子,云霁也倦了,就歪坐在屋中唯一的床上,眼皮越来越沉…… 少年走进屋子时,就看到少女歪在床头,呼吸绵长,如玉一般的脸上透着一丝苍白,鸦羽一般的浓睫在眼窝处投下阴影,少年的呼吸不由得放轻了,取出一张白色兽皮盖在她的身上。 转身走出石屋,屋外站满了人,他们期盼地望着少年,少年当着他们的面关上了房门,走出几步,淡漠地对他们道:“你们可以留在这里,但不能打扰她。” 少年的话让众人一阵失望,老族长拄着拐杖走到少年面前,问道:“你可问过她了,她可愿……” 少年打断他的话道:“不用问她,我便可以答复你,我们没有找到离开的路,你们不相信,就跟着我们好了。” 老族长眼底闪过一丝忧色,张口欲言,但少年已经转身,他叹了口气,转身安排族人在石屋旁安置下来。 翌日,云霁一觉醒来,发现四周多了一片新造的树屋,只惊讶了一瞬,就去找少年。 少年站在崖边,望着远处苍茫的山林,身上带着宿夜的寒气。 “你在想什么?”走到少年身侧,云霁轻声问他。 少年侧过头,一双澄澈的眸子透着因一丝迷茫:“我们若是走不出去怎么办?” 少年的话击中了云霁心底最隐秘的担忧,她眼眸微垂,一字一句道:“那就一直走,直到走出去为止。” “我陪你。”少年说完这三个字,便急切地转过脸去,好似害怕他的拒绝一般。 云霁失笑:“这当然好。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了。” 少年先是双眼一亮,听到她问他的名字,眸子又暗了下来,低头道:“我没名字。” 云霁愣住,猛地想起他自出生就被丢弃自然不会给他起名,后来被找回来村中又亲眼看到养大自己的母狼被献祭,大闹一番后又被驱除出村…… 想到这,云霁一阵心疼,伸手拉住他的手,问道:“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 少年的双眼一下子亮了,用力点头。 “啧啧,你不会给起个小黑小黄之类的吧?” 祖窍中,曾被取名小白的豹子讥笑道,更让它气愤的是,小白这个名字最后还被那只臭狐狸抢了。 云霁的脸有一瞬的僵住,而后义正言辞地叱呵豹子:“他是人族,怎么跟你俩的名字相似,我决定了,他的名字照着我的名字起。”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我的名是霁字,你用销字可好?”云霁问少年。 少年眼睛发亮,他不知道什么诗句,也不知道什么好不好,但听到他的名与她的名相连,就好似与她多了一丝亲近,他用力点头。 难道有人认同她取的名,云霁很是高兴,又问道:“你们一族的姓氏是什么……”话未说完,见少年皱眉,她便摆手道,“算了,我给你想个姓吧,你住石屋中,就姓石可好?连一块就是石销。” “石……销……”少年重复一遍,眼底射出明亮的光,他用力点头,“我就叫石销!” 取名之后,少年对云霁又亲近几分,二人一起狩猎探寻着苍茫的丛林,试图找到离开的路。 树妖并没有来找麻烦,也或许是它不能连根拔起。 新安居下来的村民倒也没再骚扰云霁,只是在她路过时都用希翼的目光望着她,她虽感压力大,却也没发一言,倒也相安无事。 及至第四日晚上,新建树屋中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得云霁心头一跳,冲出了石屋。 此时,外面一片混乱。 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自一个树屋中跳下来,仿若野兽一般嘶吼着,一边用手抓挠着自己。 “这不是铁三吗?”循声而来的村民一阵惊疑。 “铁三,你是怎么回事,为何抓挠自己?” 铁三,本是村中身体最强壮、实力最强之人,是所有村民崇拜的强者,此时见他如此,众人如何不惊? 一名村民担忧地跑过去阻拦,拄着拐杖的老族长看到这一幕,惊得神魂皆散,张口大喊:“不要靠近他!” 然话未落,那正抓挠自己的男人,双眼陡然射出红光,嗷的一声扑向走近的村民。 猝不及防被男人抓住,张口喊出一声“铁三”,后者尖利的指甲就扎入他的心口,精准又凶残! “啊!” 惨叫骤起,鲜血飚射,一颗热气腾腾的心脏被利爪掏出。 如此血腥一幕发生在眨眼间,无一人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男人将心脏塞入口中,嘎查咀嚼,惊得众人神魂皆散。 “杀了他!”老族长举着拐杖朝食心男人一指,厉声喝令。 然村民皆目露惊惧,令一下,竟无人上前,更有女人幼童尖叫奔,引得人群一片混乱。 咻! 就在人群惊乱之时,一支利箭越过众人头顶,射向食心男人的胸口,男人立时侧身,但依然被箭矢射中了胳膊,溅出鲜血,那鲜血中透着一丝墨绿,腥臭无比。 “嗷!”被打扰进食的男人伸手拔掉箭矢,愤怒地扑向人群,然则箭矢一支接一支越过人群射向男人,将他逼得寸步难行,他暴怒起来,竟不顾箭矢,骤然跃起前扑,吓得众人倒退。 “不许退,射箭,快射箭,不然所有人都得死!”老族长敲着拐杖怒吼。 村民似被这声怒吼吼醒,壮年村民不再倒退,纷纷搭箭射出,霎时,箭矢如雨,压制得男人从半空中坠落,暴躁嘶吼,震动山林。 第358章狂化 只是,箭矢的力度终究有限,男人狂华后皮肉结实远甚以往,实力更是之前的十倍,那些箭矢只能给他造成痛感,却无法给他以致命伤害。 站在人群后方的云霁微微蹙眉,目中月华流转,紧紧盯着狂化男人,忽然她瞳孔一缩,目光紧紧盯住男人后脑某处。 那里没有头发,只有一片墨黑色的鼓包,鼓包下隐隐有东西的呼吸,令人毛骨悚然,云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身侧的石销出声问道,刚刚正是石销最先射箭压制狂化男人,不过等到村民射箭后,他便收了弩弓,护卫在她身侧。 “没事,我再看看。”云霁随口敷衍一句,双目月华大亮,紧紧盯住狂化男人后脑鼓包。 只是没了少年强劲弩箭压制,村民普通弓箭威力弱上不少,男人立时咆哮着攻向人群,狂乱之下,云霁并不能很好窥探那处鼓包。 而很快,狂化男人一爪子抓住一村民的脖子,顿时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只是开始,接二连三的惨叫,数十壮年村民竟无法制住男人,反倒一个个惨遭其毒手,现场一片混乱,血腥冲天。 老族长急得大叫,少年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伸手拉住云霁的手道:“我们走。” 明白他这是因为担心她才会提出退走,云霁目光一定,扭头对他道:“我们现在不能走,我有一法能杀了这男人,不过你得配合我。” 少年面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云霁指着天上的月亮对他道:“你放心,月神会护佑我。” “月神?”少年疑惑,云霁却没有再做解释,伸手抽走少年腰侧的铁剑,纵身一跃,如疾风一般冲向前去,少年赶忙跟上。 此时,男人逼得村民节节倒退,并无一人敢靠近他周身,云霁纵跃至半空,朝少年喝道:“放箭压制!” 咻咻咻! 少年手快如影,三支弩箭几乎同时自弩弓上射出,带着巨大的力量,化破天际,尖啸着射向男人的面门、胸口和下腹三处。 男人惊怒倒退,伸手去挡,但是挡住了面门和胸口,却被下腹处的箭矢射中。 “嗷!”男人痛苦嘶吼,伸手拔下腹的箭矢,却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跃至他的身后。 或许他注意到了,但是没有如此瘦弱没有半点气势的人得不到他的重视,及至那人手中铁剑忽然覆上了一片银光。 银光凄冷,带着绝杀的锐利,骤然刺向男人的后脑鼓包,男人惊怒躲闪,但铁剑却比他躲闪的速度更快—— 轰! 银光大暴,剑刃破开鼓包,那一瞬,骤然响起一声嘶叫,仿若毒蛇一般的根须蹦了出来,惊慌而惶然,朝着地面扎去。 云霁目光一厉,反手一剑,就将根须一斩两段,墨黑的汁液喷射而出,溅向她的面门,心头一跳,云霁立时倒退。 裂成两段的根须坠落,却并没有死,而是快速地扎向地里。 就在这一瞬,呼的一声,一个火把砸了过来,砸在根须之上,霎时,根须扭动嘶叫,汁液喷射,浇得火焰一弱。 呼呼呼—— 这时,一个有一个火把被丢了过来,燃成巨大的篝火,彻底淹没根须,一阵嘶叫,根须这也无法动弹,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一旁的云霁,扭头看向最先丢出火把的老族长,凤眸微微一眯。 “云姑娘,多谢你再一次救了老朽的族人。”老族长走到她的身前,颤颤巍巍地朝她躬身行礼。 云霁避让开去,淡淡说道:“老族长过奖了,没有我,想来你们也是可以灭了它的。” 少年走到她身前,目光戒备地扫向围拢而来的村民。 其中两名村民抬着那狂化男人走到篝火旁,云霁目光一扫,就发现那人早已气息全无,身体干瘪。 “姑娘,你也看到了,他已经死了,其实,在他狂化那一瞬就死了,控制他的就是那根须,但是他狂化之后,谁也无法将他灭杀,也无人能找到那根须藏在他身体何处,而做到这一切的只有姑娘你。”老者一脸感激地说道。 但不等他说完,云霁身体一晃,身侧的少年伸手扶住她,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姑娘你还吧?”老族长也紧张地问道。 云霁此时很不好,因为她先是利用月华之眼寻到狂化男人的弱点是在后脑鼓包上,而后聚起体内所有月华之力全力一击,幸运的是,她成功了,然则体力和精神都耗费了极致。 面对少年忧急的眼神,她极力撑开眼皮,扯了扯唇角:“我没事,就是累了,我睡一觉,别担心……” 话未说完,云霁就顺势阖上了眼,再不管四周嘈杂的声音。 少年拦腰将她抱起,目光冷冷地扫向四周,顿时四周声音立止,他迈步向前,四周村民纷纷退让,让出一条道来。 及至二人进了石屋,一村民才走到老族长跟前愤愤道:“那女人肯定是在装睡……” 老族长举起拐棍就打向那村民,叱道:“就算她装睡又如何?她是咱们的救命恩人,日后你们要向尊敬本族长一般尊敬她,否则叫我看到,我就以族规的处置!”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而那被老族长敲打得骨头就差点断裂的村民连连求饶:“族长,我错了,您别打了。” 老族长也打得气喘,闻言顺势收了拐棍,叹了气道:“你们将铁三火化了,然后各自散开,各自带着,若是再出现什么意外,警醒一点。” 老族长这番话让众村民一阵惊愕又茫然,正要开口询问,就被老族长厉目瞪了回去:“问什么?还有什么可问的?按我说的去做!” 说罢,拄着拐棍转头就走。 “族长,您要去哪?”终有胆大的张口问了一句。 “我去看看我族的救命恩人。”老族长扭头扫了众人一眼,又补充一句,“石屋周边一里之内,你们都不能靠近。” 说完这话,他再没有停留,而他这接二连三的奇怪命令,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又不能问,一时间议论纷纷。 “哎,都别瞎猜了,都按老族长说的去做吧,等恩人醒来,或许一切都会明了了。”村民中一个颇有威信的人摆手道。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众人点头附和,纷纷散开了去。 另一边,老族长走到石屋前,就被石销当面关门挡在外面,他叹了一口气,正想寻个地方坐下,里面就传出一道虚弱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 “不行,你需要休息。” “就算休息也不急于这一刻,请他进来,他应该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们。” 老族长闻声忙在屋外附和道:“姑娘说得没错,老朽是有重要的事要与你商议,烦请开一下门。” 嘎吱,房门终是打开,老族长欣喜,顾不得理会同族小辈的冷脸,快步跨入屋中,朝着坐在床头的少女再次躬身致谢。 云霁摆手:“老族长不必如此,你有事就说罢。” 老族长起身,浑黄的双眼已然有了湿意,他沧然道:“姑娘也看到了那狂化之人,而他不过是个开始,很快,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人狂化,到时谁又能制止?” 听到这话,云霁立时坐直了身体,盯住老族长惊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朽的意思说,只要三日之内,我们一族若没有服食新的破天果,就都会一个个狂化,啃食同族,啃食野兽,最后成为破天树的养料。” “所有族人吗?石销会不会有事?”云霁噌地跳下床,目光灼灼地盯住老族长的眼睛。 石销的目光也转向老族长,身上肌肉绷紧。 第359章根源 老族长看了石销一眼,苦笑道:“若是这场灾祸不可避免,石销或许是我族唯一能躲过之人。” 云霁闻言神色一松,就听得老族长继续道:“我族之人自祖辈就服食破天果,自此,我族的血脉就与破天树连在一起。最初,先祖服用破天果只是为了果腹,但他们很快发现,这破天果有着奇异的效果,它能给予我族族人以力量,强化族人的肉身,让族人能与丛林中的凶兽猛禽抗衡,得以在这片丛林中繁衍下来。” 听得他这番解说,云霁的神色凝重起来,回想前几日逃离村落时的情景,还有刚刚那人发狂时的场景,她迎上老族长的目光微微眯眼:“带来如此好处的破天果,难怪你们愿意以人之血肉来供养。” 老族长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不由得露出一个苦笑:“最初,供养破天树只需要普通兽禽而已,且我族留下的史料中也记载了破天果断食后,族人便会发狂。按照习俗,婴儿一旦出生就会被喂食破天果,也象征着破天树的认可,但是,”说到这这话,他转头看向一旁恢复一脸漠然的石销,叹了口气道,“你出生之时,如何都不肯服食破天果,老朽既担忧又心生希望,担忧你会因不食破天果而发狂夭折,又心生希望你会成为族中第一个摆脱破天树控制的族人,几番考虑之后,老朽将你放逐……” “当年石销不过刚出母胎的婴儿,老族长一个放逐说得可真是轻巧。”云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直把老族长臊得老脸泛红。 他拄着拐棍身体颤悠,朝着石销弯下了腰,道:“当年之事是老朽考虑不周全,你怨恨族人也是应当的,但如今我族到了生死危机之际,还请你不计前嫌,帮族人渡过此劫。” 看着老族长逼得不善言辞的石销皱眉,云霁眉眼间蕴起一丝不满,朝老族长道:“老族长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能不能帮,要不要帮,那就是我和石销的事了。” 老族长闻言转向云霁,朝她鞠躬行了一礼,但云霁侧身避过了,他也没有再勉强,望着她道:“如今,我族只剩下这最后三日,我会让族人分散,免得误伤族人,而老朽在此恳求姑娘,在这三日之内,寻到外出之路,或者砍了破天树,我族之人才有一线生机。” 老族长的恳求,云霁一早就猜测到,而前者她没有丝毫把握,后者那分明是死路! “姑娘先别忙着拒绝,你先听老朽说,这破天树除了月圆之日,平日里并不会动。” “既不会动,你们自己去砍了它不就得了?”云霁似笑非笑地瞥了老族长一眼。 老族长苦着脸解释道:“姑娘,不是老朽及族人怕死,而是破天树自我族祖辈就在我们体内烙下了印记,我族族人根本无法朝它下手,况且此时族人此刻随时都可能狂化,若是让他们前往,只怕会做了破天树的养分,到时若出了什么意外,只怕会加速我族的灭亡。” 云霁从老族长这番话里听到一个关键词,盯住他那张如同树皮一般的脸道:“你刚刚提到意外,之前又提到破天树最初并不吃人,而你如何保证吃了人的破天树在月圆之夜之外的时候不会动?” “这……”老族长被她一番话堵住,张口结舌。 “你们走,离开这里!” 这时,石销忽然打开房门,冷声朝老族长说道。 老族长转头看向他,见他满脸的冰寒,就知道自己刚刚话语中的隐瞒没有瞒过云霁,也没有瞒住眼前的少年,且激怒了他,一时间很是懊悔,张口欲要说些什么,就被云霁抢先开口。 “老族长的忙,我们帮不了,晚辈再送您老一句话,自助者天助,所以您老还是将实情告诉族人,再想法避过此劫吧。” 云霁拒绝得不留余地,便是对方再次哀求,她也没有改口,最后老族长一脸绝望地离开。 或许是考虑着石销这个唯一可能逃过此劫的族人,天明之后,老族长带着一众族人离开了悬崖,走入了丛林之中,至于他是不是跟族人说了破天树的隐秘,云霁就不得而知了。 休息了数个时辰,日上中天之时,云霁也带着石销离开了悬崖。 只跟着她走了一阵,石销的眉眼间就露出一丝疑惑,朝她问道:“这方向是要回村落?” 云霁回眸朝他一笑:“是啊,正午时分应该是破天树最安分的时候,我们回去查看一番。” 少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没有继续问,但眼底透着疑问,云霁一眼就看出,开口道:“我只是先去探查一下,未必会下手砍树,所以自然不会答应他的请求,最后若是不成,我岂不是失信于人?”说着这话,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不信他。” 这个他,自然是指老族长。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被老族长坑了不止一次的云霁,岂会对他没有一点防备?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以他们此时惊弓之鸟的状态,短时间内是不敢回转村落,也正好利于她回去探查。 丛林中又恢复了往日热闹,凶兽蛰伏,猛禽盘旋,但有着少年在侧,凶兽猛禽只掀了掀眼皮,便任由他们通过。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投射下光线,浮光跃影,村落里宁静而祥和,只是太静了,因为没有一个人,唯有风吹过,高耸入天的破天树簌簌作响。 点缀在苍翠树叶间的是一颗颗红色的果子,鲜艳欲滴的颜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随着风送入鼻腔之中,让人禁不住口齿生津。 少年石销却第一时间皱起了眉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厌恶。 “这就是破天果么?”云霁凤眸微微一眯,自语一句,抬腿跨向被烧焦的栅栏,胳膊就被拉着,扭头对上少年坚毅的神色。 “我去,你在外面等着。”少年说完,就朝里走去。 “不,一起去。” 不由分说的,云霁与少年一道跨入村中,走向建造在树根之上的祭庙。 看着外观上没有一丝破损的祭庙,云霁握紧了手中的铁剑,身侧少年手臂上的肌肉绷紧了,弓弩上装满了箭矢,只需一按就会有数支箭矢同时射出。 嘎吱—— 庙门被推开,两具胸口有个空洞的干瘪尸身映入眼帘,云霁瞳孔微微一缩,仿佛间,她看到一根树根在村民迈向庙门的那一瞬,迅速穿透两名村民的胸口,快速吸食了他们的血液,不过刹那间,二人体内血液被吸光…… 骤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前方“祭台”。 原本黑褐色的“祭台”此时隐隐带着一丝血色,仿佛间,她还听到了液体流动的声音,似血液在流动。 咻! 一支利箭自少年臂上弓弩射出,带起一道尖锐的破空声,“当”地射到“祭台”上,却在眨眼间弹回,砸落在地。 云霁凤眸微微一眯,被箭矢射中的地方没有一丝印记,而那由诡异树根盘旋而成的祭台也没有丝毫反应。 她上前一步,弯腰捡起掉落的箭矢,锋锐的箭头此时却有些秃了,她扭头看向少年,少年也是一脸凝重,对她道:“我们回去。” 云霁却坚定地摇头:“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为何我们这数日找不到离开的路,你的族人数千年甚至可能数万年,一直没有找到离开这片禁锢的空间,根源或许就在这颗破天树上。” #####叶子医院陪床陪了一个礼拜了,抽空写了一张更上,预计还要陪床十天半月…… 第360章烧 听了她的话,石销从她手中拿过铁剑,道:“我来。” 说罢,大步走到树根盘旋而成的祭台前,举剑狠狠劈下! 就在这一瞬,云霁后背一凉,门外冲入一阵冷风,一阵树叶摇动的声音,她张口喊道:“慢着——” 然她的话未落,铁剑劈落而下,那盘旋的树根咻地弹起,避过铁剑,紧接着朝石销的头顶挥落而下,而石销立时挥剑迎上—— 当! 树根与铁剑相击,却发出金石之音,一时间,二者战成一团,逼得云霁不断倒退,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轰! 树根轰击在石销身侧,地板顿时崩碎,望见石销身上多出的血迹,云霁心头发紧,张口就要将他唤回来,但这时,眼角余光瞥到一幕—— 从打开的一扇门中倾泻而入的阳光偏移,移向树根,那树根仿若触电一般缩了回去! 仿若一道光在脑海中亮起,云霁转身冲至门前,抬脚将另一扇庙门踹开,耀眼的阳光照入庙中,立时将再次攻击石销的树根逼得退缩。 见到树根果然惧怕阳光,云霁心头一喜,念头一动,冲石销道:“石销回来,将这祭庙劈了!” 石销没有半点迟疑地回转,但是那树根却好似猜测到了他的目的,攻击立时猛烈起来,咻地缠住了石销,而是石销却没有半点惊慌,扬手将铁剑丢向云霁。 “你坚持住!”云霁明白他的意思,纵身跃起,赶在树根砸向她的前一刹那,接住铁剑,便立时退回阳光之下。 但树根却似被逼急了,竟卷着石销不管不顾地追击而来—— 嘭! 云霁转身迎击,铁剑上月华之光骤然大亮,抵住树根,恰此时,石销趁机挣开树根的缠绕,纵身跳下,一身血迹。 “我们走!”云霁骤然撤剑,接住跳下的少年,举起体内仅剩的月华之力,带着他如疾风一般冲出了庙门。 嘭! 就在他们跨出庙门的那一瞬,树根轰击在门槛上,门槛崩碎,原地出现一个坑,扭头看到这一幕的云霁面露余悸,但她却没有继续往外奔逃。 果然,那树根一击之后,便缩了回去,同时将庙门关闭,挡住了所有的阳光。 “你可还坚持得住?”云霁扭头问石销,眼底闪过犹豫。 “我没事。”石销挣开她的搀扶,欲要从她手中夺过铁剑,却落了空。 “那你休息一下,我去劈了这庙。” 云霁说罢,提着铁剑,三两步走到庙前,抬脚踹向庙门,却纹丝不动,显然是树根做了防范。 目光一闪,她移开两步,挥剑劈向祭庙墙壁。 祭庙乃是木头所建,但云霁此时真元全无,不过片刻就汗流浃背,好在还是将祭庙劈出了一个大洞。 墙洞不断扩大,阳光倾泻而入,照到祭台的位置,但云霁却发现,原地却是一片土堆,已无祭台。 “看来它是躲入地底下了。”云霁自言自语。 石销此时已经处理了伤口,走到她身边,开口建议:“我们点火烧了它。” 云霁脑海中浮现刚刚树根明明惧怕阳光,却不管不顾追击她的场景,不由得摇头道:“不,若逼急了它,我们未必能逃过。” 只是,到底要如何做? 正思虑间,林中忽然传来一声似兽非兽的嘶吼,云霁眉头一跳,转身就看到一道身影冲入村落,朝着破天树直冲而来。 或者说,是冲着祭庙直冲而来。 随着其靠近,云霁终于看清,那不是兽,但也不能说是人了。 身体肿胀,面色青黑,双眼通红,口溢鲜血,只不知是其自身的血,还是兽血,这分明是发狂的村民。 这村民目光锁定云霁,嘶吼着冲过来,只是中途就被箭矢击中膝盖,噗通摔到在地。 射箭者正是闪身护至云霁身前的石销。 但发狂的村民似不知道疼痛一般,摔到之后立时跳起,再次扑了过来,迎接他的是一支接一支的箭矢,咻咻咻地射向其身体各处。 “嗷——” 村民发狂嘶叫,被箭矢所阻,却又百折不挠地在箭矢间歇之际继续直扑而来。 石销腰上箭囊的箭矢越来越少,云霁目光微微一闪,忽然拉住他的胳膊道:“我们走!” 石销一顿,就被云霁抓住奔向村外,而那发狂的村民追击而来,但在被石销箭矢阻拦后,忽然停住,血红的目光在二人的背影与破天树之间转动两下后,骤然转身,奔向破天树。 几乎同时,云霁拉住奔跑如豹的石销,道:“我们跟上去。” 石销仿若她护卫一般,只听从命令,从不询问缘由,这让云霁很是感激,她主动解释道:“我们跟着那发狂的村民,或许能发现破天树的一些秘密。” 石销听到解释,虽没有言语,但眼神中却透着担忧,云霁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道:“若有危险,我们立马撤。” 说话间,那发狂村民已经冲到祭庙前,自她刚刚劈出的墙洞中冲入其中。 而石销骤然甩下云霁,冲至庙门前,铁剑挥落而下,庙门轰然倒塌,与那墙洞连成一体,视线再无遮挡。 云霁冲过来,正好看到那发狂村民跳入祭台原处的土堆。 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她毛骨悚然。 一根拇指粗细的根茎自村民后脑勺钻出,碧绿的根茎很快染成了红色,血液汩汩流动,自村民体内流至根茎之中。 村民越来越干瘪,根茎吸收了血液不断生长,而后弯曲,探入土堆之中,血液汩汩流动,输入地底某处。 石销似被此幕惊怒,噌地拔剑冲了过去,剑光划过根茎,鲜血嗤地喷射而出。 这一瞬,地底发出一阵诡异的声响,而那发狂的村民有一瞬的清明,血红的眼恢复至黑色,他极力睁开眼望向石销,喉咙中发出霍霍的声音,但一个完整的字眼都没发出,就嘭地倒地身亡。 “快走!” 云霁骤然大叫,冲过去抓住石销朝外奔去,身后传来破土之声,紧接着是尖锐的破空声,带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嘭! 如蟒一般的树根擦过云霁的后背砸在地上,后背火辣辣的疼,但她却不敢有半点停顿,加速往外奔逃。 刚刚吸收一人鲜血的树根,好似对阳光的畏惧减弱不少,冲出祭庙继续朝二人追击。 危急之时,石销点燃了火把,砸向树根,将它逼了回去,二人这才逃离了村落,回到了丛林之中。 二人身上带血,引来了嗅觉灵敏的凶兽猛禽,此时受伤的石销不足以震慑这些丛林的土著,于是二人继续了逃亡之路。 慌乱之下,二人跑到了村外十里的深潭,其上方瀑布轰击而下,映出一片彩虹,炫目之极。 不知为何,这些凶兽猛禽一看到深潭和瀑布,便纷纷散了去,让二人有了喘息的功夫。 不过,云霁的心头却是紧绷的,她没有忘记之前在瀑布之后的岩壁上遭遇的袭击。 用潭水简单清理了伤口,云霁对石销道:“或许,火烧是唯一的办法,不然等到整个村落的村民都敬献后,那颗破天树就再也不惧白日和阳光了。” 石销自是不会反对,抓起铁剑就要回转。 “我们不用回村,只要砍出一片隔离带,而后点燃里面的树林,让其烧过去就好。”云霁道。 说罢,二人立时行动,到了傍晚,环绕着村落的隔离带就被清理了出来,火焰汹汹燃烧起来,朝着村落烧了过去。 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天地。 林中的老族长回身望向火光,脸上一片骇然。 “遭了,要出祸事了!” 第361章镇族之宝 火光冲天,热浪翻滚,扑向村落。 建立在树根上的祭庙被火焰灼烧,很快燃成了汹汹大火,蔓上了树干和树枝,树叶焦枯,赤红果实在火焰中消融,树干抖动,就在这一瞬,一道诡异的嘶叫自火焰中传出。 “嗷——” 似兽吼,又似蛇鸣,诡异而森寒。 隔离带外的云霁闻声眉头一蹙,双眸中闪烁月华,穿过火光看向火光深处,就看到祭庙轰然倒塌,一根狰狞的树根破庙而出,根端裂开一道豁口,水柱喷薄而出! 不对,不是水柱,是血柱! 血腥透过火焰扑面而来,云霁脸色一变,身侧的石销忽然捂住了心口,面露痛苦。 “你怎么了?”云霁一惊,伸手搀住石销。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石销摇头,额上豆大汗水滚落,似在遭遇极大的痛苦,他紧紧抿着唇才没有痛呼出声。 与此同时,丛林深处,痛呼嘶叫声此起彼伏,那是散落在丛林的村民,他们在地上翻滚,用头撞地,却依然无法缓解痛苦,一根根根须自他们脑后破壳而出,血红的根须如同吸血的虫豸一般,汲取着村民体内的鲜血,猛地扎入地底…… 噗通! 石销猛地摔到在地,握手成拳砸向心口,惊得云霁再也顾不得正被血柱浇灭的火海,伸手抓住他的拳头,急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石销脸色青黑,痛苦地说道:“心脏绞痛,似有什么要长出来。” 云霁闻言脸色大变,她的脑海中浮现魔化的村民后脑勺的根须,耳边响起老族长临别前的话—— “若是这场灾祸不可避免,石销或许是我族唯一能躲过之人。” 眸中银光一闪,云霁伸手按住了石销的心口,掌心中凝聚一缕月华,钻入他的体内,透入他的心脏。 “噗——”石销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灰败。 “忍着点,一会就好。”云霁满头大汗,张口对他道。 石销点头,双手成拳,却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嘴角的肌肉剧烈抽动。 云霁见此明白他此刻痛苦万分,却没有停顿下来,而是聚起更多的月华之力,织就成一张网,笼住他整颗心脏,一点点的排查。 忽然,一个异物触到了月华之网,此物异动了一下都沉寂下来。 但云霁却没有放过它,月华之网迅速收拢,异物觉察到危险,立时逃窜,冲击灵网,云霁眉头一蹙,聚起体内最后的月华之力,化成一柄利剑,猛地刺向异物—— “嘶——” 一声尖利的嘶叫,异物被劈成两半,被月华之网猛地拽出体外,却是一颗赤红的种子,尖端刚刚冒出一点嫩芽。 “噗!” 石销口中鲜血喷涌,双眼紧闭,云霁立时丢开死去的诡异种子,将月华之力重新输入他的心口,这一次却不是查找异物,而是帮他修护受损的心脏。 豆大的汗水自额头滚落,打湿了她的睫毛,最后一点月华之力输入石销体内,他的气息总算稳定,口中不再吐血。 忽然,一阵悉索声自身后传来,云霁扭头,就看到一道道血色影子在草丛中的游动,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分明就是血色根须! 仿若血蛇一般,快速地朝着村落游蹿而去。 根须中汩汩流动着血液,滚烫的血液,那是从人体中刚吸取不久的血液,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想到这些根须自村民脑后破皮而出的场面,云霁脸色发白,抓起铁剑,朝最近的根须砍去—— 当! 根须被砍成了两截,鲜血喷洒而出,但那两截根须却又快速跳动起来,避开云霁再次挥来的铁剑,嗖地蹿向村落。 一滴鲜血溅落在脸上,云霁没有擦拭,也没有再追击根须,因为砍得了一根,却无法将所有的根须都砍碎。 云霁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错事。 火烧破天树,不但没能灭了破天树,还激化了破天树,由此提前引发了村民的劫难。 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她将石销放置一片巨石之后,而后抓紧手中之剑,大步走向村落。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破天树得到所有给养之前将它灭了! 虽然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 “等等——” 一道急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云霁扭头,看到老族长跌跌撞撞地朝她奔来,云霁神色一动,转身迎上老族长,但却在距离他半丈距离时忽然停住。 老族长似明白她的戒备,他没有继续靠近,而是伸手指着他的后脑,艰难地的说道:“将它取出来,它能助你杀死魔心。” “魔心?”云霁疑惑地皱起眉头,目光扫向老族长的后脑,才发现他的后脑一片血污,更诡异的是,他的后脑上冒着拐杖的拐头。 想到某种可能,云霁双眸倏地大睁,老族长灰败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你猜得没错,老朽将我族镇族之宝插入了后脑,这才阻止了魔化,让老朽能活着找到你。” 云霁想到他亲手将拐杖插入后脑的场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老朽的宿命,也是我族的宿命,老朽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老族长浑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她,带着希翼地问道,“石销,他可还活着?” “石销没事,只是现在昏迷未醒。”云霁伸手朝石销所在的巨石后一指。 老族长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看到石销呼吸平稳,浑浊的双眼一下子泛出神采来,激动得眼泪涌出,连声说了三个“好”字,老迈的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噗通摔到在地。 云霁忙过去搀扶,老族长却摇头,急切地指着脑后的拐棍道:“快,快取出拐棍,杀了魔心,带石销离开这里……咳咳咳!” 他话未说完,就剧烈咳血,见云霁还是迟疑,就喝道:“快动手,给老朽一个痛快!” 恰此时,身后一阵异响,云霁扭头看到那些血色根须已经游蹿到破天树下,正要朝那根裸露在外的树根扑去,她一咬牙,伸手抓住老族长脑后的拐杖,猛地用力—— 噗! 鲜血飚射,眼前一片血红,滚烫的鲜血溅到脸上,她握着拐头,手心一片黏湿。 “你……”老族长抓住她的手,张开口却只吐出一个字,鲜血从他口中不断涌出,双眼紧紧盯着她。 猜到他心中所想,云霁俯身朝他道:“你放心,日后我会待石销如亲弟。” 听到她的保证,老族长双眼终于阖上,那只枯瘦的手从她手腕上滑落,嘴角似带着一丝微笑,让云霁很是动容。 虽然老族长曾想拿她敬献破天树,之后又对她多有隐瞒,但他最后还是帮了她,虽然他的目的是为了保住族中唯一的子弟。 “你放心去吧。”云霁轻轻道了一声,就转身朝破天树急跃而去,手中沉重的拐杖拂过烧焦的村落,洒落一串鲜血。 所过之处,但凡遇到遇到血色根须,拐杖划过,根须一截两段,便彻底死去,再无法动弹。 这让云霁心底一定,看来老族长的话没有错,但是他提到的魔心是什么,又藏在何处? 轰隆! 一声巨响,地裂石飞,数十根巨大的树根破土而出,仿若蟒蛇一般舞动,那些血色根须仿若受到召唤一般,疯狂地扑向树根。 根须扑到树根上就没入其中,黝黑的树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变成血红之色,变得更加狰狞和危险。 呜呜—— 风从远处刮来,发出一阵渗人的嘶叫,火光渐消,云霁发现不知何时,天已然黑了,但天上却没有月亮,只有厚重的乌云。 #####老人住院做手术,如今可算手术成功且出院了,日后更新不会再中断了,多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362章同归于尽 乌云压顶,狂风大作,破天树腾挪着巨大的树根,朝着云霁而来,带起嘭嘭阵响,气势迫人。 云霁不退反进,纵身一跃,手持拐杖狠狠刺向破天树树干—— 当! 如金石相击,声音尖锐,但树干没有被刺穿,反倒是那反弹之力震得她虎口发麻,云霁脸色一变,尚未来得及变招,后颈就一阵发寒。 想都没想,云霁用拐杖在树干上借力,瞬间起跳,落在上方一根树枝上,几乎同时,嘭的一声巨响,如蟒一般的树根狠狠击在树干上,击在云霁刚刚停留之处。 哗啦! 树摇风起,云霁紧紧抱住树枝才没有被甩下去。 树根一击未中,便再次追袭而来,云霁便在树枝上跳跃,不断躲避袭来树根。 而追袭的树根从一开始的一根,增加到十数根,仿若十数条毒蟒同时袭来,云霁头皮发麻,自知若跳下去必然无法抵抗这众多树根的袭击,她便在躲避的同时,在树干上攀爬起来。 云霁自小在丛林中长大,爬树几乎是她的本能,速度极快,下方不断发出树根挥击的破空声,云霁越爬越高。 破天树不负破天之名,树干几欲破天,树根无法追击,只得偃旗息鼓退了回去。 云霁松了一口气,开始思考老族长提到的魔心到底藏在何处,只是念头刚起,忽然一阵巨响,竟是树根齐力轰击树干。 脸色大变,云霁抬头看向四周,欲要寻一个落脚处,但四周空茫茫一片。 是了,之前是她用大火烧了四周的树木,如今方圆数里,唯有破天树存留。 嘎嚓! 树干开裂,顷刻间拦腰而断,云霁抱着树干随之砸落而下—— 轰! 原地砸出一个大坑,云霁在树干砸地的前一瞬跳离开去,几乎同时,一道破空声钻入耳中,云霁转身举杖迎击—— 嘭! 拐杖只与树根一撞,云霁就被那股巨力撞击得连人带杖倒飞出去。 而那去除了树干累赘的树根,却如毒蛛一般快捷而迅猛,朝她奔袭而来。 瞳孔微缩,倒飞的云霁脚尖在地上一点,身体如同柳枝一般轻摆,避开了如毒蟒一般袭来的树根,手中拐杖顺势敲击在树根上,但这一击不但没用,反倒因着这一耽搁,让云霁陷入树根的围攻中。 月华之力在救治石销时已经耗尽,而刚刚这一番搏斗更让云霁精疲力尽,她甚至来不及躲闪一下,就被一树根缠住了腰,无法动弹。 “女人,你没事吧?” 云霁被树根缠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听到豹子这问话,一时间差点翻个白眼回复它,不过现在翻白眼这么简单的动作她都无法完成。 胸中空气越来越少,但她将拐杖抱在怀里不松手,艰难地给豹子传达一个念头:“我需要时会叫你帮忙。” “行,你死之前唤我一声。” 便是好话,从豹子口中出来都能让人气得半死,被缠得半死的云霁顾不得与它计较,因为树根卷着她送到了树桩处。 其余张扬的树根纷纷缩回来,而后猛地一翻,树桩着地,根部朝天。 一根根树根垂落而下,露出底部一道豁口,隐约传出嘭嘭的跳动声,如同心跳一般。 寂静的夜里,这心跳之声诡异无比,云霁脸色骤变,胸口的心脏竟随着那心跳声剧烈跳动起来。 不等云霁做出反应,缠着她的树根将她送到豁口前。 豁口慢慢增大,如同一张裂开的嘴,露出鲜红的颜色,她看到了一颗心脏,被鲜血浸泡的心脏,活着的心脏! 形状与人类心脏相仿,但是体型却是人类心脏的百倍! 嘭嘭嘭—— 诡异心脏越跳越快,似要蹦出豁口,而云霁的心脏也随之越跳越快,几欲破体而出,她的脸色一片涨紫。 树根将她送到豁口上方,悬至那跳动的心脏上方,她看到那颗诡异心脏竟在这一瞬裂开了一道口,如张开的血盆大口。 树根猛地将她松开,身体坠落而下,这一瞬,云霁凤眸闪过一道厉光,就着身体坠落之势,双手紧握怀中的拐杖狠狠扎向下方的心脏。 这一瞬,朴实无华的拐杖忽然亮起一片乌光,透出一股奇异的力量,下方的心脏终于意识到危险,猛地将口闭上,沉入血液之中,同时闭合根部的豁口。 在乌光亮起的一瞬,云霁就意识到老族长并没有骗她,这拐杖真的是破天树的克星,杀死魔心的镇族之宝! 所以,心脏的反应虽快,但云霁的反应更快,她不避抽打而来的树根,猛地用力一拍拐头,拐杖如剑,在豁口完全闭合的前一瞬,扎了进去——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自豁口溅出,树根狂舞,将云霁缠住,这一次没有半点给她留活路的意思,一上来就将她往死里绞杀,一根树根缠住了她的脖子,越缠越紧…… “豹子,快出来!” 危急之时,云霁大叫,话刚落,一股奇异的力量漫至四肢八骸,云霁瞬间失去了身体的掌控。 她如同游离的魂,旁观着自己五指成爪,抓住缠在她脖子上的树根,生生将之扯开,而后迅速跳到拐杖之上,用力一压,兹的一声,拐杖沉落,嘶叫凄厉,鲜血飞溅,那豁口也随之打开。 云霁看到,拐杖扎入诡异心脏之中,心脏剧烈挣扎嘶叫,却反倒让拐杖越扎越深,汩汩鲜血自心脏中冒出。 云霁松了一口气,恰这时,一根树根扫过来,将她扫飞出去,这一瞬,游离的感觉消失,她再次回到了身体之中,立时感应到身沉如山,抬不起一根手指。 豹子在同时回到了她的祖窍之中,身形虚化,趴在一角不能动弹。 另一边,另一根树根缠住拐杖欲要将它拔出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若是拐杖被拔出,眼前的情势就要倒转了。 “豹子你还有气没?快想办法!” 云霁此话刚落,瞳孔倏地睁大,她看到拐杖被树根缠住的前一刹那,忽然化成一道乌光,嗖地没入诡异心脏之中。 这一瞬,一股力量骤然降临,那是毁天灭地的力量,巨大的危险让云霁脸上血色唰地落下。 “快躲起来!”几乎不能维持身形的豹子猛地跳起,在她脑海中大叫一声。 云霁也想躲,但此时她身体透支,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操控,除了任由身体砸落于地外什么都做不了。 咻! 忽然,一道身影扑过来抱住她,带着她朝着远处狂奔。 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云霁尚未回过神,就听得轰然一声巨响,两耳瞬间聋了,几乎同时身体被压在地上,眼前陷入黑暗前,她看到一片刺目的光,那是爆炸的光。 破碎的心脏,张扬的树根,只一触到那光就被消融,不余一丝痕迹…… 下一瞬,云霁被余波波及,嗓子眼一甜,昏死过去。 似乎昏迷了许久,也或者只一瞬,云霁醒来之时就察觉到身体似被大山碾压过一般,她挣了挣就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动静似乎弄醒了身上之人,他一个翻身落地,让云霁重见光明。 乌云不知何时散去,月光映入她的瞳孔之中,当空一轮银月,如霜月华钻入体内,清润如水,滋养着破碎的身体,她只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 几乎同时,血腥之气钻入鼻中,云霁侧头就看到一个血人双眼紧闭躺在她身侧,心底刚刚生出的庆幸顿时烟消云散,她立时坐起身,抱住他轻摇:“石销你醒醒!” 第363章突围 虽然此时他浑身是血,面目全非,但是云霁却认定,能在此时舍身救她的唯有石销。 整个丛林中,或许也唯有她和石销这两个人类。 石销昏迷不醒,但好在身上还有微弱的气息,只是越来越弱,若无人救治,怕是抵不住一刻钟。 云霁立时将手抵住他的后心,将刚刚吸收的月华之力全部输入他的体内。 月落日升,过去整整一夜,石销的气息可算稳定,云霁累得精疲力尽,但她没有休息,而是将石销安置在一块平整之地后,走向了村落。 此时的村落早已消失不见,破天树和那诡异的树根都消失不见,留下唯有一个巨大的坑洞。 坑洞中空无一物,云霁并没有找到老族长赠与她的拐杖,甚至一丝痕迹也找不到,想是再那场自爆中,与那诡异魔心同归于尽了。 回想当时场景,那拐杖明显就有自主意识,应是一件宝器,只是不知何故沉寂了,又在与魔心的搏斗时被激发,最后用自毁的方式毁掉了魔心。 云霁眉头越缩越紧,目光扫向四周,四周一片安静,但她越发觉得此地不寻常。 捡起铁剑,她开始挖掘坑洞,而在挖掘过程中,她忽然感应到一丝天地元气,若有若无。 她立时趴下,凑到地上,猛地一吸,那丝天地元气入体,云霁运起功法,炼化天地元气为真元。 霎时,这丝真元在她体内流转,有如在封闭的堤坝上钻开一道缝隙,她体内那些消失的真元一下子决堤冲出,冲击得她差点稳不住身形。 这一瞬,云霁激动得差点落泪,失而复得! 唯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她抚了抚心头剧烈跳动的心脏,而后甩开膀子加快了挖掘,嘭嘭嘭,土块被掘开,天地元气一点点冒出,都被云霁快速吸收。 半日之后,云霁掘出百丈深,但是天地元气的浓度不再增加,她遗憾的发现,此处天地元气浓度比之外界还是要差上不少。 她跳出坑洞,便发现石销已经醒了,此刻正朝坑洞爬来,她忙过去扶起他道:“你伤势未愈,不要乱动。” 石销目光凝在她满是尘土的脸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云霁立时领悟,安抚道:“我没事,等你伤势好了,我们就离开此地。” 真元恢复,这片丛林里的凶兽猛禽于她而言再无危险,反倒让她擒获不少做食物,她又在丛林中选择一番,但令她遗憾的是,除了一些怪异的花草外,她并没有寻到灵药。 想来,这片丛林在此前并无天地元气,自然长不出灵药来。 三日后,石销伤势养好,她带着他重新来到瀑布前。 深潭和瀑布依旧,但是岩壁却出现了裂痕,那些诡异的树根也消失不见。 低头望了眼深不见底的潭水,云霁幽幽问道:“石销,你觉得下面真的什么也没有吗?” 石销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深潭,道:“你想知道答案,我便下去探探。” 说着就下跳入深潭,云霁忙拦住他:“不用,我就随口一说,咱们还是早点离开。” 不知为何,这一刻,看着深潭她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种感觉比面对破天树中那颗魔心时都要强烈,眼见就能出去,她不愿节外生枝,所以拦住了石销。 随后,她特意避开了潭水,带着石销绕道攀上了石壁,顺着瀑布的方向往上攀登。 有了真元相助,又准备了足够的食物,高耸入云的岩壁也不是难题。 经过两天一夜后,二人终于攀到了瀑布之顶。 当兽吼鸟鸣声重新传入耳中,当浓郁的天地元气扑面而来,云霁只觉得重见天日,兴奋地冲着东边初升的太阳大喊:“我回来了!” 一旁的石销脸上却满是迷茫,他低头看了眼下方的深渊,静默不语。 觉察到他的异样,云霁按下心中的狂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族长临死之前,请求我将你带出来,为的就是了延续你们一族的血脉,而今我实现了我的承诺,而你若真的惦记他们,就好好活下去。” 石销回头看她,澄澈的双眼中透着一丝复杂,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冲她点了点头。 云霁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此处是景云国的地界,我在这个国家有些麻烦,所以我得即刻离开。但你可以选择留在此地,我会修炼功法交给你……” 但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石销截断:“我跟你一块。” 云霁闻言眉头一蹙:“跟着我就要亡命奔逃,你真的愿意?” 少年神色坚定,只说了四个字就让云霁说不出话来。 “我习惯了。” 想到石销在兽群中独自生活的场景,云霁叹看口气,点头道:“你什么时候要走时,跟我说一声,我会将你安排好。” 少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若是率先朝前走。 “方向错了,往这边。”云霁失笑,招呼一声,选了另一个方向前行。 她坠落深渊有半月时间,但不敢保证泾阳王那偏执狂就此放弃,所以她没有选择原路离开。 半个时辰后,她便发现自己的小心防范不是白费,林中果然有甲卫,且越靠近林外,甲卫出现的频率越高,林外更是守了整排甲卫,没有一丝漏洞,云霁有些头疼。 以她现在的实力,倒是能从封锁中冲出,但是她一出手,怕是会惊动泾阳王,到时就不好了。 眼见前方就是自由,她却无法走出林子,脸上不由得露出烦闷之色。 夕照之下,石销望见她脸上的郁色,眼底闪过一丝挣扎,而后猛地坚定起来,开口道:“我去引来他们。” “不行!”云霁想都没想就回绝了,旋即忽然想起一件事,将身上的仅剩的元石都塞到他手里,对他道,“这段时日,我已经将功法教给你,也将外界与人相处之道告知了你,你我现在可以分开了,你且放心走出去,他们不会为难你,顶多问询你几句,到时你就说你在半月前就在林中历练,记住,你千万不要说见过我。他们放行后,你便在附近找一个村落住下,日后我会去找你。” 石销没有拒绝元石,也没有说话,只抿着唇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从隐蔽的草丛中站起身,朝着前方走去。 云霁以为他是同意了她的方案,很是松了一口气。 石销虽动作迅捷,但毕竟没有修为,她带着他突围的话十有八九会失败,而今总算劝说他离开,再等到夜间,她便可以尝试突围,即便可能引来泾阳王,但只要她的动作足够快,未必不能逃离景云国。 这边云霁刚刚盘算好,前方的石销忽然顿足,扭头朝她藏身之地看来,云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小子不会乱来吧? 石销唇角翕动,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看懂他唇语的云霁差点跳了起来。 “我去引开他们,记得来找我。” 无声说完这句话,石销便骤然跃起,冲向林外。 “快回来!”云霁压低声音怒斥,但石销却没有停下,反倒加速往前冲。 这番动静立时林外甲卫的注意,张口呵斥:“什么人,站住!” 云霁眼睁睁看着石销如一阵风一般冲入甲卫群中,顿时引来一阵混乱。 在兽群中长大的石销,带着猛兽的习性,也有着猛兽的速度,那群甲卫竟一时间没能抓住他,反倒让他冲出了封锁。 “快停下,不然我放箭了!” “别放箭,抓活的!” 第364章真的什么也没有? 石销如猎豹一般冲出了封锁,迅若闪电,引得林边的甲卫纷纷追捕。 石销跑得虽快,但久经训练的甲卫也不慢,死死地咬住他,似乎下一瞬就要追赶上他,但他总能在前一刹那骤然加速甩开他们,直气得追捕之人咒骂呼喝。 云霁知道此时是她逃脱的最好时机,也是石销为她争取而来的,她一咬牙,终是决定逃离,但在离开之前取出了火石,火石撞击,兹的一声,火星点燃了杂草…… 追捕石销的一众甲卫中,忽然有人觉察到异样,扭头一看,顿时失声喊道:“林子起火了!” 此时是深秋,草枯叶黄,火焰很快蔓延开来,染得天边一片通红。 “快回转,扑灭大火!” “不行,这人可疑,不能放他离开!” 甲卫立时分作两派争论起来,领头者眉头一紧,果断挥手:“一半人继续追捕,一半人随我去扑火!” 队伍一分为二,石销的压力立时减半,他回头看了眼后方冲天的火焰,眼底闪过一丝喜意,而后骤然提速,将追捕之人一下子甩出数十丈,惊得对方脸色大变。 “他真的是人吗?为何如此之快?” “快射箭,一定不能让他逃离!” 霎时,箭矢如雨,石销的身形顿时变幻起来,如风一般在箭雨中穿梭…… 墓穴前,一名男子神色一动,盯住前来禀报之人:“你是说,你们没能让捉住一个野人,还让林子起了火?” 禀报之人汗流浃背,脑袋嘭地磕在地上请罪:“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此人正是泾阳王,自从巫师逃离,他身体恢复之后,他便令人封锁了林子,自己在守在距离林子十里之外的墓穴前。 他盯着脑袋砸出血的下属,嘴角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本王为何要责罚你?你分明是给本王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吩咐下去,掘地三尺,找出王妃!” 禀报之人闻言有些发懵,猛地抬头脱口问道:“王爷,您的意思,那野人是王妃?” 泾阳王嘴角一抽,抬脚将属下一脚踢开:“蠢货,点火烧林之人才是王妃,不要将力气放在那野人身上!” “属下明白了,属下这次绝对找到王妃!”禀报之人恍然大悟,连表忠心,只是他话未落,就发现泾阳王已然不再眼前,只见一道残影奔向林子…… 云霁逃出林子,就循着与墓穴相反的方向飞奔,一刻都没敢放松。 因为她知道,只要泾阳王看到火光必然会起疑,甚至可能猜到是她点燃了林子,就必然会追查过来,所以她得争分夺秒地逃离。 夜幕降临,林子里的火光也熄灭了,四周漆黑一片,唯有风在耳边呜咽。 前方隐有灯火闪烁,那是一个村落,云霁疲惫饥渴,终是踏入村中。 或许是她的脚步扰乱了村落的寂静,引来一阵犬叫之声。 “老狗瞎叫什么,这深更半夜的,便是有贼也不会来咱这穷得鸟都拉屎的村子光顾。” 一个塌了半边墙的院落里传出主人的抱怨之声,这让饥渴的云霁止住了翻墙的举动。 算了,还是换个地方做“贼”吧。 云霁欲要离开,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口井,心道,没有饭食,解解渴也是好的。 冲到井边,云霁用绳放下水桶,刚要打上一桶水上来,忽然犬吠大作,比之刚刚要尖锐焦躁十倍。 云霁心底一紧,立时趴地贴耳,便听到一阵急促的兽蹄之声,迅猛之极。 糟糕,是他们追上来了吗? 云霁脸色一变,张目四望,破落的村落并无隐蔽之处,她的目光转向水井,很快神色一定,翻身避入水井。 果然,不过片刻,黑狼骑闯入村落,黑寂的村落一下子火光通明,鸡犬惊叫,村民被驱赶而屋,好一阵搜查。 “回禀王爷,所有地方都搜查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手指扣在井壁缝隙里的云霁,听到“王爷”二字,差点泄了声息。 泾阳王却在这一瞬猛地转头扫向水井,低沉的声音在火光之中透着寒气:“所有的地方包括那口井吗?” 禀报之人身体一颤,立时道:“属下这就去查。” 说罢,领着两名甲卫,举着火把疾步走向水井。 刚走到井边,似有一名甲卫无意中踢到了井绳,哐当一声响,带起一阵水声,立时引来了领头者的怀疑,他头一偏,示意左侧甲卫上前查看。 甲卫神色紧张地举着火把往井里一探,十数丈深的水井中,只隐约看到一只水桶在井水上飘荡,他立时将水桶提上来,再看下去,除了水波再无一物。 甲卫如实禀报,只不等领头者回应,就传来泾阳王冷肃的命令:“下井,你亲自去。” 这命令是下给领头者的,领头者面色发苦,心道便是修者也不能在水中长久闭息的,何况还是在深秋凄冷的井水中? 不过这话他不敢提,只是利落地脱下外袍,便吩咐左右高举火把照明,自己则攀着井壁往下爬。 井壁光滑,他一个不甚,噗通摔了下去,哗啦一阵水响,身下仿若有一阵吸力,将他使劲往下拽,惊得他奋力往上蹿,一边朝上方大喊:“王爷,属下查过了,什么都没有,还请放下井绳让属下上去。” 上方半响没有回应,井绳也没有被放下来,领头甲卫不由得大恐,这世间奇事怪事极多,井中怪物之说一直流传,难道他这次遇上了? 但是,若是他若将这猜测告知,王爷不但不会让他上来,反倒会让他继续查探,到时才真是要命了! 手指死死扣着井壁,他苍白着脸继续喊道:“王爷,井中真的什么都没有,但是井水凄冷,属下怕是坚持不住了。” 话刚落,井绳啪地落下来,领头甲卫如获大赦,立时抓住井绳。 “下面真的什么都没有?” 领头甲卫刚翻出井口,就有一双绣着金云的黑靴落在他眼前,一道冷幽幽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 第365章归国 冷幽幽的声音传入井中,在光滑的井壁间回荡,仿若从地狱深处传来。 噗通! 刚刚从井中爬出的甲卫,甚至还未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就被眼前穿着黑靴的脚再次踢入井中。 咕噜噜! 猝不及防下,甲卫很是呛了一口水,然后就在幽深的井中看到了一片青丝,仿若是在波浪中盛放的花朵。 这一瞬,甲卫的心仿若被青丝勒住,惊恐,骇然,但不等他发出一点动静,青丝散开,露出一张玉白的脸,容色倾城,却比不过那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眸,只一瞬间,就将甲卫的心神慑住…… 弯月不知何时破云而出,散发着凄冷的光,数十甲卫和狼骑拥簇在男人身前,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空气仿若绷紧的弓弦。 哗啦! 一阵水声,甲卫跃出井口,脸色因为长时间泡水和闭息而出现青白之色,他利落地跪倒在男人身前:“回禀王爷,井中没有异常。” 男人狭长的眼睛骤然眯了一下,目光落在甲卫脸上,带着无尽的威压,但甲卫的脸上没有半点慌乱,只不堪威压地垂下了头。 景云国内,任谁在泾阳王的威压之下,都升不起一丝抵抗之意,甲卫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一切都正常,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泾阳王终是将目光从眼前甲卫身上移开,很快,狼骑退出村落,刚刚被压制得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的村落重新出现狗吠声,稀稀落落的,透着心有余悸的惧意。 井口爬出一道身影,湿淋淋的,青丝之下脸色苍白如雪,一双眼眸布满血丝,真像是从井中爬出的女鬼。 这女鬼自然是云霁。 之前借用豹子的幻瞳迷惑甲卫,让甲卫忘记他看到她的一幕,记忆中唯有一片幽深的井水,所以甲卫面对泾阳王时才会如此坦然,不过这一举动也让云霁身体透支,眼睛都差点瞎掉,好在结局不错。 月华丝丝缕缕钻入体内,云霁很快恢复一丝气力,便利落起身朝外奔去,因为以泾阳王多疑的性子,只要在前方找不到她的身影,便十有八九会重新回到这个村落,她若不赶紧离开,就真的走不了了。 果然,云霁离开村落不久,狼骑再次惊醒黑夜中的村落,而事后村中那口井再不复存在,村民回想那一夜无不面露惊恐。 云霁自然不知此事,但接下来好几次都差点被狼骑追上,直到她跑到海边,跳入大海才彻底将狼骑甩开。 大海澎湃,将她的踪迹掩去,但也让她吃尽苦头,因为碧枝尚未复原,无法从祖窍中取出,她便只有在海中捉住一只海兽,用威压驱使着它前行,饿了就只能捉鱼生食。 一开始还有船只搜捕她,她便往深海行去,而深海则是海兽的领域,整个大陆的修者,便是后天后期修为也不敢轻易踏入深海。 渐渐的,追捕的船只消失了,云霁要面临的就是海兽的袭杀。 好在,只要有月光,她便立于不败之地,云霁秉承能杀就杀,不能杀就逃的原则,在海面上漂浮了近一年才靠了岸。 踏上岸上的那一刻,云霁的双脚还有些虚晃,仿若还在波浪之上,瞅了瞅自己干瘦的手爪,她不由得苦笑,心道没有外挂在海上飘荡可真是要了命了,如今只要看到鱼就没有半点胃口。 上岸之地已经不是景云国领土,而是龙焱国边境,树木葱郁。 灵觉散开,没有发现异常动静,云霁松了一口气,看来泾阳王不是放弃了搜索,就是认定她葬身深海了,抑或者不敢踏入龙焱国领土随意挑衅。 神情放松的云霁,在林中捉了猎物,美美吃了一顿熟食,然后就踏上了去往龙焱国京都之路。 云霁紧赶慢赶,终于在秋叶通红之时踏入了京都的城门。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一下子冲击在眼前,让云霁有一种仿若隔世的错觉。 但很快,城门侧一处茶摊上的闲谈,让云霁拢在帷帽下的神色一紧。 “老弟,明日九皇子殿下与羽澜城的瞿少主就要在金龙台决战,咱们可千万不要错过。” “在下就是专门为此事而来,怎会错过?不过,还请老兄说说,这决战因何而起?” “老弟你这话就问对人了,这决战啊,还得从九皇子殿下的婚事说起。话说,三年前,九皇子殿下与圣女宫的圣女殿下定下婚约,这消息传入京都,整个京都都沸腾了,那可是圣雪宫的圣女啊,自这圣雪宫建立,还未有圣雪宫弟子外嫁,更别提最为尊贵的圣女殿下了……” 茶摊上那人说得热闹,引得四周之人侧耳倾听,更有人围拢过去,但云霁却没有上前,反倒转身走到城门前,朝守卫在城门前的一名士兵道:“还请带我去九皇子的府邸。” 一边说着,一边往那士兵手中塞了一物。 士兵面色不耐,本要将手中之物丢出,但只一瞬,眼睛骤然睁大,他立时将手中之物塞入袖中,对着眼前这帷帽少女恭敬不已,转头跟同僚说了声,而后带着她走到一侧僻静处,迟疑了一下才咬牙从袖中取出一物,递还给她道:“姑娘,九皇子殿下的府邸戒备森严,不是一般人能进的,您的要求我做不到。” 云霁没有接,而是淡淡地道:“我要你做的只是让你带我去九皇子的府邸门口,这也不能吗?” “能,当然能!”士兵大喜应诺,忙将手中之物重新塞回袖中。 这可是二阶妖兽的兽丹啊,居然只是带个路而已,真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 一路上,士兵脸上激动的神色遮都遮不住,又小心地觑着兽丹前主人的神色,可惜少女带着帷帽,什么都看不到,他不由得将目光下移,落在少女身姿上。 一身劲装,勾勒出的线条让士兵忍不住喉头发痒,他忙移开视线,心道,这随意能拿出二阶兽丹的少女不是本身实力强大,就是背后的势力强大,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士兵能随意窥觊的。 不过,他的脑海中却禁不住闪过一个念头,这少女急匆匆要去九皇子殿下,而明日就是九皇子殿下与那羽澜城少主的决战,这紧要关头,怎么看怎么可疑,莫非她就是这场决战的女主圣雪宫圣女? 这念头一起,士兵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侧少女,风拂过帷帽面纱,露出一截颈项,如雪一般莹白,如玉一般润泽,唬得他立时低下头,心跳如雷,眼底却又透出一丝鄙夷、 哼,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九皇子殿下! 不但水性杨花,还是个眼瞎的,居然舍了天纵奇才的九皇子殿下,而选了一个乡下小子! 在京都人眼中,那偏远之地的羽澜城就是乡下,便是羽澜城的少主也是京都人眼底的乡下小子。 虽然传言这乡下小子年过二十就即将迈入后天后期,但他们九皇子殿下两年前就迈入后天后期了,如何是这乡下小子能比的? 士兵越想越不忿,行动间不免体现出来,也自然逃不过云霁的感知,但她此刻却无心探知缘由,因为她所有的心神都在一件事上,那就是劝说九皇子一定要放弃这场决斗。 士兵虽心里不忿,但还是守诺带她来到了九皇子府邸前,而后冷眼旁观。 大门前石狮镇守,甲卫持戈,森严冷肃。 眼见少女径直上前,士兵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等到她报出圣雪宫圣女的身份,甲卫面露怒容呵斥她才好看呢! #####两月前,眼睛出了毛病,无法用电脑,断了许久,不求原谅,只是要将故事写完。 第366章见面 但下一瞬,那准备看好戏的士兵嘴角笑容一僵,因为他预想中的一幕没有出现,而是看到了奇异一幕,门前那领头甲卫在少女出示一物后噗通跪地,那膝盖砸地的脆响惊得士兵双膝一软,差点也跪了下去。 云霁也被惊了一下,她只是要用九皇子送她的逆鳞作为入门的凭证,却没想到门前那领头甲卫一见之后先是神色一变,而后利落跪地行礼,她立时侧身避过并不受礼,同时将手中逆鳞往他身前一递,道:“不敢受礼,还请将此物交还九皇子,就说故人求见。” 那名甲卫闻言起身,却没有接过逆鳞,若是恭敬地道:“殿下有令,见逆鳞如见殿下,姑娘请进。” 云霁闻言一怔,她没有想到当日九皇子送她的信物有此效用,回想当日九皇子在地宫送她此物时的场景,心下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涩然,但只一瞬她就收敛了所有情绪,收回逆鳞,在那位甲卫的恭请下越过镇守石狮,跨入大门,却没有看到身后那旁观了这一幕的士兵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神色。 秋风瑟瑟,红叶如霞,如一只只炫丽的蝴蝶不时从树端上飘落而下。 只是眼前如斯美景,都不如前方那道玄青身影来得夺目,云霁呼吸微滞,竟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 墨发冷颜,凛凛如寒山高松,翻飞的玄青衣角卷起脚下红叶,挟着一股世间万物都不可掠其锋芒的强大气势,云霁忽然恍然,原来相隔经年,眼前的男子不是那夜闯入她屋中问她愿不愿意随他归国的少年,他此时是龙焱国最尊贵的皇子,是龙焱国下一任皇帝的继承者。 也是威压得同辈与上一辈修者齐折腰的天才与强者。 云霁垂下眼眸,原本充盈在心中那股劝服他放弃决斗的信心,随着他脚步的靠近,一点点消散…… 迎面一股微风,透着熟悉的松溪气息,这一瞬间,前尘往事俱在眼前,云霁猛地一抬头,对走到她身前的男子坚定地道:“明日的决斗,你不可去。” 声未落,男子脚步一停,二人相距不足一臂,风掀起她眼前的帷帽皂纱,她看到男子如渊一般深沉的眼眸,云霁骤然醒神,她这般遮面,他应该是没有认出她,于是伸手拿下帷帽,一般解释道:“我是云霁。” “我知道。”男子开口,声如玉石相击,清凉却又透着一股凛冽寒气,他仿若意识到自己语气太过冷淡,嘴唇微动似要再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番神色落入云霁眼中,却以为他对自己无话可说,想到两年前雨夜下的不欢而散,她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涩然,伸手将逆鳞递到他眼前道:“我不知这信物如此贵重,而今见到你,这信物也该还给你了。” 男子袖中双手骤然攥成拳头,面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如渊一般深沉的眸子落在眼前少女的脸上,半响他动了动唇:“你留着。” “见逆鳞如见殿下……”云霁口中重复守门甲卫曾对她说过的话,嘴角苦笑加深,抬眸迎上九皇子的视线,“殿下,我不过一平民,此物我留着不合适,你收回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直接抓起九皇子左手,想要将逆鳞塞到其手心,却发现他的五指蜷成了拳头,不由得一愣声音一滞,而九皇子似也被她突然的举动惊住,愣愣地低头看着被她抓在手中的拳头。 仿若被他的目光灼了一下,云霁慌忙松开他的拳头,紧张之下,她顺势将手中逆鳞塞到他的腰带之下,却又被那穿透衣袍的热气灼得手指一颤,热力咻地蹿到到脸颊之上,云霁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但大脑却一片混沌,张开口就听到自己道:“明日的决斗你必然会输,你不要去……” 话说到一半,云霁忽然意识到不对,对上男子冷然的神色,脸上的热力骤然消失,人也清醒过来了,但此时话已出口,眼底不由得露出一丝懊悔之色。 不管书中描述,还是而今的实际情形,决斗前日九皇子的修为比之瞿阳都要高出一大截,而且九皇子还拥有龙焱国最好的资源,不管怎么看,明日的决斗都该是以九皇子胜出为结局。 但是,瞿阳是书中的男主,是天道庇护之人,有了苏若雪的敬献,结局翻转,九皇子成为了瞿阳崛起的踏脚石。 而今,云霁占据了苏若雪的身体,自然不肯再去为瞿阳敬献,但以天道的尿性,云霁下意识地认定,即便没有她,瞿阳也会有其他机缘,明日的决斗九皇子十有八九依然会输掉。 只是这些理由,云霁无法宣之于口,所以她原本是准备用迂回的方式劝说,但刚刚大脑一懵,就将心底深处的想法脱口而出,若是换作他人,怕是在她一出口之时就勃然大怒了,而今九皇子神色只是冷然,显然是给她留了颜面。 她张了张口想弥补,九皇子深沉如渊的眸子忽然有了波动:“明日我会输?”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只是一个询问,但落在云霁耳中却成了质问,她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干脆放弃了迂回的方式,坦然道:“是,明日你会输,我无法告诉你原因,你若信我,便放弃明日的决斗。” 九皇子望着她,半响没有言语,他的眼神让云霁觉得四周空气的流动都缓慢了,她忽然意识到,眼前之人不是书中描述的可怜又落魄的踏脚石,而是站在龙血大陆顶端的一名强者,他有着强大的自信,有着自身的骄傲,这样的人又怎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放弃明日的决斗? 果然,她听到他道:“明日的决斗我不会放弃。”只是,云霁眼底的黯然不过一瞬,就听到他接着道,“我信你。” 我信你,这三个字落在耳中,云霁眼底的黯然顿时消失,眸中光芒亮得惊人,但下一瞬又神色一变,她垂眸,浓密的睫毛挡下她眼底所有的神色,她问道:“你信我却不肯放弃,可是因为陆灵姬?” 当日地宫之中,九皇子与陆灵姬缔结婚约,云霁全程在场,她尝试劝阻却没有成功。 当日,九皇子与陆灵姬之间似没有半点情愫,但面对清冷绝尘的圣雪宫圣女,谁能保证他真的没有一丝动心?更何况,从地宫秘境出来之后,他直接随了陆灵姬重返圣雪宫…… 浓密的眼睫挡住了云霁眼底的苦涩,却无法挡住她渐渐苍白的脸色,龙祁心中一紧,下意识伸手,却又在触及她手背的前一瞬骤然清醒,猛地收回,脱口道:“跟她无关。” 低沉微哑的声音骤然入耳,云霁惊愕抬头,下意识地重复:“跟她无关?那你为何不肯放弃?” 年轻男子眼眸深沉如渊,让人无法从中窥探出任何情绪,云霁眼底的神采再次消散,心底自嘲:他只是说不放弃决斗跟陆灵姬无关,却没有说他对她无意,自己心底刚刚升起的喜意可真跟笑话一般。 如今,她到底还在期盼什么? 但不管怎样,当日地宫之中,他亲口承认她是他的朋友,又在圣雪宫诸位长老手中保下她的性命,所以,她总归要努力帮他化解这一劫难。 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神色,云霁顺着他的话道:“既然跟陆灵姬无关,那就跟名誉有关,你贸然放弃决斗,会让世人耻笑,甚至可能影响你如今的地位,所以我们就方法将影响降低到最低,例如跟陆灵姬解除婚约,婚约作废,你自然没有理由跟他决斗……” 第367章恳求 望着眼前绞尽脑汁为他着想的少女,龙祁胸口又胀又热,好似有什么要溢出来,但一贯的寡言让他一时无法出声,只是那双向来平静的黑眸翻涌着波浪。 云霁说了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忍不住回头看向他,就陷入一双黑眸中,那眸中倒映着她的脸,如此清晰,却又翻涌着波涛,惊得她下意识想要避开。 只是在她偏头避开的那一瞬,就听到他声音低哑说了一句:“不用担心。” 云霁有些懵,下意识追问:“什么?” 望着她由惊慌变得迷茫的眼神,男子嘴角掀起一丝上扬的弧度,却因为不常笑显得有些僵硬,声音透着一丝微哑:“不是生死之战,你不用担心。” 云霁并没有因为他的解释而放心,反倒蹙起了眉头:“虽不是生死之战,但是你就甘心成为他人的踏脚石?” 望见她蹙起的眉头,龙祁心中涌出一股冲动,他想伸手将之抚平,但实际上他什么也没做,他对自己说,再等等,等到明日决斗之后,等到他与陆灵姬解除婚约之后。 云霁不知他心中想法,只是想到书中描述的那场决斗的结局,想到龙焱国最尊贵的九皇子如同破布瘫在战台上,龙焱国皇帝愤怒拂袖而去的场景,她脸上的忧郁更甚,继续劝道:“你想过没有,以你此时身份,根本不允许你败在一个实力低于你的对手,否则你无法立足于皇室……” 望着少女越蹙越紧的眉头,龙祁强忍着伸手的冲动,甚至没有听清她到底说了什么,只将心底的想法告知她:“我是修者,我没有退却的理由。” 仿若古钟骤然在耳边敲响,云霁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望着眼前神色坚毅的男子,忽然明白他未尽之意,他在告诉她,声誉如何,地位如何,都无法让他放弃身为修者的骄傲。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劝说都苍白无力,是了,修者,就该一往无前! 若是失了一往无前的勇气,便是他避开了这场决斗,便是他抱住了声誉,便是被万民推崇,日后他的修为也将停滞不前。反之,只要心中勇气不息,便是跌入泥泽,也能重新爬起来。 按说这些道理她早该想到,但原书剧情却缠缚住了她,让她心中不安,让她坠入了迷障。 她经不住叹了一口气,进入此界十数年,她以为自己早已摆脱了这些缠缚,却原来那些不安只是隐藏得更深而已,而今这场决斗又将这些不安激发出来,好在龙祁那句“我是修者”让她重新清醒过来。 心念百转不过一瞬,她的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那绽放的笑容落在男子眼中炫丽远甚飘零的红叶,又因着不自知而更显灵动,她朝男子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去金龙台观战。” 说罢,她转身欲要离去,男子下意识张口唤住她:“等等——” 云霁身形顿住,回眸看他,那不经意间流转的眸光让男子的心跳如擂,面对她疑惑的眼神,他过了一息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可住下。” 话一出口,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懊恼,他想邀请她留下,但没想到出口的话如此冰冷,她怕是不会答应。 云霁只看到他越发黑沉的眼眸,而她一向很少看透他的想法,自然也没有领会到他的懊恼,但也没觉得他的邀请冰冷,他向来就是这样一个寡言有如孤岭雪松一般的人,他若是突然热情才会惊到她。 不过,她还是没有一丝犹豫地拒绝了他:“不了,我有地方住,你也早点休息,我们明日见。” 这次,她依然没有捕捉到隐藏在那双黑眸下的失望,所以她脚步轻松地走出了他的府邸,自然也不知身后那如影随形却又内敛得不让她察觉的目光。 云霁重新戴上了帷帽,走上街道混入人流,接连找了几个客栈,都被告知客满,就连民居都挤满了人,她才有些后悔刚刚拒绝龙祁太过干脆。 不过想想也是,明日的决战被宣扬得天下皆知,无数修者涌入京都,想要找到一个住处着实为难。 好在因着这场盛事,京都大部分酒楼茶楼想要乘机挣个钵满盆满,夜间并不打烊,但是每个座位都明码标价,云霁决定去凑合一晚。 天色渐暗,灯笼火光接连亮起,与天上星辰相映成辉,云霁尚未寻到合意的酒楼,就察觉背后有道目光在观察她。 虽然她极力摆脱原书剧情,但是身处此时这个敏感时刻,云霁不可避免地心绪浮动。 毕竟,按照书中剧情,今夜是她敬献之夜,是她生命之火燃烧至极致的时刻。 该来的总归要来! 正因为她不想逃避,所以她拒绝了龙祁的邀请,她不想打扰到他。 深吸一口气,她稳住心神,停在街旁一盏灯笼之下,夜风吹得灯笼微晃,明暗的光透过帷帽皂纱映入她的眼底,让她诧异的是,隔着人流她看到的是一个同样带着帷帽的身影。 身姿娉婷,白衣翩然,泠泠若山巅雪莲。 虽然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但云霁只一眼就认定,这与她隔空相望的正是圣雪宫圣女——陆灵姬。 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而后松了一口气,比之瞿阳,她还是宁愿与这山巅雪莲相见的。 相信这朵山巅雪莲现在也认定了她的身份,所以云霁站定没有动,果然,她走了过来。 “好久不见。”陆灵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便是寒暄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云霁暗叹一口气,对方想来是不想见到她的,能寒暄出热度来才奇怪了。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对方微微隆起的腰腹,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弧度,似笑似嘲:“圣女,你的心愿即将达成,我在此恭喜你。” 陆灵姬的身体好似僵了一下,随后帷帽下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却什么也没有辩解,只偏头望了眼对面人声鼎沸的酒楼,开口问她:“可否与我共饮一杯?” 对于陆灵姬的邀约,云霁并不意外,只挑了挑眉就应下,她也想知道事到如今陆灵姬还想跟她说些什么。 酒楼已然坐满了人,陆灵姬却一路无阻地带着她走到了顶层包房。 包间布置雅致,又透着一股冰雪的清冷。 房中唯她二人,桌上唯有一壶二杯。 入房之后,二人已经取下帷帽,陆灵姬的容色依然美丽绝俗,但比之云霁三年前见她时又多一丝无法言喻的味道,或许这便是少女与女人之间的差别,好似那朵雪山之莲染上了红尘,便更加绚烂了,却同时少了出尘的味道。 且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坐下后右手下意识地落在腹部,而后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手一顿后放下手,目光凝在桌上酒杯上,久久不语。 云霁瞥了眼自己身前的酒杯,酒液碧透,酒香微熏,显然是上好的灵酒,但此时此刻她并没有饮酒的欲望。又想到对方替她省了过夜的费用,她便率先打破枯坐,开口笑问:“圣女不是单纯想请我喝酒的吧?” 陆灵姬终于抬起头,四目相对,云霁看到对方那双向来清冷美丽的眸子此时有了波澜,而那丝波澜想来是由着瞿阳搅动的,不过这跟她有何关系? 她眼底的不屑并没有遮掩,对面的陆灵姬显然也是看明白了,绝俗的脸上又添了一丝苍白,还添了破釜沉舟的决然,她凝着她道:“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但我还是恳求你,不要再与他见面。” 第368章尘埃落地 第368章 尘埃落地 听到陆灵姬这话,云霁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愤怒,张口讥笑:“圣女这话我可听不明白,还请你说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 云霁语气哆哆逼人,陆灵姬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她撇过头望着窗外的灯火,嘴角露出一抹苦笑道:“三年前我与九皇子于地宫之中订立婚约,云姑娘出言阻拦,我自知瞿公子心系姑娘,而我自当负起重兴圣雪宫的责任,是以答应了婚约,而今……” 说到这,陆灵姬顿住,螓首轻垂,玉手轻抚微隆的腹部,一向清冷的美目中露出一抹温柔,再抬首时眼底透出坚决:“我知道姑娘瞧不上我,也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为了腹中孩子,我恳求你,在我孩儿出生之前不要见瞿阳……” 而今生死大劫在即,且这劫直接由瞿阳引发,云霁何尝想见瞿阳,但听见陆灵姬这番请求,听见她这般轻描淡写地提起当日婚约,云霁只觉得心底涌出一团怒火,打断她的话道:“你们之间的痴情爱念不必与我说,这与我无关,你自然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对不起当日与你定下婚约之人!” 云霁的话并没有让陆灵姬羞愧难当,苍白的脸上反倒露出一抹笑意来:“灵姬自知对不起九皇子,所以等到腹中孩子出生后,我便向九皇子以死谢罪,也恳请云姑娘日后与瞿公子结缡后能善待我儿……” “你胡言什么!”云霁张口打断陆灵姬的话,她虽然不耻陆灵姬,但绝没有让其偿命的想法,更不想日后与瞿阳有所纠缠,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不耐继续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与瞿阳毫无关系,而九皇子与你之间也不过是一纸婚约,等到明日决斗,不管胜负如何,婚约都会作废,你与九皇子之间再无关系,他要你的命又有何用……” 云霁说着话,忽然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自心底升起,她眉心一跳,猛地盯住陆灵姬质问:“你在帮他拖延时间?” 她忽然质问,让陆灵姬一怔,但下一刻便明白过来,立时摇头否认:“我没有,我没有通知任何人。” 云霁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起身打开窗台,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不过一息,房门嘭的打开,一道身影闯了进来,来人朝屋内一扫,激动的神色在望见陆灵姬时僵住:“怎么是你?”而后又立即追问,“刚刚还有谁在这屋子里?” 看清来人的一瞬,陆灵姬面上闪过喜色,但听到他的询问,眼底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下来,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原来你不是来找我的。” 来人正是瞿阳,看到陆灵姬低落的神色,眼底的急切化成怜惜,他向前一步,伸手按住她纤细的肩膀解释道:“我刚刚发现你不在府邸,便出来寻你,还好你没有闪失,这就回去吧。” 说罢,朝门外随扈招手,命其护送她离开。 “那你呢?”陆灵姬抓住欲要朝窗外探查的瞿阳问道。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瞿阳头也不回地敷衍一句,便要将手抽出,但陆灵姬却不放手,只道:“你去哪,我去哪。” 陆灵姬一向清冷,便是对瞿阳有情,却也从未行那纠缠之事,而今她忽然如此举动,瞿阳眼底的疑虑顿时浓重,他回过头皱眉问道:“往日你不是这样的,今日为何如此?” 听到这话,陆灵姬眼底苦涩蔓延,攥着他胳膊的手一点点松开,后退一步,清泠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你猜得对,云姑娘刚刚走,你现在去追她,应该还能追得上。” 得到答案的瞿阳面露狂喜,但目光同时捕捉到她眼底透出的绝望,急欲迈出的步子不由得一顿,他叹了一口气,向前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灵姬,是我不好,但你放心,明日决斗之后,我便与你成亲。你若是不愿先回去,就在这等我一会,我很快就会回来。” 陆灵姬听到决斗心头一紧,一时顾不得其他,只追问道:“明日决斗,你可有胜算?” 瞿阳眼底闪过晦涩,却故作轻松地伸手一弹她光洁的额头:“傻丫头,没胜算的我岂会应下?你就放心等明日之后做我的新娘。” 陆灵姬身为圣雪宫圣女,天资不凡,智慧自然不低,只是因着对瞿阳痴情才愿意自欺欺人,但明日生死决斗的凶险她如何不知? “九皇子修为比你高出一阶,你胜算太低。我想去找九皇子,劝他取消决斗。”陆灵姬开口缓缓道。其实,她离开府邸的目的便是要去寻九皇子,却意外地发现云霁从九皇子府中走出,她临时改变主意才有了二人刚刚的会面。 瞿阳听了她的话却勃然色变,第一次冲她吼道:“不许去找他!” …… 云霁跳出窗台后,便立时混入人群中隐匿身形,快速朝着城外奔去。 出了城,便发现城外一样热闹,不但有夜市,还有密布的帐篷,乃是由那些没能在城内寻到住处的修者搭建而起。 心念一动,云霁迈入密密麻麻的帐篷群中,敲开一个帐门,其主人愤怒的神色在看到她手中的二阶海兽内丹后立时转为惊喜,忙不迭地将帐篷换给了她,而后一溜烟跑了,生怕她会反悔。 云霁自然不会反悔,她选择这顶帐篷,一是因混于帐篷群中央不易被人发觉,二是因为这里残留着别的修者气息,正好可以掩盖她身上的气息。 如此层层隐藏,除非有人冒着得罪城外所有修者的危险将所有帐篷掀翻,否则绝对找不出她来。 而她只要熬过今夜,便能渡过死劫,自此以后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 躲在帐篷中的云霁畅想日后的日子,只是不知为何,心底的不安却没有消失,怎么安抚自己都没有用,她的心跳不可抑止地加快,手心也开始冒汗。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紧张之下,云霁禁不住嘀咕起来,只是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帐外忽然有了动静。 唰的一声,帐门忽地被打开,一道身影投射进来。 这一瞬,心冲到嗓子眼中,却在下一瞬奇异地落了回去,所有的紧张惶然在这一刻消散,云霁抬头,叹息一声:“你还是来了。” 是了,该来的总归要来。 尘埃落地。 来人正是瞿阳,月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一抹诡异的红光从瞳孔中消退,暴戾的气息同时消散,他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云霁,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大步迈入帐内,激动地想要拥住她,云霁先一步闪至帐篷的另一端,神色淡漠地问他:“我能问问瞿公子,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吗?” 云霁的疏离和淡漠,如同一盆凉水浇在瞿阳头上,虽没有完全浇灭他心头的激动,却也让他明白云霁这会并不欢迎他,他便不再试图靠近她,面对她的疑问目光也有些闪躲,答非所问地道:“出了秘境之后,我便一直在找你,直到半个月前才寻到一丝线索,说你可能在景云国,我便要启程去景云国……” 说到这,瞿阳忽然顿住,面上透出懊悔,目光更是躲闪,云霁见此笑了起来,接住他的话道:“然后你听闻与九皇子即将成婚的圣女殿下有了身孕,而她肚子的孩子不是九皇子的,你不忍她面对龙焱国皇室的责难,于是决定留下来负责,由此有了明日的生死决斗。” 第369章附身 云霁将听来的传闻娓娓道出,只说得瞿阳羞愧难当,但他却没有夺门而出,而是疾步上前与她解释道:“霁儿,我的心里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灵姬肚子里的孩子只是一个意外……” 云霁却懒得听他表白,更不喜他的靠近,只一句话将他定在原地,“当日你当这众人的面认下陆灵姬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这话可是属实?” 瞿阳只觉得她看过来的目光如同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时间他满面通红,狼狈地撇过头,呐呐地道:“孩子是我的,当日秘境中我中了欲蛟的毒,灵姬也是为了救我才……” 说到这,瞿阳顿了一会才咬牙继续道,“事后我本要负责,但她心知我心里只有你,当场拒绝了,甚至之后一直躲着我,直到她即将与九皇子成婚,却被爆出有身孕之事,我才知道当日她因为救我而有了身孕,这事是我的错,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自然是有责任的。”云霁点头微笑,“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瞿阳听到她的祝词脸色一白,急切地道:“霁儿,咱们也是有婚约的!” 听到婚约二字,云霁笑了起来:“瞿公子莫不是记性不好,与你有婚约的是苏家的苏若雪,可不是我云霁。”见他要开口,云霁抬手制止,继续道,“且不说那婚约我至始至终不曾应下,便是我曾应下,而今陆姑娘有了身孕,你自然要对她负责,又有我什么事呢?” 瞿阳原本绝望,但听得她后半句话,又生出了一丝希望,上前欲要捉她的手:“我知道孩子的事让你生气,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但你不能不认咱俩之间的婚约。” 云霁被气笑了,伸手打开他伸过来的手,冷声问道:“莫不是你还想着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不成?” 瞿阳被说中心事,脸上顿时一红,支支吾吾道:“孩子……孩子生出来不能没有亲娘,灵姬也被圣雪宫逐出门,我若不留下她,她无处可去……” “说得没错,于情于理,你不能辜负她。”云霁点头认可,而后话音一转,“当年我便对你说过,我一心修道,并无成亲之意,所以是我辜负了你的情意。” 瞿阳闻言却是摇头:“便是修者,也不是非得七情六欲断绝,当日我便知你这是推脱之词,灵姬之事是我错了,我也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当请你不要再躲起来,这几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你可知我有多着急?” 着急得你与陆灵姬造成一个孩子吗? 云霁看向瞿阳的目光更是讥讽,对他的胡搅蛮缠已然没有了耐心,为了打消他的念头干脆顺着他的话道:“你说是推脱便是推脱,只是我这人感情上有洁癖,我无法接受我的夫婿出轨,”不给他张口的机会,云霁一字一顿地道,“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出轨我便无法接受,因为我觉得脏!” 从那红唇口中吐出的“脏”字,顷刻间化作一道雷劈在他的心上,瞿阳踉跄一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张了张嘴,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见他这般情状,云霁没有半丝不忍,什么欲毒,什么情非得已,不过是借口,是花心的借口而已,只要做过就得承担责任。 “话说到这份上,咱们日后也不必再见面了,瞿公子请吧。”云霁朝帐门一指,冷冷地请他离开。 只要他离开,她的生死大劫就过去了! 云霁极力压制心中的激动,目光一眼不错地盯着瞿阳。 “你想要我走?”瞿阳猛地抬起头,脸上的颓废绝望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骤然消失,那双狭长的眼眸透出诡异的光芒。 与那诡异光芒一触,云霁心头一紧,之前躲在帐篷中那种莫名不安再次升起,她暗自戒备,目光却是毫不退让,冷冷道:“瞿公子莫要忘了你明日还有生死决斗,夜深了,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为好。” “是了,也深了。”瞿阳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瞳孔透出红光,灼灼地盯住云霁,“小姑娘,咱们也不要耽误时间了。” 话说着,忽然出手抓向云霁的肩膀,速度如电,若非云霁早有准备,这一抓她必然无法避开,而他身上越来越诡异的气息,让她忽然想起六年前淮阴秘境墓穴中那一幕,想起瞿阳昏迷后忽然被某一强大存在附身那一幕,一时间冷汗如浆,张口喝道:“你不是瞿阳,你是谁?” 其实,云霁对那强大存在并不是一无所知,那书中提过,藏于瞿阳体内的是上届强者的残魂,神秘而强大,瞿阳能如此快速晋级,正是依仗他的帮助。 不过,在原来剧情中,这位强大存在并没有干预瞿阳与九皇子之间的生死决斗,难道是因为自己的不配合,所以这位存在直接操控了瞿阳的身体? “小姑娘很聪明。”眼中冒着诡异红光的瞿阳咧嘴露出邪气的笑容,顿了顿说道,“说起来,这是咱们第二次见面,上次还是六年前,在大狗的墓穴中。”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得他亲口承认,云霁脸上血色唰地落下,她忽然明白,为何瞿阳能从万千帐篷中准确无误地找出她……她不由得苦笑起来:“瞿阳能找到我,也是出自你手?” “瞿阳”笑着点头,目光灼热而诡异,仿若盯着一个无法逃出他掌心的猎物:“我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今日你是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云霁忍不住倒退,垂在两侧的双手一下子握紧。 “小姑娘这是不死心吗?”男人朝她逼近,猛地凑近她吸了一口气息,“真香啊,月阴之体有个特性,越是汗水留得多,身上的香气越是浓郁,也是我大意了,若是六年前我便看出你是月阴之体,并不会让你离开我附身的小子寸步,啧啧,真白白浪费了六年时间……” 第370章阴阳互补 云霁心中所有的侥幸,在对方说出“月阴之体”这四个字时烟消云散。 是呢,瞿阳体内的残魂来自上界,是瞿阳最大的金手指,书中虽没有具体描述残魂原身的身份背景,但他无疑是神秘而强大的,便是察觉到她身负月阴之体也在情理之中。 书中剧情中没有出现此事,或许就是因为苏若雪因情而自愿献身,但如今换做云霁,她自是不愿,便有了这残魂干脆附身瞿阳推动此事。 虽过程不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 云霁明悟此事,脸上血色随之褪去,她的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难道不管她做了多少努力,还是逃不开这命定的劫难吗? “小姑娘在害怕?不,不用害怕,不过是阴阳双修之事,”男人嘴角带着邪气的笑容,却自以为和善地诱哄着,“你是月阴之体,而这小子是纯阳之体,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阴阳双修可助你俩修为晋级,正是两全其美之事,谁也不吃亏。” 听到对方恬不知耻的话语,云霁反倒稳住了身形,她咬牙讥讽道:“你既然心知月阴之体,便该知道一旦我失了元阴,便会泄露月阴之气,到时我便是天下男修眼中的神仙肉,你这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 男人对她的指控不以为然,负手倨傲道:“有我在?谁敢窥觊于你?” “而今窥觊于我的,不正是你吗?你若真有抗衡天下修者的实力,又何惧明日的决斗?又何必深夜来此逼迫我?说到底,你不过是一个恃强凌弱、欺软怕硬的懦夫。”既然依然撕破了脸,云霁的话语极为难听。 似被踩中痛脚,男人眼底红光暴动,又似在挣扎什么,脸上五官扭曲起来,但下一瞬这挣扎消失,他再次朝她逼近,一边摇头道:“小姑娘,激将法对老朽是没用的。不过有一点你说得对,现在我是没有实力抗衡所有的修者,但等到你跟着小子阴阳双修之后,他便会实力大增,到时这世间就再没有他的对手,你担心的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上次秘境墓穴中,这残魂将她丢向黑狗时尚存一丝怜悯,而今却是将恬不知耻当作夸赞,云霁也没妄想用一番话激得对方主动放弃,但现在的情况与当日墓穴中是有些不一样的。 凤眸中光芒闪动,云霁一边倒退游走躲避对方,一边望着对方泛红的双眼,骤然提声喝道:“瞿阳,你就甘心被一个不知哪来的妖魂操控吗?” “还是说你这本来就是你的意愿,你就是一个无耻龌蹉之人!” 声声叱喝如鞭,男人被喝得动作一缓,脸上再次出现挣扎的神色,一时面露凶恶朝她扑来,一时面色柔和动作凝滞,扭曲得五官狰狞起来。 云霁见此便知自己的话语生了效,而她因着之前的算计,恰好退走到帐门前,如此完美的逃脱时机,云霁自然把握住,身形一晃,就出了帐篷,朝着远处飞奔而去,身后是愤怒的吼叫—— “你是逃不掉!” 喧嚣的夜市,人流如织,灯火如龙,映照得天上的月色都黯淡几分,而这一切都被突然闯入的二人打破,一时间尖叫喝骂声沸反盈天。 “何方竖子捣乱?” “找死不是,爷爷成全你!” 修者重武,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忌讳有人近身,更忌讳有人在其头顶撒野,是以云霁虽在逃,却借着月光隐匿身形,而对方或许是因着忙着抢夺身体的主导权,并没有注重这些细节,由此引发了众修激愤,纷纷出手攻击。 云霁没想到还有这番意外之喜,但她也没有因此而放松,而是加速朝着远处飞奔。 眼见她融入月色中越逃越远,被众修缠住的男人耐心告罄,残魂与瞿阳也难得达成一致。 “我可以暂时将身体让给你,但是你得帮我追上她。”瞿阳的意识一弱,不甘心地提了条件。 “这是自然,老朽何时害过你?” 说话间,残魂完全占据了身体,狭长的眼睛霎时红光暴涨,一声怒喝“滚开”,拂袖一挥,血光如虹,所过之处一片惨叫,人群跌飞四散…… 身后的动静让云霁的心骤然一紧,街市上修者虽多为后天初期和中期,但对方只轻轻一震袖就将数十人打飞,可见其实力远高于一般后天后期修者,而她的碧枝因上次受损至今无法动用,此时身边只有一杆半真器长戟,实力自然大打折扣,冒然对上这样的强者,前途未卜。 不,确切的说,必败无疑,因着对方是上届强者,有着她不知道的手段。 逃,唯有逃离! 风如利刃从耳边刮过,可见的光线快速消退,消退的除了身后的灯光,还有头顶的月光。 云霁抬头,望着眼见就要被黑云侵吞的月亮,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我说过你逃不掉的。” 一道带着得意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气息骤然扑至身后,全身毫毛乍然竖起,身形一晃,手中长戟同时朝后一击—— 嘭! 一只手冒着血光的握住了戟杆,钨铁铸就的杆身在血光中如同泥沙一般,层层剥落,更有诡异的血光顺着杆身朝她袭来。 云霁脸色一变,立时朝其灌入真元,银光骤亮,拦截血光,一时间血光与银光在长戟中端僵持起来。 “小姑娘这是何必呢?要知道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的。”男人握着戟干,笑眯眯地望着她道。 去你大爷的大腿! 云霁望着对方诡异的血瞳,便明白此时瞿阳的意识被残魂压制住了,她也没有多话,手一紧,真元灌入骤然加大,银光乍亮,将血光快速完全逼退,旋即猛地往后一撤,欲要夺回长戟,男人也没强留,手松开,但嘴角露出一抹邪气的笑。 瞥见他这副表情时,云霁便心生不妙,果然,长戟被夺回,紧接着嘎查一声,戟头自男人刚刚握紧之处断裂,长戟顿时黯淡无光,有如废铁一般。 事实上,这杆长戟破损,是真的变成废铁了,再无一丝用处。 云霁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看看,你的固执白白毁了一件半真器。”男人收回手,冲着她一脸可惜地摇头。 凤眸一眯,眸光射入对面的血瞳中,云霁缓缓弯起了唇角:“前辈手段高明,晚辈自愧弗如,不过你今日就算强逼我成了事,就不怕你扶持之人日后生了心魔?抑或者,与你生了嫌隙?” 她的一声“前辈”似乎让男人颇为受用,缓声道:“小姑娘既然唤我一声前辈,那么前辈教你两句,一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二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云霁明白这话与其是说给她听的,不如说是残魂说给瞿阳听的,她意识到,自己这番挑拨离间或许起不了作用。 “小姑娘若是听话些,老朽也不愿如此强逼,毕竟这种事还是你情我愿为好。”男人好似一下子进入了长者的状态,连瞳孔中的血光也有了消退的迹象。 云霁压下了啐对方一口唾沫的想法,眼眸微垂,似在考虑,而对方也没有催她,似笃定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月亮被乌云彻底吞没,便是天上的星辰也被蔓延的乌云挡住,寒风呼啸而起,似乎下一刻就有雨点砸落,如此环境下似乎真的将她最后一点依仗吞没了。 她抬起头,脸上露出颓然的神色,随即又心有不甘地咬了咬牙,又羞又恨地道:“难道这种事前辈也要在场吗?” 第371章我答应 看到少女玉白的脸因着羞恼而染上一抹嫣红,那透着嗔怒的凤眸波光流转,便是只剩下一丝残魂,男人也经不住晃了一下神,但好在上万年的道行还在,他很快醒过神来,也升起一丝尴尬,掩饰地轻咳一声道:“小姑娘放心,老朽没这癖好。” 少女得到保证,玉白的小脸上顿时现出一丝轻松,男人暗红的眼眸一闪,忽然出手如电,惊得少女色变暴退,但这次他用了十成的威力,轻而易举地抓住少女的肩膀,掌心中透出血光,瞬间灌入她的体内。 “你干什么?”少女惊慌喝问,运转真元抵挡外侵之力,但那力量诡异而强大,顷刻间压制了她的真元,让她无法动弹。 确认将她体内的真元全部禁锢,男人才收回了手,觑着她惨白的脸嘿嘿笑了一声:“小姑娘放心,老朽一会就沉睡,绝不打扰你们。” 被人摆了一道,云霁自然是又气又怒,不过这种情形她事先也有预料,所以只一会就压制住心底的火气,只张口嘲讽对方一句:“前辈果然深谋远虑,晚辈自叹不如。” “瞿阳也算是老朽徒弟,等今夜之后,你也可随他唤我一声师父,为师自然得为徒儿们思虑周到。”男人笑着说完这话,而后陡然变脸,放出威压罩住少女,少女被压得噗通跪倒在地,冷汗如浆,但男人眼底却透着冷厉,警告道:“别怪老朽不提醒你,若是你再敢耍小心眼,老朽决不轻饶!” 排山倒海的威压,压得少女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任由汗水打湿了脸庞,只咬着牙艰难开口回道:“晚辈……不敢。” 就在少女低头应下的一刻,男人的手背上青筋跳动,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他忙将手负到身后,冷冷哼了一声:“老朽这就放他出来,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地,威压消失,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黏在脸上,云霁抬起头,便对上一双黑眸,那眸子主人惊慌地问她:“霁儿你没事吧?”一边惶急地上前扶她。 云霁此时狼狈又无力,她没有拒绝对法的搀扶,但当身体站定,她抬起眼眸,淡漠地冲着他扯了扯唇角:“瞿公子,可是要在此时此地阴阳双修?” 残魂在占据瞿阳身体时,并没有封闭他的神识,瞿阳旁观了一切,而今对上她嘲讽的眼神,心仿佛被扎了一下,他又羞又愧,下意识摇头:“不,不用……” 云霁立时追问:“是不用双修了?” 对上她期盼的眼神,瞿阳差点就要点头,但在头点下的那一刻猛地别过头,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口中呐呐地说道:“前辈不会答应的。” 凤眸中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云霁猛地伸手一推,却没能推开瞿阳,反倒让自己差点摔倒。 “当心!”瞿阳惊呼,伸手去扶她,却被打开了手。 云霁挥开对方,腰肢一摆,脚往后一踏便稳住了身形,而后抬眸,眼神中再无一丝温度:“既然如此,那就开始吧。” 冷凌凌的眼,冷冰冰的话语,连同天上忽然降落的雨水,一并浇在瞿阳的头顶,所有的璇旎消失,但让他就此放弃却又不甘心,他心一横,向前一步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柔声道:“霁儿,你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它在为你跳动,从今以后只为你一人跳动。” 云霁垂着头,瞿阳看不清她面上的神色,但她并没有挣开手,这让瞿阳大受鼓舞:“霁儿,我知道你现在不愿,但是我实在无法将你放开,我怕我一松手,你就跟上次一样逃得远远的,我怕我再也找不到你。” “所以你就要这种手段绑住我?”云霁终于抬头看他,声音有些冷。 “我知道我卑鄙,但我保证,今夜之后,我再不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瞿阳举起另一只手保证,最后也不忘补充一句,“只除了你要离开我这事。” 云霁望着他眼底的坚定,知道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心底的失望不可抑止,她闭上了眼,对自己道:从此以后,只当他是陌生人。 瞿阳看见她闭上眼,心头顿时升起恐慌,一股要彻底失去她的恐慌,他慌张地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那双眸子倏地睁开,清亮透彻,他听见她道:“我答应你。” 这一刻,瞿阳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喜悦如狂风席卷心间,将恐慌一扫而空,他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你……你真的答应了?” 说着就要将她揽入怀中,但怀中的人身体巧妙一扭,就滑出了他的怀抱,看向他的眼神透着嗔怒:“我是答应了你,但是没答应你要在这雨夜下幕天席地……” 最后两个字没有说出来,云霁又羞又恼地咬着唇瓣,雨水打在她美丽倾城的脸上,不显狼狈反倒透着无尽的诱惑,看得对面的瞿阳喉结滚动了两下,但好在他心底记得此时不能再惹恼她,忙点头道:“自然不是,我们现在就回城。” “我被封住了修为,你帮我解开禁制,不然我无法御风而行。”雨夜下,云霁双手抱着胳膊,打了一个寒战,这番模样让瞿阳心痛又羞愧,他上前一步,却没有帮她解开禁制,而是弯腰抱起她道:“我抱着你走。” 雨水的湿冷裹挟着陌生的男性气息侵入鼻腔,让云霁分外不舒服,她别开头攥紧了拳头。 瞿阳感应到她的疏冷,忙伸出一只手挡在她头顶,一边解释道:“前辈的禁制我也解不开,你先忍忍,我的住处离城门不远,很快就会到了。” 说着话,瞿阳便抱着云霁御着风全速赶往城门,云霁却憋屈得要吐血,她宁愿一步步挪到城门,最好明天早上都不到城门。 可惜,她的愿望注定落空。 一刻钟后,她被急切地放在一张床上,但对方扑过来前,她一把扯过被子裹在身上,张口吩咐道:“我冷,我想先洗个澡。” 瞿阳盯着她的双眼如同燃烧着两团火,急切地想要将她吞吃入腹,云霁身体颤抖,哀求道:“我现在没了真元,就跟凡夫俗子一般,又淋了这么久的雨,不洗澡的话会生病的。” 瞿阳并不信她的话,因为她虽不能运转真元,但经过真元改造的身体不会因着一场雨而生病,只是对上她哀求的眼神,他终是心软了,他心知她还是不愿的,所以找借口来拖延。 不过,过了今夜,她的人是他的了,她的心自然也会偏向他,此时依着她以后也好日后相处。而且,他也应该去梳洗一番,不然若是遭了她的厌恶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瞿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热,丢下一句 话后便如一阵风冲出了卧室。 “我这就去叫人给你打热水来。” 逼迫的身影离开,四周的空气再次流动起来,云霁立时下床,只是打开门,就迎上两名匆忙赶来的婢女。 “姑娘请回屋,公子马上就会回来。”婢女话说得恭敬,面上却透着强硬。 云霁扫一眼便知这两名婢女是有修为的,以她此时的状态是突围不出去的,她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回屋,”在两名婢女神色放松后,对刚刚开口的婢女道,“我想见圣雪宫的圣女,你去请她来。” 听到她的要求,两名婢女面露惊愕,对视一眼后,刚刚未开口的婢女朝她躬身行了一礼,语带歉然地说道:“圣女殿下并不住在府中,不过等到明日之后,姑娘应该就能见到圣女了。” 第372章你甘心吗? 呵,明日之后陆灵姬就被瞿阳赢回来了? 这婢女对其主人还真是自信。 不过,原书剧情里确实如此。 云霁深深看了婢女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就在刚刚入府之时,我看到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难道这府中除了那位圣女,你们还有别的女主人?” 此话一出,两名婢女顿时色变,她们刚刚并不在府门前,自是不知道云霁是在诈她们,是以马上露出了行迹,云霁乘胜追击:“我与圣女有旧,去请她马上来。” 她理所当然的语气,压得两名婢女气势一弱,不由得生出犹豫来,却也没有立时行动,云霁看透她们的想法,轻扯唇角道:“你们一人去请人,一人留下看住我,放心,我没想跑。” 她的语气透着轻嘲,让两名婢女脸上泛红,她们虽瞧不上她这样一个凡人,也嫉恨她入了主子的眼,但也知道她身份是不同的,所以二女对视一眼,便要依言行事,恰此时,一个声音在她们身后响起—— “不用不请,我来了。” 清冷的声音,飘然欲仙一般的身影,让人立时明白来人的身份,两名婢女立时转身屈膝问礼,姿态透着崇敬,与刚刚对云霁那浮在表面的尊敬截然不同。 云霁自是不在意两名婢女的姿态,她隔空望了陆灵姬一眼,而后目光越过她,看向其身后那一排提着热水捧着澡豆鲜花等物的仆从。 那群仆从也因着陆灵姬的出现而有些尴尬,局促着,不知该继续前进,还是该退走避开。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云霁却笑了起来,朝那群仆从一抬下巴,慢悠悠地质问:“不是送来给我沐浴的吗?赶紧送进吧。” 云霁说完这话,便自顾自进了屋子,自然得好似她就是这府中的主人。仆从们得了指令,忙诺诺应了,一群人鱼贯而入,放下东西后又快速离开,显然是怕遭了鱼池之殃。 屋子里因着热水而腾起白色水雾,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云霁坐在窗前的桌旁,看着陆灵姬走入水雾中,嘴角一抹轻慢的笑意:“你是来质问我,为何我答应了你,却还是出现在他面前吗?” 跨入屋内的陆灵姬没有回应,而是转身将房门关上,将屋外的视线和声音都隔绝了。 隔着升腾的雾气,陆灵姬凝着她的眼,显然是想得到答案。 云霁一声嗤笑,声音很淡,落在人耳中却又锐利得如同一把利刃,让陆灵姬波澜不惊的眼底出现了变化,她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我现在的境况?被人看住,又被封了修为,不是被强掳还能是因着什么?” 陆灵姬眼底的神采因着她这番话彻底消失,便是隔着水雾,云霁也清晰地看到她的脸色白了几分,看到她的手下意识地扶住微凸出的肚子,这让云霁不由得生出一丝愧疚来。 这丝愧疚不是因着陆灵姬,而是为了那无辜的孩子,她缓了语气问对面之人:“他如此对你,你甘心吗?” 雾气中的陆灵姬整个人似乎都缥缈起来,就连声音都透着一丝虚无:“他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我没有什么不甘心的。” “你若真是甘心,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云霁起身走向她,声音不咸不淡,“我并没有在府门口看到你,而你来得这么快,想来是一得到消息就赶来了。” 云霁越过水雾,眼中的了然与笃定逼得陆灵姬移开了视线,虽什么也没说,但这番情态已经表露无遗。 不甘心就好! 云霁凤眸一闪,凑到陆灵姬的耳边压低声音道:“陆姑娘,我不是要逼你,我只是想要求你帮忙,现在唯有你能帮我离开,这对你也有好处不是?” 这一次,陆灵姬终于出声:“你不愿留下?” “你觉得我是愿意与人共侍一夫的?”云霁淡淡反问。 陆灵姬张了张嘴,又闭上,云霁心中着急,不由得催道:“还请陆姑娘早做准备,不然等到瞿阳回来,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你真的不愿留下?”陆灵姬再次重复刚刚的问题,见她要开口,便抬手制止她道,“他曾对我说过,他心里只有我,这话我是信的。之前我承诺你的,等孩子出生就离开, 我也会做到。” 云霁绝没有想到事到如今陆灵姬还在劝她留下,一时间不知该赞她痴情,还是怒她不争,复杂的情绪让云霁的嘴角都抽搐了一下:“我没有给人当后娘的爱好,我实话跟你说,我这人最不喜被逼迫,瞿阳今夜若是真的强夺我的……”将最后两字隐去,她声音一沉,“他若是一辈子封着我的修为还好,不然等我寻到机会,一定会杀了他!” 凤眸中透着的杀气似乎惊到了陆灵姬,她下意识地抚着肚子倒退一步,云霁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嘴角勾起一丝笑:“陆姑娘这么爱他,不会想看到这一幕发生吧?”这话一落,就看到陆灵姬身上真元波动,云霁嘴角的笑容更深,“或者你现在就出手杀了我,让他永远恨你。” 陆灵姬身上杀气暴起,又瞬间消散,她松开了攥紧的拳头,颓然地望了她一眼:“我帮你。” …… 雨水不知何时停了,但月亮还是没有出来,黑沉沉。 就在刚刚,云霁换了陆灵姬的衣裳,在守门的婢女被唤进门又被后者敲晕后,神态自然地走了出去。 她不熟悉府中的路,循着记忆中瞿阳抱她回来的路线,快速地朝府门而去。 朦胧的灯光下,白衣出尘若仙,又笼着面纱,便是偶尔与守卫婢女相遇,他们也没有觉察到换了人,反倒是恭敬地垂首向她致意。 无惊无险地走了一段路,云霁在转过一片林子时,骤起变故。 一道身影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心底升起的危机感让她立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此时转身跑已经来不及了,她立时往一旁侧身避开,同时垂下了头。 来人来势很急,卷动着一阵风从她身边刮过,似乎根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却又在冲出一段路后,骤然停步,转过身迟疑地唤了一声:“灵姬?”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中,云霁抑制住拔腿就跑的冲动,她没有回身,就这么背对着他,垂首淡淡地嗯了声,问道:“有事吗?” 云霁刻意模仿了陆灵姬的声音,又透着一丝嘶哑,若不是熟悉的人想是不会发现其中的差异,但毕竟瞿阳与陆灵姬关系不一般,她没有多大把握能瞒过瞿阳,此时心如擂鼓。 “你……”瞿阳只迟疑了一会,便摇头道,“没事,你早点回去休息。” 说罢,就挟着风朝前而去。他很急切,急切到即使觉察到“陆灵姬”的一丝异样也没心思多想,谁也没有那间卧室里的人来得重要。 瞿阳一离开,云霁立时动了,飞快地朝着府门而去,她要敢在瞿阳发现卧室换了人前离开这个牢笼。 前方府门灯火摇曳,云霁稍稍缓了速度,神态自然地朝外走去,一边吩咐门卫打开大门。 门卫对她的身份没有怀疑,但依然有所迟疑,其中一人硬着头皮问道:“圣女这么晚要去哪?” 云霁心中急切,却也不敢显露,只淡淡地道:“我出府的道理,开门吧。” “这……要是少主问起来,小的不好回答。”门卫一脸为难。 云霁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今晚新人入府,他有时间问起我吗?” 这一番话,让不久前亲眼看到瞿阳抱着一少女入府的门卫齐齐变了脸色,似尴尬似怜悯,云霁见此便缓了语气:“你们别担心,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一会就回来。” 门卫闻言不再坚持,终是打开了门,云霁跨出门槛后才发觉手心里汗水淋淋。 第373章掳人 瞿阳洗浴之后,换了一身绯红衣袍,那本是预备在决斗后迎娶陆灵姬准备的,而今找到云霁,他便觉得,这身绯袍用在今夜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在路遇“陆灵姬”后,他莫名生出一丝不安来,他猜不透缘由,这让他更加急切,提速朝那间屋子而去。 屋外灯火通明,房门紧闭,却没有发现守候在外的婢女,他心底的不安加剧,他快步冲至门前,却又生怕自己冒然闯入会惊到屋中之人,推门的手顺势改为轻扣,提着心问道:“霁儿,你在里面?” 里面没有回声,瞿阳顿时大急,便想闯进去,恰在此时,屋中骤然响起一片哗啦水声,这水声让他心中大定,眼前不由得浮现出“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诗句,他只觉得热血直冲头顶。 许久,他才重新找到自己的声音:“霁儿不用急,我就在外面等着你。” 屋内,水雾氤氲着陆灵姬苍白的脸,她无意识地搅动着水花,眸中却是消散不去的悲伤…… 等了片刻,瞿阳头顶热血稍歇,理智回笼,便觉察出屋内水声有些不对,之前消散的不安汹涌反扑,他禁不住冲屋内问道:“霁儿你在里面吗?若是在的话就跟我说说话。” 屋内没有回应,连水声也消了,心底翻滚的不安达到顶点,他再也抑制不住,抬手猛地朝房门一拍—— 嘎吱! 恰在此时,房门忽地从里打开,瞿阳心下一惊,想要撤回灵掌已然来不及,但那开门之人却不躲不闪,只闻得一声闷哼,一道身影斜飞而出。 “霁儿!” 瞿阳惊呼,直扑而去,堪堪在对方触地的前一瞬抱住她,就见她侧头喷出一口血,惊得瞿阳手脚发凉:“霁儿你哪里不好……你,你是灵姬,你怎么在这?霁儿呢?她去哪了?” 话说到一半,瞿阳将怀中之人的脸转过来,才看清她根本不是云霁,一时间声音都变了。 陆灵姬看到痴念之人看清她的面容后,不是关心她伤势,而是追问她云霁的下落,一时间心彻底凉了,她笑了,笑得悲凉:“云姑娘刚刚离开了,你现在去追,或许能追上。” 无波无澜的声音,却透着无尽的悲意,瞿阳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凉薄,他忙从袖中掏出丹药递到她唇边,一边懊悔又急切地道歉:“是我的错,我刚刚没料到你在门口,误伤了你,你赶紧将这丹药服了。” 陆灵姬撇过头,淡淡地道:“是我放走云姑娘,这一掌是我该受的,你不用管去,去追她吧。” “是我的错,你别闹脾气了好不好?”瞿阳哄着她,见她抿紧唇无动于衷,急得他脱口道,“你只要服下了丹药,我便听你的去追她。” 话一出口,瞿阳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张口想要弥补,却见陆灵姬转回头看着他,那眸中的眼神惊得他心中发凉,等到他醒过神来,陆灵姬已经将丹药吞入口中。 “我服下了,你去吧。”陆灵姬从他怀中起身,背对着他,声音无悲无喜。 看着她萧瑟的背影,瞿阳进退维谷。 这一段时间,已经让他想明白,之前在路上遇到的“陆灵姬”实则是与她换了身份的云霁,至今为止,已经过了一刻钟了。 若她没有走不错路,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府门口! 门卫若是没能拦住她,她将会再次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只一想到这种可能,瞿阳惶恐至极,只冲着陆灵姬的背影说一声“对不起”,便疾奔而出。 手心汗水淋淋的云霁抬脚跨出府门,身后摇曳着灯火的府院如同张开口的上古凶兽,让她一刻都不敢停留,抬腿往前跑,至于身后的门卫是否起疑已经不再她的考虑范围。 她要跑,跑得远远的! 她从来就没有指望过陆灵姬能绊住瞿阳整夜,能给她拖延一刻钟的时间,就是万幸。 只是她跑得再快,也只是比之凡人速度快一些,绝对跑不过醒过神来追赶她的瞿阳。 她能逃去哪? 哪里能庇护她这个“凡人”? 这一刻,脑海中忽然浮现一身影,玄衣墨发,黑眸如渊…… 脸上热了起来,不知是因着她跑得急了,还是白日里她拒绝了他的留宿,抑或者因为别的。 之前是她犯蠢了,若是她再次落在瞿阳与残魂的手中,明日的决斗,必然会如同书中剧情一般发展。 而今,她保存自己,便是对九皇子的帮助。 这京都中,九皇子府是她唯一能求得庇护的地方,也是唯一能护住她的地方。 主意一定,云霁立时转入主街上,掏出一颗二阶兽丹雇了一辆两兽齐驱的兽车,命其以最快的速度朝着九皇子府邸奔去。 二兽扬踢飞奔,如一阵疾风穿梭于热闹街市中,云霁却还嫌太慢,吩咐车夫道:“再快点,只要你能在一刻钟内带我抵达九皇子府,我再给你一颗二阶兽丹。” 车夫闻得此番重赏,激动不已,大声应好,驱赶兽车离开街市,转入一条巷道,七弯八拐,速度却半分不减,距离更是缩短近半,终于在预定的时间驱车转入九皇子府邸门前的正道。 听到车夫提醒,云霁掀开门帘,那威严肃穆的石狮映入眼帘,心中的喜悦腾起,却在刹那后骤然消失。 半空中落下一道身影,绯红衣袍随风翻动,热烈喜庆,却惊得云霁瞳孔一缩,是瞿阳! 不等云霁动作,瞿阳抬手按住兽车辕木,兽车骤然停下,二兽齐嘶却不能拉动分毫。 这一刻的瞿阳,再不见一丝温和,眸子虽没有变成红色,但燃烧着两团火,似压制着什么,他一眼不错地盯着云霁,抬手将一块上品元石抛给惊愕的车夫:“这兽车我买下了,你可以走了。” 来人气势惊人,又得了足够买下兽车的元石,车夫半点犹豫也没有,跳下兽车就一溜烟跑了。 云霁此时顾不得车夫的远离,她在兽车停下的那一刻,立时跳车,只是还未落地,就被瞿阳抓住手腕,她张口冲他喝道:“贼子大胆,九皇子府门前,你也敢掳人?” 第374章我不是你们的赌注 兽车距离府门不足三丈,这番动静自然引起了府门守卫的注意,他们本在迟疑是否要上前询问,就听得那兽车上的女子高声喝骂对方贼子,且又提到了九皇子,他们自然不好置身事外。 “何人在此闹事?”数名守卫迅速上前围住兽车,张口喝问。 瞿阳万没想到云霁会翻脸不认他,更是引来府门守卫盘问,他气恼不已,攥着云霁手腕的手禁不住加了三分力,却也不想节外生枝,转头对喝问他的守卫道:“她是我未婚妻,正跟我闹脾气,还请各位见谅,我这就带她回去。” 他这番话说得客气,让守卫不由得迟疑起来,但这时却听得那女子一声讥笑:“他说我是他未婚妻你们就信了吗?你们现在睁大眼看清楚,眼前之人是明日与你们主子决战之人,他从你们主子那抢来的未婚妻现在可是身怀六甲,又哪里能再冒出一个未婚妻……” 云霁这番话让四周守卫看向瞿阳的目光顿时变了,瞿阳见此又气又急,张口喝止:“霁儿莫要胡说,你我之间早在六年前就定下了婚约。” 可惜他这番话并不能让周围人信服,而那兽车上凡人女子被他强抓在手中,眼睛通红,明显是不情愿的,这让本就对他仇视的守卫们更加鄙夷,领头小将冷冷道:“不管阁下是谁,都不能在九皇子府前掳人,还请你立时松开她!”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一招呼,府门前余下的守卫蹡蹡持戟奔来,将兽车团团围住,更有机灵之人直接转入府中禀告。 瞿阳看他们这番动作,脸色更加黑沉,但还是暂时压住心中怒火道:“这是我的家事,还请诸位不要插手。” “放开我,我跟你没关系。”云霁毫不客气地拆台,直让瞿阳额上青筋跳动,第一次冲她沉下了脸:“霁儿,你真的要与我闹吗?” 云霁根本不理会他,一边虽徒劳依然不肯放弃地挣脱,一边红着眼向周围之人求救:“我是被他抓的,求你们救救我。” 一个凶神恶煞,一个柔弱可怜,且前者还是羞辱过他们主子的仇人,众护卫根本不用考虑就能做出决定,领头小将长戟一指:“阁下,你若再不松手,别怪我等不客气!” 瞿阳自修炼以来一路顺风顺水,备受人尊崇,还未唯有人拿着兵器指着他的鼻子威胁,本就暂时翻腾的怒火噌地冲上头顶,他一把将挣扎的云霁扯入怀中,长刀一抽:“我倒要看到谁能将我的妻子抢走!” 在瞿阳抽刀的同时,四周守卫唰地持戟相向,腥风血雨即将一触即发,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啊——” 一声惨叫,惊得守卫们持戟的手一颤,目光齐齐下移,移到了瞿阳弯腰捂住的下腹,脸色一片青紫,又看到他怀中女子迅速将膝盖撤回,乘机挣脱了他的禁锢。 看到这奇异的一幕,不约而同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觉得下腹某处疼,很疼! 就算修者用真元淬炼身体,但总有一处是无法改变其脆弱本性的。 这一刻他们相信,这女子绝不是瞿阳的未婚妻,不然绝不可能下此狠手。 啧啧,这是准备让对方断子绝孙啊! 所以,等到云霁挣开瞿阳禁锢,朝人群冲去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避让,竟让她的周围形成一片空地,可见直面刚刚一幕的守卫们心理阴影有多大。 云霁刚刚瞅准时机,拼尽全力朝瞿阳两腿间一顶,虽效果绝佳,却也力竭气喘,她本想冲入人群中求得庇护,如今希望落空,她干脆朝着府门方向冲出,只是刚冲出两步,就撞到一堵墙上。 不对,是热的,是人墙。 云霁抬头,撞入一双如渊黑眸中,是龙祁! “你……”云霁惊喜,只刚一开口就见他眉心一蹙,伸手将她一推,毫不留情。 这一瞬,不知为何,她的心凉了,及至身后嘭的一道对掌声。 稳住身形,云霁转身,便看到瞿阳倒飞撞至兽车上,引得二兽撅蹄嘶叫。 瞿阳下腹的痛劲似乎还未褪去,又受了龙祁一击,脸色分外难看,他勉力直起身体,目光越过龙祁看了云霁一眼,而后落在龙祁身上,目光沉沉:“九皇子,这是我的家事,还请你不要插手。” 云霁并不想让瞿阳知道她与龙祁的关系,于是赶在龙祁开口前朝他揖礼道谢:“多谢九皇子救我脱离虎口,还有,我跟这人没有关系。” 龙祁没有回应,只转眸看她,目中透着疑惑。 而瞿阳听得她这话,脸色一白,眼里露出难以置信地痛色:“虎口?霁儿,你竟将我视作噬人之虎?” 云霁扭头觑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封我修为,将我禁锢,不是噬人之虎是什么?” 瞿阳急声解释:“我不是要禁锢你,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要过了今夜,只要今夜你与我……” “过了今夜,我就会没命,你知不知道!”云霁压抑的情绪忽然爆发,怒声朝他吼道,“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个结果,如果你一定要强求,那就带我的尸体回去!” 云霁唰地抽出身侧守卫腰间的长剑,持剑放至颈上,动作又快又急,谁也没来得及阻止。 龙祁离她最近,抬手就要夺剑,但见她冲他隐晦摇头,便收回手,同时身体一侧,将她护在身后,截住了上前的瞿阳。 看见剑刃在她脖子上化成一道血线,被阻了脚步的瞿阳又气又急:“我怎么可能会要你的命?我与你……这事怎么会要你的命?”见她根本不听他的解释,反倒将剑刃又刺深了一寸,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快停下,我答应你,我都答应你,今夜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强求,你快把剑放下!” 鲜血顺着纤细的脖颈流下,云霁唇角轻轻一扯:“既然什么都不强求,为何还不走?” “我什么事都可以不强求,但唯有放你离开这事不行!”瞿阳双眼灼灼盯着她,带着不容商量的坚定。 云霁眉头一皱,正想将剑刃再划深一寸,就有一只手按在她握剑的手上,她手一麻,电光火石间,长剑易手。 龙祁夺剑之后,手一转,剑指瞿阳:“离明日辰时尚余下两个时辰,或者你想将决斗提前。” 长剑寒光凛凛,龙祁声冷如冰,让四周空气顿时冷凝。 唰地一声,四周护卫齐齐举戟对着瞿阳,一片肃杀。 龙祁轻轻摇头:“这是我与他的事,无需他人插手,你们都退下,将这位姑娘带回府邸。” 再次唰地一声,众护卫动作划一地收了兵器,一名小将上前欲要带走云霁,瞿阳张口喝止:“霁儿不能走!” 而后他转向龙祁,目光一沉:“我若赢了,我要带她走。” “你若输了……”龙祁接口就要定下赌注,但话只说到一半,就察觉袖子被扯了一下,他转头,看见云霁冲他摇头,便咽下余下的话。 云霁制止他后,便走到他身侧与他并肩,轻抬眼眸,迎上瞿阳猜疑的视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不是你们决斗的赌注,圣雪宫的圣女陆灵姬才是,还望瞿公子莫要本末倒置。” 她这话给了瞿阳重重一击,他的脸色一下子苍白无比,凝视着她问道:“因为灵姬的事,所以你不肯原谅我是吧?” 云霁忽然感觉到一股冷气,却不是来自对面,而是来自身侧,她想龙祁是因着陆灵姬生气,毕竟陆灵姬今日还挂着他未婚妻的名头,却被对面之人如此亲昵的唤起,是个男人都得愤怒。 这念头只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面上不露声色,只望着瞿阳淡淡道:“你若觉得是,那便是吧。我最后告诉你一次,我不愿意见你,有生之年都不愿再见!” 第375章我不会伤他性命 “有生之年都不愿再见我?” 云霁的话,于瞿阳而言,不吝于五雷轰顶,他身体一晃,喃喃地重复着她最后一句话,眼睛望着她,眼底透着最后一丝希望在期盼她收回这句话。 但是,最后一丝希望随着云霁冷淡的一个“对”字而消失,脸色瞬间灰败。 “哈哈……”瞿阳忽然笑了两声,笑声悲凉,黑色的眼瞳现出一丝血色,血色在扩散,似有什么要挣脱而出。 云霁看到他眼底的血色,心咯噔一下,那残魂又要出来了吗?抑或者他是要发狂? “九皇子……”她想要提醒龙祁,只是刚张口,就见瞿阳忽地转身,背对着他们,跌跌撞撞地朝前跑去。 云霁闭上嘴,眉头蹙了起来,双眼望着那背影越来越远,但心还是提着,及至脖颈上伤口处忽然被一片温热覆住,她下意识扭头避开,却牵动伤口,鲜血流速加快,疼得她禁不住轻嘶一声。 “别动。” 轻轻一声斥责,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尖,她不知怎地竟真的听令不动,眼眸转动,看到龙祁轻蹙着眉,用手指将膏药抹在她的脖子伤口上。 膏药所过之处,带来一片刺激的痛感,她眉头动了动,忍住不出声。 膏药显然是好药,伤口的血一下子止住了,痛感渐渐消失。 却有另一种刺痒在蔓延,但她不知道这是因着伤口愈合带来的,还是因着那温热手指拂过肌肤所致。 他身上特有的松溪一般的气息,随着他的呼吸洒在颈项上,激起一片颤栗。 随着瞿阳的离去,护卫早已离开,夜很深,雾气一点点浓重,笼在二人身上。 原本细微的呼吸声,在这静谧的夜中一下子放大了,她浑身不自在起来,脸上热了起来,她想要避开,但看到他低垂的眼睫,看到他心无旁骛地给她擦药,她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一点点抓紧裙裾,生生忍住不动。 时间一下子漫长起来,她觉得过了好久,那温热的手指还未移开,她忍不住问了一声:“好了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轻颤,龙祁手指一顿,抬眸对上她的眼,他看到她巴掌大的脸一片涨红,一双眼如同浸在泉水中一般,水润清亮。 两人相距不过咫尺,呼吸可闻,云霁自然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这副慌张的模样,她立时倒退欲要拉开与她的距离,可是她太慌了,两脚错步间将自己绊了一下—— “小心。” 伴着这声提醒,一只手掌揽住了她的腰肢,云霁只觉得手掌所覆之处灼烫似火,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地朝一旁跳去。 等到晃悠两下稳住身形,她才觉察到自己反应过大,恐让人误会,她忙补救解释:“我没事,多谢九皇子。” 说话时,她将目光转向他,看到他将那只刚刚揽住她腰肢的手负至背后,随性而写意,让刚刚小题大做的云霁更尴尬,她扯起一丝笑意再次感谢:“今天多谢你救了我。” 这一声感谢是为了他刚刚帮她敢做瞿阳。 龙祁眉心微动,似乎想问她什么,最后却只轻轻颔首:“你没事就好。” 一贯清冷的声音,却透着不一样的关切,云霁嘴角绽放的笑容变得灿烂,晃了人眼,龙祁将目光移开,落在她脖子上。 伤口的血止住了,但残留在脖子上的血显得格外刺眼,他说道:“入府清洗。” 注意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脖子上,云霁刚刚遗忘的尴尬再次袭上心头,她抬手摸了一下脖子,一手血,她干笑两声:“给你添麻烦了。” 龙祁抬眸看向她的眼,一触即离,清清淡淡地声音从他口中吐出:“不麻烦。” 说完,率先转身朝着府门走去。 云霁怔了一下,跟上他的脚步,她想起白日拒绝了他的邀请,如今顺水推舟跟他入府,脸皮真是不一般。 她想说什么,但又想到两个时辰后的决斗,实在不宜让他分心,便什么都没说。 入了府,进了客房,婢女上前伺候,云霁摆手拒绝,一脸歉意地对龙祁道:“你明日有一场硬战,现在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你赶紧回房休息。” 他望了她一眼,而后目光看向窗外的浓重的夜色,开口道:“明日,你不要去观战。” 云霁眉心一跳:“为何?” 他转回头,凝着她的眼,他想问她,明日金龙台决战,她希望谁胜? 他想问她,若是他能早一年将陆灵姬娶了,没有了明日的决斗,她刚刚是不是就不会拒绝瞿阳的示爱? 还想问她,她是不是真对瞿阳彻底失望?若明日他伤了他,她是否会难过? 所有的话哽在嗓子眼中,他什么也说不出,直到她目露疑惑地看他,他才狼狈地偏过头,道:“你伤势未愈,留在府中休养。” 云霁等了他半响终于听得他这个解释,她不由得笑着摸了把脖子:“这点小伤,不碍事。” “你的修为被封了。”他又想到一个理由,不等她开口,便道,“或者我现在帮你解开?” 说着,他的手探向她的手腕,云霁忙退后一步避开,摇头道:“没事,我自己能解决,你明日要决斗,现在可不能耗费功力。” 手落在半空,龙祁没有收回,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大有她不答应就要为她解封的架势,云霁扶额:“好吧,我答应了,我明日不去,你赶紧回去休息,不然明日若是败了……呸呸,说错了,你明日必定旗开得胜!” 似听到什么高兴的事,他的嘴角一点点漾开轻轻浅浅的笑意:“你希望我胜?” 从来不笑男人,尤其还是一个俊美的男人,偶然笑起来的威力自是要比旁人大很多,云霁觉得眼有些晃,她赶紧撇开眼,点头回道:“我自然希望你胜。” 她撇开眼的动作,让龙祁眼中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他转过身,道:“我不会伤他性命。” 话落,大步朝外走。 云霁回过头惊愕地望着他的背影,刚张口吐出一个“你”字,他的背影已经转出了房门。 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将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其实想对他说,生死之战,不可大意,若刻意留下余地,怕是让他胜算更少。 …… 她靠床闭眼休息,实则是试图冲击体内禁锢,但等到天明,依然徒劳无功。 云霁有些沮丧,等到快到辰时,龙祁应该已经去了金龙台,她便立时起身,准备出府。 守在外面的婢女昨夜得了九皇子的嘱咐,拦阻道:“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奴婢,九皇子交代过了,若是等他回来见不到您,奴婢就不用在府中呆了。” “我保证在他回来前便回府,不会让你受罚的。”云霁做出保证,但婢女依然摇头,她便诱惑道,“难道你们不想去金龙台看九皇子大展英姿吗?你跟我一块去,等胜局一定,咱们立时就回来,但九皇子战后必定要回宫一趟,不会立时回来,这样就保证我们不会被发现。” 婢女被她说得两眼放光,云霁又多方保证,婢女终是被她说服,甚至应她的要求给她换了一身婢女服饰,还有一顶帷帽。 因着九皇子府的关系,云霁与婢女挤入金龙台观战台,虽然位置靠后,但比环绕在三里之外的人群要好得多。 巨大的金龙台,云霁一眼看到台上盘坐的瞿阳,他似乎在台上坐了一夜,秋露打湿了他的发丝与衣袍,乌黑大刀放置在他身前,露水凝结其上,云霁却隐隐看到屡屡血丝。 不对劲! 第376章鼓声龙吟 日头从东边升起,映照在刀身露珠上,折射出如血光泽,看得云霁心头紧跳。 恰此时,瞿阳忽地睁眼,目光直射而来,与她的双眼相对,惊得她差点跳起来,最后关头她想起自己带着帷帽,面纱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才生生稳住了身形,装作若无其事地垂眸避开他的视线。 果然,那盯着她的视线很快移开,云霁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婢女就抓住了她的小臂惊叫:“看,九皇子上去了!” 婢女惊叫的同时,全场沸腾,无数的声音汇聚一块,能听清的唯有三个字:“九皇子!” 云霁抬眸,晨光之下,一道身影跃上金龙台,仿若罩上了一沉金光,仿若神祗。 或许是受着四周人激动心情的影响,云霁的心跳也在这一刻加速,嘭嘭嘭如同擂鼓。 吼! 众人的欢呼声中,金龙台一角的龙皮鼓,鼓面玄黑,金纹玄奥,击鼓人手持金色龙骨猛地砸上去,金纹乍亮,发出一声巨响,如同龙吟,震得众人色变声消,让时空有了一瞬的静谧。 这一瞬,所有人体内热血沸腾,脑海中都划过一个画面——龙腾云霄! 也在这一瞬,云霁发现,因着被诡异力量禁锢而冰冷的身体生出一股热流。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鼓声响起,急促如同踏马行军,声响如同雷鸣,震得地动云散,群情激昂。 “九皇子必胜!” 众人在稍稍适应了鼓声之后,新一轮欢呼再次响起,伴随着鼓声震得云霁两耳嗡鸣,而她脸上露出一丝惊喜的红晕。 没错,这鼓声龙吟真的对体内诡异力量有压制! 龙吟一响,体内那诡异力量一弱,此弱彼强,她欣喜地调动能感应到的真元,对诡异力量发出冲击。 鼓声密集,她能调动的真元越来越多,诡异力量被冲击地如同血色皮球,越涨越大,越涨越薄,她将所有真元汇聚成一束,如同钻头,全力冲击一点,她感应到很快就要将之冲破—— 噗! 鼓声骤落,龙吟消失,诡异力量没了压制,乍然反扑,云霁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姑娘你怎么了?”身边婢女忽见面纱上的血色,惊叫着伸手掀开她的面纱。 “没事。”云霁及时伸手遮住了半张脸,挡住了左右探寻而来的目光,又匆忙将婢女手中捏着的面纱扯下来,压低声音解释道,“我不想让九皇子发现我。” 婢女在面纱掀开那一瞬,瞥见她头冒豆汗,鲜血从她指间流出,吓得脸色都白了,却也下意识地压低声音着急地说道:“姑娘怎么还有心思担心这些,赶紧随奴婢回府……” 云霁摇头打断她的话:“我没什么事,过一会就好,不要惊动他人。” “都流血了怎么会没事?”婢女依然忧心,想要劝她回府,四周乍然一片欢呼,惊得她声音一顿,抬起头就被一片剑光刺得眼睛发酸。 鼓声落,决斗起,只见那片剑光击在一柄大刀上,击得刀主人倒退一步,婢女激动得随着四周的喝彩大叫一声:“好!” 比斗刚一开始,九皇子就将那乡下小子死死压住,自然让出自九皇子府的婢女心生激动。 不过下一瞬她就想起自己的职责来,转头担忧地望着云霁道:“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主子赢定了,奴婢观不观战都没事的。” 云霁见她这短短一句话就朝金龙台偷瞄了三次,就知道她口不对心,云霁强忍身体不适,按住她的手道:“我只是一个凡人,被龙吟鼓声冲击,气血反冲所以才喷了口血,并无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婢女不知昨夜府门口的一幕,自然不知道她只是被封了修为,如今听了她的解释,恍然又愧疚:“这金龙台的鼓声龙吟凡人是听不得的,据说有体弱的凡人乍听龙吟鼓声被震得吐血身亡,所以历来都没有凡人来金龙台观战……都是奴婢的错,考虑不周,不该姑娘来观战,奴婢还是带你回去。” 云霁轻笑一声,按住愧疚的婢女:“我还没有这么弱,死不了,况且这龙吟鼓声已经停了,不会再响起,你且安心观战,让我调息一下。”见婢女还想说话,她无奈了,“你再不消停,我就无法调息了。” 婢女被她说服终于闭了嘴,云霁松了一口气,在此起彼伏的欢呼喝彩声中,蝶腿盘坐,沉下心神闭目调息。 刚刚吐血之后,身体再次变得冰寒,额上汗珠冒着丝丝寒气,砸在眼睫上,眼睫丝丝缕缕,凝了寒霜。 体表如此,体内更是糟糕。 龙吟鼓声一停,诡异力量没了压制,立时反扑,如同被弹压的毒蛇,挣脱束缚后,以蛇身缠住失了龙吟支持的真元,又露出毒牙撕咬她的经脉,誓要给她一个教训。 经脉乃是武修根本,云霁哪敢大意,再体内真元彻底被缠住之后,便立时动用祖窍中的弯月。 祖窍弯月一旦动用,日后修复起来极为困难,且若是消耗过度,弯月消失,后果不堪设想,是以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动用。 原本,云霁是打算若今夜月亮出现,便吸收天地间的月华之力来冲破禁锢,但突生变故,经脉岌岌可危,她只能放弃这方案,动用弯月。 弯月姣姣,月华洒落,清润的月华之力自祖窍流出,流转至四肢八骸,将肆意破坏的诡异力量阻得一滞。 月华源源不绝,汇聚成流,将破坏经脉的诡异力量包裹起来,一点点渗透,如同渗入毒蛇的皮表,开始时尚能抵挡,久之就如白蚁撕咬,诡异力量挣扎起来,露出毒牙嘶哑吞噬月华。 但可怕的是,诡异吞噬月华之后,发现自身根本无法将之消融,反倒让月华趁机融入体内,惊慌的毒蛇放弃吞噬,将体表剥离。 而一旦剥离,新的表层就会被新的月华包裹渗入,如此反复,不知过了多久,诡异力量发现自身主体只剩下薄薄一层血皮,薄如蝉翼。 此强彼弱,被压制的真元有了松动,朝着诡异力量发出了攻击。 内外夹击,血色诡异力量很快就坚持不住。 轰的一声,血皮破碎,四散如斑斑血点。 自此,月华与真元汇至一处,如江河汇流,激起水浪银花。 这一刻,情势逆转,水浪银花卷起四散的“血点”,不留一丝余地。 等到所有“血点”被裹住,大脑忽然一痛,云霁忙查看祖窍,才发现弯月依然有了一丝虚化的迹象,藏于月中的碧枝与豹子纷纷掉落。 豹子尚未醒来,原本枯萎的碧枝恢复了碧绿的颜色,枝头冒出一点叶芽。 她立时停止月华流出,弯月虚化停止,心有余悸之下,她心头一动,尝试将一缕包裹着“血点”的月华逆流回弯月之上。 “血点”被月华裹着,但月华也无法将之吞噬,只因月华不绝,才将之压制住了。 而今,等到月华逆流,入了祖窍,那蛰伏的“血点”忽然挣扎起来,激烈的挣扎,似遭遇了宿敌一般。 “血点”爆发了惊人的力量,冲出月华,但不等它冲出祖窍,自入祖窍纹丝不动的弯月忽然自发射出一道强光,将逃逸的“血点”卷住。 被强光裹住,那“血点”发出一声尖叫,似明白无法逃脱,竟燃烧起来,似要同归于尽。 兹兹声响,强光被烧得一弱,但依然拽着腾腾燃烧地血色火焰回了弯月。 这一刻,弯月骤然发亮,血色火焰如遇冰雪浇灌,噗地一声火熄雪融,化入弯月之中。 第377章红颜祸水 这一瞬,云霁惊喜的发现,弯月竟有一丝增强! 虽微弱,但确实是增强了! 自弯月入住祖窍,云霁除了吸收天地间的月华之力外,再无它法能让之成长。 而今居然能将“血点”炼化吸收,竟是因祸得福! 惊喜交加,云霁将更多被月华裹挟的“血点”运至祖窍,“血点”数量一多,其逃逸挣扎之时,差点震动祖窍,好在弯月及时发力,卷住所有“血点”,才化险为夷。 有了教训,云霁虽记挂比斗,却也不敢大意着急,只得屏蔽外界所有声音,一点点炼化“血点”。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体内“血点”差不多炼化殆尽,祖窍弯月重新凝实,亮度有所增强,且形状自初一的月牙进阶至初二,云霁欣喜不已。 “啊!” 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惊叫,小臂同时被拽了一下,触不及防下,将她拽得差点从座位上跌落,也差点让剩下的“血点”挣脱出来,她忙调动真元将余下“血点”压制至体内一角。 “姑娘你没事吧,奴婢不是故意的。” 婢女意识到自己犯了错,急切地道歉。 云霁睁开眼,却没有理会婢女,而是目光直射战台而去,入眼是一片血色烟雾,一道身影被血雾凝成的巨蟒击得倒飞而出,她的脸色瞬间变了,是龙祁! “姑娘,九皇子不会跌落战台输掉比斗吧?”婢女又惊又慌,抓住她的胳膊忧急地问道。 然就在她话落之时,眼见要跌出战台的龙祁伸手攀住了战台边缘,一个翻身,落在龙皮鼓之侧。 战台之上,唯有龙皮鼓四周血雾比较稀薄,那鼓上金纹似对血雾有所克制。 “我就知道九皇子不可能输!”婢女担忧尽去,兴奋地拍着云霁的胳膊道,而后才想起自己此举失礼,一边收手一边道歉,“奴婢失礼了……” “没事。”云霁摆手打断她,双眼紧盯着战台,眉头紧蹙。 云霁的语气并不严厉,婢女立时消了音,下意识地朝外挪了挪,因为她陡然发现,身侧之人的气势陡然变了,压得她心有点慌,就像之前面对九皇子之时,不敢有丝毫不敬。 她真的只是个凡人吗?婢女心底生出疑惑。 云霁是有意放出气势,就是为了让婢女闭嘴,因为她实在太吵了。 云霁压下了婢女的声音,却无法压下四周嗡鸣如蜜蜂一般的嘈杂声,只因刚刚情势立转,原本快要败了的“乡下小子”忽然威力大发,差点将九皇子击落战台。 此战乃是生死决战,以一人死亡定输赢。当然,若是一方不是执意要取另一方性命的话,也可将其打落战台或者将其击得没有动弹之力。 所以,观战之人才会如此紧张刚才的一幕。 “别担心,九皇子殿下只是一时不查才中了暗算,很快就会将那小子击败!” “就是就是,看那小子这般鬼魅模样,又使出这般阴毒之招,一看就不是邪魔之道,但自古邪不压正,九皇子殿下一定会打败他!”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几乎所有的观战者还是认定九皇子必胜无疑,但云霁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中。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瞿阳,以及他手中大刀。 她记起,当年淮阴丛林之中,瞿阳忽然狂化,眼瞳发红,手中的大刀染上血色,但绝没有此时这般恐怖。 他身形拔高,玉冠破碎,头发乱飞,衣袍被暴涨的肌肉撑裂,整双眼血红一片,似倒映着血海炼狱,手中大刀也似饱饮鲜血,无数血雾自刀身逸散而出,凝成凶兽鬼物,不断嘶叫鬼哭,让人不寒而栗。 咚! 狂化的瞿阳邪气冲天,一脚落下,战台震动,惊得众人心神一跳,四周的声音戛然而止。 京都的修者,心中必胜的信念第一次有了动摇。 观战台上,至高之处,一个身着绣着五爪金龙玄袍的中年男人脸色一沉,侧头对身侧的白须老者问道:“国师可知,瞿家小子使的是什么秘技?” 被唤作国师的白须老者,貌不出众,但一身气势惊人,乃是龙焱国修为最高之人,先天后期,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而今闻得龙焱国皇帝问询,他一脸凝重地回道:“陛下,老朽这一生见过秘技无数,但从未见过眼前这秘技……这秘技,恐不是正道之技!” 龙焱国皇帝听得最后一句,神色一紧,追问道:“那祁儿可会有危险?” “陛下不用担心,若九皇子有危险,老朽自会出手相救。”国师承诺道。 云霁并不知高台上身份尊贵之人的谈话,此刻她的脸色发白,昨夜避至九皇子府依然无法散去的不安达到了顶点。 是了,就算瞿阳比龙祁修为差了一阶,就算没了她的敬献,瞿阳还有上届残魂相助,还有隐藏在他身上的诡异可怕的力量! 龙祁能抵住吗? 指甲嵌入掌心中,云霁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目光紧紧盯着龙皮鼓前的龙祁。 龙祁似被这一击伤得不轻,脸色有些发白,却依然站得笔直。 龙皮鼓上金纹隐隐发光,驱散四周的血雾煞气,云霁眼前一亮,或许这龙皮鼓能让龙祁转败为胜。 但下一瞬,云霁失望了。 咚!咚!咚! 瞿阳挟着一步步走近,浓重的血煞凝成怪兽鬼物咆哮着扑向龙皮鼓,龙皮鼓开始还能发光抵挡,但不过一息,就黯淡下来,那血煞随之笼住了鼓前的龙祁。 “你若是能炼化龙皮鼓为自身武器,或许还能抵住我的血刀。”瞿阳望着身前对手,血红的双眼透着邪气,扫了眼他手中黯淡的长剑,口中发出一声怪异的笑声,“可惜你现在没有机会了,不过我还是给你一个机会,你向我磕头认输,将霁儿还给我,我便饶你性命。” 瞿阳自狂化之后,气质从温润变成狂傲,声音自是不小,经过金龙台的扩散,传入观战人耳中,让京都修者愤怒的同时,又惊愕不已。 “这场生死决斗不是为了圣雪宫圣女么?圣女不是唤住陆灵姬吗?这霁儿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莫不是陆圣女有个小名叫霁儿?” 观战台西侧,一片雪衣白裙中,一中年美妇抓住陆灵姬的手质问:“那小子口中的女人是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姑……姑娘,”婢女怯怯唤了声云霁,瞥见她苍白的脸色后,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姑娘知道谁是霁儿吗?她跟殿下是什么关系?” 云霁没有回应,自瞿阳话落,她的眉心跳动,她万没想到,一直置身事外的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决斗之中。 这便是她无法逃避的命运吗? 豁然起身,她该做些什么。 但这时,一道目光直射而来,透过面纱,与她四目相对。 他的目光一如以往的深邃,往日她都看不透他的目光,但这一刻,她看明白了,他告诉她,不要担心。 云霁一怔,真的不用担心吗? 紧接着,两道血色目光也射了过来,看得她心头一跳,原来,不管是龙祁还是瞿阳,都早已发现了她的存在。 既如此,她也不需要眼前碍事的帷帽,她伸手摘下,目光直视而去。 战台上二人的目光,早已引来众人探寻的视线,而当她露出面容的一瞬,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吸气之声。 “红颜祸水,这才是引发这场决斗的红颜祸水!” “嘿嘿,若是得那美人一眼,我也愿意上金龙台一战。” 观战台的气氛一变,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第378章求您救救他 四周嘈杂的议论,云霁浑然不顾,也不理会瞿阳志在必得的目光,只朝龙祁扬起了唇角,唇瓣开合,无声地道:“我信你。” 便是你败了,我自会救你,只为偿还你昨夜的收留之恩——这一句,云霁没有说出口。 战台上,龙祁看明白了她的唇语,深不见底的眸底荡起涟漪,如云破日出,霎时光芒四射,绚烂之极。 他嘴角的笑容,引得观战台上的女修心跳不已,狼血沸腾。 “九皇子,我要嫁给你!” “嗷嗷,九皇子我要给你生猴子!” 无数表白汇成巨浪,震得云霁差点耳聋,她忙伸手护住耳朵,只双眼一眼不错地望着战台。 表白如潮,龙祁神色不变,却敛了眼底的波澜,眼神霎时沉静如渊,身上的气势随之改变。 被血煞冲击的颓势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冲天的清气。 清气如虹,长剑震动,金光溢出,逼得血雾后退。 “你手中的是什么剑?”瞿阳眼神一变,张口喝问。 然不等他的话落下,骤然响起一声龙啸。 “嗷——” 长剑化龙,冲天而起,血煞如遇克星,惊叫逃逸,但被龙鳞散发的金光一照,就化作虚无。 “金龙剑,龙焱国的镇国之宝!” 观战台上响起一片惊呼,身为龙焱国的臣民,就没有不知道金龙剑的,就没有不双眼放光,目露痴迷的。 “他居然将金龙剑给了那个孽障!” 陆灵姬身侧的中年美妇失声惊叫。 瞿阳虽身体狂化,然神智尚存,听得金龙件剑三字,血红的瞳孔猛地一缩,旋即张狂大笑:“好个金龙剑!今日,我就用我这把血煞刀,给金龙开腔破肚!” 话未落,刀尖一转,直接朝心口刺去,这一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而后哄堂大笑。 “嘿嘿,这是明知不敌,想要自杀吗?” “这乡下小子原来还有一丝有自知之明。” 与四周之人截然不同的是,云霁神色大变,失声喊道:“小心!” 她的声音淹没在一片嘲笑讥讽中,那柄血煞刀刺入瞿阳心口,瞬间没入其身体,紧接着,瞿阳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气血流失,他噗通跪倒在地。 就在他双膝着地的瞬间,一声诡异的吼叫撕裂四周的空间,血雾自他后心破体而出,化成庞然大物! 马首蛇尾,头顶双角,身负鱼鳞,通体血红,分明是一条龙! 传言中,有金龙、青龙、黑龙、白龙,却没有血色长龙,更没有透着冲天邪气的血龙。 龙,自古有祥瑞之说,如眼前长剑划出的金龙,清气冲天。 这邪气冲天的血龙,分明是不该存于世的恶龙! 一正一邪,卜一见面,不约而同朝对方扑了过去。 轰! 两龙撞击,空间震荡,余波如巨浪一般朝着金龙台外拍打而去,惊起一片人仰马翻,尖叫逃走。 但就在巨浪扑出的那一瞬,金龙台上灵纹乍亮,边缘处竖起一片光幕,将所有余波全部挡了下来。 “传言这金龙台自上古就存在,又以法阵为基,可挡战斗余波,护观战之人。” 惊慌失措的人们终于想起金龙台的好处,一边感叹,一边心有余悸地坐回原处。 云霁闻言抓住一旁说话之人,张口追问:“那外人可否入战台?” “一旦鼓响龙吟,阵法启动,外人是进不了战台的,除非一方战败或死亡。”那人被她的容颜所摄,殷勤解释,见她眉头蹙起,忙又补充道,“也不是完全不能进,若有有实力破开护台阵法,也是可以进的,不过……” “不过什么?”云霁追问。 “据说这能破阵而入的,龙焱国举国上下,唯有先天后期修为的国师一人而已。”那人说完,见她神色忧虑,正要继续开解时,抓在他胳膊上柔软玉手却松开了,而战台上情势也发生了变化。 “嗷!” 两龙盘旋半空,同时怒吼,震得地动天摇。 吼声未消,血龙就冲至金龙下腹,一爪挠了上去,欲要将其破腹。 金龙摆尾避开,张口咬住血龙头颅,凄厉的嘶叫随之而去。 “好!” “吞了血龙,灭了乡下小子!” 见金龙一击得中,观战台上一片喝彩欢呼,但就在众人期盼着金龙吞噬血龙之时,那血龙化成一团血雾,嗖得蹿入金龙腹中。 便是再无知,众人也觉得那血龙不会自投死路,那么,血龙此举,必有诡异! 众人的不安,在下一瞬变成了现实。 血龙入腹,金龙痛苦嘶叫,腹部涨大起来,似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 “该死,血龙太奸险!”观战台一片怒骂。 轰!金龙自半空中砸落战台,龙躯上的金鳞迅速黯淡。 “我的血龙,可不是随便能吞的,既然你敢吞,就给你开腔破腹!因为,血煞刀上血煞至邪至毒,能腐蚀世间万物,就算龙骨铸就的金龙剑也不例外!哈哈哈哈……”瞿阳匍匐在战台边缘,脸色灰败,但笑声得意又张狂。 但下一刻,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只见那身躯灰暗的金龙忽然停止挣扎,龙眼阖上,身形虚化成一团清气,却自清气中冲出璀璨紫光。 紫光中一团血煞惊慌突围,却无论如何都冲不出来,反倒被紫光吞噬,变得越来越少。 “那是……紫血龙髓!”瞿阳神色大骇,刚刚他没有提起紫血龙髓,是因为这世间根本不可能存在紫血龙髓! 普通的龙血和龙髓,或许还能从上古时留存下来。但血髓中的精华,龙躯中只能提炼出数滴的龙血紫髓,若真的尚有留存,这龙焱国皇室不会数千年不出一个筑基修者。 “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紫血龙髓!”瞿阳张口否认,却慌张地挣扎扑去,但还未扑到近前,血煞被龙血紫髓吞噬殆尽,只余下一柄钨铁阔刀。 刀身当中出现一道裂痕,迅速扩散四周,而后哐当落地,碎成一片,飞溅四散。 “噗——”瞿阳扑过去只抓住一片破碎的铁片,铁片上灵性全失,他心口剧痛,张口喷出一口血,身体砸落而下,生机快速消散。 谁也没想到胜负会在一瞬间逆转,会以这般出其不意的方式出现,众人惊愕失声。 “瞿阳!” 就在四周一片静寂之中,一道惊惧尖叫,一道白色身影自观战台西面冲出,跌跌撞撞地扑向战台,打破了时空的凝滞。 云霁只听到尖叫便知那是陆灵姬,她只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是他们三人之间的纠葛,她看着就好。 战台上,龙祁恍若未闻,甚至没有去看扑来的身影,他虚手一抬,清气紫光重新凝成长剑,咻地飞到他掌中。 “求你不要杀他!” 陆灵姬扑到战台前,却被金色光幕所阻,她跪倒在地,泣声哀求:“九皇子,都是我的错,你放过他,我把我的命赔给你。” 话一落,她自袖中取出一把短刃,朝着心口猛力扎去,惊起众人纷纷偏头不忍去看。 美人自戮,人间惨事啊! 然感叹刚起,就被一声怒斥打断。 “住手!” 一中年美妇抓住陆灵姬的手腕,怒目瞪着她喝骂:“为了那么个废物就要自杀,你对得起谁?” 刀刃只化破了衣襟,就再也无法前进,陆灵姬抱住来人的手哭求道:“师父,您救救他,他若死了,我也不能独活。” “那你就去死!”中年美妇面色狠厉,扬手甩了陆灵姬一巴掌。 这一掌丝毫不留情,将陆灵姬扇得摔了出去,嘴角溢血,短刃哐当落在她身侧。 第379章变故 刀落身侧,陆灵姬却没有抓起刀刃再次自戮,而是双膝跪地爬到中年美人脚边,抱着她的腿继续哭求:“师父,是灵姬不孝,但求您救救他,只有您能救他!” “只要您救了他,灵姬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也不会违背您,什么都听你的……” 美人的哭求,尤其是往日高冷的绝色美人放下一切身段哭求,世间怕是无人能够抵挡。 将一身心血都放在陆灵姬身上的圣雪宫前圣女,看到她这副模样,恨得想一掌拍死她,却还是生生收回手,咬牙道:“好,为师最后一次帮你,但你要记住你刚刚承诺之事。” “多谢师父,徒儿不敢忘!”陆灵姬喜极而泣,仰头希翼地望着自己的师父。 中年美人蹙了蹙眉,转头看向战台上挺立如松竹的青年,眼底闪过厌恶,却很快压了下去,温声唤道:“羿儿,此战你胜了,你与灵姬的婚约就此解除。” 回到掌中的金龙剑剑身黯淡,龙祁握在剑柄上的手微微颤抖,只是被袖袍盖住无人能见。此刻,听得那人唤他儿时的名字,他终于转头朝那边扫了一眼,只是眼神淡漠得如同望着陌生人,等到她说婚约解除,他颔首以示听到。 只是除此以外,却无一丝表情,也不发一言,气得中年美人差点绷不住脸上神情,她本以为只要她给他一丝温和,龙祁就会顺着她主动放了瞿阳,但他居然没有这样做! 中年美人心中恨得吐血,但为了陆灵姬,她不得不再次放低姿态,朝战台上生机几近断绝的瞿阳扫了一眼,再次开口道:“这小子如今只剩了一口气,对你构不成威胁,将他交给我可好?” 此话一出,观战台上一片哗然。 “哪来的女人,多大的脸啊,居然开口讨要那乡下小子?” “没眼力见,看她装束就知道她是圣雪宫的人,还被圣女唤住师父,肯定是圣雪宫的长老。” “圣雪宫又如何?这圣雪宫的圣女未婚先孕,给九皇子殿下戴了绿帽……呸呸呸,说错了,现在陆圣女跟殿下没关系了,但是她们怎么就有脸要人?” “嘿嘿,不要脸呗!” 讥讽嘲笑,如浪潮一般扑打而来,打得中年美人脸色发青,她没有朝罪魁祸首发怒,而是目光狠厉地盯着许久不语的龙祁,质问道:“你不同意?” 龙祁目光淡漠地扫了她一眼:“有何不可?” 中年美人似没有料到会听到这般回复,神情怔愣,旋即勃然大怒:“我的命令你敢不听!” 这一次,龙祁连眼神都没有给她,迈腿走向瞿阳。 “孽障,你再向前一步,我就……” 中年美人张口怒骂,但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浑厚的喝声打断:“不可胡言!” 中年美人转头看向落在她身侧的男人,怒火随之转移:“我正要问你,你教的好儿子,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不孝至极,他不是孽障谁是孽障?” 这番话里透出的信息,让会场静了一瞬,众人面面相觑,看向那身着五爪金龙玄袍的男人,心底燃起八卦之魂,只不敢诉之于口。 啧啧,皇室秘闻啊,谁敢当着皇帝皇子的面议论? 云霁眉头一皱,这圣雪宫的前圣女好不无耻,不养不教的,又因着她定下的婚约让龙祁遭受羞辱和非议,她不仅没有半点愧疚,反倒要以母亲身份胁迫龙祁答应她的无礼要求。 虽然,她也不希望瞿阳死,但她却没有立场开口让他放过瞿阳。 毕竟,这场决斗本就是生死之战。 放不放过瞿阳,唯有龙祁能决定。 如今,前圣女捅破母子关系,提出这无礼要求,龙祁不管答应与否,都让他陷入非议之中。 云霁眉头紧蹙,担忧地看向龙祁。 “母亲?”龙祁脚步一顿,侧首看向中年美人,脸上无波无澜,“你怕是忘了,五年前,你逼我应下与圣雪宫的婚约,当时你说,只要我应下,你我母子情分断绝。” 一句句话,落地有声,传遍全场,引起哗然一片。 “原来这婚约是九皇子殿下被逼应下的啊,我就说嘛,殿下怎会这么没眼光,看上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番刻薄的话出自女修之口,她们爱慕地凝着战台上挺拔的身影,转头看向中年美人和陆灵姬的目光却充满讥诮。 “这母子情分早八百年就断了,如今又以母亲身份要挟,这不要脸的作风,莫不是代代相传?” 话越说越难听,陆灵姬惶恐至极,她满脸哀求地扯住中年美人的衣摆,后者愤怒拂开她:“你还有脸求我,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你这是将我圣雪宫的脸面全丢尽了!” 骂完陆灵姬,她转向龙祁继续骂道:“孽障,我既给了你血肉,我就永远是你的母亲,此事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龙祁眼底露出一抹嘲讽,也没有接她的话,脚步停在那堆破碎的铁片前,目光淡淡地扫过趴在战台上那一动不动的身影,锵的一声长剑归鞘,他缓缓开口道:“我不杀你,不是因着所谓的母亲的命令,而是因为……” 他侧头看向观战台,深邃的眼底生起一丝波澜,“因为我答应过她,留你性命。” 云霁触到龙祁目光,愣了一瞬,而后想起昨夜他走出房间前给她的承诺,一时间心绪复杂难明,胸臆间似充溢了什么,热热的,胀胀的。 那一动不动的身影,陡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吸,似乎因他这话愤恨至极,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显然已是废人。 同样被他的话气到的还有中年美人,她额上青筋跳动,满脸狰狞地望着转身走向战台边缘的龙祁,那样子不像看着亲生儿子,而是仇人! “多谢殿下!”唯一感激涕零的便是陆灵姬,她朝着龙祁的方向磕头致谢,激动地等待龙祁下台法阵失效,就会扑上战台救治瞿阳。 云霁用力吐了一口气,暗道:终于结束了! 龙祁赢了,瞿阳重伤却留下性命,同时她的死劫也破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了。 自穿越至龙血大陆以来,云霁头顶上时刻悬着一把刀,便是欢笑也难掩晦涩,而今这把刀消失,她看这天比以往更高远;看这地,比以往更开阔。 看那人……更加神俊非凡。 云霁脸上漾开一丝绯红,忙将目光从走到战台边缘的龙祁身上移开,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色字未落,余光瞥到他身后,原本趴在战台上一动不动的瞿阳,忽然抬起了头,空洞的双眼中冒出一抹绿芒,脸上骨骼变动,鼻骨下陷,嘴骨突起…… 这一幕惊得云霁瞳孔紧缩,失声大喊:“小心背后——” 喊声未落,变故骤生! “吼!” 一声厉喝,一对骨翅自瞿阳后背破体而出,骨刺尖利, 寒光森然。 而此时,瞿阳面目全非,匍匐在战台上落下一片庞然黑影。 尖头黑面,窄额,无眉,两个深洞中嵌着碧油油的眼珠,下面连着长长的尖嘴,四肢化作利爪,戳破战台。 这已经不是人,而是怪物! 让云霁见了就抑制不住颤抖的怪物。 六年前,她曾死在那怪物爪下,至今她还记得怪物利爪穿透她心口的剧痛和阴寒,也记得死前最后一瞬,瞿阳发狂地朝怪物攻击,只为了救下她。 而今,他却变成了……怪物! 变成了比当日更庞大、更强大的怪物。 这世间的恶意便是如此么? 第380章以血画阵 云霁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也听不到周围惊惧的声音,她的眼里只有龙祁,她看到他明明只要一抬脚就能脱离战台,就能避开怪物,他却在战台边缘蓦然转身,迈步向前直面危险。 独自面对危险。 而他,之前重创狂化的瞿阳后,便已是强弩之末,他不肯脱离战台,分明是想用以命相搏。 不,他这分明是在送命! 她不能看着他去送死。 云霁脑海中似乎闪过很多,也似乎什么都没想,身形一晃,挣开惊叫的婢女,纵身飞扑战台而去。 龙祁转身望着嘶吼的庞然大物,神色凝重,锵地抽出金龙剑,剑身金光大放,余光瞥见飞扑而来的身影,神色一变,厉声喝止:“不要过来!” 话未落,怪物忽然动了,双翅猛地一击,怪风卷起,身躯离地,瞬间扑至龙祁身前,黑色利爪直掏他的心口—— 铛! 金龙剑及时挡住利爪,溅起一片火花。 “嘶——” 一击不中,怪物恼怒地发出一声嘶叫,骨翅猛力一拍,将龙祁扇飞出去—— 嘭! 龙祁砸落在战台边缘,眼见就要掉落,他及时伸出伸手,抓住了战台边缘,手臂被骨翅划破,血肉模糊,鲜血流淌。 “祁儿快下来!”龙焱国皇帝解下腰间长剑,横剑于胸前,冲着龙祁喝道。 只要一人下场,便意味着决斗结束,护台法阵失效,外人自是可以上台……同时意味着怪物也能离开战台,伤及他人。 龙祁朝龙焱国皇帝望了一眼,余光瞥到冲到站台前的云霁,声音嘶哑:“父亲,帮我拦住她。” 一声“父亲”,让龙焱国皇帝怔愣了一下,自龙祁七岁回宫,一向冷情的可怕。这十数年来,别说叫他一声父亲,便是唤他父皇也只的祭天大典之时,他知道,他自始至终都不曾在心底承认他这个父亲……而如今,他这是终于肯认他这父亲了吗? 这一瞬,龙焱国皇帝眼眶一热,哪里顾得上他的请求,转头冲赶过来的国师下令:“快破开法阵,将我的祁儿救出来!” 嘭嘭嘭! 此时,怪物追袭而来,龙祁顾不得再言语,在怪物利爪戳中他手掌的前一刹那,翻身而起,自怪物头顶翻越,欲要落到怪物的身后。 “嗷!” 怪物如何能让他顺利逃开,在他腾至半空之时,骨翅向上猛力一击,尖锐的倒刺划破他的衣襟,刺入血肉之中,鲜血如柱,流淌而下。 望见鲜血,怪物碧眼放光,咧开尖嘴接住鲜血吞咽,满脸餍足。 这一幕惊起一片尖叫。 “怪物喝人血!” “快逃啊,怪物吃人啦!” 尖叫四起,惊慌逃窜,引起一片踩踏混乱。 被战台光幕撞开的云霁,望见尖锐的骨刺扎入龙祁腹部,慌得她的声音都尖利起来:“快破开法阵!” 国师刚刚落下,就接连被皇帝和少女吼了两顿,下颌上的白须都翘了起来:“不是老朽不着急,要破开阵法非一时之功,急不得。” “再不急,祁儿就没命了!”龙焱国皇帝望见挂在骨刺上的龙祁急得双眼发红,冲国师大声怒吼。 话未落,一片金光乍起,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金龙剑砍断胸前骨刺,龙祁跌落战台,伸手将那半截骨刺自腹中拔出,鲜血飙出。 同样在飙血的还有怪物断裂的骨刺,只是那血却是碧油油,诡异而腥臭,溅落在战台上,发出兹兹的声音。 “嗷!” 骨刺被砍断,似乎给怪物带来了剧痛,他恼怒地仰头嘶吼,调转身体朝龙祁追击而去。 这突来的一幕,让战台之外的人看到了希望,龙焱国皇帝一把抓住国师的手:“国师,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但一定要快!” “那好,在场所有人随老朽的攻击同击一处,会节省很多时间。”国师取下了腰间装饰的玉拐杖,手中灵光一闪,拐杖瞬间伸长变大,足有一丈来长,通体晶莹,光芒四射。 云霁望见龙祁在战台上闪躲,怪物一时追击不上,不由得暗松一口气,又听得国师的吩咐,手掌一翻,碧枝自手心中钻出,月华氤氲,枝条伸长,顶端吐芽,瑞条万千,一时间将国师手中拐杖的光芒盖了下去。 也引来了四周惊愕的目光,众人神色各异。 中年美人目光闪烁,就被龙焱国皇帝喝了一声:“没听到国师的话吗,赶紧祭出法宝一齐破阵。” 此时,战台前,除了云霁等人,就是皇帝的护卫,以及拥簇着陆灵姬和中年美人的圣雪宫弟子。 圣雪宫弟子齐齐看向中年美人,明显是在等她的指令。 但令龙焱国皇帝愤怒的事,她没有祭出法宝,她在迟疑。 “祁儿莫非不是你的儿子?”龙焱国皇帝怒声质问。 中年美人眉头一蹙,刚要张口,就被陆灵姬扯住袖子,劝道:“师父,此事因徒儿而起,徒儿不能置身事外。” 中年美人侧头盯住陆灵姬,眼底透着恼怒,她不愿出手,除了恼恨龙祁刚刚的打脸,就是为着这逆徒的情郎。而今,她居然要反戈! “师父,瞿阳情形不对,还请师父出手困住他,将他带回圣雪宫中救治。”陆灵姬压低声音,一脸忧急地说道。 其实,瞿阳的诡异变化落在众人眼中,惊恐之外,还有隐匿在心底的惊喜。 若是从中寻到瞿阳这番变化的机密,加以掌控,那便是龙血大陆最强大的秘技都无法与之相比。 得到机密,就能称霸龙血大陆! 中年美人目光一闪,祭出掌心五色灵莲,对龙焱国皇帝道:“便是他不认我这母亲,我还是会出手救他。” 龙焱国皇帝看出她的不尽不实,此时也无暇理会,只略点了点头,便命国师开始。 说话间,战台上的龙祁又被怪物击中两次,鲜血撒满了战台。 余光瞥见战台之外严阵以待欲要攻击法阵的众人,龙祁出声喝止:“不要擅动,我自有谋算……” 话未说完,一只黑爪抓住他的肩膀猛力一撕,白骨露出,洒落一片鲜血。 “桀桀……”怪物兴奋怪叫着,将扯下的大片血肉塞入尖嘴咀嚼,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龙焱国皇帝被刺激得双眼充血,再无法忍耐,悍然下令:“出手!” 国师闻令颔首,拐杖高举,灵光绽放,眼见就要往下一挥,瞳孔却骤然一缩,张口喊道:“等等——” 龙祁洒落在战台上的鲜血流淌着,勾画出一片玄奥的灵纹,兹的一声,灵纹腾起耀眼光芒,战台边缘也随之竖起了光幕。 咚!咚!咚! 龙皮鼓金纹乍亮,无锤自响,发出声声龙吟,战台上腾起的灵纹随之光芒大盛,化作绳索,缠向怪物。 这一幕,震惊了场外之人,国师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说道:“九皇子用自身的血,又巧妙地利用了金龙台本身的阵法设置了困阵,此法甚妙,便是老朽也无法做到,九皇子真是天纵奇才,天纵奇才啊!”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麒麟儿!”龙焱国皇帝转忧为喜,转头得意问中年美人,“青婉,朕教导的儿子可出色?” 中年美人神色复杂,却只以一声冷哼作为回应。 不管如何出色,都是忤逆亲娘的孽障! 云霁望见那片灵纹缠住怪物,却没有半点喜悦,她忧心地仰头看向龙祁,看到他脸色苍白如雪,便是挺直站立,也不过是强撑,只为了不让人担心他。 但她如何能不忧心,那可是以血画阵! 第381章神龙九变 她的阵法是他教的,她清晰的记得,他曾说过,以血画阵,乃是自焚之法。 因为普通的鲜血根本没有用,唯有将自身真元和生机融入鲜血,才能生效。 他撒了满战台的血,那他自身还剩多少? 他……还余下多少生机? “嗷——” 怪物被灵绳缠住,惊怒挣扎,但越是挣扎,灵绳缠得越紧,生生将他缠得蜷缩成一团,更有灵纹钻入他的体内,怪物痛得满地打滚。 “九皇子,求你不要伤害他!”陆灵姬心神一痛,扑到光幕前哀求,却被光幕猛力一击,闷哼着摔飞了出去。 有了龙祁的血为基,此时的光幕已经不再只是防护,更具攻击性。 眼见陆灵姬自地上爬起,继续上前哭求,云霁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再出声干扰他,我饶不了你!” “你干什么?放开灵姬!” 一声怒喝,一道冷风袭至后心。 云霁一声冷笑,也不回头,只将掌心中正呆着无聊的碧枝往后一抛,碧枝咻地化作一柄碧剑,朝着偷袭之物直劈下去—— 当! 一声脆响,五色灵光绽放,却在瞬间被碧光压下,哀鸣一声,倒飞回去。 “你,你居然能接下我的五色灵莲!” 尖利的声音,难以置信的语气,云霁回身,收回碧枝,朝脸色难看的中年美人淡淡瞥了一眼,警告道:“别惹我,也不要妄想再用母亲的身份要挟龙祁放人。” “大胆妖女,竟敢对长老无礼!” 圣雪宫弟子蜂拥而上,气势逼人,只是她们还未围住云霁,一片铿锵之声,皇室护卫将她们截住,气氛瞬间紧绷。 “这位姑娘的话,也是朕的意思。” 龙焱国皇帝踏着方步,走到云霁身前,目光淡淡扫向对面,神情不怒自威:“青婉,你可以不把龙祁当自己的儿子,但你若是敢做伤害他的事,朕手中的剑也不会再对你客气。” 他握紧的手一转,长剑斜指对面,真元灌入,剑身嗡鸣,杀气凛然。 青婉脸色发青,目光自那剑尖移向对面的男人,气怒地连叫三声好:“你很好,今日为了这孽障要杀我,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求我生下这孽障时承诺了什么?” 男人脸色一僵,旋即又冷笑了起来:“朕是承诺你,等你生下祁儿就迎你回皇宫,更要散尽后宫,只宠你一人。但是,你擅自将孩子藏匿,朕整整找了七年才将他找回来,自此以举国之力培养他。而你呢,在他出生之日就将他丢弃,让他偏僻山庄之中独自生活,你可尽到了母亲之责,你可有照顾他一日?” 男人的质问,反倒让青婉咯咯笑了起来:“多么感人肺腑的父子深情!” 她娇笑着,一步一步迎向男人手中的利剑,依然美丽的妙目透着讥讽:“龙浩天,你后宫佳丽上百,儿子生了几十个,你敢拍着自己的良心说,我若带着这孽障回来,你就真的能遣散后宫,且将你那些杂种都赶出宫吗?” “一口一个孽障和杂种,圣雪宫的教养就是如此吗?”男人沉脸怒斥。 “你看,你连正面回答我都做不到。” 青婉脚步不停,剑尖抵住了她的心口,她继续向前,惊得男人立时撤剑,便让女人逼到了近前,手指戳着他的心口讥笑:“对,你的心肠好,我的心肠硬。但我的心肠再硬,也不过是将他丢到山庄中,也没让他饿死。而你呢,你宠爱他,培养他,将金龙剑送给他……让我猜猜,你还给他什么。” 男人眉头拧起,一把将戳他心口的手指捏住,猛力甩开:“我给他的自然都是最好的。” 女人被甩开也不生气,美目流转,扫了眼战台上挺立的青年,勾唇一笑:“原本我还不确定,但看了刚刚的比斗,便可以肯定,你给了他神龙九变的功法。” “他现在到了哪一步了,一变?二变?不,至少到了三变,不然他祭炼不了金龙剑,更无法凝出一丝龙血紫髓。啧啧,神龙三变了,这样的进展速度,怕是你之前也没想到,不然你早就……” “住口,不管他修炼何种功法,都跟你无关!”男人厉声打断她的话。 “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你是怕你龌蹉的心思昭告天下吗?” 女人有恃无恐,掌心的无色灵莲重新绽放光彩,她扫视四周,如愿接收到一片惊愕又好奇的目光,尤以那国师的目光最为奇异,她娇笑一声:“国师大人想是听闻过,这神龙九变是龙焱国镇国宝典,唯有皇室子弟因着传承了祖辈体内的神龙之血,才能修炼此宝典,若是修炼到极致,可以化身为神龙,天下无敌。” 国师颔首,他自是知道此事,甚至他还曾窥觊过这部宝典,只是如今他老了,怕是拿到宝典也来不及修炼了。 “但你怕是不知,这皇室子弟就算修炼,若是在三变之前打住,改练其它功法还好。一旦继续修炼,成功还好说,若是失败,必死无疑!” 这“必死无疑”四个字砸落下来,引起一片细微的声响,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私语,但眼底的光依然很亮。 “成功率有几何?”云霁顾不得与她的嫌隙,张口追问。 女人斜睨了她一眼,微微勾起的眼角透着嘲讽:“小丫头,你想嫁给那孽障是不是?当日地宫之中,你阻止我给他与灵姬定下婚约,怕是就存着攀上他飞上枝头的念头。可惜,就算飞了上去,早晚也要跌落下来,飞得越高,摔得就会越惨。因为就算过了三变,还有四变的劫,还有五变,六变,一劫连着一劫,而这龙血大陆,自上古之后,再不曾出现过一头神龙。” 女人望着她难看的脸色,越发笑得开心:“你说,这成功率有多高?” 成功率为零……云霁身体晃悠,差点摔倒,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战台上的龙祁。 龙祁应是听到他亲生母亲的话,但他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只不时结印,控制灵纹困住怪物。 “哼,修者但要有所成就,自然要经历千难万险。就算前人没有成功,但祁儿天纵奇才,未必不会功成!”男人一脸笃定地道。 “你若真的这么想,青婉还能赞你一声慈父心肠。” 女人脸上神情与她说的截然相反,望向男人的目光满是不屑:“我将他视为孽障,你将他视为工具,咱俩谁也不比谁高贵!只要等到他再次蜕变虚弱之时,你就会将他抽骨练髓,将精华炼化入体,助你铸就天基,踏破虚空……” “胡言乱语!”男人怒声喝断女人的话,“你休要将你自己的龌蹉心思,强加到朕的身上!” “到底是我的心思,还是你自己龌蹉,你心里清楚!”女人拂袖冷笑,“况且,这龌蹉心思不正是你们龙氏代代相传么?二十年前,你发现了这一秘密,所以中断了神龙九变的修炼,又怕上任国主发现,所以逃离京都,你我才得以相遇,这才有了这个孽障。” “我本想着你受了这般苦楚,或许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好一点,却没想到,畜生就是畜生,从根子上就坏了,永远也变不成人!” “你说,这样的孽障,我能认他为子么?”最后这一句,女人笑吟吟地望着云霁道。 望着女人开口的红唇,云霁只觉得两耳嗡鸣,手脚发冷,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身着五爪金龙的男人。 男人气怒喝骂着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见,只盯着他的眼睛瞧,瞧见他的眼底无法掩饰心虚,瞧见他的欲盖拟彰。 第382章疯狂 晴空万里,但云霁仿若置身冰窟,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她转头看向战台。 龙祁恰好转过头,视线相触。 那样冰冷的目光,云霁从未见过。 那目光只是从她身上一掠而过,扫向得意大笑的圣雪宫长老青婉,还有急声辩解的龙焱国皇帝。 这二人,一个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是他的亲生父亲。 一个视他为孽障,没有疼爱,只有利用。 一个对他千宠百爱,便是他亲手斩杀他的儿子,他也能不问理由地偏袒他……可惜,这一切都不是真,一切只因着他远甚于其他皇室子弟的修炼天赋,只为了等他修炼到一定高度,就会将他抽骨练髓。 原来在这世间,他至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呵……” 他仰头望着天上刺目的太阳,似有水渍自眼角渗出,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小心!” 恍惚中,一道惊慌的喊声传入耳中,有些熟悉。 他循声望去,只是还未寻到那道身影,他以自身为阵眼的灵纹阵法轰然崩碎,嗓子眼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这是他体内最后一口血了,再没有多余的。 鲜血在映在阳光下很绚烂,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度,而后落到一道黑影上。 染血的黑影在模糊的视线中变得清晰,是一只利爪,直袭他的心口,可惜他已经没了闪躲的气力。 他也不想再躲了。 无人牵挂他,他自无需牵挂他人,自此去了也好。 呲! 利爪划破衣襟,刺破血肉,勾住了他的心脏,只要再轻轻一攥,就可将它攥成碎末。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静待身体的温度彻底消散,缓缓阖上了眼。 但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听到谁在喊“不要”,撕心裂肺的,他早已疼得麻木的心脏居然重新生出一丝生疼。 只是这疼痛一闪而过,他陷入永寂的黑暗和冰冷…… “不要!” 云霁拼尽全力飞扑到龙祁身前,却已经晚了,眼睁睁看到那只利爪刺入他的心口,看到他阖上眼。 瞳孔扩散到了极点,大脑有一瞬的空白,等到她醒过神来,她看到一片银白的光,她看到自己握着碧枝的手扬起,碧枝通体晶莹,一轮弯月悬在顶端叶芽上。 这一瞬,风起云涌,遮天蔽日。 天地之间,唯有这一轮弯月绽放光芒,散发着无以伦比的威势。 仿若,这天地万物就该在它脚下臣服。 “杀!” 云霁满腔恨意,手一挥,弯月飞落,劈在那只穿透龙祁心口的利爪前肢上。 咔嚓! 前肢被轻易地连根斩落,绿油油的鲜血喷出,只是很快流出红色的血,前肢啪嗒落地,黑气散去,变成一只手臂。 弯月回归,没入叶芽,碧枝化作一柄碧剑。 月华散去,闪电划破天际,轰隆雷鸣,暴雨倾盆,若天地同泣。 身周的一切,云霁浑然不觉,红着眼持剑朝怪物再次劈去,轰的一声,战台被劈出一道鸿沟,只是没能劈在那庞大的怪物身上。 怪物被断了一臂,也无力躲闪,但其身形在那一瞬间缩小,骨翅消失,尖嘴缩回,四肢……不,是三肢变回了手臂和双腿,恰好避开了她的那一击。 从怪物变回了人,瞿阳还未明白眼前混乱的形势,就感觉到右肩剧痛,鲜血和气力自体内快速流失,更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红着眼提着一柄碧剑朝他刺来,毫不留情。 那仇恨的目光,分明是要一剑刺死他! 但他却无力避开,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睁大了眼,眼睁睁地看着利剑刺向他的心口,转瞬即至—— 呲! 他听到利器刺入人体的声音,但他没有感觉到新的疼痛,只是眼前视线黑了,他被人压到身下,鲜血浇在身上,他觉得有些滚烫,也给了他一丝气力。 五官虽被蒙住了,但他还是准确地叫出了一个名字:“灵姬……” 陆灵姬覆在瞿阳身上,替他挡了一剑,她大口咳血,雨水混着血色一并流出,她浑然不顾,只用尽气力握住了刺入她胸口的碧剑,不让它继续前行,仰着头望着云霁哀求:“云……姑娘,我用我的命换他的命,一命换一命,你放过他吧。” “你的命算个屁!”云霁双眼通红,只一用力,就将碧剑抽出,划得陆灵姬的手掌几乎断裂。 但这并不能缓解她心中的痛苦,更不能让她心软,她恨不得将所有害死龙祁的人都杀死。 陆灵姬这个引来祸端之人自然也算一个! 凤眸一眯,碧剑一扬,罩着那叠在一起的二人直劈而下—— 铛! 一朵五色灵莲飞来,挡下这一剑,但云霁含怒一击,威力比往常更强了十倍,岂是好接的? 果然,只过了一瞬,灵莲哀鸣,咔嚓裂成两半。 但只这一瞬的拖延,就让赶来的青婉将陆灵姬和瞿阳劫走,圣雪宫弟子蜂拥而来,将二人护在中间。 “那孽障已经死了,你便是杀再多人又有何用?” 青婉法宝被毁,连带自身也受了伤,尚未来得及调息,又见云霁如疯了一般再次袭来,她激怒交加,一边护着人倒退,一边张口喝骂。 “自然是要你们一道陪葬!若非你刚刚故意说出那段秘辛,扰乱他的心神,岂会让怪物挣脱法阵,岂会让他惨死!” 凄厉的声音,随着一道剑光一并劈下,劈碎了青婉的裙摆,落在战台上又出现一道裂缝。 青婉冷汗淋漓,混着雨水湿透了全身,脸色一片青白,她若她刚刚慢上一瞬,她的一条腿就要被卸下,眼见对方再次杀来,她张口喝道:“你再不停下,你那情郎就要被他的‘慈父’抽骨练髓了!” 仿若一道惊雷劈入灵台,劈得云霁恢复一丝神智,她扭过头,红彤彤的视线中,一道模糊的身影飞向龙祁,而他衣袍上的五爪金龙分外清晰和刺眼。 “不许动他!” 云霁大喝,撤剑扑去,却不知她转身的一瞬,青婉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拦住她!” 龙浩天脸色一变,张口喝令护卫。 护卫闻令跳上战台,蜂拥拦截,但他们的速度哪里能快过云霁,便是有那么几个速度快的,也被她一剑掀飞出去。 龙浩天神色一慌,立时加速扑向龙祁,三丈、两丈、一丈…… 最后只剩下一臂之距,龙浩天眼底闪过狂喜,俯身伸手抓去,但就在这一瞬,后颈汗毛乍起,从未有过的生死危机袭上心头。 龙浩天当机立断,身体往左侧一散,指尖划过龙祁的袖子,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瞬,就能将他抓过来。 龙浩天懊悔不已,眼睁睁地看着那少女飞跃而来,俯身扶起了龙祁,碧绿的长剑横在前方,散发着凛然杀气。 将目光从碧剑转到少女脸上,龙浩天脸色一沉,雨幕之下义正言辞地说道:“这位姑娘,朕虽感念你对我儿的情谊,但是这并意味着你有权利带走我儿。” 云霁仿若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笑了声来,只是双眼通红,透着戾气:“反正他都已经死了,给我又如何,难道你真想将他抽骨练髓?” 龙浩天似受到羞辱,拂袖怒道:“荒唐,朕怎会做出此等事情,你休要听信那疯婆子的胡言乱语。” 云霁只笑看着他,并不言语,但眼里的嘲讽与不屑毫不掩饰。 龙浩天额头青筋跳动,手往后一招,护卫蜂拥而来,他冷着脸道:“朕好言与你说,你不肯听,那就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第383章新主子 龙浩天此话一落,上百护卫唰地举戟相向,击碎一片雨幕,气势惊人。 云霁偏了偏头,目光扫过那一杆杆长戟,笑得肆意:“我正想着大开杀戒,你们就送上门来,甚好!” 好字一落,身前那碧剑微微一震,重新化成碧色枝条,顶端叶芽散发着滢滢月华,隐有一轮弯月虚影,逼得雨水避让。 只这一虚影就惊得护卫脸色大骇,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不久之前那轮弯月大发神威斩断怪物前肢,且仅是余波威压就压得众人齐齐跪地的场景。 心生惧意,护卫齐齐倒退,就算他们对皇帝再忠心,也不愿做炮灰不是? 看见叶芽上的弯月虚影,龙浩天脸色也是一变,他原以为,那样威力巨大的秘技,一日之内能发出一次已是极限,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余力。 但是就这么放弃,他怎能甘心? “国师,还请你助朕一臂之力。”龙浩天扭头对不远处的国师道。 国师闻言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目光扫了少女怀中的龙祁,眼底闪过惋惜和遗憾,他叹了一口气道:“陛下,九皇子已然去了,若是老朽没看错的话,他为了画阵,将体内的精气和血液都耗尽了……”他顿了顿,委婉地对龙浩天道,“这姑娘也是难得,不如您同意她的要求,让她带走九皇子。” 龙浩天似没有听到他最后一句,只难以置信地追问:“你确认,他所有精气和血液都耗尽了?”若精气与血液真的耗尽,岂不是毫无用处? “陛下若是不信老朽,可亲自查探一番。” 龙浩天自是不死心,径自向前,只是还未够着龙祁的衣角,就被碧枝散发的滢光惊得倒退,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但碧枝的威胁下只能生生压下怒火:“就算你要带走他,也得先由朕查探过后,或有一线生机,朕必然举国之力将他救活。” 这番义正言辞的话,便是四周护卫,也是抱着怀疑的,毕竟他刚刚抢夺尸体的急切模样,实在不符合慈父的形象。况且,这九皇子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片青白,半点血色也无,又无一丝气息,显然是流尽了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云霁压下将对面厚颜无耻之人一剑劈死的念头,冷哼道:“不劳烦你了,你若再不让开,我就直接送你去地下,想来你速度若是快些,应该能赶上龙祁。” “你……”龙浩天被气得手指发抖,他扭头看向国师,目露希翼。 但国师直接退后给云霁让路,一边叹息道:“陛下,老朽相信这位姑娘会料理好九皇子的后事。”就算抢回了龙祁的尸首,就算他气血尚有剩余,提炼出的龙血紫髓也只是便宜了你,凭什么要老朽拼了老命去抢,且还未必抢得过,莫非在你眼里,老朽真的老糊涂么? 你哪里是老糊涂,分明就是一头老狐狸!龙浩天心里暗骂,面上却不敢表露,毕竟论个人修为,他是不及国师的,此时哪里敢翻脸? “既然国师为你求情,朕便信你一次,你可要将他好好安葬。”他抬手一摆,护卫立时让出一条道。 暴雨不停,地面积水成流,没过脚面。 云霁冷冷扫了龙浩天一眼,心念一动,碧枝悬在她头顶绽放碧光挥开雨幕,她这才扶着龙祁往前走。 只是,刚迈出一步,护卫中冲出一道身影,若非她察觉来人有些面熟,及时制止了碧枝,不然不等他冲到她身前,碧枝就会出击将他一劈两半。 那人噗通跪在雨水中,满脸泪水与雨水混作一处:“云姑娘,我是常六,殿下昨夜交代,若是他出了意外,就让我等全力保护姑娘,姑娘就是我们的新主子。” 常六?云霁打量着他的脸,记起数年之前,她被他和他的主子坑了一场,之后又借了他的车同行了一段,之后又跟着他一道被黑衣人追杀,当时她跌落悬崖,阴错阳差入了秘境。本以为常六会死在那场追杀中,没想到他居然活了下来,运气不错。 不过,他的主子运气却这般不好。云霁偏头凝着龙祁灰青色的脸,眼底怒火升腾。 “拜见姑娘。”护卫群中接二连三走出数人,齐齐跪倒在她身前,皆是痛哭流涕。 云霁眯着凤眸,一一扫过,发现他们身上的衣袍与其他护卫很相近,但胸前衣襟有一朵火焰标志,她曾在龙祁府中某处见到过……他们是龙祁的亲卫。 但龙祁现在已经死了,龙浩天连他的尸体都不放过,她又如何相信这些人会遵从他死前的交代,他们就不怕龙浩天报复吗? 常六似猜到她的疑虑,叩首泣道:“姑娘,我们都是孤儿,自小跟随殿下,绝不会背叛,也不担心家人会被人捉拿,因为我们没有家人。” 此话一出,龙浩天的脸都青了,却无法出言辩解,毕竟常六没有将话挑明,他便是气得吐血也只能憋着。更让他气恨的是,他刚动念要拿他们的家人威胁,就得知他们居然没有家人! 云霁抬眸瞥了眼龙浩天气得发紫的脸,心里生出一丝痛快,她笑了,将怀中的龙祁往常六身上一放:“别哭了,接住你主子尸身好生照顾,我们走。” 常六应声止住泪水,小心翼翼地抱起龙祁,而后将两根手指放入口中猛地一吹,哨声一起,顿时一片兽蹄声,有如雷鸣。 一群高大的雪狼奔袭而来,领头是一头象龙,气势汹汹,仰首长嘶直接闯入人群中,逼得那群护卫四散避让。 象龙行至常六身前骤然一停,低下头颅蹭着龙祁的身体,蹭了好一会,也不见主人不像往日那般伸手抚摸它的额角,象龙硕大的眼睛里滚落出一串眼泪,它前肢跪地,俯下身躯。 常六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强忍悲痛将龙祁放到象龙后背上,而后跨上象龙,不料象龙身体一抖,将常六直接抖了下去,却又低下头颅蹭了蹭云霁的手背。 云霁怔愣,常六在一旁解释道:“象龙只认殿下一人,不肯让其他人骑,不过,它现在又认下您,想是殿下之前将带有你气息的东西让它闻过。” 常六的话一落,象龙长鼻往耳后一卷,卷住一物,放到云霁的手心里。 雨水打在那物上面,发出叮铃脆响,皎洁的光透过雨幕映入眼帘,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这是昨日她送还给龙祁的逆鳞。 如今,又回到她手中。 她闭上眼,下一瞬睁开之时,只剩下一片清明。 “走!”纵身跃上象龙后背,将龙祁护入怀中,云霁双腿一夹,手指前方喝令一声,象龙仰头嘶叫一声,扬踢跃起,带起一阵疾风,划破雨幕。 常六等人骑上白狼紧随其后,气势如虹,卷起泥水扑了余下人群一脸一头。 龙浩天举袖挡住泥水,沉着脸对身侧的护卫首领吩咐:“派几个人跟上他们,不要被他们发现,一有消息立时禀告,不得有误!” 护卫首领应诺,数道人影随之隐匿,趁着还未被雨水完全冲散的兽蹄印记跟了上去。 龙浩天尚不觉保险,更多的指令下达下去,鸟飞兽走,人影晃动,京都一片异动。 这一切,云霁就算没看到,也猜到了大半,所以她一开始将让指挥象龙直冲城门而去。 也不知常六如何传令,等她们赶到城门之时,一队玄衣亲卫直接掌管了城门,待他们出城之时,自动跟上,且随身带了丰盛的食水,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第384章敬献之术 云霁低头,将龙祁脸上的雨水拂开,低声叹息:“你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你连死后的事情也安排得如此周全。” “姑娘,我们要出海吗?” 数个时辰后,海面迎面可见,雷电劈入,惊起惊涛巨浪,常六忍不住开口问道,满脸忧虑。 “是我要出海,但不是你们。”云霁回道。 常六被她的回答惊得勒住了身下雪狼,雪狼仰头嘶叫,原地踏动。跟随其后的兽骑随之止步,踏起一片泥水。 “姑娘,您还是不信任我们吗?”常六一脸难过地问道。 云霁骑着象龙掉头面向他们,雨水之下,一张张年轻的脸透着坚毅和忠诚,她缓缓弯起了唇角:“我相信你们,但是接下来的事情,你们帮不上忙,你们就此散去,将敌人的视线引开,便是对我和龙祁最大的忠诚。” 众亲卫面面相觑,而后将目光一致转向常六,常六沉吟,忽然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云霁点头,与常六行到远处。 众亲卫不知道常六与新主子之间说了什么,只是常六回来之时,象龙跟随其后,却不见了新主子的身影,就连九皇子尸身也没带回来。 “姑娘会照料好殿下,我们走。” 常六只说了这一句,取出那片过去代表殿下身份、如今却代表着新主子身份的逆鳞,众亲卫只得压下心中疑惑,跟随常六离开海岸,隐入丛林。 云霁与常六分开后,便带着龙祁潜入海中。 那些追踪她的人,怕是想不到她会在雷雨之下潜入海中,便是事后想到,也不敢贸然入海,因为雷雨之下的大海非常危险,便是修者也不敢随意擅闯。 但于云霁而言,大海是她最好的藏身之所。 放出碧枝,一个水泡形成,分开海水,将她与龙祁护在里面,而后随波荡入深海。 水壁柔软,云霁盘坐,将龙祁的头放在腿上,她骈指于他眉心之上,月华一点点探入,只是刚触其祖窍,就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只隐隐感应到那是一团淡淡的紫火。 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喜极而泣,云霁笑了起来,原来她之前没有感应错,他神魂未泯,被护在这团奇妙的紫火之中。 若她没猜错,这团紫火应该与他修炼的功法有关。 只要神魂未泯,便是肉身生机断绝,她也能救活。 但若是神魂以灭,生机便是注入他体内,也是无根之水,毫无用处。 不过,若是没了肉身相护,紫火无源,也会很快熄灭。 云霁仰头望着上空雨幕,深叹一口气,今夜她是等不到月亮降临了。 而她,也没有时间等到下个月夜了。 龙祁体内的血早已流干,被雨水一冲,便是残留在衣物上的血也干净了,根本不用擦拭。 她只是运起真元,将她与他身上的衣物蒸干,而后以指作梳,梳理他失去了光泽的乌发,用一根兽筋束住。 龙祁阖着眼,不见了那一贯或淡漠或冰寒的眼神,少了那股凛人的气势,安静地躺在她怀里,便是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依然俊美非凡,引诱得人想要狠狠侵犯他。 指腹一点点拂过他的眉眼、睫毛、鼻梁、唇角,冰冰凉凉的,让她的指腹微微颤抖起来,她俯身,唇瓣印在他冰冷的眉心上。 一触即离,她轻笑一声,凝着他的脸,凤眸中带着一丝得意:“趁你闭着眼,我得赶紧沾点便宜,不然等你睁开眼,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一滴眼泪滴落,落在他仿若蝶翼的眼睫上,压弯了蝶翼,碎成一片晶莹。 轻轻逝去泪水,仿若逝去了所有的痕迹。 云霁的眼神凝了下来,神情变得肃穆,她缓缓阖上眼。 片刻之后,她唰地睁开,凤眸中一片月华,素手轻扬,十指翻动,指间月华绽放,于虚空中勾画出一条条灵纹,灵纹舞动,结成一个个玄奥的铭文。 时隔十五年,云霁再次动用敬献之术。 十五年前,阿爹重伤垂死,但毕竟尚有一丝生机在,圆月当空,她借用天地间的月华之力,循着本能动用敬献之术,用月华之力与自身的生机救下了阿爹。 敬献之后,她发枯牙松,行将就木,好在当夜月色正好,延续了她的性命。 十五年后,于雷雨之夜,无天地月华可借,她能用的唯有自身,等到生机耗尽,又无月华可吸入,她怕是真的要殒命了。 但这一刻她并不后悔,就如当年救下阿爹一般时的心境相似。 却又不完全相同。 她陡然想起了苏若雪,那个原本剧情中将自身元阴、修为乃至生命敬献给了瞿阳的女子。 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笑容,原来,不管是苏若雪,还是她云霁,都是一样的,只是她和她,爱的人不同。 纷乱的思绪一闪而过,眼神再次沉静,铭文在指间跳跃,仿若笼在月华之中的精灵。 时隔十五年,得弯月入体,得无名功法相助,如今的敬献之术,远非当日循本能施展的术法。 铭文时而组合,时而打乱,牵引着四周海水齐涌,将水泡托起,冲天而起。 天幕漆黑,暴雨倾盆,巨浪翻滚的海面上,却忽然升起一轮弯月,霎时,长空埃壒灭,皎皎月华临。 只是这轮明月如此之低,竟是漂浮在海面之上。 引得无数游鱼海兽蜂拥而至,银鳞泛光,鱼尾溅水,有如朝圣。 这一切,映入云霁眼帘中,却不入其心中。 头顶升起的弯月,乃是祖窍中弯月投影在外界的镜像,既是镜像,也是实质。 目光一凝,双手一合,散落在她四周的铭文立时汇成一束,随着她的手掌落至龙祁洞开的心口。 铭文入体,心口的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弯月轻颤,一个个铭文凝成,散落而下,钻入龙祁体内。 时间一点点过去,龙祁心口弥合,体表的伤处愈合,体内断裂的筋脉、骨头和血管被月华牵引,重新凝好。最后,被利爪差点攥碎的心脏也弥合完整。 只是,月华虽能愈合破碎的肉身,却无法让失去生机的肉身恢复生机。 因为生机是根,月华为辅。 龙祁体质经过神龙九变的改造,体质特殊,若他体内残留精血,以他精血中蕴含的神龙之血的神性,加以月华之力蕴养,或可让他恢复生机。 可惜,云霁将他全身探查一遍,都没能发现一丝精血。 彼时,他喷出最后一口鲜血,怕是已经存了必死之心。 但云霁怎会让他死? 将手掌抬起,再次阖目,头顶弯月没入眉心,尚未钻入龙祁体内的铭文,倏地倒灌,灌入云霁体内。 须臾间,她的身上浮现一片片铭文,散发着皎皎月华,整个人仿若一轮明月。 只是,这月华中透着一丝绿色,那是她的生机之华。 此景,引得海中生物更疯狂地涌了过来,仿若看到世间最美味之物,只是不管它们如何冲击,都被柔软的水泡挡了回去。 碧枝一颤,散发着凛凛煞气,逼得游鱼海兽退散,却又不肯离去,眼巴巴地瞅着,万一能吞上一口呢? 云霁浑然不知自己引来了海中生物的贪欲,她素手一翻,重新按上龙祁的心口,华光如水,无声注入他的体内。 生机入体,龙祁肩上缺失的血肉一点点长出,缓缓弥合。 生机灌入骨髓之中,慢慢的,血液生出。 与之相反的是,云霁如墨缎一般的乌发,渐渐染上一丝灰色,而后又慢慢变白。 如玉一般的脸庞,慢慢失去光泽,一根根皱纹爬上眼角,爬上额头,而后蔓延至整张脸…… 第385章蜕变 云霁,垂垂老矣,牙齿松动,只需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到。 体表的华光渐渐消散,祖窍内的弯月也虚化成影,若是敬献再继续,只需一息时间,弯月就会崩碎。 好在不用继续了。 龙祁体内骨髓造血,灌满血管,如绢细流,汩汩流动,最后汇至心脏之中。 云霁睁开眼,收回了手。 静待下一刻,心脏重新跳动,他就可以复生了。 等待期间,她忽然想起什么,神色一慌,立时取来面纱,将苍老的面容遮住,但手指因着苍老变得不再灵活,她费了好大的劲,流了一脸汗,才将面纱在脑后打上结。 一缕白发垂落胸前,她愣了一瞬,而后赶紧用手指梳理白发,只是她越着急,双手越发颤颤巍巍,这番老态,与身前那面色红润的青年,形成鲜明的对方。 越发显得她这番举动很是可笑。 便是打理得再好,又能如何? 待他睁开眼,只怕是认不出她来了。 手指缓缓至发间抽出,她轻叹一口气 她有想过现在抽身离去,免得以这番模样与他见面,避免难堪。只是身处海中,危险不少,且不知他醒来后会不会有其他问题,她只得按捺下来,吩咐碧枝带着她回岸。 暴雨不知何时停歇,天色放晴,已是翌日。 只是不久,云霁脸色变了,她伸手按在龙祁的心口上,根本感觉不到心跳。 但明明他体内生机盎然,心脏灌满了血,却就是没有动静。 回想前世治疗休克病人手法,她立时加力按压他的心口,没动静。 一咬牙,她钳住他的下颌,深吸一口气,俯身渡气。 他的唇色带着浅粉色,触之温热,空气渡入他口中,没有反应,她便再渡一口,配合着心口按压。 但是一刻钟后,那颗完好的心脏依然没有跳动,反倒是他的唇瓣越来越凉,云霁脸上血色一下子落了下来。 抓住他的手腕一探,云霁身体抖了起来,生机正从他的肉身中快速消散,她拦不住,也捞不回。 “一定是刚刚生机不够,没有达到身体所需的临界点,一定是这样!” 云霁自言自语,试图找到原因,她已经行至这一步,如何能就此放弃。 即便是让她将最后一缕生机渡给他。 双手结印,铭文再次浮现体表,掌心覆至龙祁心口,生机灌入,掌下心脏散发出滢滢之光,那是生机之光。 只是还不够! 云霁没有任何迟疑,心念一动,祖窍震动,已成虚影的弯月轰地崩碎。 “女人,你在干什么?” “主人,发生了什么?” 沉睡在祖窍中的豹子和雪狐同时被惊醒,不约而同地大叫。 只是此时,云霁无力解释,只解开了主仆契约,以心念告知它们:“此处是大海,你们应该能找到合适的海兽附身,只要不是太过挑剔。” “女人,老子才不要附身到那些低等海兽上。” “你居然毁了月阴一族的圣物!” 豹子与雪狐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再次尖叫起来,只是云霁说完刚刚的话,便屏蔽了所有的感知。 弯月震碎,华光大盛,凝成的铭文仿若天上星辰,耀眼之极。 咻! 所有铭文汇成一束,仿若银河坠落,全部流入龙祁的体内。 及至确认最后一缕月华与生机都渡入他体内,云霁松开了手,剧痛自祖窍蔓延至四肢八骸。 噗!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落在他的唇上,艳丽无比。 剧痛之后,冰冷袭来,眼皮沉得抬不起来,在阖上的前一瞬,她恍惚看到他的唇动了动,血顺着他的唇流了进去。 只是她太冷太累了,无法确认那是不是眼花,身体一歪,朝后倒去,沉入永寂的黑暗中。 “嘤嘤……”碧枝一颤,声若婴儿哭泣,化作一道流光没入她眉心。 水泡随之崩碎,身体坠入海水之中,白发飘散如海藻,与墨发纠缠在一起。 “靠,女人你真的死了?!” 豹子惊叫,声音充满恐慌。 恰此时,一朵火焰自龙祁眉心燃起。 淡紫色火焰,遇水不灭,散发着灼热的温度,呼地升腾而起,朝着全身蔓延而去。 “啊,烧死老子了!” “什么鬼东西!” 两声尖叫,两道白光自云霁眉心钻出,凝成两道虚影,正是豹子和雪狐,却差点直投火焰之中,惊得二兽嗖地跳入海水,避开火焰。 脱离危险,雪狐又蠢蠢欲动,豹子冷哼一声:“那女人找死,你莫不是还想救她?老子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祖窍都碎了,怎么救得活?可惜那根碧枝,没来得及拿出来。”雪狐舔了舔嘴,碧色眼睛里满是遗憾。 豹子闻言红了眼,一爪将雪狐拍飞:“老子早就知道你这秃毛狐狸没安好心,你给我滚远点,不要让老子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雪狐翻了个跟头落在海浪上,尖嘴一撇:“说得你好像安了好心一般,莫忘了当年你如何强制绑定她的,如今假惺惺红了眼,就显得你多深情厚谊一般。你若是跟那根碧枝一般,不怕死地陪着她,本狐仙倒是能赞你一声。” 豹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旋即恼怒地吼道:“老子凭什么在乎她,不过一场交易而已,死了就死了!” 吼完,钻入海中游蹿远处。 “啧啧,好好的一盘棋,愣是为了一个男人毁了,女人果然靠不住,只可惜白费了本狐仙上万年的等待。”雪狐叹息一声,也朝着远处游去。 二兽转身离开之时,并不知道它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火焰蔓延至龙祁全身,裹住了云霁,兹兹声响,衣袍化为灰烬,眼见就要灼烧血肉,忽地金光大放,二人身上浮现一片神秘铭文。 若是云霁此时睁开眼,便会发现她二人身上的神纹,与当日进入天极门后,在絮乱空间抓住的那块石碑上的神纹一模一样。 神纹一起,紫火自云霁身上撤离,回缩包裹住龙祁的身躯。 混着神纹金光,紫火越来越亮,颜色越来越深,温度越来越高,将云霁刚刚注入的生机化为火光,借以灼烧他的血肉成灰,煅烧骨骼为液。 灰烬与骨液混作一处,凝成一块灰土,被紫火包裹灼烧。 不知过了多久,灰土越烧越少,眼见就要燃烧殆尽,忽然一道虚影自灰土中冲出。 马首蛇尾,身披金鳞,分明是一条金龙。 在紫火中盘旋一圈,金龙虚影再次没入即将燃烧殆尽的灰土中,这团灰土便立时添了一丝金光。 土块扭动起来,首先形成的是一个头。 形若三角,如蛇一般,只是在额角上多了两个凸起,仿若尖角。 接着,泥块拉长扭动,扭出长长的身躯,冒出四个爪子。 身躯上金光闪动,形成片片鳞甲,蔓延至四爪之上,只是颜色青灰,不甚漂亮。 若云霁睁开眼,便会惊呼,这分明是她曾见过的四脚蛇,只是长大了一圈,额角上多了两个包。 四脚蛇一出,紫火没入它的体内,而金色神纹再次出现在它的身躯上。 它唰地睁开眼,圆溜溜的眼睛里透着迷茫,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旋即,它被自己身躯上的金色神纹吸引,双眼发亮地转着头查看,而后发现身旁还有更大一片金色神纹。 那片神纹出现一个陌生之人身上,似乎与它身上的是一体的。 此时,它并不知,神龙九变,便是要经过九次蜕变,每次蜕变便是新生。 新生的四脚蛇,并没有作为人时的记忆,也不知它在之前的蜕变中,与身侧之人曾在絮乱空间共历生死,共同得到神碑铭文。 第386章天现二日 不过,它虽没了记忆,却有本能。 它爬到云霁手上,头咬住尾巴尖,绕成了圈,环在她的手腕上。 这姿势,与当年在絮乱空间时一模一样。 霎时,金光大放,神纹凝成金色嫩芽,刹那间生长,抽出金色枝条,将一人一蛇包裹起来,如同金茧,又如曜日。 海面上顿时镀上一片金辉,惊得临海之地的人们目瞪口呆。 “真是奇了怪了,天上一轮太阳,海上也升起了一轮太阳,天现二日啊!” “傻了吧你,现在是正午,太阳在中空。”有人指着上空的那轮太阳反驳,“只有这个是真的太阳,海上的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不是真的太阳。” “不是我傻,是你没见识。上古之时,便有十日横空,赤地万里的传言,如今海上升起一轮新太阳又算得了什么? 听到这番上古传言,人们对海上太阳之说便多了几分相信,同时升起一丝惶恐。 “你说,这天现二日,会不会把海水烤干?或者,发生别的什么祸事?” 毕竟上古十日祸害人间已然深入人心,尤以普通凡人更为惊惧。 “上古有后裔射日,如今可没人这样的神人,咱们快逃吧,不然等到海水沸腾,咱们都得被煮熟了!” 惊慌蔓延,临海之地的普通居民举家逃离,而与之相反的是,见到此景的修者两眼放光,天现二日,必有奇宝! “都过去两天了,你们还没有找到九皇子的踪迹?真是一群废物!”龙浩天听得护卫首领一无所获的回禀,愤怒地拂落案桌上的砚台。 皇帝怒火如此之大,出乎护卫首领的意料之外,砚台砸来,他根本不敢躲,任砚台砸破了额头,鲜血流出,他也不敢擦,只急切地叩首补救道:“陛下,属下无能,没能找到九皇子的踪迹,却意外得到一个旁的消息,陛下或许会感兴趣……” “什么事能比找到九皇子重要?”龙浩天怒声打断,正要加以惩戒,护卫首领不敢再卖关子,快速说道:“天现二日,东海之上出现了一轮新的太阳,很多人以为那是天地异宝……” “海上出现一轮新的太阳?你说的可是真的?”龙浩天绕过案桌,走到护卫首领身前皱眉追问。 “千真万确,属下亲眼所见,临海之地也有许多人看到,据属下得到的消息,各世家大族纷纷派出人手出海查探……就连国师也亲自去了。陛下,您看咱们是不是也去探一探?” “国师也去了?难怪今日朕召见他,却只传回他不在府中的消息。” 龙浩天一下子紧张起来,亲手将跪在脚边的护卫首领拂了起来,瞥见他额上的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掩饰得很好,一脸和善地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给他,埋怨道:“朕一时心急拂落砚台,并不是存心要砸你,你怎么不知道躲啊?” 护卫首领自是诚惶诚恐地致歉,又表了一番忠心,龙浩天才点头道:“朕自是相信你的,所以才将寻找九皇子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你来办。如今我国东海现出新日,这是上天对我龙焱国的赏赐,是隶属我龙氏之物,一定不能让他人夺走。这事,朕便全权交给你来办,需要什么支持尽管跟朕提。” “请陛下放心,属下赴汤蹈火一定为陛下办好此事!”护卫首领闻令一阵激动,表了感谢和忠心后,又迟疑地问道,“寻找九皇子的事……” “此事,朕另着人去办,你只需办好东海之事即可。”龙浩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狭长的眼睛里却闪过一道暗光。 他不得不承认,龙祁在龙焱国的威信,比之他这个皇帝丝毫不弱,加之皇室秘辛暴露,这护卫首领怕是对龙祁生出一丝怜悯,并不曾尽心去寻他的尸首。既然不能完全忠心于他,那就别怪他让他去当炮灰。 哼,海上新日……谁知道是祸是福? 便是福气,也不是你一个护卫首领能得到的! 就在皇宫派出大量高手之时,得到消息的各大世家,甚至消息灵通的低阶修者也纷纷前往东海,企图能分一瓢羹。 毕竟,有十日祸害人间的传言,也有后羿射日的传说。 传说,后羿射下九个太阳,将其精髓炼入自身,便得道成圣,直接破开虚空,飞升上届去了。 只听到这传说,就让人热血沸腾,而今有了与后羿相似的机缘,如何能不让人趋之若鹜? 幽深的丛林中,隐着一群人,旁人若不留神,只会将之误以为是岩石树木。 一块“岩石”凑到一颗“乌木”旁,压低声音问道:“六哥,海上出现了一轮新日,怕是大机缘,咱们是不是派人去探一探?” 被询问的“乌木”正是常六所扮,他只沉吟一瞬就摇头:“姑娘临行前交代过我,一定要带着你们藏好,不得暴露行踪,好好呆着等她归来。” “岩石”不甘心地道:“就算去寻机缘,只要咱们小心一些,也不会被人发现身份。若是幸运的话,等姑娘回来,咱们还能送她宝物,岂不皆大欢喜?” “欢喜个头!”常六狠狠敲了同伴一下,瞠目怒斥,“若是殿下还在,你也敢这般阴奉阳违么?” 同伴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哽咽道:“若是殿下还在,咱们也不用窝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 四周同时响起了一阵细微的声音,似哽似泣,由此暴露了各自的藏身之处。 常六心里也不好受,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压下,只冷硬地道:“姑娘与殿下是一样的,她的话,便是殿下的话,不得违背。若是谁再敢对姑娘不敬,休怪我常六不客气。” 最后一句威胁压下了所有的声响,这处幽深的丛林再次恢复静寂。 与此同时,东海却是一片热闹景象。 千帆入海,人潮如涌。 这人一多,且还是好战的修者,自身很快起了摩擦,由此引发一场又一场的战争。 便是没有摩擦,也要寻个借口,将竞争对手或赶走或干掉。 于是很快,一处处海面被染红,游鱼海兽也多了不少食物。 一日之后,剩下的十数船队上,都有后天后期修者镇守,彼此之间不能保证快速干掉对方,又恐让他人得了渔翁之利,于是难得了相安无事,甚至有船队相互拉关系结盟,看起来很是和谐。 不过这份和谐,随着船队靠近“太阳”结束。 其实,当大家发现这轮太阳一直漂浮在海面上,日夜如昼,却没有将海水煮沸,便知它并不是真的太阳。 实际上,若真是太阳,他们也未必敢靠近。 毕竟,太阳有金乌之说,人若靠近,必灼烧成灰烬。 东海之“日”,没有太阳的热力,却比之太阳更明耀,必然是天地至宝。 等到临近,看得清楚了,众人的激动更甚之前。 数人高的金茧,表面悬浮着奇妙的铭文,又似扭曲的鸟兽,与现今的鸟兽大为不同,且无时不在变化,诡异却又玄奥至极。 更可怕的是,这些文字只多看一眼,就目眩神迷,让人差点迷失其中。 一名年轻修者忙收回目光,对刚刚走出船舱的白须老者问道:“阿爷,金茧上闪光的是什么?是铭文吗?” “傻孙儿,那不是普通铭文,是神文,只有上古典籍中提到过,却没有留下任何图文,因为能承载神文之物,龙血大陆上根本没有。”老者抚须解释道。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片惊呼和躁动。 第387章神文 “居然是神文!便是不能得到金茧,只要记下一两个神文,就是天大的大机缘!” 白须老者冷哼一声:“神文若是那么容易便让人记住,就不会在龙血大陆消失了,怕就怕贪心不足,反受其害。” 他这话刚一落,就听到一声惨叫,一人噗通跪倒捂眼,却挡不住鲜血自指缝中流出。 “啊!我的眼瞎了!” 那人凄厉的惨叫,惊得贪心之人齐齐撤回视线,但还是有数人被神文灼伤眼睛,痛呼不已。 此刻,众修再看向那貌不惊人的白须老者,目光立时变得不一样了。 “国师大人,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您。”一人身着银白盔甲,冲着白须老者遥遥一拜。 白须老者被叫破身份,也坦然受了礼,呵呵一笑:“原来是陆将军,老朽也没料到会在此处见到你。老朽原以为你还忙着寻找九皇子的行踪,莫非你已经找到九皇子了?” 银甲将军正是龙浩天派出的护卫首领,姓陆,名岳,乃是龙浩天心腹。 而国师话语中提到九皇子,引得在场之人一阵窃窃私语。 三日前,金龙台生死决战,九皇子本已经赢了,又心善饶了对手一命,不想对方忽然化身怪物,实力惊人,饮血食肉,惊走了几乎所有观战之人,所以后面的情形如何,除了在场之人,无人得知。 只流传出消息,说是怪物被九皇子斩杀,但他自身也受了重创,不知所踪。 这消息让九皇子在龙焱国的声名大盛,反转了之前残暴的名声,人人皆称道他英明神武,为救臣民只身独战食人怪物,乃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一时间,九皇子的威望达到了顶峰,甚至有反超皇帝之嫌。 身为龙焱国皇帝的龙浩天因此恼火异常,他一早就封锁了当时的消息,却没想到这一封锁,反倒让这番流言抢占了先机,让他不敢大张旗鼓地截杀龙祁的亲卫,以免引来民众的猜疑,动摇他的统治。 也是因着行动所限,陆岳没有寻到九皇子的踪迹,失了圣心,而今又被国师拿着此事刺激,心下有些不痛快,敷衍道:“陛下另派了他人找寻九皇子,末将也是听令来此处替陛下取回龙氏至宝。”他手指了一下前方金茧,意思表露无遗。 但他这番举动,立时惹了众怒。 “皇帝陛下好威风,东海上出现一物,便都是龙氏至宝,怎么不去抢?”一世家大族的家主讥讽道。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陆岳朝着皇城方向拱手怒斥道,“王家主,你对陛下这般不敬,莫不是心生反义?” 王家主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毕竟王氏本族多在都城,不敢明着与皇室作对。 “啧啧,皇帝陛下管天管地,还能管到这深海之域?众所皆知,深海不算龙血大陆任一国之领域,而朱某我,也恰是一荒野之人,无国无家,并不归你家皇帝管辖,所以,这金茧我就不客气。”另一艘船上,领头的中年武修呵呵大笑。 此话让王家主眼前一亮,在场其他人也蠢蠢欲动。 身负皇帝重托的陆岳见此大怒,却也明了龙氏的名头怕是无法弹压住这些人,便改变主意向国师寻求支援:“国师大人,陛下让末将给您带话,请您助末将取回龙氏至宝,待回宫之后,陛下必有重赏。” 国师见陆岳依然将金茧称作龙氏至宝,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戏弄道:“老朽想要紫血龙髓,陛下能赏赐吗?” 陆岳被噎得皱眉,心道:皇帝自己都想着从亲生儿子身上抽骨练髓,哪里能给你这老匹夫紫血龙髓?这不是明摆着消遣我吗? “此事末将无法做主……” 陆岳刚想敷衍,就被国师打断:“你既然无法做主,那便休要再提。此物悬与东海,并不是那么好取的,谁若能取走,老朽绝不动手抢夺。” 此言一落,蠢蠢欲动的修者反倒止住了动作。 国师修为已至先天后期,距离筑基只有一步之遥,莫说在龙焱国无敌,便是整个龙血大陆都是数一数二。如今,就连他对金茧都无把握,他们这些远弱于他的修者自是要再思量一下。 或者,让别人先探探路? 有谨慎者,自然也有胆大之人。 “你们不上,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若取了这金茧,你们可不许抢!” 一虎熊腰的独行壮汉放下这句话,也不等人回应便开船逼近金茧,自腰间扯出一根锁链,乃是抽自三阶大蟒的皮骨炼制而成,残留着浓重的戾气。 众修神色各异,眼底大多露出艳羡,又生出一股担忧,此人有如此利器,难怪敢抢先行动,若真被他得了岂不可惜? 不过也不用担心,那国师说过不会出手抢,但自己可没说过。 就在众修各自筹谋之际,船停链出,咻地飞向金茧,众修纷纷祭出各自法宝,只等锁链得手就会动手。 锁链腾空,一声尖啸,凶蟒复活,大嘴一张,上下足有三丈之远,竟欲将金茧直吞入腹,其势惊人。 “阿爷,咱们也动手吧,不能让他莽汉抢先。”年轻修者着急地对国师道,一边祭出利剑欲要直冲过去,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按住了剑柄。 “急什么,他成不了。” 国师拦下他,话刚落,只闻嗡的一声,金光大暴,刺得众修差点失明,齐齐转头闭眼。 几乎同时,一声惨叫骤起,又戛然而止,惊得众修汗毛倒立。 等到强光过去,众修睁眼,只看到金茧附近的海面上飘荡着一些血水,以及一些焦黑的锁链碎片。 “阿,阿爷……”青年修者被这一幕惊得双腿发软,抓住国师的手才稳住身形,一脸苍白地道,“咱,咱们回去吧。” 国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的额头:“只这样就把你吓着了?你可知三日前九皇子在面对怪物时是如何做的?” 青年被骂得缩了缩头:“那日是你让我先撤离的,我没看到最后……” 国师闻言很是无力,摆手道:“那你今日也在一旁看着就好,莫要多话。”心里却道,若是九皇子还在,今日必会会身先士卒,设法取得金茧。只可惜天妒英才……算了,斯人已逝,多想无益,他还是先设法取了金茧,再回去好好教导蠢笨孙儿。 “国师大人,请问您可有妙计取得此宝?”王家主朝他拱手请教,“国师旦有妙计,王某自当鼎力相助,事后王某只求一羹尔。” “王家主说得好,加上老齐一个!” “国师大人,小子势小力微,唯余马首是瞻。” 一片附和之声,请求国师领头取宝,唯有陆岳一脸不甘,因为他原想牵这个头的,只是其他人明显看不上他,而今又将他孤立,情形很是不妙,他一咬牙,也垂首朝着国师遥遥一拜:“末将也听从国师调遣。” 国师刚刚一直不说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越发给人压力,如今见陆岳低头,终于笑了,略抬了抬手道:“承蒙诸位同修看得起,那老朽便试一试,还请诸位听我之令站位,共同设置一个天罩庚金阵。” 天罩庚金阵?众修从未听过,但国师并没有与人解惑的意思,只让在场的十数只船、上百修者依令排布,环绕金茧。 “阿爷,我做什么?”青年恢复了精气神,欲欲跃试。 “你……”国师皱眉迟疑,凝目朝十丈之外的金茧望去,神文护茧,茧内必有神物,只要这神茧和神物得到其一,都足以让他筑就天基,飞升上界……心头火热,他抬手挥开青年,“你什么都不用做,老实呆着。” 第388章添头 国师呵斥走自家孙儿,指挥众修往各自法器注入真元,齐齐攻向金茧,引得金茧神文骤亮,散发强大的威势席卷众修。 恰此时,国师一跃而起,手中拐杖散发夺目光芒,只往前一点,竟将众人法器连成一片,凝成一道灵网,挡住了外溢的金光。 “成了!” 众修大喜,齐齐看向国师,等到他下一步指示,却不知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国师眼中闪过暗芒,阴鸷而狂热。 半空中,他双手结印,众修手中的法器忽然反噬,将他们体内的真元一卷而空,速度快得根本不给他们反应时间。 “国师,你要作什么?”陆岳惊怒喝问。 没人回应陆岳,只有法器齐齐挣开各自主人,嗖地飞向国师,凝结的灵网顿时消散。 灵网一散,金茧威势再发,强光直扑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转瞬即至,真元耗尽的修者还不及逃离,就被强光泯灭成灰。 不过大半修者都暗藏心眼,一见法器反噬,及早撤手,迅速坠入海中逃离,修为稍稍弱点依然难逃泯灭,强者被重创,好在都留下了性命。 唯一完好无损的就是留在船上的青年,国师的孙儿,却也吓得摔到在船板上,厉声命令船工:“快开船,我要回家!” 惊慌失措的青年,顾不上还在金茧上方的国师阿爷,满心满眼地是逃离这可怕的地方,甚至不敢抬头再看金茧一眼,若他看了,或许会改变主意。 此刻,国师利用法阵强夺众修法器和真元,将之凝成一个金色大网覆在身上,竟透着一丝与金茧相似的气息。 确切的说,他身上的金色大网是他耗尽一生才粗略领悟的一个神文,只是他自身力量不足以将之凝成,这才有个刚刚设计众修之事。 他之前说龙血大陆没有任何东西能记录下神文,此话不假,但他也确实见过神文,那是他年轻之时,在天极秘境中九死一生才得到的机缘,而这一机缘也让他在两百年后一举成为龙血大陆数一数二的强者。 或许是未能将这一字神文领悟完全,他无法踏过天基这一步。 原以为,他要将这遗憾带到棺材中去,却没想到更大的机缘在最后关头出现,真是天助他也! 这一步,他马上就要跨过。 虽然这一字神文领悟并不完全,却以足以让他幸免于金茧强光的攻击,这一成功让国师信心大增,朝着金茧直扑而去。 距离越来越近,一个个奇妙神文在瞳孔中越变越大,国师激动得身体发颤,恍惚间,他看到自己得神茧相助,筑就天基,而后就如典籍中记载的上古后羿一般,破空飞升而去! 距离更近了,神文触手可及,国师再也忍不住,手指穿过覆身神文,朝着金茧上最近的神文伸去,指间尚未触及,他便恍惚听到神音,一种奇妙的感觉蔓延全身,似乎下一瞬就要羽化飞仙。 但下一瞬,他没有羽化飞仙,而是被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住,这双眼隔着金茧神文与他对视,眼神清透明澈,却惊得国师一个激灵,覆身神文差点崩碎。 好在他醒神早,及时稳住覆身神文,满是褶子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小家伙,你在里面啊,要不要出来透透气?” 虽看不到神物全貌,但只凭这双眼的清透,便知它纯白如纸,应该还未出世。 而这世间之兽,不管凡兽,还是神兽,对它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都会有好感,甚至可能将认其为母,所以,国师信心满满,他朝它伸出了手,满脸慈爱。 黑黝黝的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在考虑什么。 国师虽有些错愕,却也不敢着急,只将手指再往前凑了凑。 大眼睛又快速眨了一下,而后迅速出动,三角头钻入金茧,张嘴朝那根手指咬了下去。 呜呜,它很饿,自出生就空着肚子,现与它同处一处的人身体太弱了,它怕自己只吸一口,她就活不了了,而它舍不得她死。 如今,有人送上门让它吸血,它也不能拒绝不是? 但它没想到的是,这送上门的食物刚一入口,就让它差点死过去。 太臭,太腥,根本就是毒药! 国师看到金茧中冒出一个蛇头,愣了一瞬,他实在没想到神茧中孕育地是一条其貌不扬的小蛇。而这一愣神,就让小蛇趁机咬住手指吸血,他一激灵,这吸血的小蛇,或许并没有他以为的那般平凡,毕竟是神茧孕育的。 于是,他决定忍耐,只要神物跟他走,用血饲养它也不无不可。 但遗憾地是,只一瞬,小蛇就吐出他的手指,更嫌恶地将刚刚吸出的血吐了出去,头一缩,就要缩回金茧之中。 他怎能让快到手的神物溜走? 电光火石间,国师目光一厉,伸手掐住小蛇的三角头,猛一用力,将小蛇整个扯出了金茧之中,同时身体倒飞出去,远离金茧。 “丝丝——”突然被扯出,远离了自它出生就陪着它的人,四脚蛇惊怒非常,它张口朝恶人吐舌头威胁。 国师抢走小蛇之时,就准备好了被金茧攻击,但没想到的是,金茧竟随着他的撤离快速黯淡消失了。 金茧消失,原地现出一个人影,似是女子,满头白发遮住了她的面容和身形,更奇异的是,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生机。 惊愕之下,他低头看手中的小蛇,对它愤怒地吐舌行为不予理会,只惊奇地扫了眼它腹下的四只爪子:“你居然长了四只脚……可也看不出什么神异来,莫非那女子才是神茧孕育之物,你这小蛇只是个添头?” 此念一起,心头顿时火热,国师将添头随手往袖中一塞,朝着坠向海面的女子飞扑过去,敢在她落水的前一瞬抓住了她一缕白发。 白发如缎,柔顺异常,国师由此认定了她才是神茧孕育之物,眼底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抓紧白发往上一提,就要将她扯上来。 但就这一瞬,他的心头莫名生出危机,是大难临头的危机,让他惊惧之下,想都不想地丢开眼见就要到手的女子,暴退而去。 “嗷——” 一声龙吟,袖袍崩碎,钻出一物,瞬间变大,扑向坠落的女子。 “龙,是龙!” 国师望了眼左手半截袖子,抬头看着那道黑影卷住白发女子,惊得直接从半空中坠落,嘭地砸入海中。 哗啦! 国师冲出海面,眼中的惊惧已经被狂喜替代,不过是被他随手捏住的小蛇,便是化身为龙,也不过是一时之力,但只要他擒住它,他就能将之抽骨练髓,炼出龙血紫髓来! “天不负我!” 国师兴奋大叫,朝着黑影落水之处扑去。 “国师大人,咱们是不是先算算你刚刚暗算我等的帐?” 数道身影浮出海面,为首之人正是陆岳,此刻满脸愤恨地瞪着国师,拦截住后者前行之路。 国师没有料到陆岳等人居然逃脱了金光的攻击,他的脸色有些僵硬,却马上有了应对之策:“取宝本就有凶险,而你们当时也答应随老朽调令,刚刚老朽也差点取宝成功,可惜它最终化龙离去,老朽正要去追赶,诸位若愿意再助老朽一臂之力,神龙就送给诸位,老朽只要那白发女子。”为了安抚住这些人,必要的舍弃在所难免,但那白发女子他势在必得。 活下来的人自然也看到了神龙,刚刚因着畏惧没敢上前擒拿,如今听得国师这话变得蠢蠢欲动,与国师一道或许真能成功也说不定,若是成功了,那可是一整条神龙! 第389章不同物种如何恋爱? 眼见其他人蠢蠢欲动,陆岳张口嗤笑:“我说诸位,你们之前被国师骗得不够,还想再做一次炮灰?” 幸存者被浇了一盆凉水,神色再次犹豫起来。 国师恼怒,眼见神龙没入海中不见身影,顿时急了,沉脸怒斥道:“老夫有心给你们补偿,你们不要那就赶紧让开,敢误了老夫的事,就休怪老夫不客气!” 词严厉色,话一说完,也不管他人如何,手中拐杖向前一挥,一道灵光直劈人群而去,瞬息而止,气势汹汹,惊得人群四散避让,有逃得慢的,被扫到后背,惨叫一声沉入海中。 国师趁机破围而出,嗖地蹿入神龙刚刚消失的水面。 “该死!”陆岳躲过一击,回身看到这一幕怒声大骂。 其他人也从海里重新冒出头,目光闪烁,其中一人朝陆岳抱拳:“陆将军,某欲回还,就此告辞。” 说罢,一头扎入海中,却不是往回去的方向,而是追着国师而去。 有了一人领头,就有第二人,顷刻间所有人都找了借口离开,唯余陆岳一人瞪着牛大的眼睛,气恨得胸口都鼓起来:“见利忘义的小人!既然你们甘愿去给那老匹夫当炮灰,等我回宫,就让陛下夷你们九族!” 或有人听见,或听不见,却无一人理会他气急败坏的怒骂。 呵呵,等得了神龙,哪里还怕皇座上那位? 还有,谁说他们是去当炮灰,他们是去作鹬蚌相争之后的那位渔翁! 这世上哪里有真的傻子,不过是被利益驱逐。 一众“渔翁”追了没多久,就发现国师正被一群海兽攻击,源源不绝的海兽围拢而来,惊得“渔翁”转身就撤。 “诸位若能搭把手,老朽刚刚的承诺依然有效!”国师看见来人立时喊道。 就在刚刚,国师好不容易寻到了神龙的身影,还未靠近,就涌来一群海兽围攻他,身为龙血大陆顶尖修者,自是不惧这些海兽,但经不住海兽们不怕死,杀了一头来一双,杀一双来一打,源源不绝,仿若没有尽头,而那神龙得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再次消失不见。 “渔翁”们看到国师的狼狈,对视一眼,很快达成了共识,一人呵呵笑道:“我们实力低微,不敢肖想神龙,我们也相信国师很快就能脱身,就不给您添麻烦了。” 话一落,不等国师反应,众人迅速远离。 嘿嘿,厉害的鹬被拦住,结盟的渔翁们自然要改变主意,抓紧寻蚌! “那是什么?” 几度换气,不知寻了多久,一人终于看到一片青影飘过,大叫一声追了上去。 青影一闪而过,众人紧追不舍,眼见到了换气极限,忽然看到前方一片怪石珊瑚。 其间,海藻飘荡,闪着银光的游鱼穿梭其中。 匆匆扫视一眼,一人道:“以神龙的身躯,这里藏不住的。” 其他人深以为然,很快离去。 一只小鱼游到一簇绿油油的海藻中,欢快啃食藻叶,忽然它发现有片藻叶竟然咬不断,张口吐出,见其根本不是藻叶,而是一根长长的白丝。 水波荡漾,更多的白丝飘荡出来,小鱼好奇地钻到白丝之中,只是还未找到源头,就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小鱼吓得鱼身都弓起来,而后见它比自己还小一圈,失去的胆气重新回来,慢悠悠地摆动鱼尾绕着它游了起来。 好漂亮的蛇,居然还长了四只脚,比它之前见过的海蛇都要漂亮威武,小鱼两眼放光。 四脚蛇扫了小鱼一眼,发现没有危险,就不做理会。刚刚它化成龙身耗尽了所有气力,那些奇妙的金色光点又不见了,它现在很累很困,只想躺在白白软软的丝缎里好好睡一觉。 或许等它醒来,那些讨厌的恶人就都不见了。 “吧唧!” 眼睛刚闭上,眼窝处就被冰凉之物舔了一下,惊得四脚蛇唰地睁开眼,就对上一对鱼泡眼,所有困意消失,它恼怒地冲小鱼吐舌头。 或许是知道它只是外强中干,银色小鱼根本不怕它,反倒继续凑过来亲它的眼窝,气得四脚蛇刺溜立起身躯,甩起尾巴抽了过去。 但它实在没有气力,尾巴尖甩得晃晃悠悠,小鱼以为它是在跟它游戏,欢喜地凑过去,吧唧亲了一下它青嫩的尾巴尖。 这一下,四脚蛇身上的鳞片都立了起来,一双眼瞪得差点脱出眼眶,很是愤怒,但它却不知自己这番模样有多呆萌,小鱼更舍不得离开,摆动鱼幽蹭它的身躯。 四脚蛇这次是真的惊恐了,显然它没有与不同物种谈恋爱的禁忌想法,只有龙困海藻遭鱼戏的愤怒。 虽然它现在还只是蛇,但是它早晚会变成龙的! 瞳孔竖起,神威转瞬溢出,一缕白发拂过眼前,四脚蛇猛然醒悟,若是发出龙威,必然会被恶人发现,而它现在已经没有气力带着她逃了,所以只能暂且忍了。 小蛇闭上了眼,再睁开,眼珠黝黑圆润,清澈透亮。 兀自用鱼尾蹭着蛇身的小鱼,并不知道自己刚刚与擦身而过,只不过它揩油的行为也到止为止,四脚蛇往稠密的白发中一钻,藏了起来。 小鱼想追过去,就被一缕白发缠住,挣扎许久才脱开身,期间那负心的小蛇都没有再出现,小鱼伤心地游走了。 绿藻飘荡,将里面的一人一蛇挡得严实,遮蔽了一切光和热。 四脚蛇越睡越冷,忽然一个激灵,唰地睁开眼。 身躯下的白发似乎没了之前的光华,小蛇心头升起不妙的念头,快速钻出白发,游到她身前,就看到她苍老的面容比它睡之前更加老了,她身上的气息更弱了,似乎下一瞬就要彻底消失。 小蛇眼底露出恐慌,它游到她手腕处,咬住尾尖环住,但等了许久,也不见之前的金色光点出现,反倒随着时间推移,她的气息更弱了。 怎么办? 想不到办法的小蛇慌得团团转,带起一片水花,卷动得海藻一片飘荡,一缕莹白光亮透了进来。 眼睛唰地瞪大,它看到一个光点钻入她的体内,它隐约感觉她的生机强了一点,便立时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海藻飘回来,重新遮住了光亮,光点消失,她的生机继续衰弱,小蛇虽懵懂,但对能量和生机敏锐无比,它想它知道该怎么救她了。 蛇尾摆动,拨开海藻,莹白的光亮再次透入,星星点点的光亮钻入她的体内,小蛇开心得双眼发亮。 只是海藻柔韧,刚拨开,下一瞬又荡回来。 小蛇没有气力将她拖出去,但咬断海藻的气力还是有的,它张口露出小尖牙。 咔哧咔哧,海藻片片掉落,落了她一身,小蛇又用长尾做扫帚,刷刷洒落,等到一切结束,小蛇差点累瘫,吐着长长舌头大口喘气。 水波飘荡,光点如束,没入她的体内,即将消散的生机一点点增加,小蛇笑眯了眼,游到她的白发上,欢喜地打滚。 从发梢滚到发中断时,光亮忽然消失,小蛇一愣,立起身躯仰头往上看,没有遮挡物,只有不歇的水波,但光亮真的消失。 咔嚓! 一道雷电划破乌云,惨白的光投射海底。 小蛇立时回头看她,光亮从她身上掠过,却没有半点停留,也没有光点钻入她体内。 大眼睛迷茫地眨了眨,它不明白,为何这些惨白的光她不能吸收。 轰隆隆! 雷声不绝,暴雨倾盆,海面掀起风浪,席卷海底,卷动着女子朝不远处的岩石撞去。 第390章认主 小蛇一惊,忙游过去咬住她的衣襟想要将她拽下来,但它的气力与海浪相比,实在微乎其微,一人一蛇距离棱角尖利的岩石越来越近。 眼见要撞上,小蛇松开她的衣襟,转到她身后,用自己的小身板替她挡一挡,但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黑影落下! 小蛇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两根手指掐住了脖子。 “小家伙,终于抓到你了!” 国师满脸得意地掐住四脚蛇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女子的胳膊,从翻滚的海浪中蹿出。 “丝丝……”四脚蛇愤怒嘶叫,摆尾挥爪,却不能撼动对方分毫,这让更加愤怒。 “小家伙还想逃?要不要化成神龙试试?”国师笑得戏虐,若是这小蛇真的能随意化龙,现在该逃的就是他了。 果然,小蛇除了在他手腕上留下几道划痕外,并无其他举动。 “小家伙,咱们打个商量,你认老夫为主,老夫就放了这女子。”国师眼底闪着幽光,诱哄道。 四脚蛇闻言停止挣扎,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 国师以为有戏,淳淳善诱:“当然,你若是想留下她也行,我可以帮你照顾她。” 刚刚抓住女子时,他便立时探知,此女不但容颜衰老,生机也几乎散尽,显然是活不了几日了。那么,他最初的猜测是错误的,金茧中的神物并不是这女子,而是能化成神龙的小蛇。 不过,这小蛇显然很在意此女,若能借此女胁迫小蛇认他为主,自然是稳挣不赔的生意。 只要想到,日后会有一条神龙为奴仆,国师激动得差点笑出声来,掐着小蛇脖子的手指越发用力了。 四脚蛇被掐得差得透不过气来,它吐出舌头发出愤怒的丝丝声。 “抱歉,一时没控制好力度,你现在考虑得如何?”国师说着放松了手指,但左手却移到女子纤细脖子上,稍稍一用力就留下一道红痕,再开口时语带威胁,“老夫的耐心可是有限的,三息之后,你若再不愿认主,休怪老夫拧断她的脖子。”他也不愿如此麻烦,只是兽类认主得自愿,否则很可能在认主仪式时反噬其主。 小蛇黑黝黝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凉凉扫过对方左手,随后它点了点头。 “你放心,认主之后,老夫绝不会亏待你。”国师喜形于色,连声承诺,随后又补充道,“也不会亏待这女子。” 小蛇可有可无地斜了他一眼,神情恹恹。 达成目的的国师哪里去管它心情如何,立马带着一人一蛇冲出海面,跳上一艘海船。 此船坚固庞大,正是之前被国师害死的修者遗留下来的。 船舱外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船舱之内,国师满脸激动,匆匆将女子放到一旁,就开始布置契约法阵。 以兽血勾勒,以元石为基,繁复又奇异,直等到他满头大汗后,才将他记忆中最高等的认主契约法阵画好。 确认无误后,他便将小蛇放到法阵中央,而后咬破中指,挤出心头血滴到小蛇眉心。 鲜血如珠,小蛇好奇地抬了抬眼皮瞅一眼血珠,而后无趣地耷拉脑袋,血珠随即滑落而下,吧唧摔碎。 “不,不可能,契约法阵怎么会没效果?”国师死死盯着小蛇,怒喝,“说,是不是你搞的鬼,法阵怎么会不亮?” 小蛇掀了掀眼皮,看向他的目光如同看白痴一般。 国师却被这一眼惊醒,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神兽,应该按神兽的契约之法。”可是他根本没见过神兽契约阵法。 别说是他,便是整个龙血大陆怕是都没人见过。 国师眉头紧皱,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双眼一亮,他伸手将小蛇托起,换了一张慈祥的笑脸道:“小家伙,你们神兽是可以自动认主的,并不需要什么契约法阵,你若肯自动认主,我就救活她。”他伸手指向一旁生机几近于无的女子。 小蛇耷拉的脑袋立时抬起来,双眼发亮,旋即又露出怀疑的神色。 国师便知若是不给它一颗定心丸,它是不肯就范的。 “你看这是元华丹,能给人提供生机。”国师从袖中取出丹药,绽放着滢滢华光,丹香四溢。 小蛇的双眼唰地亮了,它一低头就衔住丹药,咻地飞到道女子身前,将丹药喂到她嘴里。 动作一气呵成,迅若闪电。 而后它趴在女子唇边,死死守着,以防国师出手抢夺。 国师见此哈哈大笑,又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打开瓶塞,同样的丹香溢散出来,“忘了告诉你,这元华丹只能给她提供三日的生机,三日一过,若无此丹续命,她还是会死的。” 咻的一声,小蛇飞扑而来,国师早有防备,早一步将玉瓶塞入袖袋。 小蛇一击失手,便落在他手心里,目光牢牢盯着他那只袖子。 国师摇头失笑:“玉瓶就算被你抢去,也不过多了九颗元华丹,一个月就会用完。你若真想保住她的命的话,就得自动认我为主,跟我回到龙焱国都城,到时你想要多少元华丹,我就送你多少。” 小蛇皱了皱眉,咻地跳回女子身边,头贴着她的心口感受生机,发现她确实只增加了三日的生机,乌溜溜的眼睛不由得黯淡下来。 “如今,你可是相信了?”国师蹲下身,与小蛇对视。 小蛇沮丧地点了点头,而后似下定决心一般,跳到他手指上,抬眼看他。 “你这是同意认主了?”国师难掩激动地问道。 小蛇傲娇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口咬破他的食指,血珠冒出来,它用尾巴尖沾上鲜血,示意他低头后,跳到他额头上,以染血尾巴作笔,开始勾画纹路。 一开始,国师沉浸在终于要有一只神兽坐骑的激动中,片刻之后,等到小蛇在他额上勾画的纹路越来越多,他心底忽然生出一丝不安。 他对神兽自动认主仪式一无所知,若是这小蛇暗动手脚,他岂不是任其摆布? 越想越不安,他大喊一声:“等等!”伸手抓住小蛇的尾巴,要将它扯离自己的额头。 不想,小蛇猛地一挣,将尾巴生生挣断,迅速张口咬破自己的舌尖,混着它的血,一并咬破他的眉心—— “啊!” 眉心剧痛,国师一把抓起小蛇猛力一甩,半空之中,小蛇扭头,咧嘴冲他露出一个笑容。 一条蛇冲着他笑意味着什么? 国师浑身汗毛乍立。 “你对我做了什么?”国师惊惧地伸手擦拭额上血纹,但此时已经晚了。 小蛇的舌尖血与国师的眉心血融合一处,血光绽放,血纹扭曲,在他眉心凝成一个奇异的图案,而后仿若游蛇一般钻入他的脑内。 “啊——”国师抱头惨叫,头颅似被一把斧头生生劈开,他一脸狰狞,愤怒地扑向小蛇,“你想反仆为主,门都没有,我弄不死你!” 嘭! 国师扑到半路,就因着剧痛的狼狈摔到,小蛇跳到窗边桌上,歪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里透着嘲讽。 但下一瞬,它的神色忽然变了,直扑而去,但刀光更快—— 唰! 刀光闪过,一片皮肉掉落,皮肤上残留着一角血色图案。 这一角血色图案,正是尚未完全钻入国师祖窍的契约纹路。 国师用刀生生地削掉了整个眉心上的肉,手段狠辣,绝非常人可比。 小蛇痛苦嘶叫一声,自半空中掉落,狠狠砸在地板上,蜷缩着身体不断抖动,似在遭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敢算计老子,就让你自食其果!”国师满头满脸的血,笑得狰狞无比。 第391章鲛女 但下一刻,国师神色大变,惨叫着抱头撞墙—— 嘭! 船板被生生撞出一个窟窿,但这并不能缓解他的痛苦。 他眉心浮现出刚刚钻入他脑中的血色图案,却是缺了一个角的,这一缺失,让图案再次扭动起来。 上古契约被毁去一角,最好的结果是契约失效,但还有一种结果是,契约反噬,这反噬不仅针对施法者,受法者同样逃不过。 若是之前是一把斧头劈开他的脑袋,现在是一把钢刀在他脑海中搅动,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孽畜,老子就算死,也要你和那女人一起偿命!” 国师爬起身,从腰上抽出法杖,疯狂地灌入真元,法杖嗡鸣,灵光大放,照亮整个船舱。 “去死!” 法杖一挥,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船板上的一人一蛇狠狠击去—— “嗷!” 一声龙吟,青龙腾起,巨大的身形撑得船舱崩碎,它迎头撞向法杖,轰的一声巨响,法杖断裂,青龙冲势未减,带着惨叫的国师一并撞入大海,嘭! 青龙入海,雷电相击,激起冲天巨浪,掀翻船只,掉落出一道身影,白发如藻,随浪翻滚。 一个水浪打来,将她打沉下去,青龙大急,腾空扑去,但这时眉心忽然出现一道裂痕,鲜血如注,青龙痛苦嘶叫,自半空中生生坠落,身形骤然缩小,化出四脚蛇原形,坠入海中…… 对临海的渔民来说,海上多雷雨,激起巨浪滔天很是危险,但雨停后碧海长空,游鱼跃水,景致迷人。 当然,前提是不要碰上凶险的海兽,否则藏身兽腹也是常有的事。 这一日,一队出海渔船,侥幸逃过一只海兽的追击,傍晚时分将船队临时停靠一个荒岛上。 一行人上岛之后,依然心有余悸,唯有队伍中年纪最小的二虎依然兴致勃勃,撒丫子绕着荒岛转悠。 “阿爹,你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二虎站着荒岛临水的焦岩上,兴奋地冲着队伍中的一名汉子大喊。 “二虎快回来,这鸟不拉屎的荒岛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汉子不以为意地招呼他回来。 二虎却是不依,见他父亲不肯过来,就噗通跳入海中,如一尾梭鱼,动作漂亮之极。 这可把汉子惊着了,一边大骂他不省心,一边拔腿赶过去。其他人一见,也怕再遇到什么凶险,便随后跟了过去。 汉子赶到焦岩时,恰看到海面之上,一片如海藻般散落的白发,又映着夕阳的霞光,滢滢生辉,如白色丝锻一般,汉子立时想起海边流传已久的传说,惊得魂魄都差点散了。 “二虎,二虎你在哪?” 汉子趴在焦岩上喊得撕心裂肺,其他人闻声加速赶来,就见那片白发中冒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瓜子,正是二虎傻憨的脸。 二虎冒出头,一脸惊讶地望着焦岩上面如考妣的父亲,问道:“阿爹你怎么了?” 汉子刚要冲口而出的嘶吼生生断掉,换成温和的声音,只是转换得不太成功,听起来格外怪异:“阿爹没事,二虎先上岸来,一会再玩。” “阿爹,我不是在玩。”二虎一脸认真地摇头,而后将水中之人往上一提,得意地道,“阿爹,你看我找了一个人,我没骗你。” 白发垂落,眼见那人面容就要露出,汉子惊得大叫转身:“二虎快放下,不要看她的脸,快上岸!” 在场之人也一片惊呼转身,急声喊话让他上岸。 “哈哈哈……”二虎大笑,指着一个个叔叔伯伯的后背嘲笑,“你们怕什么,她没死,还有气呢,不会捉你们下来当替死鬼。” 二虎长在海边,从小就听长辈说,海里淹死的人,不能看他/她的脸,否则就会将他拖下去当替死鬼。其实,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海中死人的脸,也没被捉去当替死鬼,所以这传言他是不信的。况且,这位白发老婆婆还没死呢。 二虎嘲笑完他们,就拖着老太太上来焦岩,急得汉子再顾不得忌讳,抬脚踢向白发女。 “住手,不能伤她!” 渔民队长及时抱住了汉子,严词厉色地喝道。 “是啊,不能伤她,不然会惹下大祸的。”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边快速倒退,面带惊恐之色。 “阿爹,叔叔伯伯,你们到底在怕什么?”二虎站在白发女身边,大大咧咧地问道。 怕什么,怕被鲛女害死在场所有人!汉子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倒霉儿子,却只得压住火气,朝他招手温和地道:“二虎快过来,跟我去拾木材生火做饭。” 二虎心眼大,也没起疑,张口就要应下,却听得同村一位叔叔大叫:“二虎不能回来,他碰了她,不能回来!” 二虎抬起的脚停到半空,望见以往亲切的叔叔伯伯如今避之不及的态度,心底满是疑惑,还有些受伤:“怎么了,我为什么不能回到你们中间?” 众人不答,目光齐齐转向汉子,汉子的眼圈一下子红了,他朝一边指了指:“二虎你跟阿爹去那,阿爹跟你细说。”而后又对众人道,“你们放心,我会和二虎保持距离,不妨碍的。” 二虎就是再心大,此时也知道如今情形不对,他应了汉子一声,耷拉着脑袋走到阿爹指定的地方。 不久之后,又孤零零地回到焦岩上,把玩着老婆婆如丝缎一般的白发,一脸沮丧地对她道:“婆婆,阿爹他们说你是海里的鲛女,谁要是看了你的脸,就会被蛊惑得自愿献上自己的性命,但是你明明是老婆婆,根本不漂亮,也没让我献上性命,可惜我说了,他们也不信,还将我赶了。” 老婆婆阖着眼,不言不语,若不是她的头发实在漂亮,身上又透着若有若无的气息,二虎都以为她死了。 “婆婆,阿爹说,鲛女唱歌好听,若你真是鲛女的话,等你醒来给我唱一首歌好不好?在我们村里,那些漂亮姐姐都不给我唱歌,我问她们为什么,她们说,我缺心眼,不配听她们唱歌……” 二虎天生话痨,无人应答也说得开心。 不知不觉中夕阳落下,海面上升起一轮月亮,月光照在老婆婆身上,如笼着一层滢光,如烟似雾。 过来给二虎送鱼汤的汉子看到这一幕,吓得差点摔了手中的碗。 “二虎,这是这碗鱼汤是你的晚饭,赶紧喝了。”汉子隔着一丈远放下汤碗,丢下这句话就急切转身就走,如同身后有恶鬼在追他,就连二虎唤他也没听到。 二虎神色怏怏地端回汤碗,吸了吸鼻子道:“婆婆,我阿爹这会不但怕你,连我也怕了。” 不过这份伤心,很快被鱼汤的香气给分散了,二虎口涎溢出,端起汤碗低头就喝。 只是还未送到嘴里,一个声音响起。 咕噜。 咦,肚子响了,那就赶紧喝汤填肚子。二虎再次低头。 “我能喝点汤吗?” 二虎喝汤的动作再次一顿,他循声低头,对上一双眼,心神顿时坠入一片湖泊之中。 静谧的湖水,漾着皎皎月华,如梦似幻,将人心神吸入其中。 “真,真漂亮!”二虎失神赞叹。 一道轻轻浅浅的笑声响起,如珠玉落在玉盘上,二虎心的心都悠了起来,喃喃道:“你的声音真好听,你真的是鲛女吧?” “鲛女”起身,白发滑落,如丝缎起伏,漾起一片滢光,她朝二虎微微一笑:“能送我点鱼汤喝吗?” 笑容牵起嘴角的皱纹,眼皮垂下挡住了眼眸的光华,二虎恍然醒神,拍着胸口脱口道:“你就真是鲛女,也是年老的鲛女,我不怕被你蛊惑。” 第392章被困 云霁这辈子活到二十岁,做过最羞耻之事,就是从一个名唤二虎的少年手中骗了碗鱼汤。 鱼汤材料简单,但是对饥肠辘辘的云霁而言,仿若人间美味,她一口气喝完,扭头看到少年暗自吞咽口水,脸一下红了。 “没事,我一顿不吃没事,只要你不吃我。”少年连连摆手道。 云霁刚要出口的致歉一下子咽了回去,转而问他:“你为何认定我是鲛女?” 二虎指着她笼着银辉的白发道:“阿爹说,鲛女都有一头像你这样漂亮的头发。”随后又偷偷看她倒映着明月的凤眸,嘿嘿笑道,“还有跟你一样漂亮的眼睛。” 云霁被他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对鲛女的存在升起几分兴致,在此之前,她未从听说龙血大陆上有鲛女这种生物。 只稍一打探,二虎将他不久之前自他阿爹哪里得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只可惜,二虎他阿爹对他说得并不多,却也让她知道,这些渔民为何对鲛女如此畏惧。 因为传言,鲛人不管男女,皆貌美擅歌,又擅蛊惑之术,只要见到他们的脸,就无一不被其蛊惑,最终丢了性命。 且鲛人睚眦必报,人若伤了鲛人,必遭报复,全族不保,所以他们畏惧她,却也不敢伤她,只避而远之。 “鲛女婆婆,你能给我唱首歌吗?” 云霁正沉吟间,忽然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凑到眼前,她差点伸手将他推出去,好在最后关头看清来人是二虎,这才及时止住动作,身体顺势往后一倾,以手支颐,肘撑焦岩,不做痕迹地与少年拉开距离。 二虎刚觉得鲛女婆婆斜倚焦岩的姿态有种说不出来的好看,就听得她轻笑一声:“传言,听过鲛女唱歌的少年郎都会被吃掉了,你居然还想听我这鲛女唱歌?” 二虎被吓了一跳,很快又摸着头嘿嘿笑道:“传言还说看过鲛女脸的人都被吃了,可我现在还好好的。还有,婆婆虽是鲛女,却也是好人,不会吃我的。” 云霁失笑,这傻小子就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犊,她张口吓唬他道:“我现在不吃你,说不定一会就想了,为了安全着想,你还是回到你父亲那里。” 原以为必死的境况,却忽然醒过来,只是修为全无,祖窍封闭,感应不到碧枝和豹子它们,且生机微弱寿元将近,还出现在陌生的荒岛之上,遇到一群孔武有力的渔民,便是眼前这不太强壮的少年都可以轻易将她杀死,这些都让她很没安全感,那么将错就错应下鲛女这人人惧怕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都不要我了,你再赶我走,我就一个人了。”二虎一脸委屈地站在原地。 “那你不怕我吃了你?” “若要我一个人呆着,我宁愿被婆婆吃了。” 云霁被噎住,随手往边上一指:“去那呆着,不要吵我,不然真的吃了你。” 说罢不再理会他,侧卧焦岩,阖目调息。 明月当空,月华姣姣。 行将就木的身体,面对月华,仿若饕鬄一般,饥渴地吸收起来,让云霁差点忘了身周的一切。 只是差点。 一阵细微声响,云霁猛地起身回头。 “我,我是来给你送毯子……”二虎被她锐利的目光吓得呆住,过了一瞬才举着手中毛毯结结巴巴地解释。 神色一缓,她摇头道:“我用不着,你自己留着就好。” “你真不要?你不怕冷吗?”二虎疑惑地问道,凉凉的海风一吹,他禁不住抖了抖身体。 云霁知他是好意,但用毯子盖住身体后,便无法吸收月华了,而此事她也不愿让别人知道,便借着鲛女身份说道:“你见过鲛女怕冷的吗?” “我就见过你一个鲛女,还是个年老的婆婆。”二虎说到婆婆二字,满脸遗憾,直接噎得云霁无言,随后又听得他道,“不过你们鲛人常年生活在海水中,应该是不怕冷的。” 说完,他自己喜滋滋地笑了起来,笑得傻乎乎的,却让观者心情一松,心情沉郁的云霁也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事已至此,多想无意,她既然在必死境况下留得一丝生机,想来得了她全部生机的龙祁也不会死。等到日后恢复生机和修为,她再去寻他便好。 “婆婆,你笑起来真好看,你年轻时一定是位漂亮的鲛女。” 二虎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眸望见他憨傻的模样,随口玩笑一句:“等日后我见到年轻漂亮的鲛女,一定介绍给你。” 二虎闻言喜不自禁:“好呀,我还要听她唱歌。” 云霁也笑着应下,虽然她觉得她这一生都不大可能遇到真的鲛女。 得了承诺的二虎欢喜地走了,这一夜也没再打扰云霁,让她安静地吸收了一夜月华,银白的长发变得更加光滑亮泽,如绸缎一般垂落在她脚踝,若只是看她背影,必会将她认作有着倾世之颜的美人。 但落在渔民眼中,则变成蛊惑人心吞吃人肉的鲛女,人人惧怕不已。 若非夜里行船非常危险,他们也不会担惊受怕地等了一夜,只天色将明就急哄哄开船。 但不幸的是,昨日追击过他们的一只海兽不知何时出现在荒岛附近,在他们开船不久之后,猛然发动攻击,直接撞翻一艘渔船。 海边渔民,多是身强力壮的普通人,少数有资质修武者,也多半停留着后天初期,只仗着人多才能在大海中与海兽夺食。 可惜,他们这次遇到的是一只二阶海兽,实力堪比后天中期修者,又是身处大海之中,卜一遭遇就损失了一艘海船。 二虎睡得两眼惺忪,听到声音,忙冲到焦岩上观看,等看到海面上那熟悉的海船,脸色一下子白了。 “婆婆,那是阿爹他们的船,他们遇到海兽了!你帮我救救他们!”二虎一把抓住云霁的胳膊急切的哀求道,却不知他这一抓直接将她手臂桡骨抓得断裂。 额头冷汗都流了下来,她忍着痛,也没挣开,只问他:“他们抛下你独自走了,你不生气吗?” “当然生气,但他们是我的阿爹和叔伯,怎能不救?”二虎回应很快,再次求道,“婆婆,你救救他们。” “放开。”云霁不答,只冷眼盯着他握在她手臂上的手,二虎下意识松手,等他再求她时,她已经走下焦岩,远离海面。 “婆婆,你不帮我吗?”二虎茫然又无措。 怎么帮?以身饲兽吗? 云霁冷然回头:“我只是擅蛊惑之术的鲛女,并无能力拯救你的亲人。” 二虎直接傻了,而后大叫一声:“那我自己去救!” 脱掉外衣,就要往下跳,云霁冷冷道:“赶紧去,正好给你爹拖下后腿,给海兽添道菜。” 二虎动作一滞,云霁缓了声音:“海兽虽强,但你阿爹他们人多势众,未必不能胜,且等一会。” 果然,不一会儿,数艘海船冲回荒岛,一群带伤染血的渔民慌张地登岛上岸。 “阿爹!” 二虎惊喜交加,急冲过去,只是尚未靠近他们,就被一个青年狠狠推到在地,而后一个汉子将他扯起护在身后,与青年起了争执。 渔民所处的地方与云霁所在的焦岩有一定距离,云霁只隐约听到“鲛女”、“厄运”等字眼,后来他们的争执声越来越小,什么也听不见,她也不在意,只坐抱膝坐在焦岩上,银白长发顺肩滑落,遮住她的面容,只余一双凤眸,凝着海面某处。 那处海面波澜不惊,却在阳光之下,隐隐漾着血色。 血色很淡,若非云霁一直关注,也不会发现。 云霁有些忧虑,海兽未死,这些渔民近日怕是不能离开,也不知会有什么变故发生。 第393章偷袭 那些渔民自争执之后,便去了荒岛另一端。 荒岛说大不大,说小也足够藏起另一端渔民的动静和身影。 二虎也跟着他们一道去了另一端,一直没有回来,云霁自然也无法再骗来鱼汤。 肚子有些饿,但她为了在渔民面前维持鲛女的人设,一直保持着枯坐焦岩的姿态,也不打算在荒岛上找吃食。 只要等到晚上,照照月华,饥饿感就会小很多。 而且,她记得昨夜的月亮已经接近于全圆,今夜将会是月圆之夜,会给她带来不少生机。 海上阳光很好,也不甚热,只是枯坐无聊,云霁思绪乱飞,不经意间飞到五岁那年。 那年在丛林中,她第一次施展敬献之术,境况比之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唯一幸运的是她家救下的小男孩送了她一颗元华丹,暂时护住了她性命,还承诺等他回家后再送她更多的元华丹。 她舔了舔唇瓣,回味着她五岁那年来不及回味的元华丹的味道,她不禁想,若是现在再碰到那小男孩,是不是可以让他实现他曾经的承诺? 不过过去十五年了,小男孩也长成青年了,以他少时唇红齿白的模样,如今的模样应该也不会差,说不得光凭一张脸就能引得无数女修春心萌动。 不过这孩子小时候就性子冷淡话少,一旦出口就毒辣得很,她还记得他开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真丑。 现在回想,已然没了当日的气愤,只幸灾乐祸地想着,若是他这性子若是不改的话,便是真喜欢上哪个女修,怕也难以追到…… 这般胡思乱想中,不经意间,小男孩唇红齿白的小脸,跟龙祁那张俊美又清寒的脸慢慢重合。 就在二者合二为一的前一刹那,云霁一激灵,挥手拍碎脑海中的画面,嘀咕一声:“一个是身份尊贵的帝国皇子,一个遇袭落难丛林的世家小公子,怎么可能是同一人?” 旋即又想到龙祁的身世,云霁心中一痛,若是让龙祁选择,他或许更希望是那个世家公子,毕竟只要逃出丛林,就依然是家里宠爱的少主,而不是被母亲利用又被父亲惦记抽骨练髓的尊贵皇子…… 云霁微微仰头,避开夕阳斜照而来的光线,眼睛依然有些发酸,若是重来一次,当年景云国皇宫中,在他提出带她走时,她是否会不顾一切地跟他离开? 只一瞬,她便摇头,不会的,那时他和她之间隔着陆灵姬,便是重来一次,以她绝不插足他人婚姻的底限,她还是不会回应他。 金龙台决战后,他与陆灵姬再无瓜葛……但经历了母亲利用父亲背叛的他,是否还愿意相信感情? 云霁只将自己代入他的处境,就立时得出了答案,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不会了,再不会信了。 可便是如此,我也愿你一切安好,只愿你一切安好就好,也不辜负我用尽所有生机去救你。 “感情对我而言,也是奢侈,这般正好。”云霁喃喃自语,前方被霞光染红的海面入了眼,却没有入心,苦涩自心底升起,一点点蔓延至四肢百骸。 “婆婆小心——” 骤然一声大喊,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尖锐的破空声,身体本能快过大脑,云霁从焦岩上纵身跳下。 噗通! 海水冲入鼻腔,水压让两耳一片嗡鸣,云霁却不敢冒头,嗖地游到岩壁下一处凹陷处藏好身。 不是她不愿远离荒岛,而是对于她此刻而言,藏身荒岛附近海域中的那只二阶海兽,比之荒岛上的袭击者还要危险。 “乾七叔你为何要射杀婆婆?” 二虎愤怒的声音透过海水传到云霁耳中,她心中一动,原来射杀她的还真是岛上渔民。 “什么婆婆,那是鲛女,给船队带来厄运的鲛女!你帮她,是想害死咱们所有人吗?”一个年轻的声音怒声质问,“赶紧滚开,别挡路,不然我休怪我不念同村之情!” “我不,我不许你去,我没看到她害人,只看到乾七叔你差点射死她!” “她怎么没害人?何三叔和我六哥是怎么死的?” “他们是被海兽吃掉的,不是被婆婆害死的!” “就算被海兽吃掉,也是鲛女带来厄运造成的,不然咱们昨天明明甩掉了那只海兽,今日怎么会再次出现?二虎,我看你被鲛女蛊惑了,你跟她就是一伙的,你沾染了她,就沾染了她身上的厄运,我们之前就不该心软允许你回来,都是你的错,你也去死……” “乾七叔你要干什么?” 二虎的声音透着惊慌,云霁一惊,正要冒头,一道暴喝骤然响起。 “乾七,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 “阿爹,乾七叔想将我丢下海!”二虎被他阿爹解救,哭喊的声音满是委屈。 “张二哥你来得正好,你问问你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他居然给鲛女报信,不然我早就射死那害死我六哥的祸害……” 年轻的声音充满痛恨,只是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声音喝断:“谁让人射杀鲛女的?你还嫌咱们死的人不够多吗?” 新加入的声音浑厚而威严,似乎是船队领头之人,那年轻声音顿时一弱,却依然倔强地道:“我也没射死她,她落了海,自有海兽收拾她,二虎不是说了吗,她打不过那只二阶海兽,她遇到它,也就只有被吃的份。等她死了,咱们的厄运自然就解除了……” “你给我住嘴!”威严的声音愤怒吼叫,紧接着是一阵踢打声。 “鲛女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怎么跟二虎一样蠢!” “叔夜,婆婆没有骗我……”二虎的声音透着委屈。 “二虎不要说话,跟阿爹走。” “二虎不能走,他跟鲛女有接触,就不能跟咱们在一起,他会给咱们带来厄运!”年轻的声音再次炸了。 “你胡说,不管二虎的事!” 焦岩上一片争吵声,很快又加入新的声音,传入水中一片嘈杂,什么都听不清,及至那威严的声音猛地一声断喝,压下所有的声音。 “好了,乾七错事已经做下了,咱们也不能回头,守住岸口不许鲛女上岸,若是发现她的踪迹,直接射杀不得有误,不过要记住一定不能看她的脸。至于二虎,张二你看好他,不然决不轻饶!” 二虎抗议,但刚出声就被他阿爹捂住嘴,拖走了。 大脑缺氧,云霁几近昏厥,正欲冒头换气,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嗖嗖嗖! 一片箭雨射下,海面激起一片水花,一只利箭擦过她藏身的水下岩壁,当的一声坠入海底,云霁立时将头缩回。 “队长,海面没有异常,她应该早就离开此处了。” “嗯,但也不许大意,验收此处,严防她在此处上岸。” “是,我二人一定严守此处!” 呼! 赶在昏厥前最后一瞬,云霁从岩壁下钻出,在上方之人视线盲角之处,偷偷冒出头。 空气重新入体,冲击她差点咳嗽,她赶紧捂住了嘴。 头顶上方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你说,二虎说的是不是真的,那女的或许并不是鲛女,毕竟鲛女就没有年老的。” “嘁,你怎么知道鲛女就没有年老的?” “我怎么不知道,传言中,鲛人不管男女都活不过二十,哪有满脸褶子的老太太?” “嘁,你见过谁家老太太长着一头闪着银辉的头发?” “说得也是哦。” “我跟你说,她若是鲛女还让人心生惧怕不敢随意冒犯,若真是普通老太太,之前被海兽袭击之时,她必然是第一个被队长丢下去喂海兽的,这样也算废物利用。” 第394章月下歌声 “不可能吧,这样无耻的事,队长也能做得出来?”另一人惊呼,声音乍然高了起来。 “小声一点,你不怕队长听见给你小鞋穿?也就我心好告诉你,别看队长面慈,实际上能当上队长的哪有真的心善手软的?你在村中是不是见过,每年都有几个老人在船队出海前后消失,据说都是为了不拖累家中儿女,自行海葬去了?” “嗯,我是见过,但这跟队长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那些老人根本不是去海葬,而是被队长带上船,等到合适时机丢出去喂海兽当诱饵。而且,那些老人的家里未必不知道,不过是从队长那拿了好处……” 云霁听到此处,凤眸眯起,眼底一片寒芒。 人心之恶,总是一次一次超出她的想象。 其实之前她不止一次想过跟船队讲明她是人而非鲛女,那么现在她就有多庆幸自己只是想想,而没有付诸行动,不然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连死亡方式都无法选择。 甚至因为她无意中对二虎说的话,也让她遭遇一场偷袭,她虽无法责怪二虎,但对于其他渔民……云霁嘴角浮现一丝冷笑。 她现在是什么都做不了,当等天黑月出之后就未必了。 只是这等待的期间实在难熬,云霁饥寒交迫,身体几乎失去知觉,眼皮越来越沉,扒着岩壁的手渐渐滑落…… “什么声音?” 头顶上安静许久的二人忽然发声,云霁唰地睁开眼,身体滑落得鼻子距离水面仅剩一寸,她担心弄出声音,只屏住呼吸勉力用手扣紧岩壁凹陷处。 哗啦! 霞光敛尽的晦暗天色之下,不远处的海面忽然漾起一圈异常的波浪,旋即快速朝着荒岛蔓延而来。 “是那只袭击过我们的二阶海兽!”焦岩上的年轻渔民惊呼一声,“我去通知队长!” “等等,看它要做什么再说。”另一人拉住他,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双眼望着那圈快速逼近焦岩的水波,意味深长地道,“海兽在海中是王者,但若是上岸就是跟案板上的鱼没什么两样,所以它们几乎从不上岸。但这只海兽现在却靠近焦岩,必然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说,这焦岩之下的海水中,藏着什么。” “你是说,那鲛女有可能藏在焦岩下?” 岩上的谈话透着惬意,岩下的云霁恨不得将那幸灾乐祸的渔民弄下来喂海兽。 但她也只是想想,她敢肯定,她只要一冒头,对方一定会趁火打劫。 水波忽然停了,停在三丈之外,这距离能有效减弱焦岩上箭矢的杀伤力,虽然此刻上面那二人只是袖手旁观。 目光与海兽硕大的眼睛对上,云霁暗自握紧拳头,敌不动,我不动。 黑头如龟,身躯如鱼,却裹着灰色石麟,鳞片尖锐锋利,它转动着两只黑黝黝的眼珠,上下打量着她。 打量不久,海兽忽然蹿出海面,带起一股巨大的的水流扑向云霁,动作之快,有如闪电—— 嘭! 海兽头颅撞到岩壁上,云霁在前一刹那翻入海中,逃离而去。 “那鲛女冒出来了,快射箭!” 咻咻咻—— 箭矢纷如雨下,绝非二人之功。数十个渔民不知何时出现在焦岩上,朝着海面一阵急射,同时亮起火光一片,照亮了整片海面。 云霁及时冲入一处凹陷的水下岩壁下,避过箭矢,但追击她的海兽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身体被射得如有刺猬,有石麟挡住,虽不致命,却也痛得它嗷嗷怪叫。 “鲛女藏起来了,咱们先将海兽射死吧。”一人提议道。 啪!一个巴掌拍在建议之人的头顶上。 “你蠢不蠢,杀死了海兽,谁来替咱们杀鲛女。都停下,不要射了!” 一声令下,箭雨骤停。 水下岩壁下的云霁,心底差点呕出血来。 等她实力恢复,就将顶上的渔民都丢下海来,让他们跟海兽好好玩一玩! 可惜,她或许等不到以后了。 海兽双眼泛红,隔着海水死死盯住她,在它眼中,她与岛上那些射杀它的人是一伙的。 只是它刚刚吃了箭矢的苦头,身躯的石麟间隙中插着数根箭矢,正冒着屡屡血线,所以拉开距离,也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当然,它也可能在寻找时机。 “我们先撤走,不然那只海兽必然不会再次靠近。” 不过片刻,这时机就由岩上之人主动提供了,一阵脚步声,所有渔民连同火光一并撤走。 天光也彻底消失,水中黑暗一片。 云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中,没有光,她根本不知道海兽会从何处发动攻击。 此念刚起,后颈汗毛乍立,她立时划水远窜,却快不过海兽,手臂剧痛袭来,她当机立断,猛力一挣,一块血肉被撕下,她疼得眼前一黑,但逃命在即,她咬破舌尖,强行聚力游向远处,带起一片血水。 嘎巴嚼碎血肉咽下,海兽两眼更是发红,嗖地循着血水追而去。 天边升起明月,云霁大喜,刚要冲出水面,呼啦一声,头顶黑影袭来,挡住了所有的月光,只有一双通红的血眼,泛着嗜血的光。 危机关头,云霁迎头撞去,手握一块尖锐的石块砸向海兽左眼,她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嘭! “嗷!” 石块尖角扎入眼睛,鲜血渗出,海兽疼得嗷叫,也被激动狂化,张口咬住她的肩膀。 尖牙刺入血肉,骨骼嘎嚓断裂,疼痛从未有此刻来得清晰,让她能清晰看到头顶之外的月色,却无法吸收一点月华,眼皮沉重地垂下。 在陷入黑沉的那一瞬,她恍惚中听到一阵歌声。 歌声似从九天之外而来,缥缈而悠远,让人心神沉迷。 被吞入兽腹之前,还能听到这般美妙的歌声,实在是福气不浅。云霁恍恍惚惚地想着。 哗啦! 但下一瞬,一阵水声,月华降临,频死的身体骤然得到能量,如枯木逢甘霖,她猛地醒过来,睁开眼仰头看到天边圆月,而那海兽在逃离,带起一片仓皇的水花。 怎么回事? 绝处逢生的喜悦,抵不过对变故的心惊。 能让二阶凶兽放弃口边的食物主动逃离,必有妖异! “你们听到了吗?是歌声,好美的歌声……” “好美的歌声。”海水中的云霁发出与年轻渔民同样的赞叹,只是脸上没有迷醉的神情,凤眸清亮,暗自戒备,循声望向远处迷雾。 圆月之下,那迷雾来得突兀,歌声自迷雾中传出,缥缈悠远,似有许多人在低吟浅唱,韵律独特奇妙,绝非龙血大陆惯常的曲目。 荒岛之上亮起一朵火光,一个年轻的渔民举着火把冲向焦岩,神色迷醉。 “不要听,快回来!” 年轻渔民仿若未闻,继续前行,那道威严的声音急声喝令:“都塞住耳朵,你们两个去将他打晕打回来!” 此令一落,两道身影扑过去抓住年轻渔民,一人扬手砍向年轻渔民的后颈,只是尚未落下,模糊的歌声忽然清晰,那人动作一滞,转头看向海面,脸上迷醉的神情如同年轻渔民一样,喃喃道:“好美的歌声……” “都给我回来,那是鲛人在唱歌,你们不要命了!” 气急败坏的吼声自荒岛之上传入耳中,云霁恍然,原来这就是鲛人的歌声。 “鲛人来了!鲛人来了!肯定是那鲛女引来同伴来报仇来了!” “快逃啊!” 惊恐的声音,慌乱的人群,云霁回头望向荒岛,嘴角浮现一丝嘲讽。 “阿爹,我去求求婆婆,她一定会救咱们的!”人群之中,二虎拖住他阿爹,急声说道。 第395章替死鬼 月光之下,歌声渐近,迷雾渐散,露出一群男女,皆银发白衣,浑身笼着一层银辉,飘然出尘,朝着荒岛而来。 “他们来了!他们真的来了!” 最后一丝侥幸消失,一向稳重威严的队长惊坐于地,汗水如注。 下一刻听到二虎喊鲛女婆婆,仿若发现一根救命稻草,双眼大亮,跳起来抓住二虎的双肩,双眼紧紧盯着他道:“你跟鲛女婆婆熟悉,你去告诉她,之前都是误会,我们不是有意要伤她的……” 他忽然顿住,意识到这般空口白牙的道歉没有诚意,目光朝慌乱人群中一扫,一个闪身,就将乾七扯过来,扯出笑脸对二虎道:“你告诉鲛女婆婆,只要她原谅我们,之前偷袭她的乾七任她处置。” 乾七因着他六哥被海兽吞吃,认定是鲛女带来的厄运,愤怒之下偷袭鲛女,而今听到鲛人的歌声,早就吓得魂飞魄散,跳起来就跑,不想刚跑出一步就被他一向敬畏的队长制住,更听说他要将他交给鲛女处置,乾七惊怒交加:“队长,你居然要舍弃我!” “祸事是你闯的,不把你交给鲛女,无法平息她的怒火。”队长反驳得义正言辞,望着他冷笑道,“还是说,你想要让所有人都为你陪葬?” 此话一落,周围之人看向乾七的目光顿时变得愤慨起来。 乾七张口想解释他虽射了第一箭,但是队长设计用海兽逼出鲛女时,其他人也朝她射箭了,但看到四周义愤填膺的目光,他忽然明白,就算他说了也没用,他们就是要牺牲他! 他们就是要将他推出去当替死鬼! “好,好得很,你们要我当替死鬼,我去就是,不过都说鲛人睚眦必报,你们以为牺牲了我,他们就真会放过你们吗?我就等着你们步我的后尘!哈哈哈哈……” 乾七笑得狰狞,挣开队长的桎梏,带着赴死之心昂首挺胸,大步朝焦岩而去。 二虎被这一幕惊得呆住,看到乾七大笑前行,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叔爷,鲛人婆婆是好人,我去劝劝她,或许她就不会要乾七叔的命了……” “二虎别说了,跟上去!”被二虎唤作叔爷的队长一把将他推上前,殷切嘱咐道,“见到鲛女,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可反抗。” 二虎懵懂,尚不知叔爷这话蕴含的深意,二虎他阿爹张三就炸了,一把扯住二虎冲队长吼道:“五叔,二虎还是个孩子,您怎么将他也献给鲛女?” 队长闻言怒了:“是我这叔爷要将二虎献给鲛女?是鲛女看中了他,他的命运早已注定,若非你之前执意要带回他,或许就没有眼前的祸事。快松开他,让他去!” 张三一个九尺大汉,自知无法反驳,却红着眼不肯松手,反倒是二虎拍了拍他爹手背安慰道:“阿爹不要担心,鲛女婆婆真是好人,她对我挺好的,她答应要介绍年轻的鲛女姐姐给我认识,还说让鲛女姐姐给我唱歌。你看,那里好多年轻的鲛女姐姐,我要去见她们,要听她们唱歌,你就让我去吧。” 二虎这番天真的话听得周围之人脸都白了,难道眼前这群鲛人的到来,真的只是那鲛女对二虎的承诺? 所以,这场祸事的罪魁祸首是二虎?! 队长是又惊又怒,却不敢表露,张三却抱着二虎嚎啕大哭:“我的傻儿子,你什么都不懂,她们怎么会只唱歌给你听,她们还会将你囚……”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让他去吧。”队长急声打断张三的哭嚎,一把将二虎夺了过去,推着他上前。 云霁并不知道岛上这场闹剧,对于鲛人也没太大的兴致,反倒暗自戒备。 况且,她的肩膀被海兽咬碎了,胳膊也差点被扯掉,实在疼得受不了,此刻最想做的就是寻个安静之地晒月亮养伤。 所以,她转身避开鲛人,朝远处游去。 谁想,歌声如影随形,远处的迷雾忽然飘来,笼罩四周海面,将云霁困在其中。 旋即,迷雾之中缓缓现出一个个身影。 银发白衣,面容姣好,绿眼剔透,让人见之忘俗,可惜落在云霁眼中,就变成了惊恐了。 她本以为这些鲛女是冲着荒岛上那百十个渔民去的,但如今他们舍弃渔民围住她是因为什么?还是说,这些鲛人秉承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要把碰见的人都包圆了? 被一双双绿眼盯住,云霁喉咙干涩,朝前方的鲛人示弱地举起干枯瘦弱的胳膊,呵呵干笑道:“我很老也很瘦,没什么肉,骨头也酥松,啃起来咯牙,实在没什么吃头,所以,能否请诸位让让路,放我离开?” 领头一对鲛人相视一眼,恰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响动,一道大大咧咧的声音透过迷雾传进来—— “鲛女婆婆,我是二虎,我想见见你。” 云霁闻言惊愕,眉头皱了起来,这傻小子至今还以为她是鲛女,这般冒然闯过来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可惜,她现在自身难保,只厉声喊道:“你赶紧滚,我不想见你!” 可惜,她的话并没有让二虎离开,反倒引来鲛人的注意,领头的鲛人嘴唇微动,发出一道古怪的声音,就见迷雾拨开,露出一条水道。 一艘小船顺水道而来,无浆自动。 小船上正坐着二虎,一双眼瞪得圆圆的,目不暇接地打量周围的鲛人,口中发出憨傻的笑声,显然看得很开心。 或许是鲛人并未对他使用蛊惑之术,也或者他心思纯净,鲛人的蛊惑之术对他无效,一路行来,二虎脸上唯有惊叹,而无迷醉之色。 很快,二虎看到前方被鲛人拥在中间的云霁,他很是开心地朝她招手:“婆婆你肯见我,是不生气了吗?” 云霁怜悯地望着这傻孩子,并不回应,二虎却以为她这是默认了他的话,便开心地继续话痨:“婆婆,年轻的鲛女果然很漂亮,谢谢你带她们来见我。只是,她们怎么不唱歌了?”二虎摸着头疑惑。 云霁一愣,刚刚没有发现,似乎在鲛人围住她之后就不再唱歌了,只是拿眼打量着她,神色中透着微妙。 她看不明白,这些鲛人意欲何为。 “我就是被海水淹死,也不要见她!” 小船行进很快,距离云霁只剩下最后三丈,这时,蜷缩在船尾的一个黑影忽然跳起来大叫一声,噗通跳入海中。 就在黑影落水瞬间,迷雾翻滚,一个鲛人身体一动,衣摆掀飞,露出银白鱼尾,在月光下划过一道漂亮弧线,蹿向黑影落水之地,迅若闪电。 “啊!救命啊!” 惨叫骤起,距离小船不远的海面涌出一片血色浪花,惊得二虎趴在船舷上大喊“乾七叔”,而后忽然想到云霁,转身冲她喊道:“婆婆,乾七叔他知道错了,你放过他吧!” 在鲛人跃起的那一瞬,云霁心中就是一紧,她猜到了结局,甚至知道自己的结局只怕比乾七好不到哪里去,面对二虎的哀求,她一脸无奈,只是不等她回应,乾七的惨叫戛然而止。 一阵哗啦水声,血色海面上飘起破碎衣物,正是乾七所穿,一张姣好的脸冒了出来。 绿色眼瞳映着月光,容貌清丽而纯洁,但唇色殷红,唇角挂着一丝血线,粉嫩舌尖探出,轻轻一勾,就将血线舔得一干二净,纯洁美丽的脸上顿时露出餍足的神情。 “啊——”二虎被嗜血的鲛女吓得跌坐船尾,惊恐大叫,“阿爹,阿爹,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第396章讨好 云霁也想回去,却不是去找爹,而是离开这危险的海域,回到大陆上去。 可惜,她知道这是妄想。 不理会二虎的哭喊,她抬眸看向明显是头领的高个鲛人,问道:“诸位拦下我,也不吃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到那鲛女在几个呼吸间就把乾七啃食干净,云霁就猜到他们围住她却许久不动手,真正目的怕不是要啃食她,至少暂时还不准备吃她。 当然,他们在她面前行凶,动作干脆利落又血腥,那么目的只有一个—— 杀鸡儆猴,她就是那只猴子。 身为被警告的猴子,云霁回想一下,以自己目前的状态,与刚刚那只被杀的“鸡”有两处不同,一是她又老又弱,二便是她的体质,月阴之体。 这些鲛人总不能无聊到想尝尝干瘦老婆子血肉的味道,那就唯有后者。 云霁心中一惊,难道这些鲛人真的识破了她的体质? 领头的高大鲛人绿眼微闪,朝二虎所在的船一指,张口发出的声音生硬又怪异:“上船,走。” 云霁闻言一愣,这是准备放她走? 可惜,她高兴得太早,高大鲛人忽然抬手,一团白雾其他掌心涌出,咻地卷起她丢到船上,鲛人蜂拥而来,拥簇着小船往北面而去,美妙的歌声再次响起。 “婆婆救我,婆婆救我,我要见我阿爹!” 小船之上,二虎抱着她的腿,哭嚎着哀求,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 云霁心里叹息,之前那不怕虎的初生牛犊,终于被现实的残酷击碎了胆。她没有安抚他,而是将他的胳膊捋下,摇头道:“我做不到,因为我也被他们劫持了。” 二虎愣住,似乎想不到她为何会被同类劫持,他张口想问明白,就忽然听到一道惨叫声。 惨叫自荒岛方向而来。 这一声惨叫只是开始,荒岛顷刻间陷入地狱。 岛上渔民仿若疯了一般自相残杀,疯狂地举刀杀向自己曾经同伴,仿若没有情感,也没有痛感,唯有瞪着通红的双眼,一刀一刀将对面之人杀死,或者被对面之人杀死,而后寻找另一个同伴下手。 鲜血弥漫荒岛,顺着海风飘来,二虎惊恐大叫“阿爹”,就看到他阿爹被叔爷一刀劈成了两半,二虎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抱着最后一丝希翼转头向云霁求证:“婆婆,咱们是在做梦吗?” “是不是醒来后,就什么都没发生?” 云霁怜悯地望着他,伸手将他眼皮往下一抚,轻声道:“睡吧,等你睡醒了就好了。” “好,我这就睡觉。”二虎乖巧地应声,趴在她脚边睡了过去,不过一瞬就打起了呼噜,只是眼皮之下的眼珠快速转动,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云霁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抬眸对上高个鲛人的绿眼,眼底闪着光,让她看不明白,她也不去猜,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一个鲛人自荒岛上飞来,朝高个鲛人弯腰行了礼,而后将手张开,掌心托着一个瓶子,色泽艳丽,仿若魁宝。 云霁脸色瞬间变了,血腥气,瓶子散发着血腥气,这是自荒岛渔民体内取出来的鲜血,滚烫而粘稠。 虽然她曾想过等实力恢复之后,要给那些袭击过她的渔民一个教训,却万没想到他们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集体死于荒岛,更被鲛人取血凝练至一个小小的瓶子里。 高个鲛人手一抬,一股雾气将瓶子卷到他手心里,而后他转身,将瓶子递到她身前,生硬地道:“给你。” 目光触到那一片粘稠的血色,胃里一阵翻腾,云霁差点将昨夜的鱼汤吐出来,她手指抠入掌心里,才将这股反胃压下去,望着高个鲛人冷冷道:“我不喝人血。” 高人鲛人皱起了眉头,姣好的面容在这一瞬变得狰狞,但很快压下去,他生硬地问道:“你,喜欢,什么?” 他的发音很是怪异,如同刚刚学会人言一般,但神色间的殷切表露无遗,云霁心底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这鲛人莫不是想讨好她? 这念头吓得她身体一抖,立时道:“我喜欢陆地,我想离开海域,回到陆地上去。” 高个鲛人再次皱起了眉头,缓缓道:“你,不能走,跟我,回去。” 云霁不过是个试探,被拒绝了也没有意外,她干脆不再多想,敷衍地冲高个鲛人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而后便避开碎裂的肩膀,侧卧于船头,闭目调息。 身不由己,那么在抵达鲛人驻地前,身体能修养好点,日后也能多些成算。 所以,她没有刻意遮掩她能吸收月华之事。因为她隐隐猜到,自己能在鲛人手下暂时安稳,而不是被取血炼入瓶中,怕是跟她吸收月华之力有关。 果然,在她运起无名功法加速吸收月华之后,高个鲛人绿眸发亮,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便是她闭着眼也能感受到他目光的火热。 她心底苦笑,之前百般遮掩的秘密,如今却要展露出来以求活命。 世事多变,莫过于此。 高个鲛人盯了她一会就移开了视线,云霁来不及松口气,就发现身下小船的速度更快了,海风刮过她的脸颊,一阵生疼。 她皱了皱眉,依然没有睁眼。 或许是这一日经历了太多事,又或者行将就木的身体禁不住熬夜,云霁运转功法不过片刻,就沉入睡眠中。 再醒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房间中,墙壁床椅皆是珊瑚所做,新奇又漂亮。 身上的衣物被换成了白裙,肩上和手臂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而这期间她居然都没醒。 她想了一会才从陌生的床上起身,打开房门,就有一名鲛女朝她行礼,口中发出几个古怪的音节,云霁听不明白,露出一脸疑惑。 鲛女忽然恍然,努力许久才发出三个生硬的字眼:“王,请,你。” “王?”云霁心头一动,问道,“带我回来的男性鲛人要见我?” 鲛女立时点头,脸上带着如负释重的表情,似乎很高兴她能听懂她的话。 原来那高大鲛人是鲛族王者。 凤眸微微一闪,云霁冲鲛女微微一笑,请她带路,鲛女自是应许,带着她走在一片珊瑚宫殿中。 所过之处,遇到不少年轻鲛人,有男有女,多好奇打量她,也有鲛人神色不善,朝领路鲛女询问,却被鲛女一脸厉色的骂走,用的自然是鲛人自身的语言。 云霁苦中作乐地想,若是短时间内不能离开这里,她怕是需要学一门外语了。 一刻钟后,二人抵达这片宫殿中唯一一座用白玉筑造的宫殿。 宫殿映照在夜明珠下,熠熠生辉,慵懒倚在玉石背椅上的鲛人王,容色格外出尘。 在她踏入殿门的那一瞬,鲛人王挺直了上身,微笑着朝她点头:“你来了,请坐。”他指了指他左手下的背椅。 云霁微微一愣,她只睡一觉,这鲛人王的人言流利了不少,莫不是趁她睡着了偷偷练过? 念头乱飞,神色不动,她安然坐下,就发现鲛人王的目光一直围着她转。 好在不像昨夜那般炙热,相反,他的目光变得和煦,又有着他雌雄难辨的好容貌加成,这样的目光实在不令人讨厌。 若非昨夜亲眼看过鲛人的血腥凶残,云霁这会怕是生出如沐春风之感。 云霁握着扶手暗自警惕着,敌不动,我不动。 “昨夜,你睡得可好?”鲛人王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声音柔和,又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低哑,尾音似带着一个小勾子,稍不留神就被他勾走了心。 第397章同床? 这一瞬,她想起了龙祁,他的声音虽也带着一丝低哑,但一贯清冷,绝无一丝魅惑。 “你不说话,可是睡得不好?我的床是宫中最好的,不然你到我床上睡。” 鲛人忽然说出这番让人惊恐的话,云霁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都白了。 当年在景云国中,泾阳王对她穷追不舍,那是因为她当时有着如鲜花般妍丽的容貌,而今她满脸褶子,这鲛人王也下得了口?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鲛人王安抚她道,只是这话说出来,就见她的脸色更难看了,他便起身来朝她伸手,“你随我来看。” 看什么? 看床么! 云霁这会已经无风自凌乱,瞪大眼睛望着走到她身前的鲛人王,后者似乎看透她的不配合,不再言语,只抬手扬起一道风,卷住她朝一侧而去。 似乎是很轻柔的风,却如一根绳索束得她不能动弹,身不由己地随风而行。 果然,如她一早预料的那般,这鲛人王的性子并不像他面上表现的那般和善。 在穿过一片珊瑚走廊时,云霁想着,等会他若欲行不轨,她咬舌自尽是否来得及?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半条性命,很快就要殒命于此地,想想真是不甘心啊! 思绪如脱缰野马胡乱狂奔着,眼前便豁然一亮。 这是一间寝殿,圆形,开阔,明亮。 墙壁上嵌着数不清的漂亮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更奇妙的是,穹顶之上嵌着一整块圆形石头,月白色,散发着皎洁的月光,充溢着浓郁的月华之力。 凤眸一下子增大,甚至没有注意到卷住她的风何时散去,也没注意到鲛人王何时靠近,直到他在她耳边问道:“你喜欢这个?” 云霁身体往后一退,她很难违心地说她不喜欢,但旋即余光瞥见穹顶下方那宽大的玉石床榻,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君子不夺人所好。”云霁低下头冷淡地道,心里却在滴血,这穹顶奇异石块散发的月华之力,比之月圆之夜天地之间的月华之力都要浓郁一两分,若是能在此处待上半年,她枯败的身体就能恢复到最初。 “君子?是什么?” 鲛人王带着小勾子的声音一下子将云霁跑飞的思绪拽回来,或许是身体衰败的原因,她发现自己最近总是不能集中精神,也容易疲劳,这样的精神状态想要应对城府深沉的鲛人王,云霁实在吃力地很。 咬住舌尖,强行提神,她抬眸看到鲛人王绿眼中的疑惑,却不准备跟他解释君子的意思,只干脆利落地再次拒绝:“你的床,我不用。” 鲛人王眼神里的疑虑更加明显:“你为何不用,我的床明明对你有好处。”说完这话,他忽然想到什么,眉头微蹙,雌雄难辨的脸上就带出一分委屈来,“这床很大,我不会挤着你。” 都说脸好的人占便宜,何况是容色出色到极点的鲛人王,便是如此无耻的话自他口中说出来,脸上都犹自笼着一层圣洁的光,云霁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但她只一吸气就强行将热血压下去,尽量将话说得温和:“我们人族习俗不同于鲛人族,人族女性是不会随意跟男性同床。” “女性不与男性同床?那孩子如何生出?”鲛人王疑惑,对人族的探知欲似乎极为强烈。 云霁的脸腾地红了,咬牙道:“人族男女之间,唯有夫妻才同床,唯有夫妻才可以生孩子。”她自动省略了私生子这种可能。 鲛人王恍然,点头道:“鲛人族习俗与人族不一样,但我愿意与你成为夫妻。” 他理所当然的话,仿若一道雷霆劈到头顶上,劈得云霁浑身汗毛乍立,一边倒退一边用力摇头:“不用……” “不用做夫妻就同床,不是与人族的习俗不符吗?”鲛人王截断她的话问道,依然一副圣洁的模样,紧跟着她倒退的脚步,步步靠近她。 云霁再也压制不住怒火,抬手制止他的靠近,怒声道:“你将我捉来,想要干什么就干脆点,不用这样戏弄我!” “戏弄是什么意思?”鲛人王眨了眨绿眼,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雌雄难辨的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指着她身后的床上道,“我就是想让你陪着我睡。” 云霁终是崩溃,怒吼:“你不如杀了我来得干净!” 她彻底撕破脸,但没想到的是,鲛人王没有杀她,也没有强逼她,只是皱着眉沉默一会后,就走出房间,却把她留在寝殿中。 房门关闭,她逃不了,她干脆安静地待在房中。 没人旁人干扰,云霁更是专心观看穹顶,她发现那块奇异石块散发的月华之力都落在下方的床榻之上,连一丝都没有外泄。 看得久了,云霁对那张床榻垂涟欲滴,眼都快绿了,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 咕噜噜——,肚子叫唤起来,她才想起自醒来这三日,她只喝了一碗带着细碎肉沫的鱼汤,这衰败的身体实在有些抵不住,她不敢再看那张床榻,免得什么时候管不住脚,自动爬上床去。 嘎吱! 房门就在这一刻打开了,一个惊喜的声音乍然响起:“婆婆,你果然在这里!” 憨实的面容,傻傻的笑容,不是二虎还有谁? 云霁惊愕迎上去:“你怎么会找到这?”鲛人王怎会让你踏入他的寝殿?这一句她没有问,她怕刺激他想起昨夜的事。 但二虎好似彻底忘了昨夜,开心地道:“有一位漂亮的鲛人姐姐告诉我的,我顺着她告诉我的路就走到这了。” 说到这,他忽然想到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绿色团子递给她,“婆婆,这是那位小姐姐送给我吃的,我留了一个给你。” 云霁扫一眼便知这绿团子是用海藻做成,也没沾染血腥气,心底暗松一口气,她实在是饿得快晕了,顾不得客气,伸手接过,掰开一块就塞入嘴里,味道竟还不错。 “婆婆,这里的床好漂亮,我能去躺一下吗?” 云霁正嚼着一块团子,二虎就指着她身后那张玉床兴奋大叫,也不等她回应,就如炮弹一般冲过去,她伸手都没抓到他一片衣角。 “不要去——” 云霁匆忙咽下团子,张口喊道,话未落,就见二虎砰地跳到床上,开心大叫:“这床冰冰凉凉的,好舒服!”又转头期待地问她,“婆婆,我晚上能跟你一块睡这床吗?” 二虎自小跟爷奶一块睡,所以他这话问得很顺溜和坦诚,但对于一个披着八十岁老婆婆的皮,却藏着芳龄少女心的云霁而言,无异于被雷再劈一次。 ——我就是想要你陪着我睡。 脑海中再次浮现鲛人王的话,云霁脸冷硬下来,沉声道:“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二虎似被她的话吓住,麻溜下床,挪到她身边,忐忑地轻扯她的袖子开口道歉:“婆婆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惹你生气的,也不是真的想分你床,只是……” 说到这,二虎欲言又止,稚气的脸上透着一丝惶然,云霁心中一动,追问:“只是什么?大男人莫要吞吞吐吐。” 二虎的脸一下子涨红起来:“婆婆,我还不是大男人,阿娘说等五年后,我长到十八岁才算大男人,才可以娶媳妇跟媳妇一块睡。” “娶媳妇?”云霁惊愕,脑海中闪过什么,她矮下身体与二虎平视,“告诉婆婆,可是这里有什么人跟你说过什么?” “一字不漏的告诉我。” 第398章惊魂 “鲛人小姐姐说,被带回珊瑚宫的人族,都要跟这里的鲛人成亲睡一张床上,然后一起生孩子。”二虎说着,一下子抓紧了她的胳膊,似乎寻到了倚靠一般,“婆婆,鲛人姐姐们都很漂亮,但我还小,我不想跟她睡一张床,也不想跟她们生孩子……” 云霁愣住。 同睡一张床……生孩子…… 这一瞬,她陡然明白鲛人王的目的,脸上血色瞬间落下。 下一瞬又想起,以她现在的身体,别说生孩子,便是活下来都艰难,他应该不会这么着急朝她下手。 二虎瞅见鲛人婆婆的脸色一时阴,一时晴,心中更加忐忑了,拽了拽她的衣袖哀求道:“婆婆,咱们回去吧,阿爹还在岛上等着我呢。” 云霁蓦然醒神,低头对上少年充满希翼的目光,声音一下子哽在嗓子眼中,忽然明了,二虎怕是无法接受昨夜荒岛上那惨烈血腥的一幕,便在潜意识里封闭了那部分记忆,只记得他阿爹在岛上等他回去。 摸着他的头,云霁安慰他道:“等我能离开时,便将你带回去。” 二虎闻言一喜:“那你什么时候能离开?”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记住,一定不要跟鲛人姐姐同睡,也不要让她们脱你的衣服……”难为她一个什么经验的都没有大姑娘,跟一个男人,不对,跟小男人解释生儿育女之事,她实在说不下去,但想来他只要记住这两点,应该就不会有事。 二虎见她忽然涨红了脸,也没了下文,就乖巧地点头:“婆婆,我记住了,不跟鲛人姐姐同睡,也不让她们脱我的衣服。”陌生的地方,虽然鲛人小姐姐很漂亮很亲切,但他始终记得对他最好最亲的是婆婆,他肯定会听话的。 听到二虎应诺,云霁稍稍松了一口气,正欲再说什么时,就有鲛女进来将二虎带走,又将她带到一处院落前。 这处院落以各色珊瑚筑造,构思奇巧,里面却种着世俗间常见的花木果树,还有许多妙龄女子在其中嬉戏玩耍,秋千投壶,扑蝶逗猫,好一份热闹美好的人间景象。 云霁愣在院门口,扭过头,发现送她来的鲛女已经走了。 “哎呦,又有新姐妹进院了?” 一少女转眸间,瞥见院门口站着一个玲珑身影,便遮唇轻笑道,这话引来院中其他少女纷纷看来,立时有人嗤笑道:“小九你什么眼神,她哪里当得了咱们的姐妹,当婆婆还差不多。” “六姐这话不错,看她满脸的褶子,也就她一头银发看着有些新奇,乍一看还以为是鲛女呢。”又一个少女接口讥笑道,引来院中少女一阵哄笑。 云霁凤眸轻转,在一众少女脸上扫过,发现她们不管气质如何,但容色实在不错,不过她们的神态眉眼间却透着一股争风捻酸的意味。 再次愕然,这莫不是谁家后宫? 旋即云霁惊恐了,她被带到这里,莫不是也要成为后宫中的一员? “跟我走。” 恰在此时,一名陌生鲛女自院中花木中走出,朝她点头说道,话音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 众女笑声一滞,那位嘲笑她唯有一头银发能看的妙龄少女指着云霁问鲛女:“姐姐,她这模样也能入院?” 鲛女眼风一扫,那少女神色一紧,忙退后一步。 “跟我走。”鲛女望着云霁再次重复刚刚的要求,云霁暗叹一口气,跟上她的脚步。 最后在院落最偏远的一间屋子前停下,鲛女冷冰冰地扫了她一眼:“住下,无鲛人领着,不许出院。” 鲛女说罢,转身离开,独留云霁一人于屋前。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嗤,她扭头,只看到花木间隙闪过一片裙摆。 云霁默了一下,伸手推开房门,里面倒还干净,只狭窄得很,安放了一床、一桌、一椅后,连个转身的空间也没用。 看来,就算是后宫中一员,也是被冷藏的。 好在饭菜供应还及时,除了绿团子还有鱼肉,能填饱肚子。 只是这方天地没有阳光,看不到时间流逝,她按照饭菜供应来算时间,但是她用了三顿也没有等到月亮出现在上空,反倒听到院外一阵怪异的声音。 想了想,她走出屋子,循着记忆走向院门,这一路上她没有遇到那名鲛女,只遇到三五个在院中散步的少女。她们看到她往外走,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却没有一人开口与她说话。 云霁虽心存疑惑,却无法按住外出一探的冲动。 原本以为防守严密的院门,却没人守候,只一推就开,外面也毫无人烟,夜明珠的光线投射在珊瑚宫墙间,倒映出的明暗光影仿若蛰伏的凶兽,让人暗暗心惊。 云霁感受了一下体内所剩无几的生机,她暗暗握紧拳头,抬脚走出院门,走入外面的光影之中。 一时之间,四周只有她的呼吸和脚步声。 “啊!” 忽然,一声惨叫惊破四周的空寂。 云霁眉心一跳,循声绕过珊瑚屏障,走进一个院落。 这院落与她刚刚出来的院落几乎一模一样,但里面的气息隐隐不同,似乎毫无生气,莫非这里面无人居住? “啊——” 正欲转身,又一声惨叫响起,声音凄厉,就在院落之中! 立时提步向前,走过一片果木,光线越来越暗,惨叫声却越来越近。终于,她看到前方角落里一个屋子光亮异常,人影在里面晃动,惨叫从中发出。 “啊——,疼死我了!”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一个妇人凄厉喊叫,似在不断挣扎,隐隐有血腥气散发出来,云霁脸色一白,这是孕妇在生孩子? “你们杀了我吧,我不要生这孽障!” 妇人情绪激动,猛地从床上蹿了起来,身体剪影映在窗户上,却很快被压制下去。 “生下来,才能活。”一个冷硬的声音透着厉色,仿若出自鲛人之口,因为唯有鲛人少有通人言,便是会说也是这般一字一字往外蹦。 云霁下意识顿住脚步,里面妇人的声音更是凄厉和愤怒:“你骗人!你们都骗我,等我生下来……呜呜……” 妇人话未说完就被捂住了嘴,一道生硬的厉喝骤然传出:“谁在外面?” 云霁一惊,立时转身冲入花木之后,房门嘎吱打开,走出一个鲛人,绿色的眼睛扫过四周,有一瞬,云霁都以为她看到她了,心提到嗓子眼中。 “都是骗人的,我不要生!” 妇人再次大叫,鲛人重回屋中,云霁的心骤然落地,一头冷汗,再不敢迟疑,急速往外走。 嘎吱! 还未退到院门口,空寂的院中骤然一声异响,惊得云霁扭头,看到路旁一扇窗户打开,晦暗的光线,挺肚的妇人,面容消瘦蜡黄,双眼无神。 黑色眼珠,是人族! “你……”云霁刚想与她打探消息,附近的门窗接二连三打开,同样的挺肚妇人,同样的消瘦麻木,同样目光幽幽地盯着她,一股寒气自脚底蔓延至的四肢八骸,云霁仓皇倒退。 “谁在外面,不许出门!” 鲛女生硬的厉喝声骤然出现在她身后,门窗之内的妇人齐齐变色,一阵哐当关窗闭门声,四周光线随之一暗。 云霁拔腿就跑,那鲛人发出一串古怪的声音,似在用鲛族语言唤住她,想是因着她的一头银发错认她是鲛人,但云霁却不敢停,而是加速飞奔,因为一旦那鲛女转到她身前,就会发现她是人族。 她有预感,一旦被发现,她接下来的命运不仅仅是被关回原来的院落那般简单。 第399章王的女人 跑出那座诡异的院落,身后没有人追来,云霁心中的不安并没有消去,因为她又听到了最初听到的怪异叫声。 那叫声就在她左侧不远处,她一咬牙,垫着脚朝前探去,没走两步,一股血腥气冲入鼻腔中。 错落的珊瑚丛中,昏暗的光线下,她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还有一团模糊的血肉! 人形血肉! 她看到,黑影的爪子扯下一块血肉塞入嘴里,口中发出咀嚼的声音。 悚然色变,转身就跑! 只是她错估了自己身体的衰败程度,一脚踩到一颗碎石上,身体不稳,噗通摔到在地。 “嗷——” 黑影听到异动,自前方珊瑚丛中蹿出,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云霁瞳孔一缩,就地打滚—— 嘭!黑影落地,砸在她刚刚停留之地,尖利的利爪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刺啦之声,火花飞溅! 逃! 这是云霁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她头也不回地跳起来就跑。 “嗷——” 一声吼叫,腥风扑来,头顶再次被黑影笼罩,一滴腥臭液体砸在她的脑门上,一只尖锐的利爪刺入她的脖颈,死亡……近在咫尺! 便是要死,也要先 看清杀死她的黑影长什么样! 云霁仰头,对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藏在记忆深处的噩梦骤然冒出—— 轰! 忽然一道飓风咆哮袭来,卷住黑影,砸入后方那片珊瑚丛,轰然一声巨响,珊瑚崩碎。 云霁死里逃生,醒过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转身,却只来得及看到崩碎的珊瑚砸在一片残肢碎肉上,只眨眼间就将其彻底掩埋。 “抱歉,我来晚了。” 一道带着海水潮气的声音拂过耳畔,云霁汗毛乍立,立时侧身拉开距离,抬头对上一双剔透的绿眸,还有一张雌雄难辨的脸。 正是鲛人王! 鲛人王在她生死关头及时出现,举手间杀死了袭击她的黑影,但云霁却没有因此生出半丝感激之情。 “你不该走出院子。”鲛人王轻蹙眉头,余光瞥到她脖颈处的伤口,目露担忧地上前一步,“你受伤了,给我看看……” 云霁再次后退,伸手捂住伤口,身上散发着疏离气息。 鲛人王无奈停步,看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堆破碎珊瑚上,便开口解释道:“珊瑚宫是我鲛人族的族地,也是刚刚袭击你的凶物的狩猎之地,所以这宫中经常发生袭击事件。我们鲛人善战,遇到凶物尚能抵御,但宫中的人族多半羸弱,所以为了人族的安全着想,没有鲛人相陪,禁止离开院落随意走动。” 云霁自珊瑚堆上收回目光,冷淡地对鲛人王道:“日后我不会再走出院子。” 说罢,转身朝院落走去,只是刚走一步,就被鲛人王唤住,他走到她身前,神色温和地说道:“你不用再回那间院落,随我去白玉王殿,那里不会有凶物敢去偷袭,你自是可以随意走动,不受拘束。” 云霁抬眸,凝着他看不出一丝伪善的脸,许久不语。 似想到什么,鲛人王脸上露出一丝委屈:“我知道你不愿意去我的白玉王殿,是因为不想跟我睡,那我向你保证,我就待在寝殿,绝不上床。” 实力天差地别之时,强者的承诺真的有效吗? 眼睫垂落,掩下所有情绪,她点头:“好。” 鲛人王开心笑了,笑容之璀璨,让四周的明珠与珊瑚都黯然失色,只是他一直关注的少女神色一丝未变。 看来她真的跟别的人族女人不一样,鲛人王心道。 再次踏入白玉王殿,云霁的心境已经截然不同,脑海中反复浮现黑影那双绿油油的眼睛。 绿油油的眼,她曾在六年前淮阴秘境中的噬人怪物脸上见过;也曾在不久之前,金龙台上瞿阳异变后的脸上见过。 那道黑影是不是她曾见过的怪物? 云霁不敢肯定,但她肯定整个珊瑚宫透着诡异和危险。 鲛人王将她带回白玉王殿不久之后就离开了,临出门前唤来最初侍候过她的那名鲛女照顾她。 云霁有心从她口中探听消息,可惜鲛女的人言懂得很少,什么也没探听出来,她便转而问起了二虎,问她是否能让二虎跟随她一块住在王殿。 鲛女立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想了想对她道:“谁能住入王殿,只有王能决定。” “那你现在去帮我问他。” 鲛女应诺离开,整个王殿中便只剩下云霁一人,空寂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你是谁,为何能进王殿?” 云霁打量殿宇之时,身后陡然响起一道尖利的质问,她转过身,看到殿门外站着一位美貌的人族少女。 “是你!”少女看清她的脸,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旋即又尖声质问,“你说,你是不是趁着王不在,偷摸进殿的?” 少女连声质问,却一直停留在殿门之外,不敢踏入半步,云霁恍惚记起她曾在那座充满了后宫气氛的院落中看到过这少女,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勾唇扯起一脸褶子意味深长地问道:“为何不能是王请我进来的?” 少女冷嗤一声:“之前没人告诉过你,这王殿是人族的禁地吗?便是怀了王孩子的人族女子都不行,你这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婆居然敢擅闯王殿,真是不知死活!” 云霁目光一闪,恍然道:“原来那座院落的少女都是王的女人。” “胡说,现在院中只有我……只有我是王的女人!”少女这话说得有些虚,旋即又一脸骄傲地挺了挺丰满的前胸,却没注意到她在无意间被云霁转移了话题。 “现在?”云霁眨了眨眼,“就是说以前还有别的少女也曾是王的女人,那她们现在在哪?” 少女脸上露出嫉恨的神色,恨恨地道:“那些女人怀孕了,自然要移到别的宫苑去养胎。” 云霁立时想起另一处院落里,那一群被关在屋子里的孕妇,脸色变得凝重,她向前追问少女:“那些生完孩子的女人去哪了?” 少女似被她问得恼怒了,瞪了她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难道你还想给王生孩子不成?就你这张满是褶子的脸,莫要伤了王的眼!” 云霁不理会她的讥讽,盯着她的眼睛紧追前面问题:“生完孩子的女人去哪了?” 少女似被她眼中的锋芒吓住,倒退着回道:“我,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你可以问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大步走来,少女惊喜的转身行礼:“弦月见过王。” “你怎么在这?”鲛人王转向少女,脸上的和煦一下子化成了冰冷,吓得少女磕磕绊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鲛人王似乎也没兴致知道她来此地的原因,只冷淡地朝身后的鲛人吩咐道:“她不守规矩,将她带回去关起来,”顿了顿,又改变了主意,“不用关了,她是你的了。” 男性鲛人听到后一句话,顿时喜形于色,躬身朝他行礼致谢。 少女却正好与之相反,惊恐万分,大喊着扑向鲛人王:“王,我是你的女人,你还给我起了名字,你不能把我给别人……呜呜……” 可惜,她还未扑到鲛人王的身前,就被男性鲛人擒住捂上了嘴,很快就拖了出去。 在这期间,少女一直瞪着眼祈求的望着她,但她注定要让她失望,因为她的处境并不比少女好到哪里去。 自相遇以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鲛人王杀鸡儆猴了,在实力恢复之前,她绝对不能再做越规之事。 第400章新宠 “你想知道生完孩子的女人的去向?” 鲛人王面向她,神色依然从冰冷转为和煦。 云霁沉默,想着他既然主动提起,这事应该不算在越规之中,便回视点头:“是,我想知道。” 鲛人王绿眸中露出一抹晦涩:“我鲛人一族生育艰难,同族之间几乎不能孕育出孩子,所以祖辈就想出与人族结合的方式,这样确实能成功孕育孩子,只是人族男女与鲛人族一生只能孕育一个孩子,且孩子生下来多半身体羸弱,便自出生后就被送到一处宫苑中照料,并不需要孩子的亲生父母陪伴,所以往往等到孩子出生后,人族男女就会被送回去。” 云霁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说出鲛人族的生育秘辛,虽然这个秘辛未必全然是真,却也解释了鲛人族地为何会出现人族。 “当然,只要你愿意,可以永远住在王殿中,不用离开。”鲛人王温柔地凝着她道。 云霁实在被他这目光盯得头顶发麻,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我都可以当你奶奶了,你真的下得了口?况且,我这把年纪就是想生孩子也生不出。” 鲛人王浑然不在意她话语中的怒气,只在她提到生孩子三字时,绿眸绽放流光,一脸开心地对她道:“你愿意给我生孩子了?太好了!”顿了顿,他安慰道,“年纪之事你不要担心,我不在乎皮相,而且你很快就会变年轻,到时就可以为我生育孩子了。” 想要我给你生孩子,做梦去吧! 云霁很想将这话甩到对方脸上,却因着他后一句话生生咽回去,心道,他果然知道些什么,而他百般让她睡他的床,应该就是为了让她早日恢复生机……而后为他生育孩子。 就连将她丢人那处后宫院落,怕也是为了逼迫她主动屈服,重回王殿。想来是之前那黑影袭击她,让他改变了原来的计划,再次主动邀请她回到王殿。 “我和你孕育出来的孩子,必然身体强健,你可以留下与我共同养育他,让他成为新的王……”鲛人王兴奋地许诺着,上前一步欲要握住她的手,只是握了一个空。 “我想回寝殿休息。”云霁收回思绪,侧身避过他的手,淡声打断他的话。 鲛人王还沉浸对未来孩子畅想的喜悦中,对她的容忍度格外的高,笑着应下,亲自送她去寝殿。 可惜云霁并不喜欢他这份殷勤,委婉地提出她希望一个人休息,对方也识趣地离开了。 接下来一个月,云霁独占鲛人王的寝殿,除了饿了要出去进食外,她几乎从未出过寝殿。 她曾问过他关于穹顶石块的来历,他只道这是鲛人族祖辈遗留下来,鲛人族唤它为凝月石,乃镇族之宝,至于从何处得来却不得而知。 云霁有些遗憾,若是知道凝月石从何处得来,离开此地后她便去寻一趟,或许有机缘寻到第二块,即便是边角料也好。 似看出她的想法,鲛人王微微一笑:“你留在这,这整块凝月石就是你的,何须再去寻其他?” 云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回给他两声“呵呵”。 她也曾朝鲛人王提出要二虎跟着她,但被他以此事不合规矩为由拒绝了,不过也将二虎唤来王殿一次,让她见了他一面。 二虎与其他人族男子住在一处宫苑中,也不曾发生云霁之前担心之事,只是他很想家,见她之后便问她,他们何时能回家。 云霁的回答依然没变:“等我离开之时,便会带你一块离开。” 二虎闻言满心沮丧,却也不在纠缠此事,反倒向云霁说起来这一月中的趣事,说得很是欢快,似乎在鲛人族地过得很是不错。 可惜他也没说多久就被鲛女带走了,离去之前,他回头看她,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殷切地道:“婆婆有空再来接我。” 云霁笑着点头应下,心里却在叹息,不管多大的孩子,身处陌生之地无人庇护后,就会快速成长。 自从见过二虎之后,鲛人王当夜踏入寝殿,好在他依诺没有上床,只偶尔靠在床榻边上休息,云霁忍了下来,只专心吸收月华之力,不分昼夜。 虽然这片天地没有昼夜之分,殿中床前却摆放着一个沙漏指示着时光流逝。 又一个月过去,她脸上的皱纹消失大半,肌肤恢复些许润泽。若说变化最大的便是她的头发,银丝慢慢转变为灰白,便是有人从后背看她,也不会再将她误认为鲛女。 鲛人王近日虽会入寝殿,但待的时间很短,有时甚至只是确认她还在殿中便转身离开,他似乎很是繁忙。 按云霁的想法,倒希望他更忙一些,若能完全避开他恢复实力那就最好不过了。 可惜,她的愿望在今夜破灭。 嘭! 房门忽然被撞开,云霁一惊,唰地睁开眼,就见鲛人王一脸狰狞地冲了过来。 “你要干什么?”云霁惊怒喝问。 鲛人王不言不语,玉白的脸此时蒙上一片青黑,一双剔透的绿眼也似蒙上了一层灰色,透出危险的光,盯着她的目光如同盯住猎物一般,嘶叫一声朝她直扑而来—— 嘭! 鲛人王扑上床榻,云霁在他扑上的前一瞬翻滚下床,却依然被扯住一片袖角,刺啦一声响,衣袖被撕成条条布条。 云霁脸色骤变,目光凝这鲛人黑色手爪上,尖利的指甲勾着一片片布条。 这根本不是人的手,倒像是兽爪! 警铃大作,房门被关死,无处可逃,云霁远离床榻,抓起早先寻来的一块尖利珊瑚枝桠,只待他再次扑来就用珊瑚扎入他的眼睛。 呼,呼—— 就这时,床榻上传来一阵酣睡声,鲛人王竟睡着了。 云霁惊愕的瞪大了眼睛,鲛人王趴在床榻上,月华拢在他身上,她看不到他面容的变化,只看到那只挂着布条的黑色手爪上,尖利指甲一点点收回,手背上黑色坚韧的鳞片慢慢褪去,恢复莹白的色泽,指骨分明,漂亮之极。 凤眸一点点眯起,她缓缓走向床榻,悄无声息。 终于走到床榻前,鲛人王依然没有醒来,她凝着他侧颈上那微微跳动的动脉血管,倏地握紧手上尖利珊瑚,抬手扎去—— “嗯……” 恰在此时,鲛人王忽然嗯哼一声,身体一翻,尖利珊瑚落了个空,云霁当机立断,立时收回手背到身后。 几乎同时,鲛人王坐起身,睁开绿眸,色泽剔透,只是透着一丝刚睡醒的迷茫,他揉了揉额头,才发现床前站着一个人影,他讶然问道:“你下床了?”而后才似有所觉地低头,发现自己坐在床榻上,顿时懊恼不已,“可是吓着你了?我不是有意的,只是有时状态不好,身体认床。” 仅仅是状态不好么? 云霁凝着他的脸,见他脸上已然恢复玉白之色,她心里冷嗤,这龙血大陆的种族都喜欢玩变身么? 她仰头望了眼穹顶上的凝月石,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只是那道光消失得太快,一时没能抓住。 “我最近的状态可能都不会太好,可否让我上床,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干。”鲛人王已经下床,走向云霁保证道。 云霁沉默地看了他一会,道:“这是你的床,我只是借用。若你同意,我便在白日时分借用,晚上还给你。” 鲛人王闻言蹙眉,绿眸转着流光凝在她那皱纹几近消失的脸上,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扬唇一笑:“也好,按照你说的定,我还有时间等。” 第401章君王一怒为红颜 ——我还有时间等。 意味不明的话传入耳中,这一瞬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刚刚她偷袭他时他或许早有察觉,只是不曾挑破。 越想越心惊,倏然抬眸望向对面,只是见他那双绿眸流光轻转,脸上笑容和煦得让人如沐春风,云霁又不敢肯定了。 自此以后,云霁与鲛人王同处一室的时间渐渐增加,偶尔他邀请她在珊瑚宫中游玩,只是出去一次后她便再不肯与他同行。 不过就这一次,就使得鲛人族地出现了一个新的传言,传言鲛人一族的王有了新宠,是个人族,只是她的年纪大了些,容貌还是美的。 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那新宠根本就是个人族老婆婆,因她身负比鲛人族更厉害的魅惑之术,这才勾得鲛人王留恋不舍。 这后一种传言,尤其在人族少女居住的院落里传得厉害,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二虎本欲将这两则传言当作笑话告诉她,不想再次见她时,发现她骤然年轻三十岁,虽依然有些老态,但与之前老婆婆模样截然不同,惊愕之下,憨实稚气的脸上也露出担忧之色,倒引得云霁笑了一回。 见他实在担忧,便摸着他的头安抚道:“你别担心,我不是他的新宠,你也不用理会这些传言。还有,你回去之后不要再轻易出来找我,等我要离开时,必然会去接你。” 最后一句,她压低声音凑到二虎耳边说,二虎先是一愣,而后惊喜地连连点头。 “你很喜欢那孩子?” 二虎走后,鲛人王凑到她身前温声问道。 “说不上喜欢,只是我与他一同来的,总归要照顾一两分,王不用特意照顾他,只让他好好住着就好。”云霁神色平和地回道。 鲛人王却不知想到哪里,绿眸发亮:“你若喜欢孩子,咱们可以早点生孩子,到时你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不用惦记别人家的孩子。” 云霁一惊,但很快压下,恢复平和的模样,抚着额上细小的皱纹叹息道:“生儿育女消耗甚大,我现在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若是贸然受孕的话,十月之后怕是没有气力将他生下来,到时一尸两命反倒不好。” 鲛人王闻言一愣,而后失落地点头:“你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旋即又想到什么,一脸期待地说道,“晚上你跟我睡在凝月石下,这样你恢复青春的时间会缩短一半。” “抱歉,成婚之前,我不习惯与男性同睡。”云霁说完这话就见他双眼发亮张口欲言,她忙赶在他前头开口道,“人族女子对人生中唯一一次成婚极为重视,无不想着以自己最美的状态嫁给自己相伴一生的男人,我也一样。所以,我希望王能给我多些时间,让我的婚礼更加完满。” 鲛人王蹙眉,似乎极不理解人族的习俗,抑或者是在怀疑她想要拖延时间。 “王若不信,可以去问别的人族女子,便可验证我的话是否真实。”云霁神色淡漠下来。 鲛人王绿眸闪了闪:“本王曾与数个人族女子孕育过孩子,她们从未要求本王按照人族习俗迎娶她们,但本王是真心想与你孕育下一代鲛族之王,为了你,本王会去了解更多的人族习俗。” 这一番说出来,若是普通人族女子,只怕是受宠若惊,感激涕零,但对面略显老态的女子只稍稍露出一丝讶然,然后微微一笑,带着一丝期待道:“多谢王为我着想,我等着王为我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 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鲛人王反倒生出一丝受宠若惊来,因为这是三月以来,他第一次见她真心的笑,虽只是清清淡淡的笑容,却让她不甚年轻的脸陡然亮了起来,美得耀眼。 他心中暗想,等到她的容貌恢复到顶峰,怕是整个鲛人族都无人与她媲美。 鲛人一族,自来尚美,鲛人一族的王也不例外。 况且,此女将与他孕育出新一代的王,新王或许会给鲛人一族带来转机,此女自然不同于以往的人族女子,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鲛人王眼里的光越来越甚,他第一次真心诚意对她道:“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听到鲛人王的承诺,云霁愣了一瞬,她恍惚想起有谁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哦,想起来了,是景云国的泾阳王景岳。 至于结果……云霁如同吞了一个苍蝇,那段逃亡的日子实在让人不堪回首。 陷入珊瑚宫中的云霁不知,她刚刚念叨的泾阳王景岳,就在不久前架空景云国皇帝,而他窃取君权之后,立马做出了一件震惊龙血大陆之事—— 集结兵力,悍然发动战争,攻打龙焱国,将后者打得措手不及,连失数座边境之城。 龙焱国君臣愤怒,派使者质问泾阳王,为何擅自撕毁两国合约,偷袭龙焱国。 龙血大陆上的修者与普通民众,想了很多理由,比如权势、财富、资源等等,甚至提到了龙焱国内某个隐秘的洞天福地,但这些都不对,泾阳王给出一个让整个龙血大陆都瞠目结舌的理由—— 他说,他是为了抢回被龙焱国夺走的王妃。 君王一怒为红颜,悍然发动战争,致使生灵涂炭。 然那些尚未遭到战火的龙焱国民众,相信龙焱国皇帝很快就会将景云国的士兵赶出国土,是以茶余饭后,谈论更多的是那位引得泾阳王发疯的红颜。 他们猜测,那位红颜必然天姿国色,无人能比,而整个龙血大陆最富盛名的女子当属圣雪宫圣女陆灵姬。 这位圣女,数月前还引得九皇子与羽澜城的瞿少主一番生死决斗,结果却是瞿少主异变被杀,九皇子受伤踪迹全无,而圣女陆灵姬则带着肚子里的孩子黯然远匿,不知所踪。 金龙台决战已然过去半年,想来圣女的孩子都生下来,却还能引来景云国发动战争,可真是一位祸国殃民的奇女子,也必然有着让天地失色的美貌,否则何以引来三位身份尊贵的强者轮番抢夺? 一时间,有关陆灵姬的艳史流言,传遍整个龙血大陆,就连迁徙到偏远冰湖的圣雪宫也听到了流言,气得圣雪宫的前圣女,如今的大长老青婉砸碎了新寻来的法器。 她怒不可遏地冲到冰湖深处,一把将躺在床上养伤的陆灵姬扯落下来,怒声质问:“你什么时候跟景云国的泾阳王勾搭上的?” 自从上次在金龙台上,青婉被一个从未看在眼里的小辈毁掉五色灵莲,又被其惊得连夜逃亡后,她的脾气就变得格外暴躁,便是她曾经最爱重的徒弟陆灵姬,此刻也变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是以一听到那不堪的流言,就冲过来打骂陆灵姬。 陆灵姬此刻并无传言中那让天地变色的美貌。 相反,她脸色苍白,形体消瘦,面颊凹陷,只剩一双美目还能看出昔日的盛颜。 原来,自半年前被云霁一剑刺中心脏,若非她有修为在身,又有元华丹护命,此刻早已香消玉殒。圣雪宫迁徙之后,她的圣女地位受到质疑,但治伤的宝药灵丹也是不缺,只要她好生养病,这半年本该痊愈。可惜她不舍肚中胎儿,执意生了下来,又惦记着断了手臂的瞿阳,不过自身安危看顾他,致使病体连绵半年也下不了床。 此时被她师父青婉大长老扯得摔落床角,一时间冷汗如注,张口喷出一口血来,溅落在大长老洁白的裙摆上,如同一朵盛放的妖异之花。 第402章甘入地狱 看到陆灵姬这副凄惨的模样,青婉大长老半点不心软,冷笑道:“你又要以死相逼吗?我告诉你,你今日就算要死,也要先交代清楚这件事,不然我就将那怪物与那孽障一道碎尸万段!” “师父不要!”陆灵姬大惊,伸手抱住她的脚腕,仰头泣道,“弟子与那泾阳王并无半点关系,请师父莫要迁怒瞿阳和孩子……” “你还要狡辩!”青婉怒气冲天,伸手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景云国的泾阳王为了夺你,都已经领兵打到龙焱国境内去了,现在整个龙血大陆都在流传你祸国殃民的好名声,我圣雪宫的声誉都要被你败尽了!” 青婉被提得双脚离地,衣襟勒住了脖子,呼吸不畅,口中溢血更急,但她没有求饶,而是艰难地解释道:“师父,弟子不知您从哪里听到的流言,但您知道的,除了当年那次试炼,弟子从未单独离开过圣雪宫,更没时间去往景云国,也不曾见过泾阳王,这勾引之说弟子真不知从何说起。” “你说得可是真的?”大长老皱眉,松开了陆灵姬的衣襟。 陆灵姬落地,捂嘴剧烈咳嗽,咳得鲜血直流,却坚定地点头道:“弟子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师父,想是流言误传,误将弟子当作引发两国战争的女子。” 大长老怒火发泄之后,理智慢慢回归,她冷笑一声:“什么君王一怒为红颜,恐怕只是泾阳王入侵龙焱国的借口,却将那罪名安在我圣雪宫名上,待我寻得趁手法器,必然要找那位泾阳王理论一番。” 这理论自然不是靠道理,而是靠实力! 大长老眼底锋芒尽显,转身就走,她准备亲自出马寻找趁手法器,下面弟子实力有限,寻来的新法器不过一个错手就毁了,真是垃圾! “师父等等!” 陆灵姬想要去拉大长老的手,不想扯动心脏尚未愈合的伤口,剧痛袭来,噗通摔倒,她却依然不放弃,伸手抓住了大长老的裙摆哀求:“师父等等,弟子有一事想求。” “你又想求什么?”大长老看到她染血的手弄得她的裙摆一片血污,眼底闪过厌恶和不耐。 “师父,弟子想见见麟儿。”陆灵姬哀求道。 “麟儿?”大长老冷笑,指间一道灵光在裙摆上一划,陆灵姬连同那片染血裙摆一并落地,她嫌恶地倒退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陆灵姬,“你跟那怪物的孽障也敢用‘麟’这个字为名?” 陆灵姬闻言脸色更是苍白,她哭求道:“师父如何羞辱弟子都可以,还请不要羞辱弟子的孩儿,他是无辜的。” “他是无辜,那我的羿儿就不无辜?你与那怪物做出这等丑事之时,可曾想过我的羿儿无辜?”大长老借着龙祁的名头怒斥陆灵姬,浑然忘了之前她也是一口一个孽障咒骂龙祁。 只是金龙台生死决战之后,圣雪宫被迫迁出龙焱国,离开龙祁为她寻来的元气浓郁的冰雪之地,安置在如今这处元气稀薄的冰湖中,这让她甚为愤怒。 若是龙祁还活着,她怕是要将怒火发泄在龙祁身上,可如今他死了。 死了的人,总归是不一样的,会让人忘了他的恶,只记得他的好。 所以,便是心硬如青婉,也曾想起他刚出生时软软白白的模样;也曾记起他年少时,每次见到她时两眼放光的神情…… 是了,羿儿曾对她如此孺慕,只是后来被龙浩天带走,才会变得冷情,这都是龙浩天的错,不是羿儿的错,更不是她的错! 对,错的是龙浩天,还有害死羿儿的那对狗男女,让她没有机会再见那个会奶声唤她阿娘的羿儿! “陆灵姬!”想到儿时的龙祁,大长老怒火滔天,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着陆灵姬的名字,咬牙切齿地道,“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那孽障,除非你让那怪物交出异变的秘法!” 说罢,她甩手往外走,她怕她再不走会忍不住一掌拍死陆灵姬,也就没法得到那个秘法,那怪物可真是一个硬骨头,各种刑法利诱都无法让他开口。 唯一的缺口便只有她之前的得意徒弟,如今的孽徒陆灵姬,她还不能让她死,想来羿儿一向孝顺,一定不会因此责怪她这个母亲的。 “师父,不是弟子不肯说,弟子真的不知道什么秘法,您就让我见见麟儿,自他出生我都没看他一眼。”陆灵姬手脚并用追赶大长老,脱出一条血线。 大长老猛地停步转身,拂袖将爬到脚边的陆灵姬掀飞,厉声道:“那你就去水牢找那怪物问,我再给你三月时间,再问不出来,那孽障就别想活命!” “你就在这屋子里好好想想,想清楚到底是秘密重要,还是你和那怪物的孽障重要!” “记住,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三月之后我不管寻没寻到新的法器都会赶回来,若是你我再见之时,你还是对秘法一无所知,那就等着给那孽障收尸吧!” 大长老给出最后期限,便将房门关闭,徒留陆灵姬自墙角滑落,浑身浸着血,双眼空洞。 秘法……麟儿! 双眼陡然大亮,陆灵姬朝外大喊:“来人,我要见瞿阳,我要见瞿阳……” 房门再次打开,陆灵姬喊完话后便昏死过去,来人是位年轻的女弟子,她不惊不讶,只有条不紊地将丹药塞到她嘴里,静待她醒来。 每次大长老进来,必然要将这位一番折腾,白林珠早已习惯,甚至隐隐生出一丝快感,害得圣雪宫连驻地都失去的圣女,本就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片刻后,丹药生效,陆灵姬睁开眼,看到下代女弟子脸上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她神色丝毫不变,只哑着声道:“带我无见他。” 白林珠冷哼一声:“若是这次你还问不出秘法来,当心你那情郎再受酷刑,他毕竟断了一只手臂,若是再受刑,怕是会受不住痛苦自尽而亡。”对陆灵姬最大的惩罚,莫过于让她眼睁睁看着她的情郎受苦,这比酷刑直接加在她身上还要来得有效! 陆灵姬不言不语,只一双眼清冷地望着她,白林珠脸色一僵,仿若再次见到曾经那位高高在上的圣女。 “我是圣雪宫圣女,一日未退位,便一日对尔等弟子有生杀予夺之权,白林珠,你这是要逼本圣女杀你么!” 陆灵姬陡然发作,威压扑来,将白林珠压得噗通跪地,低头求饶:“圣女大人饶命,弟子错了,弟子日后再不敢冒犯您,请您高抬贵手,饶了弟子这一次。” 陆灵姬不语,直等到眼前的弟子在她的气势下冷汗如注满脸惊惧,这才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可知现在该如何做?” 白林珠恍然醒悟,立时朝陆灵姬俯首大拜:“弟子自此以后唯听令于圣女,为圣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如此,你便起身吧。”陆灵姬抬手虚扶,收回威压,而后朝白林珠露出一抹微笑,“你放心,跟着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等到我重新掌控圣雪宫的一日,你便是新任圣女。” 白林珠被新任圣女的许诺惊得差点跳起来,一脸喜不自禁,心底那丝不甘彻底消散,再次磕头道:“林珠多谢圣女赏识,林珠定不负圣女所托!” 陆灵姬听到白林珠这番忠心表态,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动用心机,恩威并施,她这是将她从前不屑也不会的一套运用得如火纯青。只是,为了救出瞿阳和麟儿,她便是坠入地狱,也绝不后悔! 第403章祖窍重开 噗! 强行动用威压的反噬骤然扑来,陆灵姬张口喷出一口血。 白林珠这次机灵了,忙上前扶起她,一边给她喂服丹药,一边担忧地问道:“圣女大人可好?可要继续前往水牢?” 伸手抹掉嘴角的鲜血,陆灵姬脸色惨白,她轻轻摇头:“暂时不去了,我要先养伤,你去为我寻一些丹药和药草来,我有大用。” 白林珠立时应诺,待记下丹药和草药的名字,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陆灵姬无力靠在床头上,盯着房门的双眼却绽放着灼热的光。 瞿阳,麟儿,你们等着,我很快就会救出你们! 两个多月后,圣雪宫发生政变,洁白无瑕的冰湖,顷刻间化成血海,有如妖异的血莲花。 同一时间,鲛人族地,白玉王殿中,凝月石下,云霁忽地睁开眼,一脸惊喜交加。 祖窍开了! 就在前一瞬,自她醒来就一直封闭的祖窍轰然打开! 祖窍上空,有一轮弯月虚影若隐若现! 云霁喜极而泣,意识轻触那道虚影,虚影一晃,一截树枝掉落下来。 拇指粗细,长约三寸,分明是碧枝! 但是此刻的碧枝上寻不到一丝碧色,唯有干枯黑灰的枝桠,顶端的叶芽更是消失不见。 心中骤然一痛,云霁陡然明白,当日她震碎弯月榨取生机去救龙祁,而碧枝则在最后关头用自身的生机护住了弯月最后一丝轮廓,为她护住了祖窍,更为她保住了最后一丝生机,所以她才能最后醒来。 意识化成一缕清风,小心翼翼地抚过枯枝每一寸,她轻声道:“小碧,你且放心,日后我一定让你恢复如初,让你长成撑天大树!” 此刻,云霁尚不知,碧枝虽为她奉献了所用生机,但单靠碧枝是无法为她保住最后一丝生机的,她身上藏着更大的秘密。 “云儿,你快来看我为咱们的婚礼新建的宫殿。” 房门打开,一道兴奋的声音传了进来,云霁立时擦掉眼角的泪水,抬眸看向鲛人王,后者一愣:“你刚刚哭了?你为何哭,可有什么不开心?” 云霁未料到对方如此眼尖,却也没在掩饰,只随意寻了个借口道:“我久未返家,有些想人族的家了。” “你想家,那我就送你回……”鲛人王这段时间习惯讨好几乎恢复至全盛容貌的云霁,这才顺口说要送她返家,好在最后关头醒神,话音顺势拐了个弯,“我送你的宫殿,你可以按照你人族的家来布置,那里日后也会成为咱们和儿子的家。” 云霁想家不过是一个敷衍的借口,自然不深究他的改口,反倒是他后半句引来她的注意,疑惑问道:“咱们不在王殿成婚吗?”紧要关头,她可想离开凝月石。 鲛人王皱起了眉,有些为难地道:“王殿是历任鲛人族之王的居所,等到我二十岁那年……” 说到这他猛地打住,对上云霁疑惑的眼神,他垂眸掩下了眼底的晦涩:“历任鲛人王,都会在二十岁那年卸任,我今年已满十八,只剩下两年任期。两年之后,你便不能再住在王殿中,所以我才想着给你单独建一个宫殿,且这新宫殿你可以按照你喜欢的样子来布置……” “可我就喜欢这里,就喜欢这间寝殿。”云霁开口打断他的话,手指穹顶上的凝月石道,“你知道的,它对我有好处。” 鲛人王愣住,顺着她的手指望向那块散发着月华的凝月石,绿眸中流光闪动,下一瞬眸光一定:“好,就在王殿举办婚礼,至于两年之后,我总归会安置好你。” 说罢,不等云霁反应,又急匆匆往外走,一边嘀咕着:“改在王殿举办婚礼,那得重新布置,时间不多……” 他嘀嘀咕咕走到房门前,又骤然停住,回身问她:“下月十五,你的容颜可能恢复至全盛?” 云霁还在想着那短得不可思议的鲛族之王的任期,就听得他的问话,下意识地回道:“应该可以。” 话一落,云霁猛地意识到什么,抬眸望向鲛人王,但见一双绿眸熠熠生辉,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咧嘴笑得极为开心,他对她道:“下月十五,是你我的婚礼,我相信你会是鲛人族最美的新娘。” 云霁猛地打了个冷战,脸上僵硬得不行,好在鲛人王说完刚刚的话就开心离去,并不曾见到她这副样子,否则必定起疑。 今日是月底,距离下月十五只剩下十六日,她必须在十六日内成功逃出去! 柔顺的青丝垂落至身前,云霁低头望着自己恢复白皙的手背,抬手抚上额头,上面没有一丝皱纹,想来她的脸已然恢复水润光洁,虽尚未达到全盛之时的滢滢发光,也必然是漂亮的。 这几日埋头吸收月华,竟忘了容貌的变化,只是她现在虽恢复年轻的身体,失去的修为却未恢复一丝。 鲛人族地的天地元气比之别处浓郁,这王殿寝室则最为浓郁,她之前曾尝试吸收元气,却发现那些元气在自己身周飘来荡去,却丝毫不肯进入体内,仿若她的肉身忽然对元气绝缘一般。 是以,鲛人王一直认定她只是凡人女子,只体质特殊的能吸收月华之力恢复生机而已。这个误会对于她前期隐蔽有效,能很好降低鲛人王的警惕性,但她若想逃出去,则必然要先恢复实力。 云霁回到床上,阖目凝神,运转功法,霎时,祖窍一震,上方凝月石忽然大亮,月华如水,冲入体内,在她祖窍掀起浪头,只是那风浪只一触到弯月虚影,就被吸收殆尽! 惊喜还未完,祖窍一震,四周的天地元气也似忽然对她的肉身亲近了,争先恐后冲入体内,如同浪潮扑来,冲击得她肉身一阵胀痛。 若此时有人在一旁,便会发现她整个人被上方凝月石投射下来的月华光束笼罩,光束之外是浓郁得凝成气雾的天地元气,源源不断地冲入她体内。 很快,这吸收风暴席卷了整个寝室,而后朝外蔓延而…… “咦,好像起风了。”一个鲛女张开五指,风从她指缝里溜走,姣好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神情,“真的是风,珊瑚宫中居然也会起风!” 鲛人尚美,自然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这名鲛女张开袖袍,任风掀开袖袍衣摆,欢喜起舞。 四周的鲛人被其感染,纷纷加入其中,带起一片风潮,蔓延至四周,掀起一片欢笑,就连居住在院落的人族男女也被感染。 有人族少女试探地踏出院门,见无鲛人阻拦,便欢喜地在外圈翩翩起舞,有人开了头,便有跟随者,越来越多的人族少女加入其中。 一时间,鲛人与人族混在一处随风起舞,越舞越热烈,仿若忘了两族之间的差别。 往常,鲛人看不上羸弱的人族,人族骨子里也看不上鲛人,只是被鲛人捉来又被鲛人皮相所惑,才暂且安稳呆在院落中,这般彻底放开融合在一起,却是鲛人族地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毕竟是年轻男女,虽种族不同,却又将凑在一起生儿育女,有人族少女开始唱起了情歌,鲛人相合,也唱起了鲛族特有的歌谣,独特的韵律伴随着鲛人完美的嗓音,如若天籁一般。 人族男女仿若又回到了当初被歌声所惑的场景,神情越来越痴迷,舞动得越来越妖娆,伸手攀附上身旁异性鲛人交缠在一起。 一名男性鲛人的绿眸忽然蒙上一层灰色,他低头望着缠绕在自己身上一脸痴迷的人族少女,猛然张开了嘴,露出两排尖牙…… 第404章蛊惑 人族少女仿若未觉,依然嗤笑着仰头迎上,恰将自己纤细的脖子送到尖牙之下。 那纤细脖子上淡青色的血管中流动的鲜血,散发着致命的香气,男性鲛人猛地发出嘶的一声,尖牙刺了下去—— “住口!” 一声厉喝,一道疾风,骤然穿过人群缝隙,卷住那位男性鲛人,猛地掀飞出去。 嘭! 男性鲛人砸入一片珊瑚丛中,这一声响让欢快的气氛戛然而止,欢歌载舞的人群停了下来,鲛人族无论男女,皆一脸惊惧地朝着东面伏地跪拜,神态恭敬。 没了鲛人族蛊惑的歌声,人族男女脸上的痴迷随之散去,唯剩下迷茫,仿若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就连那名差点被男性鲛人咬断脖子的少女,也只是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发凉的脖子,浑不知自己刚刚与死神擦身而过。 不过,看到身旁的鲛人都伏地跪拜,他们也跟随着跪下,却不像鲛人那般惶恐,反倒偷偷抬头看向鲛人跪拜的对象。 笼着滢光的银发垂落而下,一张五官精致的脸雌雄难辨,剔透的绿眸透着流光,便是面色威严,也散发着无人可挡的魅力。 这一刻,人族不论男女皆面露痴迷,心道:这是谁?若是与她/他生儿育女,便是种族不同,也无一丝不甘。 相反,他们甘之如饴。 可惜,那冷峻绝美的鲛人一张口,就让他们的痴心碎了一地。 “本王下月十五与王妃成亲,在此之前不许发生任何意外,但有所犯,挖心炼血!” 此话一落,人族男女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鲛人王。 也对,唯有鲛人王才有这般绝世之姿。 下月十五成婚,难道他真的要与传言中那位人族新宠成婚? 与人族的失落黯然不同的是,鲛人则是一片愤怒,历来鲛人王与人族女子生儿育女,却从未有过成婚之说,难道王真的对那位人族女子动心了? “王,人族只是下等生物,属下不同意您娶……啊!” 一名鲛人抬头提出异议,只是话未说完,就被鲛人王抬手一道疾风卷飞砸到后方珊瑚丛中,一声惨叫传出,震得还想抗议的鲛人静若寒蝉。 鲛人王绿眸流转,目光冷冷扫视,所过之处,所有人不论人族与鲛族皆浑身一颤,低头俯首。 “本王只是通知你们一声,不是要听你们的意见。这次本王心情好饶过你们,旦有再犯,你们便去后殿照看新生幼儿。” 鲛人王此话一落,人族尚且疑惑,对鲛人王及未来王妃不敬,仅仅是罚去照看新生幼儿,这惩罚是不是太轻了些? 鲛人族则是一片骇然,仿若那后殿住着的不是鲛人族的新生幼儿,而是恶魔! 搬出后殿之名,终于震住所有鲛人的妄动,鲛人王才松一口气,就发现四周的风越来越急。 之前他在新殿中吩咐族人,将他前些日子寻来的人族之物搬到王殿中去,以讨得未来王妃的欢心。 只是刚进行到一半,他忽然察觉四周的元气好似稀薄了些,他心神一动,走到新殿外,便发现殿外起风了,便是这些风卷走了天地元气。 心头一紧,他立时顺风寻源,不想撞见族人们连同人族都在欢歌载舞,人族被迷惑,而一个鲛人居然胆敢在众多人族在场之时朝一少女下口,他心头一怒,抬手将其打飞,让那少女幸免于难,否则若让血腥之事发生,要瞒过他的王妃总归有些麻烦。 况且,成婚在即,他不愿她有丝毫不开心。 当然,也不能有一丝意外。 他伸手抓住一缕风,珊瑚宫内元气波动如此之大,必然是有一位强者在附近! 面色凝重,鲛人王循风而动,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人群前,浑然不知后方人群在他离开许久后才敢起身。 循着风越飘越远,鲛人王的眉头越蹙越紧,及至眼帘中映出白玉王殿,脸色骇然大变。 波动源头在王殿之中,那么那位未知强者必定也在王殿。 糟糕,他的王妃还在王殿寝室! 鲛人王心急如焚,直接祭出乌头宝剑,飞入殿中,直冲寝室而去,而那波动的源头竟然也在寝室! 轰! 房门被乌头宝剑一剑劈碎,飞溅的碎片中,他看到呼啸的旋风,凝成气雾的天地元气,投射月华光束的凝月石……还有被旋风、元气气雾和月华光束团团笼罩的少女。 他的动作骤然凝住。 青丝如墨缎,顺着她玲珑的身材起伏;白皙如玉的脸吹弹可破,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似笼着一层滢光;青黛的蛾眉斜入鬓角,浓密的眼睫如蝶翼,似乎只要他的呼吸一重,就会惊得黑蝶震翼飞走。 鲛人王屏住了呼吸,目光顺着如玉管一般的琼鼻,落在那殷红的唇瓣上,润泽的唇珠仿若晨间樱花瓣上的露珠,让人想要上前俯身含住,一尝滋味……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床前想要俯身之时,忽然被环绕在少女身周的旋风一阻,猛然醒神,他想要后退之时,旋风之中的少女终被惊动,蝶翼一颤,凤眸睁开,流光溢彩。 “你是谁?”鲛人王将心中疑问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女甚是眼熟,只是他若见过这般姿容绝世的少女,必然不会忘记。 随着少女的睁眼,四周的旋风,环绕的元气气雾皆慢慢散去,唯有月华光束凝而不散,反倒越发明亮,拢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如同月华仙子。 对了,月华! 鲛人王猛然醒悟,惊愕望着她:“你……你是我的王妃。”数个时辰前,他才见过她,她当时年愈三十,容貌虽然也漂亮,但绝然没有此刻的倾国倾城,让人一眼倾心。 少女闻声牵起唇角,露出一抹轻笑:“王妃?我还不是。” “马上就会是了!” 鲛人王激动得声音发颤,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腕,却被拢在她身上的月华弹开,他心头有些疑惑,却也觉得这等小事在此时不值得一提,如今最重要的是将眼前这让他倾心的仙子锁在身边,他急切地说道:“王妃,你的容貌已经恢复全盛,我们即刻成婚,不用再等到下月十五。” 少女讶然地微张着红唇,而后仰头看了一眼上方的凝月石。此刻,光束越发明亮,凝月石的光泽却好似比以往黯淡了些,而祖窍中的弯月虚影快速吸收着月华,一点点凝形…… 凤眸一闪,她转头问鲛人王:“你为何想娶我?” “因为我要与你生儿育女。”鲛人王理所当然的回道。 “可是,我只与我爱的人生儿育女。”少女面带遗憾。 鲛人王心里升起一丝不安,张口问道:“那你……爱我吗?”他曾有过的几个人族女子,她们都曾当面向他表达爱意,他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却有些不敢肯定了。 少女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爱我吗?” 被她嘴角的笑容所惑,鲛人王张口想要说爱,但这个字眼却堵在嗓子眼中吐不出,这一刻,他彷徨,他慌张,这些都是他作为鲛人王从未体会过的,却让他胸口的心跳动得比往日剧烈得多,让他如同那些被鲛女蛊惑的人族少年郎一般。 这少女蛊惑了他! 但是他居然如同那些人族少年郎一般满心欢喜,他身体前倾,目光凝在她脸上一刻不想离开,张口问道:“什么是爱,你告诉我,我照着你说的做。” 看见鲛人王绿眸中的紧张,看到他通红脸庞透着慌张,云霁心神一颤,她似乎做错了什么。 第405章血宴 “抱歉,我与你种族不同,无法相爱。”云霁忽然改变了主意,委婉拒接他。 不想对方脸上绯红瞬间褪去,一双绿眸蒙上了灰色,他满脸的愤怒:“这珊瑚宫内,所有的鲛人都有着一半人族血统,也包括本王,你却跟我说,你与我种族不同?” 云霁并未被他的气势震住,抬眸冷静地问道:“鲛人另一半血统源自哪里?” 鲛人王的声音戛然而止,眼底的温柔彻底散去,灰色侵袭剔透的绿色,变得绿油油的,他扬唇笑了起来,嘴里的牙齿由平滑变得尖利,他盯着她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云霁眉头一蹙,她知道他此时的状态很危险,却无法退让,她叹息一声:“你当知道,我并不是自愿来到这里,但我总归得了你的好处,你有什么要求,除了嫁给你这一条外,其他的我的可以尽力满足你。” “本王没什么要求,只想要你跟我生一个孩子。”鲛人王神色一沉,玉白的脸上青色血管往外凸显,显得诡异而危险,他骤然伸手强势穿过月华光束,钳住她的下巴,笑得狰狞,“至于你愿不愿意嫁给本王,本王现在不在乎了!” 玉白的手指上唰地冒出尖利指甲,瞬间刺入她的下巴,鲜血渗出,鲛人王眯着眼凝在渗出的血珠上,猛吸一口气:“真香,比普通人族的血不知香了多少倍,若是喝上一口不知该如何美味,我忍不住了!” 话未落,猛地俯身咬上去,舌尖舔到血珠上,果然甘甜美味,还有月华的味道! 鲛人王觉得体内的血液都随之沸腾起来,呵呵,他果然应该早点下口,什么成婚,什么爱情,都是狗屁! 绿油油的瞳孔中立时泛出一丝血色,疯狂的血色! 尖牙猛地刺下去,猛地一吸,鲜血汩汩,灌入口腔中,满口馨香仿若仙露,他餍足地眯起眼,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吸干她! 吸干她,她就再也跑不了! 疯狂的念头冒出,再也无法抑制,他的尖牙自她的下巴移到她的脖子上。 绿瞳之下,那纤细的脖颈上淡青色血管里仿若流的不是血,而是皎洁的月华琼浆,让他的生命得以延续的月华琼浆! 绿瞳漫上血色,欲念的血色,他对着血管一口咬下去,尖牙刺破柔软的肌肤,下一瞬就要扎入血管之中,但就这一瞬,他忽然心生不妙—— 咔嚓! 一声脆响,声音很轻,却仿若一道惊雷劈在他头上之上,他再也顾不上尖牙下的血管,立时抬头,就看到穹顶之上,凝月石黯淡无光。 更可怕的是,凝月石中央裂开一道缝隙,缝隙还在扩散,向着四周扩散—— “你都干了什么!” 鲛人王一把将云霁甩下床去,纵身飞跃而起,冲向穹顶,只是他的手尚未触到凝月石,轰然一声巨响,凝月石崩碎,那碎片泛着月华,似在燃烧着最后的能量。 鲛人王眼底是彻底的绝望,他伸手抓住凝月石碎片,嘶吼自喉咙里冲出:“不要!” 撕心裂肺一般的喊叫冲入耳中,被丢向地上的云霁在半空中一个翻身就冲向房门口,甚至没有空去查看祖窍中弯月的情形。 刚刚,她宁愿被鲛人王吸上一口血,也不愿离开月华光束,便是因为弯月到了凝形的关键时刻,她若是就此放弃,弯月想要凝形就不知要等到何时。 但她也没想到,凝月石会忽然崩碎,引得鲛人王直接发疯。 虽然他刚刚将尖牙刺入她脖颈时已然不清醒,但是她有预感,凝月石崩碎后的鲛人王危险到了极点! 事已至此,唯有逃走! 冲出王殿,冲向北面一处院落,那里是二虎居住之地。她唯一一次与鲛人王散步于珊瑚宫时,特意记下了路线,又从二虎口中得知了他的房间位置,她径直撞开了房门,一把将床上睡得迷糊的二虎拽了起来。 “我是婆婆,我带你走,一会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松开我的手。”云霁只交代了这一句,就拽着二虎跳出院墙。 “你……你真是婆婆?!”二虎自院墙落下才反应过来,看着她惊人的容颜,脱口问道。 “我答应过你,等我离开时就会带上你,你还记得吗?”云霁头也不回地问道,一边打量四周判定路线。 二虎惊喜交加:“我记得,我记得!婆婆……不对,小姐姐,咱们真的可以回家了?” “对。”云霁回头冲他一笑,但下一瞬嘴角的笑容僵住。 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空间,冲入耳中,差点震碎鼓膜,她立时运起真元护住耳朵,同时伸手捂住二虎的双耳,身后则是一片人族痛苦的呻吟声。 “我是鲛人族之王,所有鲛人听令,血宴的时刻到了,尽情去享用吧!” 鲛人王的声音传遍整个珊瑚宫,引起一片恐怖的尖叫,那是鲛人兴奋的叫声。 回想刚刚被鲛人王差点咬破颈上血管的一幕,云霁脸色大变,一脚踹开身后的院墙,冲院中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却显然不知大祸临头的人族喊道:“跟着我,我带你逃出去!” 此院中住着的是鲛人族掳掠来的年轻俊美的男人,听到声音皆循声而去,就见到一个容颜上比之鲛人还要出色的人族少女,仿若月中仙子一般,飘然出尘。 一时间,所有青年都失去了呼吸,及至少女身后冒出一个小少年,着急地冲他们喊:“你们愣着干什么,跟着小姐姐走,她会带我们逃出去!” 众青年被惊醒,而后又笑了起来,问:“我们为什么要逃?又为何要听你的?” 虽然他们容易被美色所迷,但是他们更清楚逃离的人族下场会如何惨烈。虽然住在这里不自由,但只要等到自己的鲛女伴侣生下孩子,他们就可以被送回家,根本不需要逃。 “你们知道是什么是血宴吗?”看到眼前的人族青年不以为然的样子,云霁眉头一皱,指着下巴的血洞直接打破他们的幻想,“这就是血宴留下的痕迹,鲛人会吸干你们的血,跟着我不一定能逃出去,但你们若是不逃,则必然沦为鲛人的血食。言尽如此,如何选择,你们自己选择!” 此话一落,满场惊疑,众人尚未发声,身后忽然一声惨叫,众人扭头,惊惧的发现一个鲛人扑到一个青年,张口咬向青年的脖子—— “嗷——” 一道剑光自上空落下,劈到鲛人身上,鲛人只来得及嘶叫一声就被劈成两半,被压倒的青年惊叫着推开鲛人的尸身,跳将起来。 这一幕,震住了在场所有人,他们此时才看清劈碎鲛人的根本不是剑光,而是一截树枝,就是自少女身侧的桃树上折下来的树枝! “修者,你是高阶修者!”高阶修者方能随意取物为剑,灌入真元便可将其化为法器,威力巨大! 被捉来的青年多半是在海上讨生的渔民,偶尔也有专门捕杀海兽的修者,只是修为多半不高,被捉来后又见多了鲛人的狠辣手段,自知无法逃离,便留了下来。 恰巧,这院中就有一名刚被捉来低阶修者,此时见到少女这般手段,自是又惊又喜,张口叫破她的身份。这修者在人群中有些号召力,他朝身后众人一招手:“我们要逃出去,就是死也好过沦为鲛人的血食!” “对,我们不当血食!” “我们要逃出去,便是死也不要当血食!” “回家,我们要回家,逃出这鬼地方!” 第406章恶鬼 群情激昂,众人围拢而来,低价修者走到少女身前恭敬地揖礼:“前辈,我们所有人都愿意跟随你,只是,您知道这珊瑚宫的出口在哪吗?” 云霁特意看了低阶修者一眼,这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但有着天生的领导力,他或许能帮她做些事,于是点头道:“出口应在鲛人族祖庙中,你带着他们先行前往祖庙,我去救出另外两个院的人族就跟你们汇合。” 此话一落,刚还激动的青年们顿时迟疑了,一人开口道:“仙子不带着我们一道走吗?鲛人厉害,若无您的相护,我们恐怕走不到祖庙。” 那低阶修者本也有些担心,但见云霁眉头微蹙,便立时转身呵斥刚刚开口的青年:“仙子要去救别的人,你们跟上去是能救人还是去当拖累?咱们都得记住,每个人的命都是自己的,若不自救只想着靠人,那不如就留在这里给鲛人当血食!” 云霁听到这番话不由得高看低阶修者一眼,问道:“你的名字。” 低阶修者听到她的垂问,顿时激动地起来,连声道:“彭玉,前辈,我的名字叫彭玉,居于临海蓬莱镇。” “嗯,我记住了。这些人暂且交给你了,不过你最主要的是护住自己的命,有余力才是其他人。”若是让其他人都心存依靠,彭玉必然被拖累死,其他人也会死光。 云霁交代完这番话,就抓着二虎的手纵身飞跃向另外的院落。 一路上遇到鲛人不少,只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云霁就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远处。 抵达她最初住过的后宫院落,入耳便是一片惨叫声,数十个鲛人正在疯狂捕食人族少女,云霁目光一厉,折下一截树枝,灌入真元凝练成剑,一路斩杀鲛人。 普通鲛人实力并不是太强,大多相当于人修的后天初期,又擅长蛊惑之术,对于凡人来说自是强者,但在恢复了实力的云霁剑下,根本不用费事,一剑一个,干脆利落。 可惜,她的碧枝并没有恢复,不然她的动作会更快些。 与刚刚那些青年不同,这些被救的人族少女根本不用她开口,就紧紧跟随在她身边,生怕她将她们丢下。 到了后来,捕食少女的鲛人见到这位染了浑身血气的杀神,吓得转头奔逃,云霁也不追赶,只将所有存活的少女集合起来,然后带着她们赶往住着孕妇的院子。 只是尚未赶到,就听到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仿若是分娩妇人所发出来的。 循声跃去,落在一间锁死的房门前,血腥气透过门缝扑鼻而来,云霁眉头一皱,抬手一剑轰开锁死的房门,而后……看到了今世所能见到的最恐怖的一幕! 染血的床榻之上,孕肚高耸的妇人厉声惨叫,她的腿间钻出一个头颅。 那头颅没有毛发,尖头黑面,窄额无眉,两个深洞中嵌着绿油油的眼珠,如鳄鱼一般的嘴缓缓张开,露出尖利的牙齿,而后猛地扭头咬向妇人的肚子! “啊!”妇人惨叫,伸手拍打那头颅,却反被咬住了胳膊,咔嚓一声,妇人手腕被直接咬断,新生儿急切地咀嚼起来,仿若恶鬼。 不对,这就是恶鬼! 噬母恶鬼! 原来,那些生下孩子的妇人,不是被送回大陆,而是被新生恶鬼吞食。想来,那些年轻男人也是同样结局,被喂养了带着他们一半血脉的新生恶鬼。 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她没能恢复实力,被鲛人王强迫怀孕,到时将会发生怎样惨烈的一幕! 只一想就浑身发抖,云霁冲过去,一把抓住新生恶鬼将它猛地一拽,拽入妇人的肚子,鲜血如注,新生恶鬼拖出一条长长的鱼尾,腹下长四肢,如同兽爪,指甲尖利无比。 “嘶嘶——” 新生恶鬼愤怒嘶叫,张口朝她的手腕咬去,但云霁如何能让它得逞,手上一用劲,掐住它的脖子,让它顿时翻起白眼,连声音也无法发出。 云霁这才看向床榻上被鲜血浸湿的妇人,问道:“你想怎么处置它?”无论如何,这妇人都是它的母亲,她无权擅自处置它,但若是这妇人一味软善,她也不会带她走。 血泊中的妇人双眼通红,仇恨地瞪着她手中的东西,厉声吼道:“杀了它!帮我杀了它,它不是我的孩子,它是恶鬼,是孽障!” 云霁心中一震,点头道:“好。” 好字一落,手指上亮起一片滢光,新生恶鬼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滢光碾碎了脖子,两半身体吧嗒落地。 妇人看到地上断成两截的恶鬼,眼底的仇恨散去,只剩下解脱,她朝搀扶她的云霁道:“多谢仙子帮小女杀了那孽障,只是小女还麻烦仙子一件事。” 云霁望见妇人面如死灰的脸,忽然猜到她想要说的话,心中一痛,但终是点头:“你说,我答应你。” 果然,妇人眼底现出解脱的笑意:“请仙子给我一个解脱。” 一息之后,云霁走出房间,屋中除了血腥之气,已无半点生气,一向明亮的凤眸此时染上了悲苍。 弱者,就该如蝼蚁一般被轻易践踏吗? 不,人都有生存的权利! 她无法护住每一个人,但会尽她所能将她能看护住的人护在羽翼之下。 眼神变得坚毅,云霁手握树枝,滢光一闪,将循血腥而来的鲛人劈成两半,毫不留情。 而今是种族之战,她不能留情,否者所有人连同她自己都会死在这里。 有她斩杀闯入院中进行血宴的鲛人,跟随她而来的少女从一开始的畏畏缩缩,到后来拿起石块树枝帮忙,虽然没有什么效果,甚至有时候帮倒忙,但是云霁没有制止。 她无法护住所有人,唯有她们自己勇敢起来,才能最大可能的逃出来。 有机灵的少女,帮忙弄开了锁住孕妇的房门,挺着孕肚的妇人走出房间后仓皇失措,虽被劝说跟随她逃离出去,但真正愿意走的只有少数几个孕期还短的妇人,这让云霁很意外。 那些留下来的妇人对视一眼,一人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走上前,朝云霁敛锯揖礼,感激地道:“仙子,多谢您出手相救,但我们肚中孽障月份已大,根本无法流掉,生下来更是死路,如今还请仙子给我们一个解脱。”说着,妇人跪了下来。 “还请仙子给我们一个解脱。” 数十个挺着孕肚的妇人齐齐跪倒,朝云霁叩拜,惊得她倒退一步,心中剧痛。 “你们……都起来吧,我答应了。”云霁声音有些发颤,她知道她救不了她们,也知道她们已经做了决定,她无法改变。 片刻后,云霁跨出充满血腥气的院落,她不愿回想那些妇人临死前含笑的表情,也不愿回想那些恶鬼在其母亲死后撕裂她们的肚皮爬出来的狰狞,更不愿回想恶鬼死在她剑下下时怨毒的眼神。 云霁闭了闭眼,点燃火把丢入院落,将身后的罪恶都化成一片火海。 “呕——” 跟随她出来的数个孕妇呕吐起来,脸色惨白如金,眼底残留的惊惧使得她们恨不得现在就剖肚取出恶鬼。 “现在不行,血腥气会引来鲛人觅食而来。”云霁一口否定了她们的打算,吩咐数名少女搀扶她们快速离开。 因为这几个孕妇的加入,她们的速度慢了不少,而接下来的路上,只零星遇到几个鲛人偷袭,都被云霁轻易解决。 这般顺利,反倒让云霁眉头紧皱,她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 第407章二十而终 “都快点,跟上来!”云霁往身后催促一声,便加速朝着祭庙冲去,二虎被她拽得跌跌撞撞,却懂事地没有言语,只拼命跟上她。 “啊!” “救命啊!” “桀桀!” 尚未抵达祖庙,就听到人族的惨叫,鲛人兴奋怪叫的声音,人族正在遭遇一面倒的屠杀! 云霁脸色一变,放开二虎,纵身一跃,十数根树枝化作利剑,齐射而出,顿时一片惨叫嘶吼,十个鲛人被树枝穿透心脏,噗通倒地,还有数个鲛人直接被树枝定在地上,鲜血喷涌一地。 死里逃生的人族青年,看到那乌发白衣,顿时一片欢呼:“仙子来了,我们有救了!” 幸存的人都聚拢而来,跑到云霁身后寻求庇护,唯有那名低阶修者彭玉,带着满身的血一脸羞愧地拱手低头道:“前辈,彭玉有愧,未能完成前辈嘱托,我们的人……死了大半,只剩下这十三个人。”若非前辈及时赶来,这是十三个人连同自己都剩不下,彭玉眼眶发红,眼里有泪。 “不是你的错,你能带着他们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好。”云霁安抚一句,挥手让他退后。 在场的鲛人都被她杀光,但她心头没来由地一紧,凤眸眯起,目光射向紧闭的祖庙大门。 那是一扇被血侵染的大门,不知染了多少代人族的血,煞气冲天。 咔! 庙门打开,门缝一点点增大,一个仿若笼着圣光的男子映入她的眼瞳中,让她心猛地一沉。 鲛人缓缓走出庙门,朝她扬唇露出一抹笑,只是那绿油油的眼瞳没有一丝笑意,唯有冰寒。 “本王曾向你介绍过我族祖庙,还曾说过等到你我成婚之后,便带你入祖庙,因为祖庙能通外界。” 鲛人王缓缓说着往事,雌雄难辨的脸上陡然变得狰狞,“但本王也没想到,你不用我陪也抵达这里。不过,你比本王预料的要慢了许久,本王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一个时辰了。”鲛人王绿眸轻转,扫过她身后的人族男女,嗤笑一声,“原来你来得慢是因为救这些无用的废物。” 被骂作废物的人族男女,此刻却不见半点愤激,也无半点往日的倾慕,有的只有惊惧,面对实力强大的鲛人王的惊惧和绝望。 仙子……真的能救下他们吗? 云霁不用看也会只知道身后之人的反应,她抬眸迎上鲛人王的视线,没有一丝惧怕,也无一丝怯意,淡淡开口提议:“你我单独一战,若是我胜了你,你放我们所有人离开……” “若本王胜了呢?”鲛人王嘴角噙笑,绿油油的眼睛盯着她,如同盯着一只一掌就可以拍死的猎物,眼底深处透着猫抓老鼠的不屑。 “若你胜了……”云霁如秀山一般的娥眉蹙了起来,顿了一息才重新开口,“你若胜了,我留下来,放他们走。” “哈哈哈哈——”鲛人王大笑出声,盯着她道,“你输了,自然连人带血都是本王的,至于这些血食也还是我的!” 云霁闻言脸色一沉,手持一截桃枝道:“那你我便单独一战,若我输了自当认命。” “谁说本王要与你单独一战?”鲛人王裂开嘴,露出一口尖牙,他身后的庙门霍然打开,两队鲛人鱼贯而出,却长着尖头黑面鳄嘴利爪,拖着长长一条鱼尾,银鳞泛着寒光。 “恶鬼,他们都是恶鬼!” 那几个怀孕妇人见到那两队鲛人惊叫起来,伸手拍打自己肚子,想要将尚未成形的恶鬼都打掉,只是打得腹痛不已,但那块恶肉牢牢扒在子宫里,不肯脱落。 云霁此时已经顾不上理会那几个孕妇的反应,因为那些异变的鲛人朝人族包围起来,庙门中还源源不断地冒出变异鲛人。 这些鲛人尚未发动攻击,人群就惊叫起来,拼命地朝她身边涌,想要寻求她的庇护,却引发了一阵推搡踩踏,场面一片混乱,云霁神色一沉,厉声断喝:“不许叫,不许动,否者我现在就将你们丢给鲛人!” 威胁一出,躁动的人族终于安静,只是脸上的惊慌恐惧却越积越多,若无宣泄,早晚会再次爆发,再也无法控制。 云霁深吸一口气,自人群中飞腾而出落在一处珊瑚上,朝好整以暇的鲛人王道:“我知道我人族实力低弱,与你们拼杀必死无疑,但是你们鲛人也不是没有弱点,不如我们静下来好好谈谈。” “弱点?你是想说,我曾跟你提过的鲛人无法自行繁衍之事?”鲛人王眼底露出嘲讽,“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杀光你们,我们再去海上寻找新的人族,他们会比你们听话,会为我鲛人族诞下源源不断的子嗣。” “若我说,我有办法解决你二十而终的弱点呢?”云霁红唇轻启,吐出这句话,终于看到鲛人王脸色大变,抬手制止鲛人的逼近。 绿油油的眼睛不断闪烁,他盯住云霁狞笑:“你该知道欺骗我的下场。” “我自然知道,如今我不正是待宰的羔羊吗?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云霁扬眉轻笑,凤眸透着笃定,她朝他招手,“过来,我只告诉你一个。” 鲛人王却没有动,死死盯着她:“只要我逮住你,想知道什么自然都能问出来。” 云霁皱眉,心道,果然种族不同,这鲛人不能以人族的思考方式来揣摩,激将无效,利诱也遇到难题,怎么办?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她想起之前寝殿之中,鲛人王对她血液的贪婪……目光一闪,云霁划破手腕,鲜血涌出,馨香四散。 这蕴着月华之力的鲜血,普通人族根本无法察觉它的异常,但对于鲛人而言,鲜血溢散的馨香让他们瞬间躁动起来。 “嗷呜——” 齐声怪叫,在场所有变异鲛人绿瞳变红,在没有鲛人王下令的情况下,疯狂地扑向云霁,甚至没有理会所过之处的那些弱鸡一般的人族男女,只生怕晚了一步就得到那让他们体内血液为之沸腾的甘霖仙露被别的鲛人夺走,因此还未扑到云霁身前,就已经自行残杀起来。 “停下,本王命令你们所有鲛人停下,否则格杀勿论!” 鲛人王厉声嘶吼,但是那些变异鲛人已然疯了,无一人听令,便是他出手斩杀两个变异鲛人,也无法制止他们的疯狂,反倒有变异鲛人反抗回击于他,气得他召出一道飓风,将大半变异鲛人卷飞上天,激起一片嘶吼厉叫。 消耗大半真元终于暂时压下这场暴乱,鲛人王仰头瞪着早已脱身而出的少女,绿眸冒火。 少女握住手腕伤口,鲜血止住,她朝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你看,我说过咱们该好好谈谈的。” “我们现在可以好好谈谈。”鲛人王嘴里尖牙磨得刺啦作响。 “你现在想谈,总得让我先看看你的诚意。”云霁明眸含笑,目光轻转,扫过那些重新围住人族的变异鲛人。 因她止住了血,馨香淡去,鲛人们回复理智,但看向她的目光充满贪婪,毫不掩饰。 鲛人王望见下属这般模样气得绿眸冒火,他的猎物岂容他人窥觊?绿眸一眯,挥手下令:“退下,都退到祖庙三里之外!” 异变鲛人目露不甘,退后之时磨磨蹭蹭,被鲛人王张口厉吼之声,才终于远离祖庙。 鲛人王转头看向云霁,绿眸闪烁着危险的光,率先发问:“你是如何知道本王二十而终之事?” 第408章叛乱 “你忘了,是你亲口告诉我,你年满二十之后便必须离开王殿,我原先也没有多想,不过刚刚被你逼得没法,便开口试探一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我也很意外。”云霁笑眯眯地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气得鲛人王五官狰狞,脸上血管外凸,差点维持不住人形发生异变。 云霁见此,立时飞回人群,护在他们身前道:“你先平静下来,而咱们接下来要谈之事,想是你也不想让别的人听到,不如放他们离开珊瑚宫,我保证他们出去后绝不会泄露这里半点消息。” 鲛人王终于稳住身形,阴鸷的目光扫过她身后人群,桀桀怪笑两声:“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话——唯有死人的嘴是最严的吗?” 少女们被他这话吓得尖叫,云霁只一抬手压下她们的尖叫,转首朝鲛人王:“死人也无法告诉你续命之法。” “你在威胁本王?就为了这些羸弱的血食?”鲛人王阴鸷的绿瞳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在你鲛人王的眼中,他们是血食,但在我眼中,他们是我的同类。”云霁淡淡地回道,并不知她身后之人听到她这话后,惶恐的神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信任,是誓死跟随的坚定! 鲛人王却是亲眼看到他们的变化,看到他们由一群惶恐的弱鸡,变成有些不一样了,但这并没有引起他更多的在意和警惕,弱鸡就是弱鸡,合在一处也无法变成苍鹰。 “放他们离开可以,但你要留下来给我续命。”鲛人王不过一会就做了决定。 云霁扭头朝祖庙三里之外的珊瑚丛扫了一眼,那里隐着不肯离去的变异鲛人,回首时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留我这里,真的能保证我的安全吗?”说完,又恍然道,“或许,你连自己的安全都未必能保证。” 最后一句话落下,鲛人王额头青筋暴动,阴鸷的目光自云霁身上刮过后,三里之外的珊瑚丛,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瞬间覆上黑鳞,又转瞬褪去,显然还未拿定主意。 云霁见他犹豫,嗤笑道:“你已年满十八,距离殒命之年不足两年,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惦念你的王位不成?” 鲛人王怒目而视,正欲张口,忽然西面宫殿中响起一片尖利怪叫,仿若鬼哭又杂夹着婴孩的嘤嘤之声,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声音?”惊惧的少女们立时朝云霁靠去。 而那几个怀孕妇人则脸色大变,再次惶恐地锤打自己的肚子,一边尖叫:“是恶鬼,是恶鬼要出来觅食了!” 每次院中恶鬼降生,啃噬完亲母犹不餍足,不管附近是人族还是鲛族,只要有血肉都会成为其狩猎对象,手段极其残忍,所以这些亲眼见过恶鬼捕食的孕妇才会如此惊恐。 “是后殿!”鲛人王也是神情大变,他立时冲着三里之外的珊瑚丛发出一阵尖利的叫声,急促而严厉,似在以鲛人族独有的语言发布命令。 珊瑚丛中隐藏的异变鲛人随之冲向西面后殿,只是尚未抵达,殿门破开,冲出一片尖头鱼尾的幼生期鲛人,身形不大,但数量极多,迎面扑向成年异变鲛人一口咬下去,顿时惨叫一片,却没有冒然出手斩杀幼生期鲛人,而是转头用鲛族语言朝鲛人王征询。 不过片刻迟疑,那些成年异变鲛人就陷入幼生期鲛人的包围之中,甚至有少量幼生期鲛人朝着祖庙这边奔来,引得云霁身后人群一片尖叫。 唰! 一道剑光劈出,将跑到最前方的一只幼生期鲛人劈成两半,而这两半身体犹自冲了好几步才扑地毙命。 但其身后的幼生期鲛人却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更加凶狠地扑过来。仿若它们根本没有畏惧,也没有理智,唯有本能的吞噬之欲! 死亡都无法让它们止步! 云霁神色一紧,折下近旁树枝炼化成剑,化成剑雨将所用冲到近前的幼生期鲛人斩杀干净,转头冲着鲛人王喝问:“你还不能做出决定吗?这样噬母食父的恶鬼,真的有延续的必要吗?” 或许是被“噬母食父”这四个字震住,鲛人王忽地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仿若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跟我生个孩子,我们造个新的种族来,他们以后不会再是这副丑陋模样,必然完美无比!” 眼见无数幼生期鲛人扑杀过来,这鲛人王居然还想着跟她生孩子的事情,还想着孩子容貌美丑问题,她真是要给他奇异思维跪下了,但此刻形势危急,没时间与他理论,只敷衍道:“咱们先离开再说!” 鲛人王却以为她这是答应了,欣喜点头道:“等我一会。” 说罢转头冲着陷入幼生期鲛人包围的成年鲛人下令:“杀了它们,一个不留!” 此令一下,被撕咬下不少血肉的成年鲛人终于不用忍了,怪叫一声,张口扑向幼生期鲛人,撕咬吞食,浑然忘了他们吞食的是自己的子嗣。 “恶鬼,他们都是恶鬼!”看到这一幕的女人都惊叫起来,满脸惊惧。 鲛人王似乎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事,但目光转到云霁之时,他忽然明白什么,立时抓住她的手急道:“快走!” 云霁被拽得身体一晃,连带着牵着她另一只手的二虎差点摔倒,她一手提起他,冲身后人群喊道:“快跟上!” 数十个人族男女忙奔跑跟上,只是不等所有人冲入庙门,身后就响起鲛人的嗷叫声。 噗通!跑到最末的一名少女忽然被一只黑色利爪抓住,发出惊惧的尖叫:“救命啊!” 咔嚓!剑光飞射,霎时利爪连根而断,少女带着后背上鲜血喷涌的断爪连滚带爬的翻进庙门。 “滚!”最先入祖庙的鲛人王忽然回转,负手阻在庙门前,冲着门外鲛人厉声呵斥。 但那些冲到庙门口的异变鲛人只是退缩一步就停了下来,绿眸闪烁,一个鲛人率先开口质问:“王,你怎能带这等低等生物入我鲛人族祖庙?” “本王要做什么,需要向你们解释?”鲛人王冷笑,不答反问。 庙门前的异变鲛人足有十来个,他们是这珊瑚宫中仅次于鲛人王的强者,曾经也是鲛人王有力的竞争者。而今听得鲛人王这般回应,他们立时对视一眼,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其中一个鲛人忽然桀笑起来:“王,您不用解释什么,只需要将那个女人交给我们就好!”他的尖头一转,忽然伸手朝庙中云霁一指,鳄嘴涎水滴落。 鲛人王勃然大怒,正要发作,云霁却抢先喝道:“快关上庙门!” 话未落,鲛人王尚未反应过来,庙门前十数个异变鲛人忽然同时朝他发出攻击,十数道飓风自异变鲛人掌心冲出,凝成一条风龙朝他咆哮而来,誓要将他撕裂成片。 鲛人王惊怒,仓皇间射出宝剑,但宝剑刚穿入飓风就被风龙之口咬得灵光黯淡,哀鸣一声坠向地面,而风龙余势不减瞬息而止,鲛人王却再无时间做出反击,瞳孔骤然一缩。 “让开!” 恰在此时,一道娇叱忽然出现在耳边,一只手将他扯向一旁,挡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剑雨,罩住风龙头颅,将其拦截在庙门之外! 云霁扯开鲛人王,指间不断射出滢光,勉力支撑树枝炼化而出的利剑挡住飓风,偏头看到他一脸呆滞地望着她,顿时怒了,张口吼道:“傻站着干什么,快关庙门!” 鲛人王恍然醒悟,伸手扣住门柱一处凸起,猛地一按…… #####冲推荐阶段,请天使们多多订阅,叶子才有动力继续加更,么么哒 第409章记忆 轰然! 一声巨响,云霁惊愕抬头,就见上方门洞骤然坠下一块巨石,而她正当其下,根本来不及躲开,而门外异变鲛人疯了一般地加倍攻击,飓风骤然加大,冲破剑雨,朝她直袭而来。 这一瞬,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到底是巨石先砸中她,还是飓风先袭中她。若是后者,或许能避免被巨石砸成肉饼,但想来被飓风击中的滋味也不好受。 此念刚起,侧面忽然扑来一道黑影,将她狠狠撞向一旁—— 嘭! 巨石砸地,光线一暗,飓风消失,唯有一道闷哼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被撞得摔落地面的云霁,眼睛很快适应了黑暗,循声望向巨石,就看到巨石门前匍匐着一道黑影。 尖头鳄嘴,兽爪鱼尾! 云霁悚然一惊,跳将起来。 “是我……” 一道虚弱的声音自异变鲛人口中发出,透着熟悉,是鲛人王。 云霁站定,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双眼紧紧盯住他,才发现他的鱼尾少了一截,鲜血涌出,腥气扑鼻而来。 至于少的一截……云霁看向被血染红的巨石大门,心底默然。 “我伤了鱼尾,无法恢复人形,但是你不用担心,我没有失去理智,不会伤害你。”鲛人王仰头凝着她,绿眸剔透,一片纯净。 云霁只沉吟一息,就上前朝他伸出手,鲛人王一喜,将一只兽爪放到她掌心上,云霁一用力就将他扯了起来,开口道:“我扶着你,你带我们尽快离开。” 他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尖牙,眼神却是一片纯净:“别担心,断龙石一下,他们便是合力也无法打开。” 云霁闻言心头一动,凝着他眼睛道:“这祖庙可是鲛人族唯一通往外界之路?” 鲛人王默了默,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除了这祖庙,还有一出口是在王殿之中,不过这一出口只有历届鲛人王才知道。” 云霁凤眸一睁,张口问道:“是不是在你的寝殿之中,那块凝月石……” 不等她说完,鲛人王就笑了起来:“你猜对了,你现在是不是在后悔,之前没有直接冲到凝月石上去探一探。” 云霁确实满心遗憾,但事到如今她也只是想一想就放开,反倒担心起另一件事:“凝月石碎了,出口现出,他们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鲛人王如今虽是兽形,但此时因着心情好,咧嘴露出的小尖牙也透出几分可爱,他笑着问云霁:“你可知当时凝月石崩碎,我为何没有第一时间追你?” 云霁先是一愣,看他这表情忽然明白了,跟着笑了起来:“你补上凝月石,堵上了出口。” “你说的并不全对,凝月石碎了便无法修补,我只是重新设了一道门,应该能瞒住其他鲛人。”他耐心地解说此事,全然没有凝月石崩碎那一刻的疯狂。 可惜,他们这一刻的平和全然没有感染到缩在祖庙一角人族男女。 他们屏住呼吸,对于化成兽形的鲛人王更加恐惧,因为他的体形比之刚刚袭击他们的变异鲛人更加高大,也更具危险性。 不过,对于云霁的信任,终是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低阶修者彭玉从人群中起身,朝着云霁躬身揖礼,在她与鲛人王谈话间隙中插话道:“前辈,其他鲛人被困珊瑚宫,此时虽陷入自相残杀中,但是不会持久,他们早晚会选出新的王,而后会急切寻找出口,以便寻觅新的人族作为……血食和和孕育后代的工具,所以,他们找到出口的时间不会很晚。” 鲛人王似乎不喜彭玉的插话,转头朝他冷哼一声:“以本王的手段,他们便是找到了王殿中的出口,也很难攻破。” “但是终究会攻破。”云霁脸色凝重,朝彭玉点了点头后,侧头与鲛人王道,“一旦他们攻破出口,没了你的束缚,怕是会对海上人族展开疯狂的狩猎和报复,你可有手段将他们全部杀死?” 鲛人王似乎没有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愣在当场,而后绿眸闪烁起来,凝着她道:“你若是肯与我孕育族群,我便帮你毁了那群丑陋的鲛人。”他说这话时,浑然忘了自己此时也是丑陋的兽形鲛人。 而他这话一落,一个人形炮弹冲过来,将他撞得砰地摔倒在地,触到鱼尾的伤口,疼得他嘶叫一声。 “你这个怪物也敢肖想小姐姐?你去死吧!” 鲛人王尚没起身,人形炮弹就抓着一把匕首朝他心口扎来,鲛人王绿眸厉芒一闪,兽爪骤然一动—— “二虎住手!” 云霁一手抓住刺向鲛人王的匕首,一手在二虎肩上一拨,就将他拨到她的身后,恰好擦过鲛人王抓向二虎心口的利爪。 鲛人王望着指甲上勾落下来的破布丝线,上面没有一丝血迹,绿眸眯了起来,质问云霁:“你护着他?” 云霁不答,侧首望见二虎通红的眼睛,也望见他眼里的仇恨,忽然明白了,摸着他的头温声问道:“可是都想起来了?” 二虎哇的一声哭起来,埋头扑到她的怀里哭喊:“婆婆,我都想起来了,是鲛人杀了乾七叔,他们还蛊惑荒岛上的叔伯们自相残杀……呜呜……我阿爹也死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呜呜……” 二虎这一番哭述,勾动了在场所有人族男女某些遗忘的记忆。 他们恍惚记起,当时被捉之时,身边也是有其他人的,或是同伴,或是亲人,亦或是陌生人,但是自此之后,那些人再也没有见到。 “啊——”越想越清晰,忽然有人抱头叫喊起来,他想起来了,想起一片血色,想起被掏出的心脏…… 叫声接连而起,很快演变成痛哭捶地,哭嚎一片。 云霁皱纹,转头看向自行爬起的鲛人王,问道:“他们之前都失去了被捉时的记忆?” 鲛人王抬眸,扫过缩在祖庙一角的人族男女,便是对上他们仇恨的目光也不以为然,淡淡地回道:“他们被鲛人歌声所迷,亲手杀死了同类,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歌声所迷,比如你……还有刚刚想要杀我的人族小子。” 云霁听得一愣,不等她开口,鲛人王继续道:“是他们心思不纯,心志不坚,被歌声所迷杀了同类,又不肯承认,便借着歌声的效用将当时的记忆封存,原本直到他们死也不会想起来,不过我族祖庙恰好能破蛊惑之术。” 云霁再次怔愣,疑惑道:“既是鲛人族祖庙,难道不是应该加强你们鲛人族的术法吗?” 鲛人王却是冷笑一声:“谁知道呢,或许是祖辈便觉得我族不该存于世也未可知。” 说罢,他走向祖庙前方,不知摸到什么,上方乍然一道光束亮起,照在正中一道雕像上。 而后,所有哭声戛然而止,人们呆呆望着摆尾含笑的鲛族美人。 不,是雕像,却雕刻得栩栩如生,就连鲛女的碧绿眼眸似乎都在流转着光波,含情脉脉地凝着在场每一个人。 呼吸一滞,所有人都被鲛女慑住了心神,只除了云霁和鲛人王。 “她是不是很美?”鲛人王转头问云霁,只是不等她回应,又凝着她目露痴迷,“不过在我眼中,你是最美的。” 面对兽形鲛人王的表白,云霁忽然觉得有点冷,抚掉胳膊上立起的疙瘩,转头看向雕像,忽然发现什么,轻咦一声:“她手上拿的是什么?凝月石吗?” 巴掌大的石块,弯如弦月,被顶上光束一照,绽放出皎皎光华,仿若天上弯月倒映在人间。 她不知不觉走到雕像之前…… 第410章演变 “等等——” 一直兽爪按住她的手,云霁醒神,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鲛人王问道:“我可以带走它吗?” 她有感觉,这块弦月状的凝月石中蕴含的元华之力,比之寝殿穹顶上那一大块丝毫不弱,若是能得到它,她祖窍中的弯月或许能进一阶。 “不是我不肯给你,而是这块凝月石便是离开的机关,你取走了它,祖庙就再无设防,其他鲛人自然也可以任意出入。” 云霁闻言立时缩回了手,无奈道:“算了,咱们还是安全离开要紧。” 说完,转头发现身后人群一副痴迷的神情,余光瞥见鲛人王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忍不住叹息一声,真元蕴于声中,骤然一声轻喝,将他们全部震醒,而后提醒道:“抱守元一,守住心神,否则接下来的路很难走出去。” 众人面露愧疚,低头应诺。 鲛人王走上前,五指合拢,掌心凝成一道疾风,盘旋着扑向凝月石,霎时,祖庙亮起一片灵光,灵光自地面一直蔓延至穹顶,纹路玄奥,分明是一个奇妙阵法。 云霁两眼放光,刚要揣摩一下,祖庙正中的鲛女雕像忽然动了起来。 她鱼尾一摆,仿若拨起层层涟漪,仿若天籁一般的歌声同时自她口中发出,四周刚刚恢复清醒的人群再次陷入痴迷,呆呆愣愣,如同傻子一般定在原地。 唯一尚在抵抗的便是彭玉,他抱着头满脸痛苦地呻吟。 云霁眉头一皱,心中忽然明白,便是人族闯到鲛族祖庙,也根本无法离开。 害怕发生意外,她立时转头问鲛人王:“你可有办法唤醒他们?” 鲛人王奇异地看了她一眼:“你难道从未想过,你为何不受鲛人歌声所惑吗?” 云霁一愣,难道不是因为她心智坚定,抑或者她修为比较高么? 不对,当日她初遇鲛人那个月夜,她半点修为也无,且身受重伤,正是虚弱之时,但她丝毫不受歌声所迷,其原因应该是……她的月阴之体! 眼前一亮,她伸手在彭玉肩上一拍,灌入一缕月华之力,彭玉猛一激灵,脸上痛苦神色消失,感激冲她道谢:“多谢前辈相助。” 看来真是月华之功! 云霁笑了,只朝彭玉一颔首,便身形如风,快速地往每一个人族男女体内灌入一缕月华,果然,众人纷纷清醒,只是脸色分外青白,再看向鲛女雕像的目光变得惊恐。 “好了,咱们走吧。” 鲛人王懒洋洋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目光朝鲛女鱼尾旁侧扫了一眼。云霁这才发现,鲛女刚刚摆动鱼尾,露出一个可容一人钻下的空洞,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鲛人王见她明白过来,便率先走到空洞前,将整个兽形身体缩紧,跳了下去,但在头颅没入洞内之前,朝云霁望一眼,似笑非笑。 “前辈,我先下去。” 彭玉请命,云霁只略一沉吟就答应下来,同时将二虎交给他,嘱咐道:“下去后等着我,不可擅自乱闯。” 这话不仅是对彭玉说的,也是对身后人群说的,因为鲛人王或许对她没有恶意,但是对于其他人族就未必了。 众人点头应诺,云霁安排他们所有人跳下后,才最终跳下去。 身体下坠,空洞漆黑无光,冷风刮过脸颊,带来的不仅仅是刺痛,还有对未知的不安。 心慢慢地提起来,忽然,下方出现一点光亮,而后连成一片,双脚骤然落到实地。 她抬眸,就看到一条光亮的通道,通向未知的远处,鲛人王正倚在洞壁上无聊地甩动着受伤的鱼尾,另一旁则是紧缩在一起的人群。 “前辈,我们都安好。”彭玉一直站在人群前,见她下来,立时上前恭声回禀,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了鲛人王一眼。 “嗤——”鲛人王轻嗤一声,绿眸转向云霁,“他们体内低劣的血液本王可看不上眼,我看上的唯有你的……”见她变脸,又笑了起来,“你放心,我舍不得对你下口,咱们可是要共同孕育一个种族的。” 云霁冲他翻了个白眼,招呼众人跟紧她,就抬脚走到他身旁,刚想问他地道有多远,目光却忽然凝住,凝在他身后的洞壁上。 洞壁不知以何种石料建造,本身透着白色荧光,使得整条通道一片光亮。 云霁原本以为石壁表面是光滑的,但就近一看才发现上面勾勒着一些图像。 “你在看这个?”鲛人转头,不以为然地扫了洞壁图像一眼,“这一路上类似的图像还很多,你可以慢慢看。” 云霁只敷衍地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移开。 那是一副奇异的画像,群山海洋陆地,鸟兽虫鱼,一切物种与现今龙血大陆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似乎是远古时期的生物。 看完这副画,再向前行了数十步,洞壁上出现第二幅画面,地貌发生了些许变化,更是出现了上一副图所没有的人形生物,不过他们虽长着人族相似的脸,却四肢伏地,指甲尖利,有些甚至拖着长尾……还有鱼尾! “这是你们的先祖?”云霁指着拖着鱼尾在海边戏水的人形生物问鲛人王。 “也可能是你的祖先。”鲛人王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 云霁:“……”好吧,谁规定人族就一定是从猴子变的?或许在这龙血大陆,人鱼才是人族的祖先。 她继续向前,目光扫过一个个画面,发现真的有人鱼褪去鱼尾,开始在陆地上行走,但更多的则是去往了海域,以海中游鱼与海藻为食,以珊瑚丛为居所,以月为神,每到月圆之日,对月吟唱。 然则地貌几经变迁,海域缩小,鲛人先祖迁徙至深海,彻底与大陆人族失去关联,他们的容貌也与人族有了细微变化,头发变成银白,皮肤变得更加白皙,五官更显精致,眼眸慢慢转变成碧绿色,仿若宝石一般。 云霁转头望向一旁的鲛人王,可惜入眼的是一副尖头黑面鳄嘴的模样,全无人形时的雌雄难辨之美。 “不用看了,整个族群中,我的容貌是最好的,也是鲛人族容貌顶峰。”鲛人王顶着一张诡异的尖头黑面,毫不谦虚地赞美自己。 云霁失笑,附和道:“你人形时确实很美。” 鲛人王被赞得绿眼一亮,伸爪想握她的手,被避开后也不生气,难掩兴奋地道:“你也是最美的人族女子,你我孕育出来的孩子必然是最美的孩子,其后嗣也可以一直完美下去,成为这世间最完美的种族。” 见他三句不离孕育完美种族,云霁对他执念的无语,再次不予理会,抬脚上前,落在下一副画面上,脸色骤变。 她看到天穹破了一个洞,洞口冒出无数长着尖头黑面,背生骨刺的生物,正是云霁在淮阴秘境中见过的怪物,也是瞿阳异变而成的怪物! 怪物自天洞落下,见血肉就啃,贪婪残暴,似乎永远填不满肚子,永远在吞食血肉。 鲛人能控风御水,奋力组织抵抗,却节节败退,及至退到极北海域,建立起珊瑚宫,取凝月石为基,设立出口,鲛人一族这才避免了被灭族的危险,只偶尔战战兢兢地外出寻食。 某一日鲛人外出觅食时,遇到怪物击杀,危急之时,忽然天降一男子,赶走所有怪物救下他们,身姿神武非凡。 更让鲛人惊奇的是,此男子与鲛人长得极为相似,却有着一对美丽的银白翅膀,笼着光晕,仿若神祗。 第411章天外魔物 鲛人尚美,见男子姿容如此出众,又听他歌声与鲛人族颂月之歌相似,加上他刚刚救了他们,便心怀感激地邀请他入住珊瑚宫。 男子在珊瑚宫中大受推崇,年轻鲛女争相与他生育孩子,但与他交缠过的鲛女众多,却难有一个怀上身孕。 及至终于一个鲛女如愿,鲛人一族举族狂欢,载歌载舞。 但等到下一副画面,鲛人族所有人面上都是惊骇之色。 此画中央,是上副画面中受孕的鲛女,而今她浑身是血躺在地上,她两腿之间钻出一个尖头黑面鳄嘴鱼尾的怪物,这怪物只刚一出来,就转头咬上鲛女的肚子,绿油油的瞳孔中满是凶狠。一旁,则是淡漠地注视着这一切的男子。 而所有的壁画到此为止。 “你看出来了,如今的鲛人族另一半血脉来自天外魔物,不过是混种而已。” 鲛人王不知何时凑到她身边,淡漠的声音透着嘲讽,对自身血脉的嘲讽。 “天外魔物……”云霁重复一遍,脸色煞白,她的目光自画中如神祗般男子身上,转移到鲛人王的尖头黑面上,声音变得干涩,“初生的……混种,初次变成人形需要多久?” “一至两年,甚至更长,只看鲛人族与天外魔物的血脉最终谁能占据主导。”鲛人王淡漠的说道,仿若所说之事与他无半点关系,“有过了五年依然无法化成人形的,便会被成年鲛人斩杀,而同代之间,用最短时间化成人形的,便会成为下一任鲛人族之王。” 云霁沉默一会,开口问他:“你用了多久?” “我若说我自降下来就是人形,你信吗?”鲛人王,认真地问她。 云霁看着眼前这个顶着天外魔物外壳的鲛人王,她很难开口说她相信。 鲛人王自嘲一笑:“我自然不是例外,降生之日便吞食了人族生母,被放到后殿后第三日就化出人形,却差点被其他还未化形的混种吞食,等到守殿鲛人发现时,我只剩下半条鱼尾。”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些从后殿冲出的凶残混种,云霁打了个寒颤,沉默一会道:“因为两种血脉冲突,所以鲛人族不但孕育子嗣困难,也让鲛人族寿元缩短,你们捕捉人族繁衍后嗣,不但是因为人族繁衍能力强盛,也因为人族极有可能与鲛人族同出一源,血脉相近……” 说到这,她忽然顿住,扫了身后抚着孕肚的妇人,眉心一皱:“但你们最初的目的,怕是要借着人族的血脉稀释天外魔物的血脉,不过结果似乎不太好,三族血脉混合,人族的血脉之力几乎微不可见。” “你猜测得不错,但是也没有绝对,比如你和我。”鲛人王盯着她,绿瞳灼热。 云霁已经不想吐槽他了,也无法再同情鲛人族,因为他们将天外魔物带给他们的灾难直接转移到人族身上,这样的行为与那些天外魔物又有多大区别? 她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鲛人王轻笑一声:“自然是有所不同的,天外魔物吞食血肉的欲壑永远无法填满,而我鲛人族虽说是染了魔物血脉的混种,却一直努力压制魔物血脉,压制残暴,不然你以为海上还有渔民存活?要知道,我族若是甘愿被魔物血脉所驱,其实力远非人形所能比。” 回想那些变异鲛人的战斗力,云霁再次沉默,她得承认鲛人王这话是真的,但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奇异的念头,她脱口问道:“你们不愿被魔物血脉所驱,是真的尚存人性,还是讨厌异变后丑陋的外形?” 一直占据上风的鲛人王成功被噎住,他转过头,悻悻地道:“鲛人尚美,无法忍受丑陋外形又有什么错?” 云霁叹息一声,不再深究美丑的问题,却想到另一件事,张口问道:“你们如何压制魔物血脉,可有控制不住之时?” “自然有控制不住之时,到那时饮用人血就能缓解一二。”鲛人王绿眸扫过人群,引起一片颤栗,在云霁皱眉之后,立马换了语气,“其实,大半时候,我们会在夜间沐浴月光,月光会让我们心情平和,能压制体内魔物血脉里的残暴。不过,若是接连数日不见月亮,海域的活物,不管人族还是鱼兽,都免不了遭殃。” 云霁虽然早有猜测,但此时听到耳中,也是暗松了一口气,有救就好。 她忽然伸手抓住鲛人王断尾,惊得后者差点跳起:“你要干嘛?” 只是话未落,断尾伤口处一片清润,他舒服得呻吟一声,在一片滢光之中,他被石门砸掉的尾鳍一点点生长出来…… “好了。”云霁放开他的鱼尾,额上冒出一层汗,显得有些吃力。 “真的好了!”完整的鱼尾啪的落在地上,银鳞泛光,鲛人王一个不稳直接摔到在地,他却激动得大笑。 就在笑声之中,他的身躯发生变化,鱼尾变成双腿,利爪化成手臂,丑陋的脸恢复雌雄难辨的模样,银发泛起光泽。 “你怎么做到的?”鲛人王激动得想要抓住云霁刚刚覆在他鱼尾上的手,想看看那只手有什么奇妙之处,不想却抓了个空。 云霁避开他的手,疲惫的脸上却露出一抹笑:“我毁了你寝殿中那块凝月石,而今将凝月石中能量还给你,如此可算互不相欠?”其实,她还是挣的,治疗鲛人王断尾所需的月华之力远比她从凝月石中吸收的要少得多。 “原来这就是月华之力,比我仅仅沐浴月光要舒服得多!”鲛人王一脸恍然,碧绿的眼眸一片湛然,盯着她道,“你能否将吸收月华之力的秘法交给我?” 云霁凤眸一转,波光流转:“我是有秘法,虽未必适合你,但我可以教给你……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能答应的我都答应!”鲛人王激动地搓手,她刚刚治疗他断尾时在他体内残留了一丝月华之力,这一丝月华之力清润又神秘,似乎能克制体内的魔物血脉。 “我的条件很简单,秘法交给你,抵消你答应送我们离开珊瑚宫之情。”云霁笑着道。 她这人恩怨分明,况且,若鲛人王真能吸收月华之力,日后应该就不会再祸害海上人族了,算了免了后患之忧。 她以为这个条件一提出,鲛人王必然会同意,不想他竟脸色一变,盯着她道:“若是我答应了,那你是不是就拒绝与我孕育完美种族?”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云霁不适地皱眉后退一步,淡淡地道:“抱歉,我无法答应与你孕育子嗣。” “因为种族不同?”鲛人王想起她上次说过的话,绿瞳危险地眯起来,“还是因为我体内另一半丑陋的魔物血脉?” “不,上次是我敷衍你,跟种族没有必然关系,跟你体内魔物血脉没有关系,只是我不爱你,所以无法与你孕育子嗣。”云霁冷淡地回答他的问题,疲倦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你若是不想学习秘法,我可以想法帮你压制魔物血脉,总归会让你在二十岁后多活几年。” 这个才是云霁最初与他达成的条件,谁知她在壁画中了解到鲛人一族的悲惨境遇后,对鲛人王生出一丝同情,或许正是看准她对他的同情,才让他得寸进尺。 她的态度冷淡疏离下来,之前因着她与鲛人王谈话而有意避开的人群重新聚拢在她身后,狠狠瞪着对面的鲛人王。 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 鲛人王的目光凝在云霁脸上许久,见她没有半点软化的迹象,终是主动退了一步:“咱们先出去再说。” 第412章降生 打开通道尽头开关,众人出现一座岛屿上。 岛屿很大,繁花似锦,仿若世外桃源,不过岛外被层层迷雾暗礁包围,还有无数海兽游弋其间,若非先天境界的修者,绝难抵达岛屿。 便是到了此岛,地道入口隐秘,又设置了独特的阵法相护,也难怪鲛人族一直未被人族修者寻到其巢穴,也难怪能在天外魔物的肆虐下偏安一隅。 只可惜,最后他们自己引狼入室,让鲛人一族遭受没顶之灾。 只是那壁画断在混种出生那一幕,无法得知后续,也不知当时龙血大陆的各种族与天外魔物的战争结局如何。 不过,现在龙血大陆人族占据主导地位,天外魔种的踪迹少之又少,想来是被当初的人族斩杀干净了,抑或者是赶了出去。 心中不由得涌起对先辈们的感激,否则以人族出生之时的羸弱,遇上残暴的天外魔物,必死无疑! “前辈,我们如何离开这里?”彭玉在众人的推举下,走到沉吟许久的云霁身前,硬着头皮问道。 云霁醒神,下意识地看向另一边的鲛人王。 此刻,他正坐在一块巨大的焦岩上望着迷雾发呆,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冲她一笑:“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们想要离开,自己想办法,当然,你若是求我……” “求你当如何?”云霁接口,朝他走过去。她若想一个离开,或许能做到,但是带着这么多普通人,必死无疑。 鲛人王显然是明白她的难题,绿眸湛亮,透着一丝得意,只是不等他开口,云霁又补充道:“与你生育子嗣之事不可再提,你想想其他条件,能答应我便答应你。” 鲛人王听到她这话,遗憾地舔了舔唇,然后果真想了一会才道:“我在这海域待了十八年也待烦了,就跟着你去陆地游玩一趟,在这期间你要护住我的安全和性命。” 云霁本已经做好被他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甚至没要求她为他续命。 也不对,若是他想玩个十年八年,她还是要为他续命的。 “成交!”云霁痛快应下,对面雌雄难辨的青年男子笑了起来,碧绿的眼瞳透着奇异的光,云霁忽然心头生出一丝不妙。 难道他还有什么阴谋?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总归有办法解决的。 协议达成,鲛人王动作很快,他从岛屿一侧弄出一艘大船来,而后御风驱散岛屿四周的迷雾弄出一条通道,最后吟唱鲛族特有的歌曲,游弋在岛屿四周的海兽立时惊慌远遁。 做完这一切,鲛人王扭头得意地冲她笑了一下。 云霁心情不错地回以微笑,带着众人登上海船。 海船顺利驶离岛屿,出了迷雾范围,而后便遭遇寒风侵袭,冻得众人差点成了冰雕,唯有鲛人王依然一副清爽飘逸的模样。 云霁运起真元才驱散了身体表面的寒霜,而后很不客气地吩咐鲛人王:“接下来的路靠你了,我回船舱中暖一暖。” 说罢,拎着一个个冰雕丢入船舱,独留鲛人王一个人在寒风中遗世独立。 他转头凝着她跨入船舱的背影,绿眸闪了一下,唇角轻勾,无声说了几个字。 云霁似有所觉,猛地回头,却只见到他扬唇冲着她笑,在寒风中都似笼着一层圣洁的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关上了舱门,挡住所有寒风。 有鲛人王当船工,这一路驶得很平稳,他还不时猎上一头海兽,取出最鲜美的肉送给云霁,至于其他人也得了海兽的残肢碎肉,算是皆大欢喜。 到了后来,便是一开始仇视鲛人王的人族男女,也对他重新生出了好感。 不约而同地想着,毕竟种族不同,鲛人掳掠人族也是为了生存和子嗣繁衍,况且那些恶事都是其他鲛人做的,却从不见鲛人王亲自做过什么恶事……况且,他还如此一副好模样,对仙子如此温柔。 温柔之人……总归不算完全的坏人吧? 人族少女再次春心萌动,云霁很是无语,她不好责难这些死里逃生的少女,只为难鲛人王。 “你有什么办法落掉她们肚中的混种。”她指着这些日子肚子又大了几分的孕妇道。 此话一落,少女们的春心立时崩碎,再不敢看鲛人王。 鲛人王也不以为意,扫了眼孕妇的肚子道:“晚了,一旦怀上,就落不掉,除非剥离她们的子宫。” 对于女子而言,子宫剥离,就算侥幸不死,日后也绝不可能再生育子嗣。云霁脸色凝重,转头看向一旁的孕妇,果然看到她们一脸绝望。 “若是不想剥离子宫,那你就试试在他们生下来的瞬间,魔物血脉最强盛之时,用月华之力将之剥离下来。” “不要,我不要生下恶鬼!”孕妇们顿时惊恐大叫,用力拍打肚子。 “你们这会越伤它,等它出生之时,反噬越重。”鲛人王冷笑,成功让孕妇停止了击打肚子的举动,但她们的神色更加绝望。 云霁心生不忍,但无法替她们做出选择,只让她们回去好好想想,然后将决定告诉她。 “你很同情她们?” 云霁望着海面出神,鲛人王凑到她身边问道,他的声音微哑,似带着一个小勾子,让人不经意间放下警惕。 云霁却没有回答他这问题,只问他:“你可恨你母亲生下你?” 鲛人王一下子愣住了,俊美的脸上神色变幻,片刻后他忽然笑一声:“她若是能办到,一定会想着先弄死我。” 他的声音第一次不含半点魅惑之意,无波无澜,好似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而不是谈论他与生母的关系。 但云霁知道,他是在意的,他之前反复说着让她与他孕育新的种族,可见他骨子里是憎恶魔物血脉,也惦念着鲛人族的延续,他是一个合格的鲛人族之王。 云霁心中一动,生出一个想法:“若是她们中有人决定生下来,我会尽全力保住她,也保住混种,且尽力剥离混种体内的魔物血脉,若是成功,你要的新的种族也有了。” 鲛人王一脸惊愕,呆呆望着她,半响发出声:“若是不成功呢?” 云霁凤眸一瞪,不客气地道:“那就活该你鲛人一族灭绝!” 鲛人王被她怼了一顿,但绿眸中光芒依然没有散去,委婉地道:“其实,你和我的优势若是能结合……”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再敢提这一茬,我丢你下去喂鱼!”云霁丢下这句根本不是威胁的威胁,转头去寻船舱中的孕妇,将她刚刚的想法告诉了她们。 让她惊讶的是,除了一个孕妇宁愿剥离子宫也要弄出腹中恶肉外,其余五个孕妇皆同意生下来。 “仙子,我们都是你救出来的,就算结果不好,也不过是报了您的恩情而已。”一个同意生下来的妇人对她道。 云霁眼眶一红,按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住你的命。”至于那混种她就未必会保下。 因为孕妇之事,他们决定先不回陆地,而是选择海中一处岛屿安顿下来。 渔猎采集,建房搭棚,数十年轻男女分工合作,又有云霁和鲛人王相护,在岛上活得也很是舒适,直到五个月后,一个孕妇忽然捂着肚子惨叫起来。 糟糕,早产了! 云霁立时冲到孕妇身前,伸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月华之力源源不断涌入其中,包裹住她腹中的混种。 第413章婴孩 “嘶——” 蜷缩在子宫中的混种,被月华之力裹住的瞬间,唰地睁开眼,露出绿油油的眼瞳,充满凶狠和饥饿,咧嘴露出一口尖牙,撕咬裹住它的月华。 月华如水,滑入它的口中,绿瞳中顿时露出餍足的神色,鳄嘴却随之张得更大,啃食得更加急切,尖牙差点啃到子宫血肉,引得孕妇凄厉惨叫。 云霁心中一惊,立时加大月华的涌入,同时悄无声息地加上真元,凝成绳索缠在混种身上。 混种绿瞳中只有如同仙露一般的滢滢月华,对缠着身上的丝丝缕缕根本不在意,而等到它察觉不对之时,这些真元丝缕已捆住它的四肢,缠住了它的鳄嘴,让它无法进食! 混种愤怒至极,用尽浑身之力挣断缠在鳄嘴上的真元绳索,尚来不及得意,身体骤然滑落而出,眼前一片光亮,还有鲜血的味道! 绿瞳一下子红了,它张开鳄嘴咬上去—— 咔嚓! “嗷呜——”尖牙断裂,混种痛苦嘶叫,愤怒地瞪视塞到它嘴里的东西,黑漆漆的,跟它的爪子有些相似,却更黑,更硬,还崩断了它的牙,可恨! 混种愤怒跳起,咬向黑爪上方的鲜嫩的血肉,不想刚腾道半空中,就黑爪掐住了脖子,一个戏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啧啧,小东西居然朝你爷爷下口,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出手的正是鲛人王,云霁很是松一口气,忙命其他人将刚刚分娩的妇人移开,这才看向他手中张牙舞爪的混种,不过两个拳头大小,绿瞳中的狠意却丝毫不弱。 鲛人王察觉到她的视线,扭头与她笑道:“这小混种出生之时没有吞食血肉,魔物血脉没有得到滋养,自然弱上不小,如今正是出手的好时机,你可还坚持得住?”他扫了眼她额上的细密的汗水。 “一鼓作气,方可成功,来吧。” 鲛人王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却也没有阻止,而是手中骤然加力,掐得小混种差点翻白眼死过去。 云霁连忙将手覆到小混种的头顶,祖窍中弯月微微一颤,洒下一片月华,顺着她的掌心灌入小混种头顶,又散入它的四肢八骸,与它刚刚吞噬的月华汇作一处,掀起一片浪潮。 “嘶——” 小混种意识到危险,立时剧烈挣扎起来,鲛人王一个不妨,竟让它挣脱出去,嗷呜地扑向不远处的人群,急得云霁大喊:“躲开!” “啊!救命啊!” 一声惨叫,一名少女摔到在地,小混种凶狠地扑上去,张口咬向她的小腿—— 呼! 眼见尖牙就要刺入血肉,一道疾风及时出现,缠住小混种倒卷而回。 云霁顾不得训斥那些不听话的人,在鲛人王卷回小混种的瞬间,掌心中直接涌出一轮弯月虚影,灌入它的头顶—— “嘤嘤……” 小混种仰头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分外可怜,但眼瞳外突,血管之中挣出灰绿色的血液,在月华的包裹下剧烈挣扎,左突右撞,撞得它的身躯膨胀起来,似乎下一瞬就要崩碎开去。 鲛人王眉头蹙起:“它撑不住了,弄死它算了,别费劲了。” 说罢,他抬手聚起一道风刃,风刃一旋,下一瞬就要划向小混种的脖子,恰在此时,小混种的绿瞳中凶狠褪去,转为惊恐的神色。 云霁心头一动,立时大喝:“等等!” 喝声的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挡住风刃,鲜血自她手背流出的刹那,一股灰绿色的血液自小混种的鱼尾尖端蹿出,落在半空中凝成一只灰绿色的怪物—— 尖头鸟嘴,骨刺兽爪,分明是天外魔物之形! 血凝的天外魔物一现出,便立时朝着鲛人王扑去,显然是从他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其飞扑速度极快,鲛人王一时不备,竟让它蹿到面门之前,他皱眉伸手去抓它—— “别碰它!” 云霁一声大喝,一道剑光赶在鲛人王触到它的前一刹那将之劈成两半,灰绿色的血液轰地崩碎,鲛人王这次有了警醒,立时闪身避开。 呼—— 一根燃烧的木棒从天而降,腾起火焰笼住崩碎的血液,兹兹声响,血液重凝成天外魔物,痛苦嘶叫挣扎,但是不过一息就被燃烧殆尽,化成飞灰。 “哇哇哇……” 婴孩的啼哭骤然响起,哭得撕心裂肺,云霁低头看向手中的小混种,就对上一双溢满泪水的碧绿眼睛,水润剔透,仿若宝石一般,无一丝瑕疵。 而它的身体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它可真漂亮!” 一声惊叹在身边响起,云霁转头看向正朝她靠过来的人群,脸色顿时一沉,抬手将他们眼中漂亮的婴孩丢给鲛人王,而后朝众人冷笑道:“看来你们都是不怕死的,哪里需要我的庇护,你们今日就驾船离开岛上!” 这是云霁第一次对众人发火,词严厉色,惊得众人齐齐跪地哀求:“仙子,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云霁却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入一旁的屋子里,嘭地砸上门,惊得众人静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却也不敢起身。 惶恐一下子蔓延整个岛屿,他们想起,之前仙子有交代过的,一旦孕妇开始分娩,若不得吩咐,不得踏出房屋半步。只是岛上轻松的日子过得久了,仙子温和的模样见得多了,让他们失了敬畏,也造成了今日之祸。 若是仙子真的生气,真的要赶他们离开岛屿该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能被赶走!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转向一旁的鲛人王,目露祈求。 此刻,鲛人王正捧着刚刚化成人形的婴孩,有些嫌弃地打量着它,喃喃自语:“眼睛不够绿,不对,或许黑色的更漂亮;头发也不够亮,若是换成柔顺的青丝也许能顺眼一点……啧啧,这小鱼尾,直接变成脚不是更漂亮?” 他不自觉地将云霁人族的一面安到婴孩身上,越看越嫌弃,正想将它丢开免得伤眼之时,就察觉到众人哀求的视线,只略一想,就明白他们为何时哀求他,雌雄难辨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嘲讽:“你们求我?若是换做是我,直接将你们丢入海中喂海兽,哪里还会给你们船?” 说罢,甩手转身,任一群人绝望的跪在后面,他自安然地捧着婴孩走到云霁刚刚进去的屋子,推门进入,又转手关上,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屋内,云霁一脸苍白地歪倒在床榻之上,听到他进屋的动静,也只是眼睫颤了颤,没能睁开眼来,显然是疲倦到了极点。 半年的相处,一人一鲛也有些默契。 鲛人王自顾自地走到木桌前坐下,一边戳新生婴孩的脸,一边与她道:“我刚刚帮你将那群不知好歹的弱鸡教训了一通,他们现在还在外面跪着,不敢再来打扰你。至于这小东西,我来看着,绝对不会出现意外,你就安心睡……啊,你个坏东西!” 大包大揽的话尚未说完,忽然一阵哗啦水声,鲛人王愤怒大叫,差点将手中的婴孩丢了出去。 云霁被吵得睁开眼,就看到鲛人王衣袍上一片湿润,噗嗤笑了:“不过是尿了你一身,赶紧出去找个会照顾婴孩的人照顾它,不过你不能离开它半步,免得有什么意外发生。” 这个意外自然是指婴孩体内可能残留的魔物血脉,鲛人王知道轻重,自是满口答应,又气又怒地拧着婴孩大步走出屋子。 岛屿上顿时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开始为着这初生的婴孩忙碌。 自然,也无人被赶走。 第414章你可愿留下陪我? 云霁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日。 刚打开门,就迎上一脸欢喜的鲛人王,他手里抱着初生的小鲛人,细心妥帖的模样,竟有一丝奶爸的潜质,让她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快看看你昨日接生的孩子,只一天就白胖了许多。”鲛人王犹自兴奋地将小鲛人举个她看,仿若举着的是个小宝贝。 小鲛人此时恰打着哈欠睁开眼,只一看清她,就哇地大哭起来,拼命扭头远离她,让刚刚生出一丝兴致的云霁很是尴尬。往后退了一步。 “啧啧,肯定是你昨日出手太狠,吓着他了。不过不要紧,你多跟他熟悉一下,他就不怕你。” 鲛人王径自解释着,强硬地将小鲛人往云霁手中塞,但云霁忙摆手:“你的族人,你自己带着就好,他跟我熟不熟悉都无关紧要。” 听到她的拒绝,鲛人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依然举着小鲛人道:“你再试试,很好带的,现在熟悉了,等到你以后生了孩子带起来也有经验……” 云霁凤眸一眯,鲛人王的声音立时弱了下来,她呵呵两声:“我以后孩子的事就不劳动你操心了。” “你不操心,可不得我多操心么?”鲛人王意有所指地嘀咕一声,见她脸色一沉,立时抱着小鲛人跑远。 “等等,我给他检查一下身体。”云霁唤住鲛人王,不顾他怀中小鲛人的抗拒,伸手覆到小鲛人的头顶上,探入一丝月华之力。 鲛人王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见她过了一会还未放开小鲛人,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暂时没看出来,不过每日你带他来让我检查一下,以防万一。”云霁收回了手,却在小鲛人体内留下一缕月华之力,舒服得小鲛人打了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鲛人王点头应下,将小鲛人放入臂弯中,让他睡得更舒服,这熟稔的动作看得云霁有些错愕,忍不住问道:“你以前照顾过孩子?” “怎么可能?”鲛人王张口反驳,而后有些脸红地道,“是他的生母教我的,我昨天学了很久才没被她抱怨。” “她生母愿意照顾他?”云霁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鲛人王立时瞪了她一眼:“想都不要想,这是我的族人,自然要跟着我……和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跟着我,我跟着你,自然是我带着他一起跟着你。”鲛人王逻辑分明地对她道,气得云霁转身嘭地砸上门,差点砸中了鲛人王高挺的鼻梁。 隔着门,他悻悻摸了摸鼻子,抱怨一声:“你小心点,砸到我没事,惊醒了小宝贝就不好了。” 门内云霁以手扶额,无力叹息,有一个鲛人王跟着已经麻烦一堆,若是再带上一堆小鲛人,岂不是不要人活了? 云霁这番哀叹刚起,岛上又一个孕妇惨叫起来,这是又早产了? 心头一紧,她冲了过去,可惜等她赶到近前时,那尖头黑面的头颅已经钻了出来,若不是她利落斩杀了它,连孕妇的性命都无法保证。 岛上的气氛一下子低迷起来。 “没事,还有三个了,总会活下一个给小宝贝作伴。”鲛人王抱着小鲛人宽慰她道。 不想他这话竟一语成箴。 剩下三个孕妇在一周之内接连早产,云霁来不及恢复消耗掉的真元和月华之力,连着两个都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直到最后一个,云霁拼尽全力终于剥离出小混种的魔物血脉,让其成功化出人形。 “一个雄性,一个雌性,正好可以繁衍种族。”鲛人王一手一个两个小鲛人,满心欢喜地道。 精疲力尽的云霁也由衷地笑了笑,而后倒头就睡。 一个月后,海船抵达陆地,那些人族男女,包括两个小鲛人的生母,都被鲛人王赶走了,唯有彭玉以侍奉前辈的理由坚定地留下。 于是,临海的一个小镇子上出现了新的一家子,一对容貌出色却甚少出门的夫妻,一对漂亮却总包在襁褓中的双胞胎,外带忙前忙后嘴甜会来事的小叔子。 月色之下,隔壁邻居艳羡的话语顺着夜风飘入耳中,正在晒月亮的云霁眉头一蹙,扭头问一旁的奶爸鲛人王:“你为何对外说我们是夫妻?” 鲛人王给小鲛人换尿布的动作一滞,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咧嘴冲她笑道:“我可没说这话,是他们自己猜的,许是他们看着咱俩相配。” 云霁无言以对,因为不管是他故意说的,还是邻居们自行猜测的,她现在都无法上门澄清。 凤眸一转,她想起一事,开口问他:“在海上之时,我问你要不要学吸收月华的秘法,你说不急。回到陆地,你又说要忙着看孩子没时间。不过你我体质不同,这事本就希望不大。且我观你的根骨这几日就过十九岁了,你若是还不急,那就干脆等到一年后你寿终那日,我来再给你续命,也算了了你我的交易。” 听到交易二字,鲛人王的绿眸闪过委屈的神色:“咱们都有两个小宝贝了,你居然还认定我们之间只是交易?” “我们拜访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对……” 恰在此时,院门口响起邻居的声音,云霁脸色一僵,转头对邻居干笑两声:“没有什么不对,恰好明日我要搬走了,正好告知你们一声。” 门口的邻居听到她这话更觉尴尬,只留下一句明日搬家需要人招呼一声的话语,就纷纷走了。 院落很快空了,就连两个小鲛人也被彭玉抱到屋子里去了,独留下云霁和生闷气的鲛人王。 鲛人王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开口解释搬走的理由,只得闷闷地率先开口道:“为何要走?不是住得好好的吗?若是你介意人族的闲言碎语,我亲自给他们解释好了。” “跟闲话没关系,你也不用搬走,只是我有事需要离开,一年后必然赶来为你续命。至于你的两个小宝贝,这半年都没有异常,想来日后问题也不大。”云霁诚恳地说道,也将他所有理由和借口堵死。 鲛人王这次真的生气了:“说到底,你是想甩掉我!可你明明答应过带我在大陆游玩一趟,我现在还没玩够,不想回到海上。” 云霁拿眼斜他:“带着你族中仅剩的两个族人,你确认你要四处游玩?” “我可以不游玩,就留在这里,你陪着我。”鲛人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迎着他的目光,云霁的神色凝了下来,她早该知道,鲛人王从来就没有放弃过与她孕育子嗣的想法,但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你是鲛族之王,你有你的责任,你若想要繁衍后嗣,相信满镇子上少女都会愿意,到时我可以为她接生,且保证不再出现意外。但你若是还有别的想法,咱们之间的情分也到此为止,你知道的,我若要走,你拦不住我。”云霁淡淡地说道,身上笼着一层月华,似乎随时都可能融入月华之中,消失不见。 鲛人王心底一紧,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她,却在半路醒神,沮丧地收回手,碧绿的眼眸凝着她,深邃又专注:“若是我不提后嗣之事,你可愿留下陪我?” 云霁眉头微蹙,尚未想好如何开口,鲛人王又急切的补充道:“我知道你们人族女子都希望丈夫专情,我保证日后不会再有别的女人,繁衍后嗣的事情也可以交给那对小宝贝。” “我们……我们只一起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繁衍后嗣,如此可好?” 第415章新皇 鲛人王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云霁心神乱了一下,她可以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与她孕育后嗣的要求,却无法在对方捧出一颗真心时,毫不留情地践踏。 她沉默许久,最后却只说出一句:“抱歉,我不能留下。” 话落,人便融入月色之中,提前离开小镇。 其实,若不是因着那对小鲛人,她早就离开了。 一回陆地,她就特意向当地人问过时间,知道此时距离那场九皇子与瞿阳的生死决战已经过去三年,便意味着她在海上昏迷的时间超过一年,也意味着她已失约三年。 因为,她在八年前就与姐姐在约定相聚于龙焱国京都的时间,与那场生死决战是同一年。可是,三年前她抵达龙焱国京都之日已是决战前夜,之后又因救治九皇子昏死于海域,根本没有时间应约。 而今三年过去,姐姐是否还在京都等着她? 但不管她是否还在等,她都得去一趟,否则她都不知该去何处去找她。 她答应过阿娘,一定会照顾好姐姐,她从来不敢忘。 御兽而行,昼夜不歇,但她急速赶往京都的脚步,却被战火阻拦。 她之前暂居的临海小镇,乃是龙血大陆北面一个小国家的领土,又因着小镇地处偏僻,消息不通,她竟不知龙焱国与景云国已经开战两年多。 “我跟你说,那景云国三年前以夺回圣雪宫圣女为由,撕毁合约冒然入侵我龙焱国。本来大家以为这只是一场小打小闹,不太重视,结果那景云国竟然丧心病狂,直接打到了京都城门前,气得老皇帝当场吐了血!” 边境茶楼之上,一个中年汉子正地跟着同桌讲述两国之战,说得那叫一个满腔义愤,口沫四溅。 汉子的同桌却是他国之人,当场提出异议:“若是真被打到京都,咱们如今还能在这边境小镇喝茶?” “被攻到京都城门那都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你个碌木国人孤真是陋寡闻!”汉子一脸鄙夷地呔了他一口,继续道,“且说当日老皇帝吐血昏过去之时,举国上下都以为要亡国之时,我们的新皇忽然腾龙而止,行云布雨,撒豆成兵,将景云国的军队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兵败如山倒……” “噗——” 一口茶水忽地从邻桌喷射而来,汉子差点被喷了一身,顿时怒跳起来:“你个杀才是故意喷爷爷的对不对?今日爷爷不给你个教训……” 叮! 一声脆响,一颗剔透的元石落在桌上,汉子的眼珠瞬间瞪大,教训的话戛然而止,啪地伸手按住了滚动的元石,利落之极。 直到将元石塞到袖子里,汉子才抬头打量邻桌的豪爽茶客,这一看又惊住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少年! 云霁为了省事一路男装打扮,但依然因着出众的容貌引来注目,她早已习惯,也不以为杵,反倒歉意地朝汉子颔首道:“某刚刚无意冒犯大哥,元石是赔礼,不过某还有一事请教大哥,那位腾龙而至、行云布雨、撒豆为兵的龙焱国新皇名讳是那几个字?” 云霁说着又忍俊不禁,腾龙而至、行云布雨、撒豆为兵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人能办到的事,那得是神仙。不过既然对方是龙焱国的新皇,了解一下,对她接下来的京都之行还是有益处的。 不想,汉子直接摇头:“新皇的名讳岂是我等小民能知道的?” “那你可知新皇是老皇帝的第几子?”云霁追问。提到龙浩天,她心头一沉。 三年前金龙台决战之后,龙浩天欲夺走龙祁抽骨练髓,她拼尽一切带龙祁消失后,也不知龙浩天如何搜捕他们,更不知龙祁的亲卫最终有没有躲过搜捕。等日后到了京都,她得好好找找那些亲卫。 正思绪乱飞间,她忽然听到一个完全没想到会听到的称谓,她愣一瞬,才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九皇子?你确认新皇是曾经的九皇子?” “怎么不确定?他就是九皇子!” “其实,九皇子在一年前出现之时,老皇帝还怀疑过他的身份,因为之前就传言他在金龙台斩杀怪物后重伤远遁,两年不出现必定是死了,谁想他还能活着回来?” “不过,老皇帝不认,国师却站出来承认他的身份,并支持他登上了皇位,这才有了新皇率领众将士将敌人赶出京都之事。” “新皇一战成名,各路修者来投,我军气势如虹,将敌军击得节节败退,及至敌军退走边境,又增兵来袭,其势再次危急,又是新皇亲自领军将其击退……” 汉子崇拜地历数新皇的事迹,喋喋不休,吵得云霁两耳嗡嗡,她似听到耳中,又似什么都没听到,脑海中只盘旋着一个念头—— 龙祁,他果然活过来了! 惊喜涌向心头,云霁禁不住笑了两声,而后声音陡然提高:“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腰都弯了下去,笑得汉子一脸莫名,笑得周围茶客如同看疯子一般看她。 但她浑然不觉,也不在意,她太高兴了! 她自海上醒来后,一直担心这他的安危,虽然她在心底不断劝慰自己,她敬献所有的生机又崩碎了祖窍弯月救他,他没有理由不活过来。但是没有听到他消息之前,这些都只是推测,不是现实。 不过,回到陆地之后,她却不敢打探他的消息,因为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她想着,若是不打听,便不会听到坏消息,她便可以告诉自己,他还活着,只是活在没有她的地方,这样就很好。 但所有这些自我劝慰,所有这些推脱,都在表明她在害怕,害怕她耗尽所有,依然无法救活他。 害怕她愿意用命去换的人,死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 金龙台决战,那是他的宿命,也是她的死劫。 剧情中,他虽败了却没死,苏若雪却是死了的。 现实中,她渡过死劫,最终活了下来,而他若是死了,云霁只怕会生出他替了她的死劫的念头,永远无法解脱。 但现在,所有这些害怕都消散了! 他活了,他活得好好的,他当上了龙焱国的新皇! 他成了新皇,便意味着他再也不用受到龙浩天的威胁,再也没有遭人抽骨练髓的危险。 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再也没有比听到他安好还要好的消息了。 心里被喜悦塞得满满当当的,满得溢了出来。 “小公子,你没事吧?”汉子一脸担心地打断她的笑声。 “没事,没事,哈哈……”云霁依然忍不住笑,见汉子被她笑得脸色诡异,便笑着解释,“我真没事,我只是高兴,高兴我龙焱国新皇如此神武……” 汉子显然是新皇的迷弟,听到她这一解释,虽心中依然存疑,却也附和着笑起来:“小公子也是龙焱国人?自是应当为新皇神武高兴。对了,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再过三日,新皇会巡视这里……” “他要来这里?”云霁笑声一止,凤眸大睁,亮得惊人,却又在下一瞬黯淡下来,喃喃自语,“他来了,也未必能见得到。” “怎么见不到?三日后辰时,新皇率军自城门入城,满城百姓都能面瞻龙颜,到时小公子跟着我,我一定带你寻一个好的位置,确保你能第一时间见到新皇。” 汉子将胸脯拍得嘭嘭作响,不想对面的小公子却慌张地摆手:“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 “哎,你这小公子怎么回事?” 第416章陛下来了! 不顾身后汉子的呼喊,云霁飞快逃出茶楼,及至到了城门才猛地止住了脚步,一脸怔然。 她为何要逃? 对,她不用逃! 她救了他,她留下看他一眼,但不要让他知道就好。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看看她的敬献之术效果如何,看看他是否完好无损。 至于其他妄想,并不需要他来回应,也无需让他知道。 三日晃眼而过。 天色未明,太阳未出,整个边城却早已沸腾如水,携老带幼,全挤在城门两旁等待军队入城。 云霁躲开喧嚣,在军队入城并经之路的食楼上定了顶层临窗的位置。 这个位置视野很好,离城门不近,也不远。 就如她此刻的心情,患得患失。 是了,感情向来让人患得患失。 纵使未见之时,你在心中惦念他数万次,真要见面,却未见先怯。 云霁苦笑,她竟也逃不出这个怪圈。 不过,她与他之间是不同的。 曾经朦胧的情愫,尚未挑明,便先历生死。 生死之后,他纵使还记得她,又如何指望他在遭遇亲人相继算计背叛后,心中依然存着一份温情? 靠近太冷,不如不近。 她知道自己的弱点,知道自己对于感情太过怯懦,却也不准备改变。 因为,她月阴之体本就不宜与异性太近,因为每次她心存幻想之时,幻想龙祁经历生死之后依然对她有一丝不同之时,阿娘的悲剧就在她脑海中浮现,阿爹惨死的一幕更如利刃一般一次一次扎入她心里,鲜血淋漓…… 云霁猛地阖上眼,放在桌面上的手紧紧攥紧,掌心的刺痛压下心底的痛楚,心绪平静下来后,她才松开拳头。 “咦,怎么有血腥气?”邻桌的客人轻咦一声。 云霁立时放下桌面上的手,只是慢了一步,一滴血滴答砸落桌面,如一朵盛开的艳丽桃花。 “哎呀,小公子你手掌流血了?” 一旁的侍者,本是借着伺候邻窗客人以占据好的观看位置,却也没忘自己的职责,见到桌面上的血迹,惊呼出声,忙要请她下去处理伤口,云霁却摇头制止。 “没事,我自己能处理。”云霁取出一块帕子,熟练地包扎掌心,侍者这才止住了话,不过接下来却时不时看她两眼,神色怪异。 就在云霁不胜其烦之时,下方人群发出一片欢呼。 “来了,来了,陛下入城门了!” 欢呼如海浪冲击而来,食楼上的人哗地起身探头,冲着窗外摆手高呼。 喧嚣之中,云霁噌地起身,远远地只看到空出来的街道,还有两侧汹涌的人群。 她猛地恍然,这里离城门不近,等到他经过此楼还要一些时间。 脸上的热气散去,她重又坐了回去,想了想,又离窗台远了几分,心道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入城军队,却又避免下方的人仰头看到她,甚好。 她却浑然不知自己这番纠结的举动,落到侍者眼中,让他生出无数猜测来。 目光一闪,侍者悄然下楼。 “来了,真来了!” “陛下威武!” “龙焱国必胜!” 楼下的欢呼声浪陡然达到高潮,却无法压住那震动地面的兽蹄之声,震得云霁的心都陡然加速。 起身,探头,目光射向窗外,浑然忘了之前的打算。 远远的,旌旗漫天,铁骑兽车,当先一头身高三丈的象龙几乎占据整条道路,它仰天长啸,震天动地,引得欢呼声浪达到新的高潮。 但这所有的声音,云霁都听不到;所有的热闹景象,她也看不到,她的眼里唯有坐在象龙背上的英挺身影。 晨光之下,玄衣黑甲,金冠墨发,英姿勃发,让人尚未看清他的容颜就先被他挑乱了心弦,先被他夺了视线,再也看不到其他人。 只是,等到距离拉近,等她终于能看清他的脸,絮乱的心弦一下子崩断,再也无法拨出任何乐声。 象龙背上的男子,冷峻的脸庞,带着战火留下的冷厉;漆黑如夜的眼瞳,透着黑夜的冷寂和苍凉;紧抿的唇角,丝毫没有被周身的热闹感染,有的只有冰寒。 仿若一盆冰水浇到头顶,云霁脸色一白,伸手撑住窗台才稳住了身形。 象龙驮着他越走越近,眼见就要抵达食楼下方,云霁知道她该收回了目光,像她之前打算的那般,看他一眼就离开,可是她的心却背叛了她的理智,尽管他的身上透出的冰寒也让她越来越冷,她还是移不开视线。 不过,这街道两旁、阁楼高房上下数万城民都在看他,多她一个丝毫不显眼,他应该不会发现她的。 云霁对自己道,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看他了,就允许她多看几眼,自此之后,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嗷——” 恰在此时,象龙忽然朝着食楼扬踢长啸,引得楼上众人一阵激动叫喊。 “陛下看过来了!” “陛下在看我,快扶住我,我快激动得昏过去了!” “死开,陛下看的是我,你别自作多情了!” 在一片激动的人群中,云霁的慌张躲避显得格格不入,好在周边的人一下子涌到窗前,将她挤到一旁,龙祁看过来的视线并没有落在她的身上,这让她大松一口气,立时抓起帷帽带在头上。 而这帷帽刚带上,下方的象龙忽然一跃而起,长长的鼻子朝着她的方向探了过来,龙祁的目光冷厉的目光同时射过来。 四目相接,心跳骤然停了一瞬,云霁脸色一片苍白,他看到她了! 不对,她带着帷帽了,上下隔着两丈高度,他看不清她的容貌。 果然,龙祁垂下眼眸,伸手轻拍象龙的后颈,将它安抚下去,不再躁动。 但云霁心头却生出一丝不妙,三年前,象龙曾认她为主,带着她逃离京都,只是到了海边后,她便让常六带走它。三年后相遇,难道它还能从气息混杂的人群中准确地嗅到她的气息,所以才两次朝她扬踢嘶叫? 不行,她得赶紧离开! 当机立断,云霁自窗前人群中挤出,刚要下楼,楼道口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兵甲摩擦的铿锵声! “就是她!” 之前发现她手掌受伤的侍者自楼道口冲出,得意地指着她大喊,紧随其后的银甲将军手一挥,带着持戈甲兵立时将她的去路拦住,杀气腾腾。 “发生了什么事?” 窗台拥挤的人群被这一幕惊住,纷纷开口询问。 “将军上楼可是陛下要召见谁?” “陛下肯定是要召见我,因为陛下刚刚看我了!” “不对,陛下要召见的是我!” 少女们激动得争执起来,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噤声!”银甲将军眉头一皱,抬手一声呵斥,犹带着沙场残留的杀气,成功压下所有的声音,他这才朝窗前众人扫视一圈,声音清脆而冷厉,“陛下入城,为防奸细捣乱,本将特来查探。尔等静待此地,不得乱动,否者以奸细论处!” 云霁被兵甲包围之初,便在思量如何快速击退他们,又避免引来楼下龙祁的注意,但是所有的思量,在听到银甲将军清脆声音那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她猛地扭头,下意识上前一步,目光透过帽帘落在银甲将军的面上。 冰冷的玄黑头盔带在一张略显狭窄的脸上,越发衬得她肌肤白皙细腻,有着普通沙场兵将所没有的秀美。 “你……是女将?”云霁的声音透出一丝颤音。 银甲将军闻声扭头,英挺的长眉下一双秀目射出如利剑一般冷厉的光,刮过云霁面前的帽帘,不答反问:“阁下不敢露出真面目,莫非真是尖细不成?” 第417章重逢 是了,是她的声音! 时隔八年,她的声音多了一丝杀气,少了一些娇软,但依然清脆透亮! 云霁一下子激动起来,伸手揭开头上帷帽,一双凤眸盈满泪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她只哽咽着说出一句:“姐姐,可还记得二丫?” 哐当! 手中宝剑哐当落地,银甲女将当场愣住,死死盯着眼前这雌雄难辨的少年郎。 见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却许久不应答,云霁忽然有些不确定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难道真的不记得二丫了?” 话刚落,对面的身影带着冷硬的银甲狠狠撞来,紧接着一只铁掌狠狠拍在她的后背上,啪地一声脆响,后背很疼。 “你个死丫头,我还以为你早死了了!” 云晓咬牙切齿的声音却带着哭腔,连串的泪水砸在她肩上浸透了衣物,带来一片温热,云霁立时忘了被撞疼的胸口和被拍疼的后背,伸手环住她冰冷的银甲,喜极而泣:“姐姐,我错了,不该让你等那么久。” 嘭! 云晓忽然翻脸,一掌将她拍得倒退,怒目瞪视:“你还记得我在等你?我在京都等了你整整两年,你都没来,也没给我留一个口信!” 云霁被吼得瑟缩一下,恍惚又回到了她初穿到此界之时,云晓便因着她擅自离开村庄大发脾气,狠狠捶了她一通。 这种被人相护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云霁鼻子发酸,挪到气怒的某人身前,仰着脸赔笑道:“是我错了,姐姐可解气了?不然再打我一掌,我撑得住,不怕疼。” 对上她溢满泪光的眼眸,云晓所有的气怒烟消云散,绷着脸骂她:“你不怕疼,我还怕拍得我的手疼!” “云将军,属下不怕手疼,属下替你拍他……啊!” 一个玄甲小将殷勤地凑上前,只是他话未说完,就被云晓一脚踢飞,惨叫一声倒飞出去,直到撞到梁柱才停下。 “我云晓的妹妹也是你能碰的?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砍了你胳膊!”云晓气怒交加,伸手将云霁放到身后护住。 玄甲小将捂着被云晓踢中的胸口,哀嚎着辩解:“属下还以为她是你弟弟,不听话的弟弟自然是要教训的,若是事先知道她是妹妹,就是给属下十个胆子也不敢碰她啊!” 他这话不说还好,说完这话,更是引来甲兵一阵哄笑。 “齐将军你是不是傻,小姨子不能碰,难道小舅子你就敢打?” “打了小舅子,当心日后娶不到云将军!” 肆意的调侃取笑,显见云晓与下属关系很好,但云霁更感兴趣的是那被人嘲笑的玄甲小将。只是她刚自云晓身后探出头,就被后者逮住,一把将她的头拨过去,转身朝下属吼道:“扯他娘的闲蛋,都没事干了?还不赶紧排查这里,若是放走奸细,本将军要你们好看!” 众甲兵齐声应诺,动作迅捷地排查起来,冷肃的气氛立时笼罩整个食楼。 另一边,云霁还停留在听到自家姐姐粗语喝骂的震惊之中。 八年之前,云晓性子虽泼辣,却决然不会这般粗野。不过片刻之后,云霁又明白过来。这分离的八年云晓不知独自经历了什么多少苦难,而今又是身处以雄性为主的军队之中,还能成为领兵女将,就必须先抹掉自身的性别印记,尤为不易。 眼底闪过赞叹,云霁碰了碰她的手,待她转头,云霁软软一笑:“姐姐不怀疑我是奸细吗?” 云晓眉一挑,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冷笑:“本将军可不会因私废公,正要拿了你去见陛下。” 云霁原本是跟姐姐闹着玩的,听到她要带她去见龙祁,吓得脱口就道:“我不去!” 云晓眉心一跳,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不放,亲昵地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你不会真是惹得象龙躁动的敌国奸细吧?” 话入耳中,云霁有一瞬的僵住,却很快掩饰下去,学着她的模样与她亲昵地咬耳朵:“姐姐你信我,我不是奸细,只是之前与陛下有些过节,不便相见。” 云晓的神情一下子凝重下来,狐疑地打量着她,欲言又止。 “将军,属下没有发现任何奸细的踪迹。” “属下这也没有。” 恰在此时,一个个甲兵上前禀告,云晓的神色立时恢复正常,淡定地道:“既然这里没有异常,便是虚惊一场,我们走。” 说罢,她朝心有余悸的人群颔首以示安抚,转身率领众甲兵下楼,期间不忘拽着云霁一道。 幸运的是,入城军队早已过了食楼,并没有发生云霁担心的事。 只是庆幸之余又有些莫名的黯然,她从云晓手中挣脱,扯出一丝笑道:“姐姐,你有公事就自去忙吧,不用顾着我。” 云晓却一个冷眼定住她:“又想跑,下次相见要我等多少年?五年,还是十年,或者五十年?” 说到最后,云晓的眼眶红了,云霁鼻头一酸,主动牵她的手道:“我不会跑的,只是我现在……” 云晓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恨声道:“只有将你放在眼皮子底下,我才能放心。”说完这话,她快速地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会将你交给陛下,你放心。” 云霁的心骤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软软的,她张开口想告诉她实情,只是话未出口,就被自家亲姐往左边玄甲小将一推。 “齐言,我将我妹妹交给你,你即刻将她带到城外营地,安置到我的帐篷中,而后守在帐篷外寸步不离,也不许别人见她,否则我为你是问!” 云晓交代完这番话,朝云霁深深看了一眼,便利落跨上兽骑,率兵追赶前方军队而去。 云霁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色复杂,有了这么一个死心塌地追随龙祁的女将军当姐姐,她真的能完全避开他不见面吗? 下一刻,又自嘲一笑。 他如今身份尊贵更甚以前,她便是想靠近他都很难,更别说有意避开了。等到战事结束,他终是要回到京都,她则可以跟着姐姐镇守边关也好,游历天下也罢,终是可以两不相见的。 主意一定,云霁心神一松,开始有心情打量一旁热情领路的玄衣小将。 “妹妹,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妹妹不要计较。”玄衣小将见她终于肯回他一个眼神,立时拱手作揖,言辞诚恳。 云霁有些好笑,也有些开心,这个唤作齐言的年轻小将既然能不在乎脸面向她道歉,显然是极其看重云晓的,她得替她好好考察一番。 念头一转,云霁冲齐言微微一笑:“齐将军不必致歉,刚刚的事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能不能请你帮过个忙,陪我在城里转一圈,我保证在我姐回来之前与你回到营地中,不会让她发现。” 齐言却是想都不想就摇头拒绝:“我答应过你姐,即刻带你回营地,我不能失信。” “那我若是求你了?”云霁凤眸轻转,波光流转间,她仰头轻拉着齐言的胳膊软语哀求,这番小女儿姿态,加上她不俗的容貌,是个男人都很难拒绝她。 不想,齐言的反应甚大,他挣开胳膊一蹦三丈远,一脸苦色地朝她作揖哀求:“妹妹莫吓我,你姐不让我碰你一个手指头,你刚刚这样……若是被她发现,我的胳膊就保不住了!” 云霁偏着头打量对面作揖的男子,发现他确实吓得不轻,忍不住噗嗤笑了:“别怕,我逗你玩了,现在玩够了,咱们回营地吧。” #####叶子存了稿等推荐,但不知推荐日期,若是亲们在书城看到推荐,麻烦告诉叶子一声,么么哒 第418章姑娘您回来了! “真的?” 齐言被她作弄得有心理阴影了,面带狐疑地瞅着她,直到见她转身朝城外走,他才赶忙追上去,却又小心地与她拉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路上,齐言虽百般戒备,但云霁还是轻易地从他口中得知了他与云晓之间的事。 他们相识于军中,从基层的士兵开始就并肩作战,之后不断立下战功,共同晋升成为有品阶的将军。只是齐言为了不与云晓分开,甘愿降低职位成为她的副将。 不过,看着云晓的反应,这齐言还处在一厢情愿的阶段。 “什么叫我一厢情愿?”齐言有些急眼了,“我与你姐同袍一年又余,除了洗澡不在一起外,侦查刺探作战就连睡觉都没分开过,她一个女人,若对我没有半点情谊,能容得我这般靠近?” 云霁侧头看着一提到云晓就紧张的齐言,凤眸中闪过笑意:“在军中,同样与我姐侦查刺探作战就连睡觉都没分开过的同袍还有不少吧?” 齐言闻言一下子蔫了,悻悻说道:“有是有,但我是唯一一个自她从军就一直陪着她的男人。” 他说到最后,气势又强盛起来,得意地瞟云霁,后者被他逗笑,点头附和:“对,你是最长情的,我恭祝你早日追到我姐。” “真的,你真觉得我能追到你姐?”齐言的双眼一下子亮了,云霁还未想好是否继续给他鼓励,齐言就得寸进尺提出请求,“妹妹,你帮哥哥在你姐面前说说好话呗。” 云霁立时摆手拒绝:“我姐主意大,我帮不了你。”况且,你还未通过我的考验了! 接下来的路,齐言百般好话,云霁都没有松口,心底却有种发酸的感觉,姐姐大了,总有一天会变成别人家的。 正发酸之时,抵达城外营地。 营地井然有序,却也很是简陋,就连当中的王帐都只是比旁的帐篷大上几分,不见半分奢华,似他的人一般,透着一股孤冷的气息。 他的帐内是不是也这般孤冷? 脚尖一动,不经意地偏向王帐。 恰在此时,帐门忽然从里面掀开,钻出一个身影,云霁心跳一滞,立时转身急走,一边催促齐言:“不是要带我去我姐的军帐吗?赶紧的。” 齐言指着她的背面好笑得道:“刚刚我就告诉你,你姐的军帐这西面,你怎么往东面走?” 云霁僵住,若是她现在转身,那人会不会恰好看到她? 正犹豫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招呼声,她的后背顿时一僵。 “齐将军,你不是陪着陛下入城了吗?按计划,陛下今日会留宿城内,你怎么此刻就出现在营地?” 背后的声音透着熟悉,带着一点笑意,但说话之人却是对着齐言,云霁的心一下子回到原处,暗自庆幸。 “常将军。”齐言朝来人行了军礼,笑着回道,“末将有点事就先行回来了,不过末将已先行向云将军报备,不是擅离职守。” 他谨记云晓不让他人见她妹妹的要求,理由说得含混,有意无意地挡在云霁身前,隔开这位陛下亲卫将军的视线。 常六留守营地,看到齐言回返,身后还带着一个明显不是军中之人的少年,便例行一问,并没有多想,不想齐言不但含糊其辞,还故意挡住那少年,常六心底不由得起了疑心,张口质问:“齐将军,若无陛下许可,军中不可带外人入内,你为何明知故犯?” 常六骤然发难,身为军人的齐言条件反射的跪地请罪:“常将军,属下知错,但她不是外人,她是云将军的……弟弟,亲弟弟。”紧要关头,他及时改口,军中有云晓一个女人就够了,若是再多带一个进来,只怕常六更加揪着不放了。 常六闻言却是冷笑:“云将军的弟弟就能是例外?你们这是徇私枉法,我必禀告陛下重惩尔等……” 云霁听到这里再也无法继续当鹧鸪,她猛地转身,面向朝常六,朝他微微一笑:“常将军,别来无恙。” 常六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呆呆望着云霁许久,而后忽然屈膝抱拳,哽咽唤道:“姑娘……” “常将军这是折煞我了。”云霁忙上前把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跪地,转头对一旁一脸懵逼的齐言道,“我与常将军有些事要单独谈,你且等我一等。” 这一刻,齐言发现刚刚还是娇俏小妹妹的云晓她妹,忽然气场大变,让他下意识地点头应好,浑然忘了云晓的交代。 不对,不是他忘了,而是这两个人,他都得罪不起,也对抗不了。 云霁自是不知齐言的纠结,她带着激动的常六穿过营地,来到一背阴僻静之处。 刚一停步,常六就噗通跪地,红着眼眶激动地道:“姑娘,三年了,您总算回来找我们了。” 云霁眼眶也有些红,伸手搀起常六,并没有向他解释他的误会,只是笑着对他摇头:“他回来了,你们的主子一直都是他,以后不必再称我为姑娘,也不必对我行此主仆之礼。” “可是陛下说……” “我正要跟你说陛下的事,”云霁打断他的话,肃容道,“我回来之事,你不可告诉他。” 常六一下子愣住了:“为什么?” 云霁无法将自己的理由告诉常六,一时也寻不到借口,只好转移话题问道:“你们是何时找到陛下的?” 常六闻言,一脸羞愧地回禀:“不是我们寻到陛下的,是陛下先找到的我们。” 顿了顿,他继续道:“三年前,属下一直谨遵姑娘的吩咐,带着其他亲卫隐匿在丛林中,等待姑娘回返,但是等了一年也没有等您出现。属下等人等不下去,就出了丛林,隐藏身份四处寻找您和陛下,找了一年多也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有一日,陛下忽然出现在我们面前,身边跟着国师,却没有姑娘您的身影,属下还以为,还以为您……” 常六说到这热泪盈眶,他猛地一抹眼泪,高兴地道:“姑娘没事就好,您回来了,陛下一定会很高兴。这一年里,陛下要忙着国事,还要忙着收复国土,却从未忘记找您的事,其他亲卫都被他派出去寻找您的踪迹,只我一人跪求了三天三夜才被允许跟在他身边……” 常六的话让云霁心绪一下子乱了,她不能再听下去,抬手打断他的话,随意扯过一个话题问道:“你刚刚说, 陛下找到你们的时候,身边跟着国师?” 常六察觉到云霁似乎并不愿意听他说陛下寻她之事,心头满是疑惑,却也不好多问,只顺着她的话回道:“是,自陛下出现,国师便一直呆在陛下身边,且对陛下言听计从,这可是那龙浩天都没有的待遇。若非陛下亲征,需要国师坐镇京都,只怕你今日就能见到国师……” 常六详细地说着国师的事,却让云霁心头疑惑丛生,她虽只在金龙台决战那日见过国师一面,却也知道他城府极深,绝非一个轻易臣服他人之人,更别说对人言听计从,因为国师的修为已达先天后期,距离筑就天基只剩下最后一步,乃是这龙血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者,无人能已绝对实力压服他。 这样的实力强盛又高傲之人,便是龙祁,也无法让其言听计从,除非另有其他原因。 而另一个疑点便是,为何龙祁重新出现那日,国师就在他身边? 他与他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云霁张口问常六:“陛下可曾说过,三年前是谁救了他?” 第419章少女情怀终是空 常六被她的话问得一愣,脱口道:“姑娘当日带走陛下,难道没有等到陛下自行醒来?也对,若是您等到了,您与陛下就不是分开这么久了。” 云霁却彻底愣住了,半响,她才听到自己黯哑的声音:“原来……他自己能苏醒。” “对啊,陛下修炼神龙九变,每蜕变一次就经历一场死劫。三年前金龙台决战前夕,陛下就预测到自己会在近日开始新的蜕变,所以早早做了准备。只是,大家都没有料到当日金龙台之战如此凶险,属下都以为陛下真的身亡了。但您带走他时,说您一定会再次带他回来,属下便以为您是知道此事的,也才重新燃起希望,不然属下决然等不下去,拼了命也要为陛下报仇……” 常六的声音在耳边不断进出,云霁却什么都听不见,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龙祁自行苏醒。 既然如此,那她耗尽生机以致在海上昏睡一年算什么? 既然如此,那她修为尽毁、老迈垂死被困鲛人族地又算什么? 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 所有这些,不过是她自作多情,所有这些不过是她多事造成的。 若她不多事带走他,他或许早就完成蜕变回归,而不是等到两年之后。 是了,是她太蠢,是她太将自己当回事。 不过幸好,她做下这些事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以后也不用再知道。 云霁阖上眼,压下心底所有翻腾的苦涩和酸胀,再睁眼,眸中再无一丝波澜。 她转头朝常六扯出一丝微笑,缓缓道:“当日我带着他入海,本想寻个荒岛安置他,不想遇到风暴被冲散了。因为这事我一直很愧疚,所以没有回去找你们。不过现在得知他安好,我也放心了。至于我的消息,我会自己告诉他,你就不必与他说了。” 听到她这番解释,常六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不对之处在哪里,正疑惑着,听到她再次要求他不得向陛下提起她回来的消息,常六更是满心不解:“姑娘,为何不现在去见陛下,陛下知道你回来了,就可以将其他亲卫召回来……” 云霁只觉得常六的声音如同一个钻子在她脑海中钻动,疼得她压制不住火气,张口叱呵:“那你就去告诉他,我已经死了,就说看到了我的尸体,这样所有亲卫都会被召回来!” 常六的声音戛然而止,云霁看到他震惊的神情,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态真是糟糕透了,她深吸一口气,歉意地道:“抱歉,我最近情绪不太对,刚刚的话说得不对请你谅解。明日等到陛下回营之后,你与他说,你今日见过我,但我有急事来不及与他见面就走了,这样他得了我还活着的消息也就放心了,不会再找寻我,亲卫自然也会被召回来。” “可是,若是陛下执意要找您呢?”常六面露为难。 云霁轻笑一声,眼里透出一丝自嘲:“常将军怕是有些误会了,我与你的陛下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存在,所以他得了我平安的消息,便会安心,不会再做那无用之事。”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云霁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她不想再多做解释,伸手摸进袖袋想寻个信物给常六,却发现自己身无长物,最后只从袖袋取出一截艳丽的珊瑚枝,这还是她在鲛人族地随地取材做武器用的,只最后剩下一截,就一直留在她身边。 “你将这个交给他,告诉他,我已平安,让他不必惦念,若有机缘,自会再见。”云霁将珊瑚枝递给一脸怔愣的常六,又嘱咐他一句,“也不要将我与云将军的关系告诉他,我只想安静地与云将军相聚一段时日,过一阵就会继续游历。” 常六被她疏离的态度弄得发懵,有心想替陛下说几句,但又怕她生气立马走了,心里猜测陛下与姑娘之间必然有什么误会存在,只要她肯留在营地,总有时机解开误会。但随后听到她说过一阵就会离开,顿时心焦,张口哀求:“姑娘离开之前,能否给常六传个消息。不过您放心,我绝不会告诉陛下。” 云霁沉吟一会,终于点头:“临走之前我会给你消息,待我走后,你再将珊瑚枝给他,也将我之前的话告诉他。” 常六满口答应,云霁这才转身回营,但在跨入营地那一瞬,她猛地转身,盯住常六的眼睛问道:“常六,我可以信任你吗?” 被那双剔透的凤眸盯住,常六有一瞬的慌乱,仿若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暴露在她眼前,但下一瞬他稳住心神,坚定地道:“姑娘放心,陛下交代过,您的话等同他的话,常六必然遵守,不敢违背!” 她的话等同他的话么? 云霁怔愣,旋即又自嘲一笑,看看,又自作多情了不是?若她真这么重要,三年前又怎会将她蒙在鼓里,让她做了那么多无用之事,且害人害己。 罢了,反正不准备再见,想这些有什么用? 敷衍地点了点头,云霁疾步回到齐言身边,对他道:“我想见见我姐,你去找她来,就说我有急事,即刻就去!” 齐言被她的严词厉色惊住,担心她真有急事,便点头应下,只是走出两步,才发现她没有跟上,便问道:“你不是着急吗?不跟我一块入城找她?” “不了,我去她的军帐等她。你且去唤她回来,常将军自会带我去她的军帐。”云霁说着,转头看向一路跟来的常六,后者带着一脸不被信任的苦涩,朝齐言颔首。 齐言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了两回,见这二人谁都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得装着满腹疑惑,骑上雪狼,急奔城门而去。 三年前的往事不断在云霁脑海中翻滚,想压都压不住,她也没办法若无其事地对常六说她其实不是不信任他,而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因为她怕自己真的见了他,会忍不住质问他,会让她与他之间连最初的情义都不复存在。 但其实认真说起来,龙祁也没错,修者的功法之秘,生死之劫,若不是绝对信任之人,怎会随意告知? 错就错在,她太过贪心,便是一直告诉自己她与他是不可能,依然不可抑止地幻想他对她是不同的。 这便是传说中的少女情怀吧? 只是,现实给她一个响亮耳光而已。 被打醒了,再以时间消磨,所有这些情绪都会慢慢散去,到时她或许就能心平气和地与他再相见。 “姑娘,可需要常六给你准备一些吃食?”常六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霁思绪被打断,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进了云晓的军帐之中,环顾四周,帐内除了案桌席被外,竟无半点他物,这她不由得想到那顶王帐…… 打住,不能再想了! 云霁及时遏制思绪,朝常六微笑道:“不用这么麻烦。你给我说说军中之事吧。” 她说着就坐到案桌前,又指着另一张凳子请他坐下,而后补充道:“不用说太多,就说说有关云将军的部分。” 常六听到她这句补充,差点没坐稳凳子,心道,姑娘果然与陛下误会颇深,让夹在二人中间的自己煎熬死了! 若是时间倒回到一年前,他宁愿没在陛下寝殿外跪那三天三夜,而是痛快地和兄弟们一道浪迹天涯寻找姑娘的踪迹,也免得现在明明知道她就在眼前,也要死劲憋着不告诉陛下。 第420章归属 他恨恨地想着,等到日后陛下与姑娘和好,他一定要好好表功,让陛下给他加官进爵,迎娶美娇娘,走上人生巅峰,这才不辜负他今日受的憋屈。 “常将军不言语,可是不太熟悉云将军?” 常六的思绪如脱缰野马一般跑了数万里,忽然听到云霁的话,立时给野马套上缰绳,恭谨地回道:“属下与云将军没有太多接触,但她身为军中唯一的女将,属下对她的事迹也算熟悉,姑娘若想听,属下就从一年前她应征入伍说起……” 听着常六的讲述,云霁才知道,云晓一开始隐瞒了自己女子身份,及至一场大战中她重伤昏迷,被医生诊断出来,这才暴露了女子身份,也让她遭到更多质疑。若非龙祁得知后一力支持,恐怕她早就被赶出军队。 伤好之后,她入了龙祁的亲卫队,但不过数日又自动退出,重新从基层士兵做起,不断累积战功才晋升到骠骑将军之位。 而这其中的艰险,让云霁为她心疼,又暗暗自责,若非三年前她失约,云晓便不会加入军队,也不会过得这般辛苦。 “姑娘,云将军是您的……同胞姐姐?”常六将他所知道的说完,便试探着问道。 云霁抬眸,正要回应,账外忽然闯入一个军士,噗通朝常六跪地禀告:“常将军,斥候查探到城外五十里出现大批敌军,陛下已经出城,命你速去迎接!” 常六闻令豁然起身,敌军的动静陛下早有察觉,也早以布下安排,只等敌军入套。而今一切如陛下所料,只是……他不放心地回头看向云霁。 云霁猜到他所想,抢先开口道:“军令要紧,你先去迎接陛下,我在此处等候我姐,她应该马上就会回来。” “那属下派几人保护姑娘。”常六立时道。 云霁抬手摄起挂在营帐上的佩剑,朝他睥睨一笑:“我需要人保护我?” 常六一怔,恍然想起当日金龙台上姑娘手持碧枝劈下怪物手臂的场景,心里骤然安定,朝她拱手道:“属下僭越了,姑娘保重。” 说罢,大步踏出军帐,一串串指令传达下去,整个营地随之动了起来,迅捷无比,又丝毫不见慌乱。 云霁没有走出去,只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心底叹息,她之前的计划怕是要变了,不然就算离开了,也不放心云晓。 她在食楼与云晓相认时就暗暗查探过,云晓修为大致在后天中期的炼脏期,又因八年前的机缘巧合炼化了火鸟翎羽,法力偏向火系,在同阶修者之中算是不错,但在动辄万人参战的战役中,弩弓战车威力巨大,便是修者的力量比常人强大,也战场上也不过多些优势而已,况且敌军方面也有修者参战。 且修者一旦真元耗尽,拼的就是气力和灵活的身手,不然敌方一只利箭就能射穿修者。 越想越觉得危险,云霁面色忧虑,正按捺不住要出账之时,云晓就带着一身寒气掀开帐门大步冲到她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外扯,连声道:“军队马上要开拨战场,这里不安全,你马上入城,城里有军队相护,不会有危险……” “姐。”云霁在帐门处拉住她,试探着问道,“你可否不去参战?” 云晓闻言立时炸了:“你胡说什么?我是军人,视军令如命,岂可临阵逃脱!” “那此战之后呢?可否随我一道游历?”云霁退了一步问道。 云霁穿越而来,多数时间又争命于丛林、海域、秘境等无国界之分的地域中,所以她一直都未成真正将自己当做龙焱国人。 与她在鲛人族地拼死救下人族男女的种族之战不同,这次是人族领域的内战。 穿越此界十八年,她努力融入此界,但终究与此界的原著居民是不同的。在她眼中,不管龙焱国还是景云国的民众,都是一样的,他们所经历的战火,是由当权者的权利欲挑起,也终究要由当权者结束。 而这天下终究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管最后谁在战争中获胜,得做这天下的皇者,都与她这个一心修武以求踏破虚空的修者无甚关系。 说到底,她在龙血大陆上没有家国归属感。 云霁避开她穿越者的身份,将心里这番想法告知云晓,就见云晓一脸震惊地瞪着她,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你从未把自己当做龙焱国人,也不在乎龙焱国百姓的死活?” 云霁眉头皱起:“我说过了,我不是不在乎龙焱国百姓的死活,但是这场战争不以我的意志转移,我能做的,不过是顾好你的安危。” “我不用你照顾!”云晓骤然发作,一把甩开她的手,恨声道,“没有你的八年,我一样活得很好,你就自去做你无牵无挂的修者!” 云霁被甩得一个踉跄,她怔怔望着眼前怒气冲天的云晓,陡然明白,八年过去了,她与她之间不再是那对在苏府中相依为命的姐妹,也不再将对方视作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云晓的心里有了家国,有了别的在乎的东西。 而她云霁呢? 至始至终就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 “二丫,我不是……”云晓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怒火顿时消了,她想缓解一下气氛,却发现不知该如何说,刚开了口又顿住。 云霁眼底却露出了然,嘴角扯出一丝笑,微微摇头道:“你不用说什么,我知道的,你不是有意冲我发火。只是,我这人自然如此,自来就这般薄情,也一向喜欢无拘无束的游历生活,等到这场这场战役结束后,我便会向你告辞。只是现在,你不要赶我,就让我陪着你上战场,你知道的,我修为向来比你高,在战场上护着你不受伤还是可以的,也算是兑现一次我对阿娘的承诺。” 提到阿娘,眼泪情不自禁地流出来,她立时仰头将眼泪逼回去,眼前就是一暗,云晓抱住她,声音哽咽:“是姐不好,明明我比你大两岁,却一直让你照顾我,迁就我。但是这次还请你迁就我一次,等到陛下将敌军彻底赶出龙焱国,我便离开军队陪着你,你说去哪就去哪,我们姐妹再不分开……” “云大小姐,陛下已经在点将了,你怎么还在这?” 恰在此时,一个气急败坏的身影冲进军帐,冲着云晓喊道。 云晓听到声音的刹那就松开云霁,扭头冲来人道:“我这就去!” 来人正是她的副将齐言,刚喊完话,就见她转过身来时,清秀的脸上眼眶,眼中含泪,吓得他声势一弱,陪着小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云晓怒瞪他一眼,抓起宝剑掀开帐帘往外冲,一边吩咐他,“去给我妹寻一身兵甲,然后你就跟着她,不许她伤一根毫毛,知道不知道?” 齐言见她出帐,紧跟而上,不想她竟给他这个命令,一时反应不过,愣愣地问道:“你是说你妹要上战场?还要我保护她?” “你明白就好,那不快去!”云晓催促。 “凭什么啊?我堂堂一个将军,要在战场上保护一个小姑娘?”齐言很是不服。 谁保护谁也还是说不定!云晓心里暗道,却也懒得跟他解释,美目一瞪,直接以权压人:“就凭我是你上司,我的话就是命令,你就是不服也得服从!” 说罢,直接甩开齐言,大步奔向点将台。 齐言被气得两眼冒火,却还是乖乖寻一套普通兵甲给云霁送入帐中。 第421章谁先动心? 见齐言送来兵甲,云霁二话不说就接过去,利落套上铁甲,挂上佩剑,然后就看到齐言望着她欲言又止,她便开口道:“齐将军有话就请说吧。” 齐言从善如流:“云霁妹妹,我想跟你商量个事,你去城里呆着可好,战场上不是你一个娇弱小姑娘闹着玩的。” “你说我是娇弱小姑娘?” 云霁失笑,利剑锵地出手,一片银光闪过,齐言脚边出现一道巨大的沟壑,他脚下一晃,差点直接栽下去,惊得他立时倒退,稳住身形后,第一件事就是朝云霁作揖赔罪:“小,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请姑奶奶饶了小的这次冒犯。” 沙场点兵,旌旗迎风,战车待发,兽骑连营,战鼓轰隆,不绝于耳,催促着二人迅速出了营帐。 但即使看不见营帐中那道深邃的沟壑,齐言看向云霁的目光依然透着瑟缩,心里想着,幸亏她姐姐没她这么厉害,不然他哪里还有命在? 只不知这么厉害的姑奶奶,有哪个男人能将她收了去。 心里刚转着这个念头,一抬头就看到沙场正前方的皇帝陛下,齐言双眼一亮,皇帝陛下也是祸害龙焱国少女无数,却至今未被人收服,若是将他二人凑做一对相互祸害,那就再好不过! 但此念刚起,皇帝陛下的目光忽然扫视过来,便是隔着三里之远,也惊得齐言一身冷汗,立时拉住厉害姑奶奶的胳膊,朝自家队伍奔去。 刚一入队,就又迎上云晓利剑一般的视线,剑芒落在他的手上,惊得他立时松开姑奶奶的胳膊,心底苦笑,这位姑奶奶的便宜他哪里敢占? 不过是刚刚皇帝陛下的目光太过犀利,惊得他一时忘了身边这位姑奶奶也不容冒犯。 他小心翼翼地瞥向云霁,准备主动认个错也好宽大处理,不想却看到她的脸色比他的还要苍白。 “姑奶奶,你没事吧?”齐言一个慌张,就将心底对她的称谓用上了,吓得他立时拍了一下嘴,以示惩戒。 但这位姑奶奶好似浑然不知他说了什么,低着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齐言心底满腹疑问,但此时身在沙场不可轻忽,他来不及多问,只凑到她耳边提醒道:“妹妹,军队马上要开拨了,你就是有什么心事,现在也要醒醒神,不然乱了行军节奏,你、我还有你姐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云霁骤然醒神,抬头便看到前方云晓正担忧地看着她,而沙场正中的那一位,已经跨上象龙,目光如剑睥睨天下,哪里有往她这里分来一丝一毫的视线? 果然刚刚只是错觉,他看的不是她,而是齐言,抑或者谁都没看,只是目光巡视而至,就让她心跳如麻,慌神至此。 果然,谁先动心,谁就全盘皆输。 而今,她什么都没有,这颗心就不能再输了。 深吸一口气,她朝云晓颔首示意没事,便聚精凝神,随齐言一道跃上狼骑,等待出发的命令。 一阶的雪狼,或许是被她无意中散发的气势所摄,在她落在它背上那一瞬忽然前肢一软,直接跪地不起,引来旁人纷纷侧目。 云霁立时伸手轻抚雪狼后颈,看似在安抚它,实则是往它体内输入一缕清润的月华之力,果然下一刻,雪狼抖擞起身,偏头亲昵地蹭她的掌心。 “好好听话,等到战役结束再奖励你。”云霁俯身凑到它耳边低语,雪狼好似听明白了一般,双瞳发亮冲她点头。 云霁满意地笑了,却浑然不知她这番动作都落到了象龙背上之人的眼中。 象龙右侧是一头二阶花豹,背上正坐着常六,他看到陛下一眼不错地盯着某个方向,暗自缩了缩头,心中暗自念叨,我什么都没说。 对,我本来什么都没说。 至于陛下为何会发现的,也真的不能怨他,他只是多往她那边看了两眼,就被陛下逮住了。 不过如今情势不妙,他还是早做选择,不然两边不靠,他得死得难看。而他的选择就是—— “陛下,您看属下是不是将姑娘唤到你身边?”常六察言观色小心探问。 但令常六没想到的是,陛下一听到他的话迅速收回目光,声音冷淡地道:“不用。” 常六一脸懵逼,这是什么情况? 恰此时,一道目光自某个方向扫过来,常六立时朝目光的主人招手回应,浑然忘了他此刻还兼着指令官的职责。 咚咚咚! 战鼓擂动,狼骑齐发,轰然冲出去,当中就是云晓率领的先锋军,云霁霍然在列! 犯了大错的常六差点从花豹背上栽下去。 完了完了,陛下非得将他赶到天涯海角去! 果然,陛下一道厉目射来,低声叱道:“立马带上右翼军跟上去,旦有差池,你就不用回来了!” 如蒙大赦,常六立时应诺,一声号令,就亲自领着右翼军追赶先锋军而去,让尚未离开的一众将军们满脸迷茫。 怎么跟陛下之前安排的不一样?莫非事情有变? 不过,他们的疑虑在看到陛下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时,立刻烟消云散。 自陛下登基以来,天下皆称陛下是最有威仪的君王,但是他娘的,谁常年在陛下跟前感受他始终如一的威仪,谁他娘就得跟他们现在一般,看到他笑一下就如同捡到宝一般,浑身振奋,精神抖擞。 因为,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笑,这说明此刻陛下心情好到了极点。 战场之上,什么事能让陛下心情好到极点? 自然是敌军入套,我军稳操胜券! 一时间,众位将军摩拳擦掌,待军令一下,兴奋地率军冲向战场,带得军中气势如虹,锐不可当! 而这一切,身在先锋军中的云霁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常六就在后方的右翼军中。 万骑齐发,尘土飞扬,给了云霁全然陌生的感觉,也让她不经意间生出了豪情迸发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军中生涯,她隐隐有些理解云晓的选择。 “兄弟们,前方十里就是敌军,我们先锋军该干什么?” 云晓的声音骤然响起,传遍四方,引起一阵震天动地的回应:“杀,杀,杀!” 云晓朗声大笑:“对,杀光他们,用他们的头颅向陛下请功!” “杀光他们,向陛下请功!” 万人齐声相和,云霁被震动两耳嗡鸣,热血沸腾,她忽然有点喜欢这样的生活。 喊声一落,军队骤然加速,身下雪狼如风一般疾驰而去。 一条宽广的大河出现在眼前。 河面上船只密布,正满载敌军军士与战车弓弩,显见敌军大部队正忙于渡河,唯有少部分敌军刚刚渡过河面抵达南岸,但尚来不及整军,就与狼骑迎面相对。 “杀!” 云晓张口呐喊,举剑下令,骑着雪狼冲过去,手起剑落,一颗头颅飞射而出,鲜血飚射! “杀!” 先锋军齐声呐喊,紧随其后,仿若一把利剑挥落,将岸上的敌军一劈两半,首尾不接。 一击得利,先锋军气势如虹,随着云晓的号令化成一个个小队,收割着河岸敌人头颅,仿若割稻一般,利落顺畅之极。 云霁自是跟随齐言一队,另有三人与她二人组队,云霁只看一眼便知这是一个简化版的天极阵,显然是出自那位陛下之手。 而她的阵法由那位陛下所教,所以无需齐言多言,她就把自己的防守位置守好。 于她而言,她并不愿出手杀人,防守之位正适合她。 但是,当队友斩杀的景云国人的头颅飞落在她脚步,当景云国人的热血溅落在她身上,云霁眼前一片血红,她体内刚刚热起来的鲜血一下子冷却。 同是人族,为何要彼此厮杀? 第422章别管我 为了权利,为了欲望,便投身在收割同类性命的战场上吗? 但权利与欲望又哪有生存来得重要? 云霁迷茫又无力。 她无法阻止战争,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护住云晓的安危。 云霁抬头朝战场最前方看去,果然看到云晓带着最精锐的士兵冲入敌方军阵中,手起剑落间,鲜血染红了她的银甲和头盔。 心念一动,云霁给身侧的齐言一个眼神:“我们跟上去。” 齐言杀敌动作一顿,面上有些为难地回道:“我们处于后卫,不可冒然上前。” 云霁举剑挡住一名景云国士兵的突围,一边觑着他道:“你不是她的副将么?护卫她的安危是你的职责。” 此话刚落,左耳一颤,忽然捕捉到一道异样的声音,她立时抓起齐言的肩膀猛地将他按到—— 咻! 一只弩箭擦过齐言的头顶,穿透一步之外景云国士兵的胸膛,鲜血飚射,那景云国士兵死不瞑目地瞪着前方河面,噗通栽倒在地,他的兽骑随之发出一声哀鸣,兽目淌泪。 那前方河面上,正是景云国的船队,架起一座座强大的弓弩,仿若一个个张开大嘴露出利齿的凶兽。 嗖嗖嗖—— 无数弩箭自河面飞射而来,铺天盖地,瞬间改变了战场态势! 龙焱国的先锋军再也顾不上杀敌,而是挥剑劈开射来的弩箭,一边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景云国人是不是疯了,这般乱射,不但要射杀咱们,连他们景云国自己的兵将也不放过么?” 回应咒骂的是更多的弩箭,密密麻麻无孔不入,扑哧扑哧地射入先锋军甲兵的身体,也射穿景云国兵士的胸膛,连带他们身下的兽骑也逃脱不过,仿若人间炼狱。 鲜血飚射,腾起血雾,将云霁笼在炼狱之中。 震惊、愤怒、悲凉、茫然……所有情绪充溢在心间,云霁视线一片血红。 而在这一片血红之中,她看到河面景云国船队上的数十架弓弩悄然转向,集中瞄准河岸不远处,那处正有一个银色身影正全力挥剑护住身后之人…… 是姐姐! 云霁脸色骤变,脚尖一踢雪狼侧侧腹,喝令道:“冲过去!” “嗷呜!”雪狼长啸,纵身而起。 而几乎同时,河面船只上一身着金色铠甲的景云国将领,盯着河岸不远处的银甲女将狰狞大喝:“放箭射死她!” 嗖嗖嗖—— 弩箭如雨,铺天盖地,全部集中射向云晓,将她身影全部笼罩其中,无处可逃! “冲啊!”瞠目欲裂,云霁一声大喝,手中长剑滢光大放,所过之处,弩箭崩碎,划出一条通道! 齐言此刻也看到云晓身陷险境,心急如焚中骤然看到眼前一条滢光通道,顿时目露狂喜,挥剑一指通道,冲身后将士大喝:“快跟上,随我二人一道解救将军!” “救将军!” 无数将士喝声震天,万千狼骑腾跃而起,顺着滢光通道,凝成一道铁骑洪流冲向河岸,冲向被箭雨层层笼罩的银甲女将,惊得河面船只上景云国金铠将领脸色一变,厉声大喝:“放箭,快放箭!” 但在下一刻又猛然醒悟,手指那片滢光大喝:“调整方向,拦住他,射死他……” 他喝声未落,忽然一道银光穿透箭雨,划破天际,划过河面,瞬息间冲到他的面门,吓得他神魂皆散,抱头而逃—— 当! 一声巨响,一柄长剑钉入船板,距离他的脚尖只有一寸,金铠将领噗通倒地,软成一滩泥,瞳孔大睁地盯着眼前长剑,他惊惧的发现,这是龙焱国士兵人手一把的普通铁剑! 咔嚓! 一声脆响,乌木船板自长剑射入处出现一道裂缝,快速扩散而去,咕噜一声,河水自裂缝喷涌而上。 “船破了!” “水涌上来了!” “船要沉了,快逃吧!” 士兵惊呼,船上一片慌乱,而这一切自那银光射来算起,不过短短一息时间! 利剑瞬息而止,情势立转,此人大凶,不可留也! 金铠大将自水滩中猛地跳起,抽出利剑往船舷上一挥,五官扭曲大喝:“不许跳船,马上瞄准他,射死他,不然本大将现在就砍了你们的头颅!” 船上士兵惊惧不已,但在听命后沉船被淹死,与现在不听令马上就被斩杀的选择中,明智地选择了前者,转身调试弓弩,却发现前方已然失去目标。 那片滢光消失了! 不,是那片滢光冲入了笼罩银甲女将的恐怖箭雨中。 “你居然自找死路,那我就再也不用怕你了,哈哈哈……”金铠大将得意大笑,转头传令所有弓弩,“快射,将他们都射死,一个不留!” 上千弓弩齐齐转头,发出一阵嘎吱牙酸之声,数万箭矢排成一片如同铜墙铁壁,压得船只齐齐下沉,激起浪花阵阵。 唰! 万箭齐啸,铺天盖地,朝着一丈天地直罩而下,万物可摧! 刚刚带着右翼军赶到的常六,看到这一幕被惊得差点魂飞魄散,举剑喝令:“所有人冲上敌方船只,务必在一刻钟内毁掉所有弓弩,不得有误!” 河面宽广数十丈,水深足有十数丈,水浪湍急,莫说兽骑畏水,便是人也怕被淹死,更别说要在一刻钟内毁掉上千弓弩,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常将军莫不是发了疯,才下此等荒谬命令? 右翼军将士面面相觑,却不知他们猜到了实情。 常六是真的疯了,双目赤红地瞪着按兵不动的军队,一把亮出一块金色令牌,怒声喝令:“传陛下口令,一刻钟内不能毁掉敌方所有弓弩,全军死罪,我常六第一个引颈自戮!” 玄金令牌,神龙盘旋,其上唯有一字——祁,乃是陛下贴身之令牌,直接代表陛下,代表举令之人下的命令等同于陛下亲口下令! 全军上下心神剧震,再无迟疑,齐声高和:“陛下之令,莫有不从,悍不畏死!” 喝声震天,万兽齐奔,常六一豹当先,冲向河面,心底暗自祈求:姑娘,您可一定要撑住一刻钟,不然常六万死难辞罪责! 云霁却并不知她的生死关乎着常六性命,更不知她的生死关乎着右翼全军上万将士性命,此刻,她的眼里心里唯有被箭雨笼罩的云晓。 刚刚甩出手中长剑射向金铠大将之后,云霁顾不得理会结果,抬手摄起地上一杆不知何人掉落的长枪,又自雪狼后背上纵身跃起,直扑箭雨之中。 真元灌入,长枪银光大放,云霁举枪一扫,所过之处,箭矢齐折,簌簌掉落,露出箭雨正中的血色身影,其身上插着数支箭矢,鲜血喷涌,遮住了铠甲的本来颜色。 “姐姐!”云霁瞠目欲裂,急冲而去! 云晓勉力举剑劈开眼前一道箭矢,扭头冲她大喊:“快走——” 喊声未落,一只箭矢穿过她的大腿带起一片血花,剧痛袭来,她噗通跪地,犹自张口无声喊着:“快走……” 兹! 一片月华亮起,笼在云晓身上,挡住上方所有箭矢。 恍惚间,她看到了记忆深处的身影,笼着月华朝她走来的身影,这是她三岁那年烧得发晕之时看到的场景,她痴痴地伸出手,柔柔笑语:“阿娘,你来接我了……” 泪水夺眶而出,云霁挥出一片月华光罩挡住箭矢,俯身抱起血流不止的云晓,哽咽道:“姐姐你一定要撑住,我这就带你出去!” 云晓听到她的声音,恢复片刻的清醒,她吃力地撑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摇头道:“别管我,我撑不住了,你快走,离开军中,做你自由自在的修者,不要惦记我,我有阿爹阿娘相陪……” 第423章真是多事 “你一定可以撑住的!” 云霁打断她的话,双目赤红地瞪着她:“我不允许你死,你就不能死!” 掌心凝起一片月华,猛地灌入她的心口,将她的生机护住,而后快速抽出她身上的箭矢,用真元封住伤口,防止血液流出。 刚忙完这一切,忽然嗤的一声,月华光罩崩碎,铺天盖地的箭矢当空罩下,云霁立时俯身扑到云晓身上。 噗噗噗—— 一轮弯月自她后背升起,月华皎皎,挡住所有箭矢。 这一护身秘技,是弯月重凝之后,云霁无意中琢磨出来,只是每次启用都会耗费大量月华之力,颇有些鸡肋之嫌。 但一次,这鸡肋一般的护身秘技却护住她与云晓的性命。 体内月华之力快速消耗,云霁凤眸一眯,目光透过箭雨直射河面! 锵! 长枪往地上一戳,云霁一手揽住昏迷的云晓,借力腾空而起,弯月悬至她的头顶,皎皎月华破开一切箭矢,如一轮明月破云而出! “那是什么?” 战船上,金铠大将望见破箭而出的华光,惊得失声大叫,心底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危机感,让他抑制不住地喝令众人:“快,快射下它,不能让它出来,把它射下去!绝对不能让它出来!” 严词厉色,喝令不断,众将士只得认命重新调整弓弩角度,但是还未等到箭头瞄准华光,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大将军,船上箭矢只剩下不到十支了!” “大将军,属下这里也只剩下八支!” 报告箭矢数量的回禀声,从一艘船上蔓延到另一艘船上,此起彼伏,听得金铠大将脸色一片铁青,怒声质问:“那些箭呢?数百万支箭矢,都去哪了?” 一个声音弱弱地回道:“大将军,您之前吩咐我等全力射箭,片刻不歇,所以船上箭矢经过数轮射击后所剩无几,当然还有上百万支箭矢没有用,只是那些箭矢在不及之前刚搬上岸……” 金铠大将身边的副将说到这就停住,满眼悲痛地望向前方河岸,那里有刚刚搬上岸来不及整理就被兽蹄踩踏的箭矢,还有被同胞射死的先行上岸的景云国将士。 金铠大将被这一提醒,自然想起了一切,但他没有悲痛只有愤怒和恐惧,张口质问:“那么多箭为何要先行搬到岸上去,到底是谁下的命令!” 这一次,没人回答,所有人都只转头看着他,看着他这个下令之人。 金铠大将在吼完之后,恍惚记起好像这个命令是他自己下的,但他怎么可能下达如此愚蠢的命令? 但此时已经顾不得理会这个问题,因为他看到那片华光彻底冲出箭雨,仿若一轮明月,朝着河面,朝着他所在主船直冲而来! “快,快射下它,不能让它靠近!” 惊慌下令,仅剩的上千支弩箭齐齐射出,但所有的箭矢只一触到明月,就被反弹而回,朝着船上重重砸来,惊得船上兵将纷纷躲避,一片慌乱! 就在这一片慌乱之中,明月朝着金铠大将所在的主船上直落而下,惊得金铠大将一边喝令护卫“拦住它”,一边放出一只小船,欲要跳船逃离。 但船只刚放出,那轮明月落至船帆之上,华光散去,露出一道身影,众人尚未看清其面目,那人俯冲而下,一杆长枪直击金铠大将而去。 “挡住她!” 金铠大将瞳孔猛缩,失声大喊,但那杆枪来得太快,来得太猛,如携万钧之势,他的亲卫只一扑近,就被长枪一扫,倒飞而出。 击飞数名亲卫,长枪余势未减,朝金铠大将面门横扫而来,惊得他举剑来挡,真元灌入,红光大暴,却挡不住那杆普通至极的长枪。 枪尖一点皎皎华光,轻易穿透红光,叮的一声击在剑身上! 只这一声脆响,红光崩碎,一道裂痕出现在剑身上,迅速扩散,轰然崩碎! 剑碎的那一瞬,枪尖穿过宝剑碎片,轻易刺穿金色铠甲,扎入他的心口,金铠大将在枪尖扎入心脏的前一刹那终于成功抓住枪杆,掌心红光大放,枪杆被红光侵袭得扭曲开裂,金铠大将得意狞笑:“想要杀我,没那么容易!” 持枪之人唇角轻勾,清清淡淡吐出两个字:“是吗?” 话音一落,她将长枪轻轻一推,黑色枪身上骤然华光大放,长枪轰的一声崩碎为片片碎铁,然这些碎铁被华光包裹,化成星陨铁石,唰地穿透他的身体,余势不减,击碎船舷坠入河面,哗啦激起一片浪花! 金铠大将低头,看着心口上的血洞,鲜血喷涌而出,他犹不相信的瞪大双眼,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杀死我?我可是后天后期修者……” 同样不相信眼前金铠大将被杀死的,还有船上目睹这一切的景云国将士,他们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常六率领右翼军火急火燎地冲到河岸,尚未来得及入水,就看到河面主船上情势惊变,景云国主将竟被人一枪刺透身体,而那持枪之人似乎……就是他要迂回解救的姑娘! 双眼大睁,身形一顿,身下的花豹嗷呜一声缩回刚刚触到水面的前肢,驮着常六原地打转。 其身后奔涌而来的右翼军随之停顿,纷纷询问:“将军,咱们还冲不冲?” 常六尚未给出回应,那海面主船上,金铠大将噗通栽倒在地,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大将军……他死了?!” 船上目瞪口呆的景云国将士,忽然有人发出一声厉喝:“杀了她,为主将报仇!” “杀了她,才能将功赎罪!” “杀了她!” 船上万声齐喝,杀气升腾,惊得河南岸常六立时下令:“冲上去,护住姑娘!” 万兽入水,踏起一片浪潮,而十数丈之外的主船上,数百景云国将士已经将云霁团团围住,而她只是将云晓往怀里一按,唇角轻轻勾起,掌心凝起一片月华,映得她一双凤眸杀气四射! “嗷呜——” 但就在这时,就在情势一触即发之时,河北岸骤然响起一声兽吼,声音似象似龙,震天动地,激起河面一片浪花。 哒哒哒—— 兽蹄之声紧随其后,似万兽齐踏,轰然如雷鸣,腾起一片烟尘直扑河面而去。 “尔等主将已死,还不束手就擒!” 烟尘之中冲出一头身高三丈的成年象龙,其背上一人玄衣金冠,手持金龙剑厉声呵斥。 其声响亮如雷,炸响在景云国每个将士耳边,炸得他们两耳嗡鸣,齐齐色变,失声大喊:“是龙焱国皇帝的声音,是龙焱国皇帝来了!” 惊慌错乱的景云国将士,此刻再也顾不上围杀云霁,齐齐调转兵器,戒备万分。 云霁心无波动,只略一抬眸,随意地往河北岸一扫。 隔着河面,隔着烟尘,隔着数百丈距离,她与他的视线,就那么恰巧地撞上了。 四目相对,她轻轻扯起唇角,无声吐出四个字:“真是多事。” 只不知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抑或者二者皆是。 她低头揽紧怀中之人,便察觉到怀中之人体温越来越低,她的眉头忍不住蹙了起来,凤眸中闪过一丝急切。 “嗷呜!” 象龙一骑当先,甩下后方军队数里之外,一声长啸止步于河北岸,其背上龙祁独面河面上千船只,朗声说道:“列位景云国将士,我龙祁在此承诺,只要你们放下兵器投降,我龙焱国绝不伤你们一将一兵之性命!” 此诺一出,河面上惊惧的数万景云国将士顿时心神一松,握着兵器的手不自禁地松了几分,眼神闪烁,只待有人第一个放下兵器,便会紧随其后。 第424章挟持 但就在景云国将士心存降志之时,一道尖利的声音骤然自人群中响起:“大家不能听信那狗屁皇帝的话,他在诓我们,等到我们真的投降,龙焱国人一定会坑杀我们所有人!” 此话一出,众皆惊疑,手中兵器重又握紧,气氛骤变。 云霁眉头一皱,暗道那人太过急切,独自一人出现在河北岸岂不危险? 此念刚起,就听得刚刚那声音乘机蛊惑:“大家睁大眼睛看清楚,河北岸只他一人,真是天赐良机,大家一块上,杀了他,杀了龙焱国皇帝,龙焱国必将大乱,我军必胜!” 那尖利的声音击中了数万景云国将士的心理,若能获胜,谁愿意投降? 况且,现在这位龙焱国皇帝恰巧一人出现了河北岸,无人相护,岂不正是击杀他的好时机? 天赐良机,若是不取,天不容之! “杀了他,杀了龙焱国皇帝!” 一人高声附和,引起万声回应:“杀了他,杀了他!” 万人齐喝,震得河面浪花激起,船头猛然转向,眼见就要冲向河北岸之时,南岸赫然一声大喝:“谁敢动我的陛下,我常六必让他尸骨不存!” 大喝之人正是河南岸的常六,他本要率军冲入河中解救姑娘,忽见陛下独身一人出现在河对岸劝降敌军,常六一时间惊喜交加,立时阻止右翼军的前行,以免坏了陛下的大计。但他没有想到,不过一息时间,情势立变,急得他立时大喝。 “谁敢动我们陛下,我三万右翼军必让他尸骨不存!” 紧随着常六,河南岸密密麻麻的右翼军怒声高喝,万剑齐指,汇成一股惊天煞气,震慑得河面数千船只定在原处,数万景云国将士神色一片惊慌。 主船上,云霁抱着云晓悄然退到一侧,心底暗松一口气,若能和平解决就再好不过。 “隔着数十丈河面,右翼军来不及救助他们的陛下,我们只要动作够快,一定可以杀了他!” 那道尖利的声音在众人迟疑之时再次响起,云霁也终于成功将视线锁定在他的身上,正是主船上一名青年,身着黑甲,袍绣云纹,显然身份不低。 景云国将士再次被鼓动,目中凶光大盛,主船若离弦之箭嗖地蹿向北岸,上千只船只紧随其后,局势再次危急起来。 而那河岸边上的男人目光凝在她身上,让她根本无法忽视,就连他身下的象龙如他一般淡定闲适,一动不动。 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云霁心中暗恼,素手一翻,凝起最后一缕真元灌入掌心元石之中,同时目光锁定刚刚夺得指挥权的黑甲云纹青年,眸中厉芒一闪,元石灵光大放—— 轰隆隆—— 就在这时,忽然地动山摇,烟尘飞扬,被象龙甩下的十万龙焱国大军,在上千景云国战船冲到河北岸的前一刹那,轰然赶到! 黑压压的人头,咆哮的兽骑,滚动的战车,还有那巨大有如凶兽之口的弓弩,悍然集结在河水北岸,数万箭头唰地瞄准河面船只,以及数万景云国将士。 景云国将士骇然色变,船只惊慌定住! “陛下,臣等来迟,请陛下责罚!” 一个头带金色头盔的大将翻下兽骑,单膝跪于象龙身前,仰头朝龙祁请罪。 龙祁从云霁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不晚,来得正是时候。” 云霁倏地抬眸,看着龙祁气定神闲的姿态,嘴角扯出一丝自嘲,手一转,将掌心中的元石收回袖中。 与龙祁的气定神闲截然相反,主船上云纹黑甲青年却是惊慌失措,他心底明白,龙祁或许可以继续信守承诺不杀景云国将士,但决然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数次擅动众人击杀他的人! 惊恐,慌张,黑甲青年挤入人群中寻找逃生机会,但他所过之处,所有人如同躲瘟疫一般躲开他,更有人落井下石,手指着他急切地求饶:“龙皇陛下,我等将士无意冒犯您,刚才的举动全被他所逼,他是泾阳王的亲侄子安乐侯,我等不得不从,还望陛下看着我等被胁迫的份上,宽恕我等,同意我等投降。” 有一人开口,就能引来第二人。 “龙皇陛下,我愿擒拿首犯,以望得到陛下宽恕!” 此话一落,对岸象龙背上的男人尚未给出反应,安乐侯就惊恐的发现,刚刚还避他如瘟疫的众人此刻快速朝他扑来,惊得他脸色大变,怒声质问:“你们这群贱民是要造反吗?你们要敢动我一根毫毛,本侯的十三叔泾阳王一定会将你们大卸八块!” 泾阳王的名号一出,众人脸色皆变,安乐侯趁机冲出包围圈,欲要跳河逃生,但不等他退到船舷边上,一人大喝:“不能放过他,不然咱们现在就会被射成筛子!” 此言一出,生死在即,众人目中再露凶光,争先恐后朝安乐侯扑杀而去,惊得后者仓皇躲避。 与他亲叔叔泾阳王的天纵奇才相比,安乐侯就如同他的封号一般,资质普通又安于享乐,修为不过后天初期,腿脚功夫也很是粗疏,就是仗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不过抵挡了两三回合,就被逼向船舱拐角,无处可逃。 恰在此时,安乐侯忽然瞥见那拐角处有一道暗影,如绝处逢生,双眼乍然一亮,他直扑过去抓住暗影,一边得意大叫:“龙祁,你看本侯手中是谁,你若敢令人伤本侯,本侯就先杀了你的人!” 此话一出,围攻而来的景云国将士动作一滞,目光在那架在纤细脖子上的宝剑上停了一瞬,而后齐齐转头看向河岸象龙背上的男人。 云晓的体温越来越低,云霁心急如焚,正忙着给云晓输入月华保命,甚至顾得上脖子上忽然多出的一柄剑,更无暇给身旁叫嚣的安乐侯一个眼神,及至听到他将她称之为某人的人。 凤眸一眯,快速往云晓心口输入一团月华,而后撤手,指间亮起一片月白之光,瞬间抓住安乐侯握剑的手腕,只随意一折,就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随之而起的是安乐侯凄厉惨叫:“啊——” 然这惨叫刚起,上方骤然一道金光,自安乐侯头顶劈落而下,惨叫戛然而止! 一道血线自他额头正中冒出,而后垂直而下,快速而迅捷,安乐侯瞪着一双眼,低下头,难以置信地望见那道血线垂落到他的下腹腿间,血线如注,哗啦落在船板上—— “啊!” 安乐侯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身体骤然裂开,左右均等,各带着一半头颅砸落而下,惊得四周的景云国将士齐齐倒退,目露骇色。 一瞬之前,安乐侯还挟着人质叫嚣,一瞬之后,安乐侯手断身裂,变成两半整齐的死尸,而这一切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就在眨眼之间发生,他们甚至没有看清那道金光出自何人之手,安乐侯就身死当场,这一切如何不让他们惊恐畏惧? 四周的景云国将士不知道谁出手劈死安乐侯,但云霁却在按住安乐侯的胳膊时就已然察觉,所以她骤然加快速度,瞬间捏断安乐侯的手腕,但是不等她夺剑斩杀他,那道金色剑光就已经劈至他的头顶……她终是慢了一瞬。 一半鲜血淋漓的尸体,带着浓烈的血腥与喷涌的鲜血,朝她砸落而来,而她身后就是船舱墙板,无处可退,眉心禁不住蹙了起来,抬脚朝那半尸身踢去。 然她的脚刚抬起,脚尖尚未触到尸身,腰上忽然一热,身体一旋,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顷刻间,四周再无血液之腥气,唯余松竹之清味。 第425章悸动 嘭! 身后一声闷响,船板震动,云霁猛地醒神,将龙祁一把推开。 “你……” 龙祁伸手拉住她的手,目光凝在她的脸上,刚张开口,身后骤然一片跪拜之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参见龙皇陛下。” 齐刷刷一片跪拜之声,从主船上一直蔓延至四周上千只战船,万人齐拜,声响震天,河面激荡,蔚为壮观。 “陛下还是先忙完正事要紧。”云霁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用力一挣,挣脱他的手,抱起云晓就要离开,但手心里忽然一片黏湿,云霁低头,发现封住云晓箭矢伤口的真元不知何时消失,血液重新涌出来,带着一丝凝血的紫黑色。 云霁脸色大变,想要用真元重新封住伤口,但是她体内的真元早就耗尽了,一丝不留。 更糟糕的是,封住云晓心口生机的月华之力也在快速消散。 惊慌、恐惧瞬间袭上心头,云霁再也顾不得龙祁置气,哑声央求道:“你让他们立时离开这条船,我要在这船上救治我姐姐。” 望着她通红的眼睛,龙祁纵使有许多疑问要问她,此刻也全部压下去,立时点头:“好,我来安排。” 说完这话,他转身朝俯首跪拜的景云国将士道:“我接受你们的投降,不杀你们一兵一将。” 他的声音低沉威严,传遍整个河面,数万景云国将士一阵欣喜,齐声拜谢:“叩谢龙皇陛下不杀之恩。” 万人拜谢,再次震得云散浪起,龙祁的眉头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云霁一眼,一连串的指令快速传达下去。 此船上的景云国将士依令跳船离开,军中的军医也闻令上了船,龙祁这才转过身,却发现云霁已不在他身后,而是抱着云晓入了船舱,更将舱门关上了。 “陛下,属下去敲门,云将军的伤势容不得再拖延。” 老军医也有些急切,跨着药箱快速走了过去,但还未走到舱门前,就被龙祁拦住。 “不用,你先退至一旁,若我没有招呼,你不可靠近。” 老军医应诺退到船的另一端,龙祁走到舱门前,正要扣门,却见一道华光自门缝中透出,他的脸色瞬间变了,抬手一道灵掌轰开舱门—— 嘭! 舱门大开,华光外泄,隐约一轮弯月升起。 云霁盘坐在云晓身前,双手快速结印,满室月光。 “你在干什么?”龙祁冲过去,一把钳住云霁结印的手,脸上神情又急又怒。 秘术中断,云霁闷哼一声,弯月虚影立时消散,华光散去,她睁开眼,望见打断自己的人是龙祁,想着刚刚还求了他帮忙,不好立刻翻脸,便蹙眉对他道:“你放开我,不要打扰我救治我姐姐。” “你要怎么救她?”龙祁紧紧盯着她,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压抑着什么。 云霁此刻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管他想什么,一边挣手,一边压着心中的不耐道:“我自有我的办法,你放开我,然后出去等着就是了,我必然还你一个伤势痊愈的女将军。” “你要我等什么?”龙祁忽然爆发,用力箍住她的手腕质问,“是要我等着你满头白发,还是要等着你满面皱纹,命在旦夕?” 龙祁一连串的质问仿若一道惊雷炸响在头顶,脑海中一片嗡鸣,她仰头望着龙祁愤怒的神情,忽然发出“呵”的一声轻笑。 而后,骤然起身,狠狠撞开他,怒声反问:“那又如何?我只有一个亲人了,我若不用自己的命救她,她就会死,她马上就会死……”眼泪夺眶而出,云霁盯着他嘴角噙着一抹悲凉的笑意,“龙祁,不是所有人都有你的造化,便是死了也能自行复活,无需他人用命来救你。” 或许是被她某句话伤到了,龙祁的神情滞了一下,他盯着她,缓缓道:“谁告诉你,我能自行复活?”只顿了一瞬,他想到了什么,“告诉你的人是常六。” “不管是谁告诉我,这事是真的就行。你走吧,不要再打断我,不然我会恨你。” 说罢,云霁不再理会他,重新盘坐于云晓身前,阖目凝神,抬起双手准备重新结印。 但是手指刚一翻动,就被重新抓住,云霁唰地睁开眼,愤怒瞪着他:“你真的要我恨你么?” 龙祁的眼漆黑如夜,目光望见她的眼睛里,他自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塞到她手中,缓缓开口道:“这里是一瓶元华丹,一颗元华丹可以护住她三日性命,瓶中一共有十颗,可护住她三十日性命,足够普通的医师治好她伤势。” 手中的玉瓶溢出阵阵馨香,一下子吸引了云霁所有的心神,恍惚间,她想起五岁那年,有个小男孩对她道,等他回去后,一定会给她找很多元华丹送她…… 下意识地,云霁握紧玉瓶脱口问他:“你为何会备着元华丹?”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这话不妥,龙祁身为龙焱国皇帝,举国资源任他取用,他身上备着救命的元华丹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能将救命丹药拿出来保住云晓性命,于她而言,就是救命之恩! 念头纷杂,却也不过转瞬间,云霁甚至没有注意到龙祁听到她问话那瞬间的欲言又止,她感激地道谢:“多谢陛下赐药,大恩不言谢,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话未说完,她又急切起来,倒出一颗元华丹,掰开云晓的嘴将元华丹塞了进去。 元华丹入口即化,融化瞬间溢散的丹香透着雪莲的气息,这气息让她有一瞬的恍惚,这气息太熟悉了,似乎不久之前她曾品尝过。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她清晰记得除了五岁那年被那小男孩喂过一颗元华丹外,此后再没服用过元华丹。且五岁那年她都昏死过去了,根本不可能知道元华丹的滋味。 将那莫名的念头挥开,云霁伸手探了探云晓的鼻息,发现她的气息果然一点点稳定下来。 心神顿时一松,喜悦染上眉梢,她抬头想要再次感谢赠药之人,就撞入龙祁漆黑的眼瞳之中。 他的眼瞳漆黑又明亮,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唯有她的身影,再无其他。 这一瞬,给她一种错觉,仿若她是他的唯一。 心的悸动,在这一瞬无法抑制。 她的心胀胀的,热热的,仿若有什么要满溢出来,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滋味,让她沉溺其中,越陷越深。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只温热的手落在她的脸上,虎口的薄茧轻轻划过她的脸颊,让她浑身颤栗,也让她猛然醒神,立时偏头躲开他的手,也躲开让她悸动的目光。 “我去唤医师进来……我姐的伤势拖不得,”她的声音黯哑又绵软,听得云霁脸上更加燥热,“我现在就去!” 她慌忙跳起来,却不小心撞到龙祁的下颚,发出一声闷响,慌得她立时往后跳,却被一只手拉住。 “你留在这,我去。”龙祁将她安坐在原地,转身走了出去。 军医一直在战船另一端等着,但是舱门一开始并没有关闭,船舱中激烈的争执声还是隐约传入耳中,听到老军医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他不是听到什么要命的秘密吧? 正心惊胆战间,陛下出来了,且向来冷峻的脸上竟有一丝柔和,且召他进去给云将军看病,让老军医提着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 陛下心情很是不错,他的老命保住了,哈哈哈…… 老军医心底大笑,抱着医箱健步如飞地冲入船舱中,仿若年轻了二十岁。 第426章你可是吃醋了? 龙祁确实心情极好,他回味着刚刚掌中触及的温软,胸腔中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过一会再入船舱。 却不知,只因他在舱外多停留一息,就被一个个将领缠了上来,如何安置降将、何时撤回营地等等问题一个串着一个,让他一时间无法重新迈入船舱之中。 这一忙就忙到两个时辰之后,老军医从船舱中出来,告知他那女将很快就会醒来。 龙祁也松了一口气,以探望那名女将为由打发不肯离开的将领,不想一个青年将领期期艾艾地提出请求,希望与他一道进去探望她。 “陛下,属下齐言是云将军的副将,之前的战斗中未能保护好云将军是属下的失职,恳请陛下容属下探望过云将军后再行处罚属下。” 年轻的将领跪地哀求,破碎的衣甲上犹带着鲜血,胳膊上胡乱缠着绷带,年轻的脸上带着泪痕,双眼通红透着急切,让龙祁微微动容,他点了点头:“你跟上来。” “谢陛下!”齐言感激涕零,用力磕了一个头才起身跟了上去。 刚进了船舱,就听见云霁惊喜的声音:“姐,你醒了!” 惊喜交加,齐言忘了尊卑,径自越过陛下奔了过去,蹲在她的床榻前身体都禁不住发颤:“云晓……你醒了就好。” 话一出,齐言眼泪落了下来,他忙一抹眼泪,目光凝在她苍白的脸上一眼也舍不得移开。 “我没事……咳咳……” 云晓虚弱无力,只刚开口就忍不住咳了起来,齐言急得忙按住她的手道:“没事就好,你不要说话,好好休养……” 齐言话未说完,云晓却忽然激动起来,猛地挣开他的手,挣扎起身,朝着他身后喊道:“陛,陛下……您来了。” 带着颤音的声音,无不昭示她见到来人的激动,就连苍白的脸都染上了一丝潮红,齐言猛地转身,目光直射过去,却在触到龙祁目光的那一瞬骤然清醒,立时单膝跪地道:“陛下,属下已探望过云将军,这就出去自领护主不利的责罚。” 说罢,利落起身,朝外走去。 “等等!” 自齐言进来就主动让到一旁的云霁,忽然开口唤住他,而后一边将激动的云晓放回床榻,一边对龙祁道:“陛下,齐将军是为了护卫我才没有及时救援云将军,所以这责罚该让我领。” “不,让齐言护卫你是我的命令,要受罚也是我受罚……咳咳……”云晓话未说完就咳了起来,咳得脸色一片涨紫,急得云霁怒声呵斥:“你闭嘴,你这样子再受罚是不想活了吗?” “没有人要受罚,你安心养伤。”龙祁朝云晓颔首,说完这句话就给了齐言一个眼神,示意他与他一道出去。 “陛下,等等——”云晓急切地唤住他。 龙祁回过身,目光却首先落在云霁身上,但云霁却垂眸抚着云晓的心口,指缝间隐隐溢出华光,他的眉头禁不住蹙了起来。 “陛下。”云晓再次唤了他一声,龙祁立时压下眼底的情绪,将目光转向她。 对上他的视线,云晓目光乍然发亮,她的声音隐着一丝颤音:“陛下,属下听闻是您赐了元华丹给属下保命,属下……咳咳……属下不知该如何报答您……” 云霁唰地抬眸,目光凝在云晓潮红的脸颊上,心莫名被堵了一下,她没有侧头去看龙祁,只听到他一贯低沉的声音透着一丝往常少有的温和:“云将军为国征战负伤,这元华丹是你应得的。你且安心养伤,别的事不必操心。” 云晓激动地回道:“陛下放心,属下一定尽快养好伤,再陪您一块征战沙场!” 云霁抚着云晓心口的手一下子握了起来,华光一暗,云晓再次咳了起来,这一次竟咳得直接晕厥过去,急得齐言蹿出去大唤军医。 “姐,对不起。”云霁一脸愧疚,立时松开拳头,凝起大量月华之力重新输入云晓的体内,替她滋养四肢百骸,浑然不知自己的脸色因着透支月华之力而变得煞白,也没有注意到龙祁大步迈到她的身后,伸手想要拉开她,却在望见她脸上的忧急时,无奈收了回去。 “小将军你慢点,老朽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拽断了。” 门口传来老军医的抱怨声,云霁立时收手起身,却不小心撞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对不起。”云霁瞬间意识到身后的微热物体是龙祁的胸膛,她立时移步一旁拉开距离,疏离之意表露无遗。 龙祁眉头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只是不容他说什么,齐言已经拉着老军医到了床榻之前朝他行礼,他的神色恢复至一贯的清冷,淡淡道:“不必多礼,先给云将军检查身体。” 老军医闻令起身,伸出鸡爪一把的手放到云晓手腕上,立时发出一声惊咦,齐言急得忙问:“老军医,云将军可是不好了?” “好,好得很!”老军医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语气明显不善。 齐言闻言顿时慌了,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急声道:“鱼军医,求您一定要救好云将军,不管是天材地宝,灵丹妙药,我齐言,我京都齐家都一定给您老寻来。” 龙祁看了眼急得连自家老底都露出来的齐言,转向老军医道:“鱼军医你只管全力救治云将军,你需要什么,尽管向朕开口。” 老军医本还撑着,而今见龙祁开口,他忙起身朝他回道:“陛下放心,云将军身体没有恶化,相反,她的好转速度出乎老朽的预料,所以刚刚才会惊咦出声。此后,无需特别的药物,只要按照目前这个速度恢复,只需十日,云将军就可完全康复了。” 老军医以为陛下听到这番话会开心,却不想结果出乎他的意料,陛下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直接下令道:“天材地宝,甚至元华丹,只要对云将军身体有益,都给她用上,不得有误!”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龙祁,也包括刚刚醒过来听到他这一席话的云晓,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唤道:“陛下……” “你好好养伤。”龙祁说完这话,疾步走了出去。 “二丫,你说陛下他……” 云晓隐隐带着激动的声音传入耳中,云霁瞬间醒神,立时收回了望着门口的视线,转头回了她一笑:“姐姐想说什?” 老军医与齐言在龙祁离开后不久,也匆匆走了,而今房中只剩下姐妹二人。 云晓本要向云晓确认一件事,但在云霁回过头问她时,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欲言又止。 云霁眼底闪过了然,却极力忽略心底那丝刺痛,只含笑对她道:“姐姐不管做什么,妹妹我都是支持的。” 云晓却羞恼起来,软绵绵地瞪了她一眼:“我想做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就敢支持我?” “自然,你是我姐姐嘛。”云霁毫不犹豫地回道,而后又补充一句,“唯一的姐姐。” 云晓闻言动容,握住她的手道:“你也是我唯一的妹妹,所以,你不要再用你的力量为我治伤,有陛下承诺的天材地宝,我的伤很快就会养好的。” 云霁神色一僵,旋即笑了起来:“是了,有陛下的天材地宝,实在不需要我再做什么。” “你这丫头说话怎么酸溜溜的,可是吃陛下的醋了?”云晓嗔怒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姐姐我可不是稀罕陛下的天材地宝,而是心疼你这傻丫头你知不知道?” 云霁任由她戳着她的额头,视线变得有些模糊,含笑回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第427章你就是我的奇迹 天黑之前,军队返回营地,包括被投降的景云国将士,以及伤员,云霁自然也陪着云晓回到营地。 齐言似乎看出了什么,虽关心云晓的伤势,但也只在帐门外询问几句,就匆匆离去。 月至中天,云晓睡着了,云霁给她掖好被子,便走了出去,她要去沐浴月光。 军队中有宵禁,她便直接将身影溶入月色之中,飘向营地之外的树林。 但还未抵达,她便察觉身后隐隐不对,她立时落地转身,只还未等她的喝问出口,一道身影自风中显现出来。 玄衣玉冠,在月色尚好的夜里,这一身装束反倒显眼起来。 认出龙祁的一瞬,云霁第一念头就是转身离开,但她最后还是压下这个冲动,静静地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她。 他越来越近,云霁忽觉得四周的空气有些凝滞,她有些呼吸不畅,侧身避开他的视线。 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龙祁的动作顿了一瞬,又在下一瞬加快速度走到她身前。 月光之下,她似笼着一层清辉,如梦似幻,仿若他一伸手她就会消失,就如同他这一年来无数次的梦境中一样。 “你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云霁等了片刻不见他说话,便抬眸问道。 听到她的声音,龙祁忽然明白,眼前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悬着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 他凝着她,向来无波动的黑眸此刻却漾着月华,让云霁不知为何紧张起来,她下意识倒退,却被龙祁拉住了手。 他拉着她不容她离开,缓缓开口道:“关于我蜕变重生之事,常六知道一些,却不是全部。三年前金龙台决战前夕,我察觉蜕变在即,所以做了些安排,我本想决战之后将此事告诉你,只是当日我身死当场……” 听到他提到三年前的事,听到他说他身死当场,云霁心中再次凝起一团火气,张口打断他的话:“当日我查过你的身体,你的祖窍中有一团紫火护住了你一缕神魂,你不算身死当场。” 龙祁却摇头:“这是神龙九变秘术之一,虽然保住了一缕神魂,但我的肉身却早已失去生机,若无奇迹,我决然无法活过来,更无法完成九死一生的蜕变。” 说到这,他双手握着她的手,目光凝在她的脸上:“云霁,你就是我的奇迹。” 心仿若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白日之时他抚着她脸颊时的感觉重新涌向心头,她喜悦又慌张,心悸又惊恐,全然陌生的感觉让她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于是她用力挣开他的手,转身冲入前方树林。 风在耳边吹,身后似乎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她什么也听不到,她只听到她的心跳声响得跟擂鼓一般,她不能让别人听到,更不能让他听到。 但是,事与愿违。 她刚越过一棵树时,就撞入温热的胸膛之中,她要躲开,却被逼得后背抵住树干,他的手撑在树干上,身体环住她,让她无处可逃。 松竹一般的气息侵入她的呼吸,她仰头望着他,冷峻的脸庞明暗交替,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又俊美,仿若上古神祗一般,明明是该遥不可及的,而他如此靠近,靠近到她与他的呼吸彼此纠缠在一起。 脸热心跳,云霁干脆闭上了眼,心里想着,不看就不会被诱惑。 “你……不喜欢我?” 低哑的声音透着迟疑,透着黯然,只一入耳,就如同针扎在心上,痛得她差点摇头说不是,但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闭着眼垂下头。 沉默的抗拒。 对面的呼吸忽然重了一下,而后一点点往后退,退到她的呼吸之外,松竹的气息随之消失,云霁的心跳在这一瞬停滞了。 “我知道了。”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走出了她的感应范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转身头抵树干,用手捂着嘴压住所有的声音。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为何会忍不住哭泣,也不明白为何泪水停不住,明明她早就决定放弃了不是么? 可是她心依然好痛,痛到月华都无法抚平她的痛楚,痛到她无法直起身体,自树干上滑落而下…… 咔嚓! 黑夜中,忽然响起一道树枝踩断的声音,她猛地抬头,满脸泪痕的脸撞入他的视线里。 惊慌失措,她立时撇过头,却还是晚了,一团黑影笼下,她的脸被他的手捧住,他凝着她脸上的泪痕问她:“为何?” 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只短短两个字让她差点再次泪崩,但她终是忍住了,朝他露出一抹笑:“我哭泣是因为我姐,我与她分别八年之久,今日重逢,喜极而泣而已。” 带着薄茧的指腹滞在她眼窝处的泪水上,他望见她氤氲着雾气的眼睛里,轻声问道:“你我分别三年,今日重逢,这眼泪可也有我的份?” 云霁被问得哽住,垂眸点头:“自然是有的,你我是朋友。” 眼窝处的指腹颤了一下,她听到他黯哑的声音:“只是朋友吗?” 心一阵坠痛,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么含糊下去,一咬牙,她猛地抬头与他四目相对,清晰而明确地回道:“是,只是朋友。” 此话一落,他捧着她脸的手有一瞬的加力,却在下一瞬又松了力,深邃的眼眸沉沉地望着她,似想说什么却又闭上。 云霁不允许自己再心软,嘴角扬起疏离的笑容:“龙祁,我们只是朋友,你这样的举动越界了。” 漆黑的眼瞳在她话落的一瞬骤然掀起浪潮,惊得云霁往后一缩,他却骤然阖上眼,再睁开已经风平浪静,他缓缓松开手,起身,又再次微微俯身朝蹲在地上的云霁伸出手。 “起来吧,地上凉。” 平平淡淡的话语,无波无澜,却让云霁心中骤然一痛,她垂眸,将手伸上去,尚未够到,就被温热的手一把抓住,轻轻一拽将她拽起,又快速松开,动作温和而又疏离。 是了,这就是朋友的距离。 他仰头,透过树枝望了眼苍茫的夜空,而后侧头与她淡淡地道:“天快亮了,你也晒不了月亮了,咱们回去吧。” 昏暗的天色下,唯有他的眼睛发着光,看得云霁心底再起波澜,也没有顾上细想他话里隐含的意思,匆匆点头提步越过他朝外走。 望着她步履匆匆的背影,龙祁眸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却在下一瞬又重新亮了起来。 她就在他身边,一切都还来得及。 …… 天色将明,露水深重,云霁匆匆回到营地时,衣摆染上了草汁却不自知,更不知营地巡查之人看到她却不查问,而是安静退到一旁等她过去后才继续巡查。 龙祁跟在她身后,见她靠近云晓军帐便要转身,但在目光瞥见军帐前的挺直身影时骤然停步,目光直射过去。 “你怎么在这?”云霁看清等待在云晓军帐前的身影是谁时,也是吃了一惊。 齐言带着一身寒露,疑惑地望着她:“妹妹,我都在这等了一个时辰了,不见你出来,反倒见你回来,你莫非出去了一个晚上?”他说着,目光下移到她的衣摆上。 云霁立时将湿重的衣摆往后一扯,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复杂,她想劝他一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谁在外面说话?” 帐内传出云晓的声音,云霁立时回道:“是我,我这就进来。” 说罢,朝齐言做了一个禁言和等待的手势,而后就掀开帐门走了进去,查看云晓的伤势,她的伤势恢复得不错,云霁暗松了一口气,等到她重新睡着后,云霁才出来打发走齐言。 第428章流言 一场殇河围歼之战,龙焱国大获全胜,击杀了三万敌军,又俘获了五万敌军,消息传出去,举国欢喜,但龙祁也分外繁忙起来,忙到一日之中只睡两个时辰。 但尽管如此,云晓修养这几日,龙祁依然记得将无数天材地宝、灵丹妙药送到她的军帐之中,云晓的伤势因此恢复得很快,眼底的神采也越来越亮。 每日都有许多同泽前来探望,而他们话里话外都在提着陛下,提着某种可能暗含的意思。 因为,陛下虽奖罚分明,却从未这般厚待军中某个将领,即便那些将领也曾受过与云晓同样重的伤势,陛下都只是派军医前去诊治,但不会格外赐下天材地宝,更别说元华丹了。 要知道,自从炼制元华丹的圣雪宫搬出龙焱国不知所踪后,元华丹这种救命丹药也是用一颗少一颗,便是陛下怕是都不会舍得将之用作调养之物,但他却赐给云晓! 莫非,就因为云晓是女将? 还是说,陛下终于对女人有了兴致? 呸呸,不是兴致,是爱情! 众将领心痒难耐,找到陛下曾经的亲卫、如今常将军,含蓄地探问,而他居然没有否认,而是含笑默认。 那么,这事就是真的咯! 仿若铁树开花,天降红雨,众将领一片欢喜,消息飞快的速度传遍全军上下,迅速演变成各种版本。 等到常六听到进化版本的消息后,脸色大变,飞奔到王帐,直扑到案桌前,顾不得行礼就急声问道:“陛下,外面都在说您择日就要娶云将军为皇后,这事可是真的?” 龙祁正在批阅一份奏章,被常六这一干扰,墨汁啪地砸在奏章上,晕成一片墨团,他眉头蹙了起来。 常六见他不答,更急了:“陛下,您要是真的封了云将军为皇后,那姑娘这么办?”难道要效仿娥皇女英?可是以姑娘的性子,她怕是不会同意的吧? 哎,陛下这颗千年铁树要就不开花,一开花就要两朵,真是愁死个人了。早知道,他就选择跟兄弟们浪迹天涯去。 “没有云晓之事。” 常六脱缰的思绪骤然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他一激灵,抬头就对上了陛下毫无表情的脸,他觉得更冷了,又忍不住追问一句:“那么姑娘呢?” 同一时间,军帐之中,数名将领离开之后,云晓唤住欲要收拾茶具的云霁,一把抓住她问道:“二丫,你说……陛下真的,真的会娶我吗?” 云霁一身普通士兵的打扮,并不曾引起探望之人的注意,自然也听到了这几日的传言,以及刚刚数位将领的恭贺。 那些将领的恭贺之声,如同在她心里狠狠扎了一刀,疼得厉害,但她面上却不能表露半分。此刻听到云晓的问话,望见她眼里的喜悦和忐忑,云霁扯动唇角露出一抹笑:“这事是不是真的,你找常将军问问就清楚了。” “对哦,这件事只有时常跟在陛下身边的常将军最清楚,我这就去问他!” 云晓双眼湛亮,说着就要下床,吓得云霁忙将她按回去,劝道:“你好好躺着,我去找他来。” 云晓又忐忑起来,迟疑的道:“要不你帮我问清楚,然后告诉我结果。” “不行!”云霁张口拒绝,旋即就发现自己的反应过大了,忙背过身去描补道,“这种事我不便掺和,我去找他来,你就在帐内等着,不许出去见风。” 说罢,不等云晓回应,就大步走出军帐,却差点撞到一人身上,她忙后退一步,抬眼就见到一个下巴冒着青须一脸憔悴的男人。 “齐言?”云霁这一声唤得有些迟疑。 “是我。”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的齐言点头,朝她身后的军帐望去,又快速收回目光,低声对她道,“我有事问你,你跟我来一下。” 云霁猜到他的目的,侧开眼道:“你想知道的消息,常将军那里应该清楚,我正准备去找他,若是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一道去。” 齐言眼里布满血丝,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我跟一块去。” 二人动身,前往常六的军帐,却被告知他不在,等到二人寻到他时,远远看到他正在树林之外跟一群五大三粗的将领打得火热。 是真正的打,拳拳到肉的打,嘭嘭作响。 常六自小被龙祁选作亲卫,资质自是不差的,又与龙祁享用几乎同等的资源,修为进展颇快,年不过三十就已经抵达易筋期,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到后天后期,军中的将领们修为自是比不过他。 但是军中将领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身手与蛮力却是比常六略胜一筹,加之五六人同攻常六一人,双方竟打得旗鼓相当。 嘭! 一个中年将领被一拳打青了颧骨,气得他大骂:“好你个常六,打人不打脸,你却专往我脸上揍,你这是想跟我撕破脸吗?” 常六闻言却半点不怵,抬手又给那将领的脸上补了一拳,哼声道:“打的就是你这不要脸的!你说,陛下的流言是不是你传出去?” 围攻常六的其他将领,听到他的质问不由得动作一缓,疑惑地看向被打将领。 “流言,什么流言?给我赵乾十个胆子也不敢传陛下的流言!”中年将领顶着一张被打得青紫的脸,气愤地反驳道。 “哼,我之前也不知道你赵乾这么大的胆子,但是我约你们之前就已经打探好了,流言就是从你赵乾,还有你们五个的口中传出去的,你们谁也别想抵赖!”常六也不打了,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其他将领,那气愤的神情似乎恨不得将他们都吞吃了。 赵乾和其他五名将领觉得自己要冤死了,但见常六这般神情,忽然有些迟疑了,面面相觑,又相互怀疑,其中一人开口道:“常六,你空口白牙给我们定罪,总得先告诉我们这流言到底传得是什么,若是真有其事,我等自当去陛下面前请罪。” 常六冷哼一声:“你们当然要去陛下面前请罪。你说说你们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陛下不过是因着云将军是殇河之战中立了大功,又身受重伤这才多赏赐一些药材给她,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陛下对云将军有意?更传出陛下择日就要迎娶她为皇后的传言?!” 常六越说越气愤,声音越提越高,不但震得六位将领一脸懵逼,也震得云霁的脚步一顿,伸手拉住了欲要上前的齐言。 六位将领懵了一瞬,而后怒跳起来,尤以赵乾的嗓门最大:“好个常六,陛下对云将军有意之事不是你告诉我等么?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成了我们的罪过?”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常六火气更大了,“你们犯了错主动去请罪,我常六看在咱们同泽之义自会为你们求情,但你们若是将屎盆子扣我头上,我跟你们没完!” 军中将领素来脾气火爆,自认冤枉的六名将领听到这话更是气愤了,脸红脖子粗的对吼:“常六,你别仗着跟陛下关系亲近就想着推卸罪责,你既然要将屎盆子扣我们头上,那咱们就去找陛下当面分辨,看到底这流言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此话一出,两方吵了起来,眼见就要真的拉扯着面见龙祁,这于云霁来说可不是好事。 一则,她最近躲着龙祁,自是不好前去探听消息。 二则,这事真的闹到龙祁面前,事情进一步扩大,云晓的名声也就毁了。 第429章“误会” 当机立断,云霁疾步上前唤住常六:“常将军,不如我给你们做一个仲裁如何?” 拉扯中的众人听到声音,齐齐转头,看见一个面带微笑的青年,虽身着普通士兵的装束,却有着雌雄难辨之美。 常六在看到云霁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结结巴巴地唤道:“姑,姑……” 云霁张口打断他:“我是云将军的胞弟,我想我也有权利知道有关流言的始末,各位将军以为何?” “我齐言是云将军的副将,事关云将军的声誉,我想我也有权听闻这事的始末。”齐言此时也走上前道。 听到她二人的身份,赵乾等人面露恍然,连声道:“自是如此。”一边说着,一边拿眼斜常六。 云霁也看先常六,面带微笑:“常将军不愿意么?” 被她的明眸盯住,常六心里叫苦,却也只得点头:“您问就是了,常六知无不言。” 赵乾等人见常六的态度前后转变之大,破有些疑惑,但此时见他终于同意了,自然不放过辨清原委的机会。 赵乾率先开口道:“云小弟,齐副将,这事得从前日说起,我们几个去探望云将军,见到流水介的天材地宝送到她的军帐中,一时有了某种猜测,便去找常将军证实,当时常将军证实了我们的猜测,我们一时太过高兴,就将消息与相熟之人说了……” 常六伸手打断他:“赵乾你先打住,你说你向我证实某种猜测,你说说你当时你是怎么问的?我又是怎么回你的?” “说就说!”赵乾望着常六冷哼一声,“前日傍晚,我们几位寻到你,遥指着云将军的军帐问,陛下对里面那位是不是有些不一样?你当时笑而不语,难道不是承认吗?” 听到赵乾这番话,云霁隐隐有了某些猜测,心如擂鼓一般跳动起来,立时转头看向常六,就见常六怒得跳脚起来,怼道:“我笑而不语就是承认陛下对云将军有意?你怎么不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云将军帐中可是只有她一人!” 话一说完,常六猛地醒神,转头看向云霁,眼底闪过心虚和慌张,呐呐不成语。 而赵乾等人也齐刷刷地转头看先云霁,目瞪口呆,难道陛下不喜欢女人,喜欢的是……男人! 不过以云小弟这雌雄难辨的好模样,便是他们也有些难以抵挡,他们忽然有些理解陛下了。 “快把你们的贼眼收回去!都乱看什么,乱想些什么?”常六跳脚起来,想要说明什么,但被云霁一个轻飘飘的眼神扫过来,立时心虚地闭嘴,缩到一旁。 “我想诸位将军误会了,常将军不否认赵将军的话,是以为赵将军问的是我和陛下的关系。”云霁微笑着看向赵乾等人,不疾不徐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与陛下相识多年,是多年的朋友,常将军身为陛下亲卫自是知道我与陛下的关系,所以才会那般回应赵将军。” 听到她这番解释,赵乾等人再次目瞪口呆,难道真是个误会。 但是,当时常六的笑容实在有些意味深长,难道真的只是他们看错了? 他们六个都看错了?! “自然是你们看错了!”常六理直气壮地的回道,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心底暗自庆幸,好险啊,差点就穿帮了。 之前他问过陛下,要不要顺势将迎娶对象换成姑娘,这一来能平息流言,二来也算是陛下间接向姑娘表白,两全其美之事……但陛下竟然不同意! 哎,以陛下这闷骚的性子,什么都不说,也不表白,什么时候才能追到姑娘啊?真是愁死他常六了,这一刻,他又想跟着兄弟们浪迹天涯去。 “既然这事是个误会,还烦请几位将军帮忙澄清一下。”齐言一脸欢喜地拱手朝赵乾等人请求道,他是在场之人中唯一高兴之人。 赵乾等人此刻如同吞吃了苍蝇一般,憋屈又难受,朝齐言拱手回道:“流言之事既然是我等引起的,我等自会亲自澄清此事,恢复云将军的名誉。不过在此之前,我等得先去向陛下请罪,不知齐副将与云小弟是否同意?” 齐言自是没有意见,满口答应。 云霁此刻满心想的是如何向姐姐交代,心头又烦又恼,敷衍地点了点头,转头对常六道:“这事你去给我姐说清楚……”说着又顿住,心道,若是让姐姐的心思暴露在外就不好了,她忙改口道,“算了,还是我去说,你们谁也不许打扰她养伤!” 说罢,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载着满腹的愁绪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 “姑娘。” 常六追了上来,乘着四周无人压低声音唤了她一声,云霁停步扭头看他:“你还有什么事?”语气中透着一丝不耐。 常六心虚地缩了缩头,欲言又止。 想到流言由头,云霁无端升起一股怒气,语气淡淡地道:“常将军没事就回去吧,也麻烦你禀告他一声,云将军伤势恢复很快,以后也不需要那些天材地宝,不要再送来,免得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常六听得这话,脸色都白了:“姑娘,这事都是常六的错,你要怪就怪常六吧,陛下……” “我谁也不怪。”云霁打断他的话,眸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明,“说到底,这事是我引起来的,等到云将军伤势痊愈之后,我便会离开这里,也就不再有什么麻烦了。” “姑娘,您要离开?!”常六这下腿都软了,差点摔倒在地,云霁拂袖掀起一阵风托起他,淡淡地道:“我本就打算离开,不过因着我姐的伤势多留一阵而已。你不必再劝……” 说到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之前给了你一截珊瑚枝,要你在我离开前交给他,如今珊瑚枝还在你手中吧?”她朝常六伸出手,示意他还给她。 “姑娘这是准备亲自送给陛下么?”常六试探着问道。 “不是,我只觉得那珊瑚枝太过随意了,不适合送给他。”云霁将手又往前伸了一寸。 常六立时倒退:“属下前几日就交给陛下了,属下知错了,属下这就去要回来!” 说罢,一溜烟跑了,仿若身后有凶兽追他。 云霁望着他快速消失的背影,眉头蹙起,喃喃道:“送了便送了吧,一截珊瑚枝而已,并不代表什么……” 跑远的常六若是听到她这话,只怕会跑得更快,若真不代表什么,您要回去做什么?我还是早点将珊瑚枝交给陛下比较安全。 …… 云霁匆匆赶回,却又在帐门外盘桓许久,就是无法抬脚迈进去。 “云霁,是你在外面吗?” 帐内传来云晓的询问声,云霁还在迟疑,就听到云晓下床的动静,她忙应了声:“是我在外面,我这就进来。” 反正早晚都要说明白的,长痛不如短痛! 云霁一咬牙,掀开帐门大步走了进去,云晓果然已经下床,一脸期待地望向她的身后,但她身后没有人跟进来。 云晓脸上顿时现出失望之色,她问云霁:“是你没请到常将军么?也对,你初来军中,跟他不熟,请不到也是自然,还是我自己去。” 云霁连忙拦住她,摇头道:“不是,我见到他了,也问过那件事了……”云霁张嘴数次,却还是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云晓向来是敏锐的,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纠结,眼底的神采一下子暗了下去,她呐呐地道:“是个误会对不对?陛下,他不会娶我……” “不是!” 第430章裂痕 云霁见不得云晓伤心的样子,一着急,张口喊出“不是”,但旋即又后悔,她不是早就决定长痛不如短痛吗? “你看,你连说谎都不会,一说谎耳尖就会发红了。”云晓指着她的耳尖笑了起来。 云霁下意识地捂住耳尖,旋即意识到这是不打自招,一时间脸色涨得通红,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云晓苦笑摇头:“其实,我该明白的,陛下若是真的喜欢我,回到营地后,他就不会只是赐下灵药灵丹,却从来不来探望我一次。” 云晓眼底的悲伤刺得云霁心里一痛,上前握住她的手宽慰道:“或许是他太忙没时间。” 说完这话,云霁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但实在无法看到唯一的姐姐为情所伤,即便她为之伤情的是龙祁……云霁撇过头,艰难地道:“就算他现在对你无意,但是你们现在同在军中,朝夕相对,日子长了,总会生出情意来。” “不,你不了解他,你若了解他,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云晓摇头,退回到床榻上,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 云霁一愣,喃喃重复:“我不了解他?”她十五岁那年便认识龙祁,之后共历艰险,共闯秘境,又一同经历生死……但是,就算她与他多有交集,她就真的了解他吗? “陛下这人很冷情,之前还有陆灵姬这个未婚妻在,他虽从不与女子纠葛,人们也只以为他对陆灵姬情有独钟。但是等到三年前的金龙台决战之后,他失踪两年后再次回归,身边便再没有出现女子的身影,便是连侍女都没有一个。” 云晓说着有关他的事情,脸上漾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嘴角含笑继续道:“一年前,我女扮男装的事情被揭破,我以为我必须要离开之时,是陛下下旨留下了我,也让我加入他的近卫军。那时我很高兴,我想着我或许会成为除陆灵姬外,第一个靠近他的女人,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艳羡我。” 她说到这,脸上的笑容都能放出光来,微微歪着头问云霁:“你猜猜看,结果如何?” 云霁心中一滞,她来军中那日就曾向常六了解过姐姐从军这一年多的事情,她记得,常六对她道,姐姐没多久就主动退出了近卫军。 “你猜不到吧?”云晓依然笑着,眼底却透出悲伤来,“我加入近卫军后,却发现自己能见到陛下的机会更少了。我不用给他伺候笔墨,也不用守到王帐外,我甚至不能走入他的王帐内,而是整日在帮他训练近卫,不到出行就没机会看到他,便是出行,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的背影。第三日,我终是找个由头亲自向他禀告,但他竟只当我是普通军将,浑然不知我是他下旨保下的女兵,我忍耐不住,特意向他说明此事,他也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让我退下了,此后再不曾召见我……” 云霁听得难受,撇过头去。 八年过去了,果然很多事都变了,云晓不再是当年喊着不嫁人的小姑娘了,而是变成一个为情所喜为情所伤的女子。 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好在她早已做了决定,斩断情丝,一心向道。 “后来我想,与其这般见不到他,不如我退出近卫军,从头来过,等我成为女将军,他或许就不能轻猫淡写将我打发走。你看,我现在做到了,也确实偶尔能得到他的召见。”云晓笑着,眼里却蕴起了水雾。 云霁声音有些干涩:“那日我说让你离开军中,你不同意,可是也有他的原因?” “是啊,那日我还在想,等我成了女元帅,就能离他更近几分。然后就是殇河之战,我重伤垂死,他赐下可换一座城的元华丹,又接连赐下天材地宝,这就滋生了我的妄念,以至于听到流言便以为是真的,以为他真的对我有意……但其实我心里也恐惧,也有怀疑,所以我根本不敢去找他证实,结果让流言一下子变得无法收拾,居然荒谬到传言他要娶我……” “姐,你别说了。”云霁伸手捂住她的嘴,心中刺痛,脑海中不断浮现月夜林中那一幕,浮现他将她逼得抵住树干那一幕。 她忽然明白,龙祁赐下元华丹,还有这种种让云晓滋生妄念的举动,都是因为她,都是因着龙祁在向她表达什么,可她竟全然不曾多想,或者是她有意忽略这一切,却因此让云晓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 泪眼一下子落了下来,她松开云晓的嘴,哽咽道歉:“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云晓愣住,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疑惑地道:“你哭什么?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与他数年前相识……”云霁努力张了几次嘴,却发现还是无法将事实讲出来,她深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发现这一切,为何她要伤害自己唯一的亲人。 “你想说什么?你和谁相识数年?”云晓疑惑更甚,看到她眼泪流得更急,心里也痛得厉害,用力地擦拭她的泪水,“快别哭了,就算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会怪你。” 说到这,云晓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你我重逢那日,你说你与陛下有些误会,不愿见他。但是我重伤之日,在船舱中你跟陛下是见了面的,他对你可完全没有责难,莫非当时他没认出你?” 云霁抬起泪眼,不愿再瞒着她:“不,他认出我了。” 云晓愣住,目光凝在她的脸上,眼神慢慢有了变化,又仿若什么都没有变,喃喃道:“他认出你了?你当时穿着男装,可是你与他产生误会之时,可是也着的男装?” 云晓提了问题,却不等她回答,又自语道:“陛下不允许女子靠近,你必然是以男子身份与他相识的。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你无需跟他特意说明。只是你与他之间的误会,可在近日解除了?” 云霁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嗓子眼中,最终只顺着她的话回道:“解除了。” “那便好。”云晓大松一口气,而后扑到床上,朝她摆手道,“我有些困,想睡一觉。你先出去洗洗脸,洗干净后去不必急着回来,去附近转转,我这不需要人陪着。” “姐,我……” 云晓直接侧身背向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我又累又困,真的要睡了,你别吵我。” 话一落,就发出绵长的呼吸声,似乎真的睡着了。 云霁阖上眼,泪水长流,她忽然明白,她是时候该离开了,不然怕是连仅剩的姐妹亲情也要消磨干净了。 一步步走出军帐,合上帐门,又忍不住回头,云霁轻轻道了声:“我走了,你保重。” 军帐内没有一丝回应。 云霁再无迟疑,抬脚朝外走,穿过忙碌的营地,眼见就要走出去,身后响起呼喊之声。 “姑娘,您等等!” 常六飞奔而来,云霁驻足等他了近前,含笑问他:“珊瑚枝要回来了?” “没,没有。”常六立时退后一步,眼神躲闪。 “那你找我为何?”云霁面露狐疑。 “姑娘,您这是要走了么?”常六看着朝外的脚尖,面上露出一丝急色。 云霁点头:“我是要走了,回头你跟陛下说一声,我就不亲自与他道别了。” 常六神色更急了,拦在她身前道:“姑娘,还是您亲自与陛下道别吧,我若是去了,怕是要被打发出去跟兄弟们浪迹天涯了。” 第431章娘子 云霁笑了起来:“与兄弟团聚不也挺好的吗?我走了,你不用送了……” 她话未说完,常六望着她身后忽然双眼大亮,而后招呼也不打底闪身离开,速度之快,让她有些愣神。 紧接着,身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云霁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过身,便被一片艳丽的色泽攫住了目光。 那是一截珊瑚枝,不过拇指大小,用黑色丝带穿过上方的孔,佩在玄色腰带下,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晃动,映着辰时的阳光折射出瑰丽的色彩,绚烂无比。 云霁的心,被那抹色彩狠狠撞了一下。 她立时转身欲走,那人却快她一步拦住她身前,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 “过两日,这里还会有一场大战,你离开也好,就让常六跟着你。虽然他有时会不太靠谱,但也能给你办些杂事。” 他低头凝着她,声音低沉而平缓,如同溪流淌过松林,浸润在人心底,让人无法拒绝。 但云霁还是果断摇头:“不用,常六身为右翼将军,留在你身边有大用,就不要跟着我平白浪费他的才能。” “姑娘,你不肯要常六么?” 刚刚闪身消失的常六又蹿了回来,满脸委屈地道:“姑娘您若是不要属下,陛下就要将属下放逐了。姑娘,您就行行好,收下属下吧。” 常六一边说,一边打躬作揖,云霁顿时为难起来。 “你若是觉得常六不得用,就让象龙跟着你。” 龙祁话一落,就听到“嗷呜”一声,象龙狂奔而来,震得地面嘭嘭作响,云霁忙闪身避开,却还是被象龙的长鼻子卷住腰身,它双眼发亮,低头亲昵地蹭她的脸。 常六看到这一幕,立时委屈地控诉起来:“姑娘,在您心中,常六难道还不如一头不会说话的象龙?” 噲! 象龙扬起长鼻子朝着常六打了一个响鼻,喷得他满脸都是水,气得他嗷叫着扑向象龙,眼见要打成一团,斜里忽然插入一道惊喜的声音。 “娘子,我可算找到你!” 随着声音一道来的,还有扑过来的一道白色身影,只是不等他近前,就被同仇敌忾地常六和象龙拦截住,常六冷声喝问:“你是谁?这里是军营,你喊谁娘子呢?” “她,我喊她,她就是我的娘子。”来人伸手指向云霁,雌雄难辨的脸上绽放夺目的笑容,碧绿的眼瞳一片湛然,银色的长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得炫目。 而他这指认一出,四周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云霁,掉了一片眼珠子。 这里是军营外围,虽没有太多人走动,但是自龙祁出现后,便有许多目光有意无意地看过来,更何况此时还突生变故。 啧啧,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子居然指着另一个男子喊娘子,这是怎样惊世骇俗的事件? 云霁自来人出现就心生不妙,听到他指认她是他娘子,气得差点跳起来,只是被身边忽如其来的冷空气冻得醒神,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侧的龙祁。 四目相对,他的眼瞳在这一刻格外漆黑。 她心中一震,忙移开目光,挥手让常六与象龙退开,不等青年欢喜靠近,就伸手阻挡,神色冷淡地道:“你胡乱攀扯关系,是想干嘛?” “娘子你不肯认我?”青年仿若受到了暴击,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配上他雌雄难辨的脸,立时让围观之人都禁不住谴责抛弃他的人。 云霁讥笑:“半年不见,你何时有了这演戏的技能。” 青年却似没听到她的嘲讽,兀自委屈道:“你就算不认我,但总不能不认孩子吧。” 说着,他朝身后一招手,立时跑出一对穿着红衣的小儿,迈着小短腿,大叫着“阿娘”,扑到云霁身前,一人抱住她一条腿。 这一幕不但惊呆了四周观众,也惊呆了云霁,这才让这俩小儿抱住了小腿,这两小儿实在是太小了,不过一岁多,云霁怕稍一用力就弄伤他们,只得蹲下身与他们讲理:“你们认错了,我不是你们的阿娘,你们松手吧。” “阿娘,你才走半年就不认小宝和小贝了吗?”两个小儿抱着她委屈地哭泣起来,泪珠如珍珠一般自他们碧绿的眼中滚出,又顺着他们白白嫩嫩的脸蛋滑下,是个人看到都不忍心。 云霁听到他俩的名字,立时意识到这是那对小鲛人,半年不见,居然能变幻出双腿来,倒是让她有些吃惊了。 而今这俩小鲛人如红皮小猴一般努力攀着她的小腿,漂亮小脸上挂着泪珠,云霁也有些不忍心,毕竟这俩是她接生的,又养了大半年,虽说他俩之前不怎么亲近她,但她对他们还是有些感情的。 伸手擦掉他俩的眼泪,云霁一脸笑意地问他们:“我离开之时,你俩还不会说话了,如今话说得这般好,可是他教你们的?” 一对小儿乖巧的点头:“是阿爹教我们的。” “那刚刚那番话,你俩学了多久?”云霁淳淳善诱。 “就一会,小宝和小贝学得可快了。”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回道,碧绿的眼睛里透出得意,“阿爹说,我们听话就给小宝和小贝买糖吃。” 云霁闻言笑了,一手一个将这对小儿抱起,脸色骤冷望着对面的青年道:“你堂堂一族之王,居然沦落到要哄骗小孩的地步。” “我可没哄人,看,小宝和小贝的糖。” 青年摇头,笑嘻嘻地从袖中取出两个糖人,递向她怀中的一对小儿,引得小儿欢喜地倾着身体去抓。 云霁害怕两小儿掉落,只得上前一步,青年笑得更欢,将糖人塞到小儿手里,又飞快地凑到她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就是为了你身后的冷面男人抛弃我?” 他这一番举动,落在他人眼中,就是一对情人在亲昵地咬耳朵。 “你胡说什么?”云霁恼羞成怒,但她手里抱着孩子不能动手,身后是龙祁,她无法往后退,只得抬脚踢开他。 但她这一脚根本还未碰到他,他就大叫一声往后一跌,满脸气愤地指着她身后的龙祁控诉道:“你说,你是不是为了你身后的男人将我们爷仨抛弃,你只要敢说是,我立马带着小宝小贝走,再不会来找你!”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这事居然还跟他们的皇帝陛下有关! 难道,他们陛下真的只喜欢男人? 呸呸呸,能生出小孩必然是女人,那身着士兵服的俊美少年必然是个女的! 四周议论纷纷,虽刻意压低声音,却逃不过修者的耳朵,云霁被气得脸色发青,她甚至不敢回头去看龙祁的神情,却也猜到他的脸色必然是极为难看的,而此时,她怀中的两小儿还死死抱着她哭喊:“阿娘,不要抛下小宝(小贝)!” “住口,我不是你们的阿娘。”云霁低声呵斥。 “云霁,他们便不是你亲生的,但也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地骂他们?”青年一脸气愤,伸手夺过两个小儿,可俩小儿一入他怀中就娃娃哭泣,喊着要阿娘。 云霁被闹得头大又心疼,伸手欲要将俩小儿接过来,手就被抓住,身体一转,身前就多了一道身影,带着温热和松竹的气息将她拢在身下。 “这俩孩子既是她一手带大,日后便由我和她一道抚养。”龙祁将云霁护到身后,深邃的双眸平静地望着对面的青年,声音低沉而轻缓,却透着一股毋容置疑的意味。 云霁仰头望着龙祁的背影,心湖骤然激荡起来。 第432章姐妹情断 龙祁的话一落,青年浮夸的神情骤然消失,碧绿的双眼微微一眯,身上气势随之高涨。 霎时间,四周的空气骤然紧绷。 那些哗然的声音随之消失,他们忽然意识到,眼前这漂亮青年拥有不输于他们天纵奇才的皇帝陛下的气势,那眼前的事件,怕也不是仅仅是桃色绯闻这般简单。 军营中的将士立时握紧了手中兵器,不约而同冲过去,带起一片兵甲摩擦的铿锵之声。 这一片肃杀之声,瞬间压下云霁心湖翻起的浪潮,她忙转到龙祁身侧,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道:“这事于你无关,你让他们都退下吧。” 就在云霁开口的同时,龙祁已经抬手,那些冲过来的将士随之动作一滞,往后退几步,却没有散开,依然戒备地盯着那明显来砸场子的青年。 龙祁微微低头,凝着云霁的眼睛:“此事真的与我无关吗?” 低沉的声音拂过耳尖,引诱得云霁差点坠入他漆黑的眼眸之中,她脸上一片潮红,狼狈地偏过头,而后……目光忽然凝住—— 一道虚弱的身影站在一个帐篷旁,定定地望着她,目光无波无澜,不知已经看了多久。 云霁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下去,仿若触电一般松开龙祁的胳膊,跳到一旁,与他拉开距离。 但这样还是不能缓解她心中的慌乱,她咬牙走到青年身前,伸手接过他怀中小儿,转身对龙祁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说罢,伸手一拉青年,转身往外走。 “云霁……” 身后传来龙祁的声音,云霁脚步一滞,头也不回地道:“陛下多保重,也麻烦您……帮忙照顾一下我姐姐。”顿了顿,又补充道,“你若是不方便,也不用勉强。” 说罢,再也没有停留,快速朝外走,速度越来越快…… “好了,已经离开营地很远了,他看不到你了,你还走这么快干甚?”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云霁骤然停步,转身怒视他:“你到底为何而来?” 青年嗤笑一声:“我怕我若是不来,等我死了你也想不起我。” 云霁一怔。 “再过半年,我便年满二十,此事你可还记得?”青年望着她,碧绿的眼瞳中流露出悲伤。 鲛人一族,身负天外魔物血脉,与自身鲛人族血脉相冲,大多于二十岁那年暴体而亡,抑或者直接异变为天外魔物。 云霁叹息一声:“你来之前,我便已经打算离开这里,回到那临海小镇给你续命。” “你说的可是真的?”青年落寞神色一扫而空,碧绿的双眼亮得惊人。 云霁冷哼一声:“你来之前是真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改主意也不怕,反正我们爷仨跟定你了,你去哪,我们去哪,不用麻烦你来回奔波。”青年一脸赖皮地笑道。 “阿娘去哪,小宝和小贝就去哪,嘻嘻……”云霁怀中的一对小儿也凑热闹。 气得云霁将这对不省心的小鲛人直接塞到青年怀里,冷脸道:“他是你们鲛人一族的王,你们跟着他就是,不要跟着我。” 一对小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问道:“阿娘,鲛人是是什么?” 云霁皱眉看向鲛人王:“你没有告诉他们真实身份?” “告诉他们作甚?反正我们暂时不会回海域。”鲛人王回得理直气壮。 云霁张口想要反驳,但旋即想到鲛人王才是这对小鲛人的看护人,便忍下冲到嗓子眼的话,只问道:“这半年他俩可有出现过异常?” 鲛人王碧绿眼瞳闪了闪:“有过一两次异变,当时你不在身边,我差点压不住他俩。” 云霁没有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听到这话,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一次还是两次,你说清楚点?还有,他们可是同时出现异常。” “这事不急,咱们先入城,然后我再细细告诉你。”鲛人王言笑晏晏地说道。 云霁闻言顿时起疑:“你莫不是骗我?想要用这俩小鲛人拴住我?” 鲛人王神色一僵,但转瞬掩饰下去,冷哼道:“你心里只有那个冷面男人,何时在乎过我们爷仨的性命?你若真觉得我是在哄骗你,你回去找他就是,我们爷仨绝不拦着你!” 听到他提起龙祁,云霁神色一黯,伸手从鲛人王手中抱过一个小鲛人,淡淡地道:“我们入城,找个客栈住下。” 鲛人王闻言,神色一下子亮了起来,心道,那男人果然是她的死结。 但旋即,他心里又郁闷起来,就算成为她心里的死结,也总好过他这个不被她放在心上的鲛人。 “云霁,我们不入城,直接回到临海小镇去好不好?”目光一闪,鲛人王凑到她身边提议道。 云霁驻足蹙眉,狐疑地问道:“一开始不是你说要入城的么?” “可是我现在不想入城了。”鲛人王直接耍无赖。 云霁眉头皱得死紧,直接问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在你心中,我的人品这么差吗?”鲛人王满脸委屈。 云霁白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人,哪来的人品可言?” 鲛人王被噎得半死,不服气的嘟囔道:“鲛人也算人,况且,我还有一半人族血脉。” 云霁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她自然不会忘了对方的一半血统是如何得来的,也不曾忘记他一出生就吞噬了人族生母。 瞅见她沉下来的脸色,鲛人王立时服软:“咱不谈往事了,就谈如何养大这对小鲛人。你向来不会照顾他们,我又命不久已,只有彭玉最细心妥帖,但他现在还在临海小镇,所以咱们回去是最合算的。” “你把彭玉留在了临海小镇?”云霁疑惑,“我以为我一离开,你就把他赶走了。”说起来,彭玉是以侍奉她的理由留下的,虽然她从未要他侍奉过,偶尔还会指点他修炼,但是他确实是三人中最会照顾小鲛人的一个,她不打招呼就离开,是有些对不住他。 “咳咳,我这不是怕没了他,等我半年后死掉,就没人照顾这对小宝贝,所以就忍住没赶走他。” 鲛人王一脸讪然,双眼却一直盯着她的神色。果然,此话一出,就见她神色松动,他正要再接再厉之时,身后骤然一阵兽蹄之声,他的心头骤然生出不妙,伸手一扯云霁:“彭玉已经等你半年了,咱们赶紧回去。” 不想,云霁挣开他,转身看向身后道:“等一等,我好想听到有人在喊我。” 她的话一落,视线里就出现一只花豹,驰风掣电一般冲过来,其后背上有一人正朝她招手大喊:“姑娘,等等常六!” 鲛人王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立时将手上的雄性小鲛人也塞到云霁怀里,拦在她身前道:“真是阴魂不散,我来替你打发他。” “不用,我来跟他说。”云霁摇头,用眼神示意他站到一旁去。 鲛人王没有动,怀疑地望着她:“你是真的要打发他,还是想着跟他一道回他主子那边去。” 一直极力想要忘却之人,却被反复提起,云霁心烦气躁,张口喷道:“你烦不烦?不相信就马上滚!” 鲛人王被喷得脸色一变,咬牙道:“我不滚,我就在一旁等着。” 说着,按照她之前的指示,垂着头走到一旁站定,那颓丧的模样让云霁一下子生起了负疚之心。 但转瞬一想,若是之前没有鲛人王跑去军营前捣乱,她早就离开了,哪里会弄成如今这尴尬局面,更让云晓亲眼看到龙祁对她的维护…… 想到这,她心底骤然一痛,她再也无脸见她了。 若是早知会闹得姐妹情断,她宁愿当日不曾留在这座边陲小城,不曾与云晓重逢。 第433章恶化 花豹顷刻间冲到云霁身前,常六跳下花豹后背,直接单膝跪在云霁身前,惊得她侧身避开他的跪礼,一边伸手拉他,一边沉脸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说过不用再对我行礼吗?” 常六却不肯起,认真地道:“姑娘,陛下不肯要常六了。从今开始,您就是常六唯一的主子,你若是不答应,常六就不能起来。” “啧啧,原来不是来拉人的,而是来认主子的。”一旁,鲛人王插话道。 云霁斜了他一眼,手上一用劲,强行将常六拉起来,冷声道:“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人伺候。” 常六曾用死跪这一招逼得陛下同意他留在陛下身边,而今故伎重演,却被强力破除,常六的心里很是发苦,心道,原来姑娘比陛下的心还硬,他的命咋这般苦呢? 万般无奈,他只能搬出最后一招:“姑娘,陛下说了,您要是不肯留下小的,他便亲自来找你。可是姑娘您不知道,景云国百万大军这一两日就会抵达这里,若是陛下跟你走了,这边陲小城,乃至于整个龙焱国都要被景云国的兽骑踏平。姑娘,您真的忍心吗?” “景云国百万大军正在逼近这里?”云霁倒吸一口凉气,“为何没有人跟我提过?” “陛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告诉你,免得你担心。”常六回道。 “嘁!没了你们那位皇帝陛下,难道其他将军就不会打仗了么?”一旁的鲛人王冷嘲热讽。 常六立时怒了:“除了陛下,举国上下若是有人能抵住景云国百万大军,那一年之前就不会被景云国打到京都去了!” “原来你们龙焱国人这般无用,都被人打到京都城门之下啊。”鲛人王依然一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气得常六都要扑打上去。 云霁伸手一拦,蹙眉道:“情势如此危急,我更不能让你跟着我,你回去吧,去告诉他,我收下你了,如今只是将你借给他用。” “没用的,我只要回去,陛下一定会丢下大军来找您。”常六说着,忽然眼睛一亮,“或者,姑娘您与我一道回去,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听到常六劝云霁回去,鲛人王怒了:“你和你那主子真当我是吃素的么?” 话未落,手一抬,飓风骤起,咆哮着扑向常六—— “住手!” 云霁一声怒斥,翻手一道灵掌拍向飓风,轰! 一声巨响,灵掌崩碎,飓风散去,常六虽毫发未损,但被吹得蓬头垢面,距离脚尖不足一寸的地方更是被飓风刮出一个大坑,惊得他脸色发白,再看向鲛人王,神情戒备到了极点。 云霁神色一动,她忽然发现,分别不到半年,鲛人王的实力又增强了,他是如何做到的? 被云霁挡了飓风,鲛人王绿色眼瞳蒙上一层阴翳,他盯着她道:“看着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这奴才,但你若是想要与那冷面男人重聚,就别怪我翻脸!” 望见他的绿瞳变了颜色,云霁心底一悸,隐隐明白他的实力为何会突然增强,心底暗自叹息,她对常六道:“你想跟着就跟着吧,我们要入城安顿一些时日,你帮忙找一个院子。” “属下这就去安排。”常六应诺,一边戒备地盯着鲛人王,后者只回了他一声冷哼。 …… 常六找的院子距离城门很近,其隔壁就是城属守备处。 鲛人王打量一眼,讥笑道:“不过是些凡人,人再多又有何用?” 常六敢怒不敢言,只麻利的收拾屋子,又从袖中取了糖果给那对龙凤胎。 虽然他们的阿爹很可恨,但常六承认,这对龙凤胎实在是漂亮又乖巧,他都怀疑他们不是那坏痞子的种。 常六不知道的是,他这胡乱猜测却是真相。 云霁没有去管常六与鲛人王之间的暗涌,也没有再探问景云国大军逼近之事,只一入院,就将鲛人王叫到屋中,关上了门。 常六望着紧闭的房门,急得头顶冒火,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叔叔别担心,我阿爹打不过阿娘的。”雌性小鲛人小贝拉着常六的裤脚安慰他道。 常六心底苦,也不好跟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解释,说他不是怕他们打起来,他是怕无法向陛下交代,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什么的……光想想就好心焦的说! 忽然,常六心生一计,将袖中剩余的糖果全拿出来,俯身对小贝道:“小贝,你去敲门,这些糖果就都是你的。” 小贝碧绿的眼瞳一下子亮了,伸出肉乎乎的手将糖果全拨进了她的小口袋里,而后眼珠一转,伸手抓住一旁的小宝,将正舔着的糖果直接塞到小宝嘴里,笑嘻嘻地道:“哥哥吃了小贝的糖果,哥哥去敲门。” 平日的小宝看起来有些憨,远不如小贝机灵,不想此刻,他一口吞下小贝塞来的糖果,一手将之前得的糖果选了一颗他不喜欢的塞到小贝手中,奶声奶声地道:“糖果还你了,我不去,你去,阿爹舍不得打你。” 小贝得了哥哥最不喜欢的橘子味糖果,哇的一声哭了:“小贝不敢去,阿爹不会打小贝,但是阿娘会凶小贝的!” 旁观了全程的常六目瞪口呆,这俩真是一岁多的小娃娃吗?莫不是老妖精变的? “叔叔,小贝不敢去敲门,但是小贝也喜欢糖果,叔叔不要拿回去好不好?” 小贝仰着头央求,白嫩嫩的小脸上挂着两行眼泪,碧绿的眼睛蕴着水雾望着常六,望得他立时忘了眼前这只很可能是只老妖精,满口答应:“小贝不去就不去,糖果都是你的,叔叔不会拿回来。” “谢谢叔叔,小贝最喜欢叔叔了。”小贝破涕而笑,踮脚凑到他脸上啵了一口,啵得常六心都化了,满口承诺,日后还给她带糖果。 小贝碧绿的眼睛闪过一丝得意,一旁玩泥巴的小宝不屑地瞥了瞥嘴,心道,妹妹又骗大人了,不过大人们可真笨,每次都被妹妹骗到。 被骗到的大人常六一边抱着小贝在院中打转,一边忧愁,要不要将眼前消息传给陛下? 不行,陛下正忙着应战景云国百万大军之事,他不能让陛下分心。 可是,他该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硬闯? 云霁不知屋外的常六正为着她与鲛人王共处一室之事万分纠结,此刻,她盯着侧卧塌上的鲛人王,也是愁绪万分。 “你这样的情况有多久了?”斟酌一番后,她还是决定直截了当地问他。 “你看出来了?”鲛人王以手撑头,掀开眼皮觑了她一眼,此刻他绿色的眼瞳已经失了剔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雾。 云霁实在不喜他此时的态度,冷哼道:“我若是没看出来,你不是准备直接在我面前异变成魔物?” 鲛人王嗤笑:“我变成了魔物,你不正好斩妖除魔,免了后患,也就无人打扰你跟你那情郎相会了。” 云霁被他激得差点直接斩妖除魔,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走到塌前一把扯过他的手腕,凝起一缕月华往里一探—— 兹! 一团绿雾自他血脉中冲出,张口咬住了那缕月华,惊得云霁立时松手,脸色大变。 “这么着急作甚?等到夜里,月亮出来之后,那魔物血脉就会弱上不少。”鲛人王缩回手,不急不缓地说道。 云霁却摇头道:“我半年前与你分开之时,你体内魔物血脉绝没有这般强盛。” “你也说了,那是半年前。当时我苦留你,你连我的话都不肯听完,甩手就走了。” 第434章压制 常六终于忍耐不住,走到房门前欲要敲门之时,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常六的动作顿时僵在半空。 “你这忠心的好奴才,可是怕我将你的女主人吃了?”鲛人王侧卧在塌上,睨着门口的常六讥笑道。 常六看到他那卧榻姿势,差点被激得爆了,幸好余光瞥见云霁衣着整洁,他才醒过神来,压下火气,侧身朝她行礼:“姑娘,常六刚刚贸然敲门是想问您,晚上的晚膳您有什么吩咐。” 云霁看着常六忍气吞声的样子,暗自叹了一口气,很多事情她无法解释,只能听之任之,好在他们相处的时间不会太长。 “我的吃食你随意安排就好,小宝和小贝的……”云霁顿住,她忽然想起自己好似从不知道这俩小的如何吃食的,只得转头问鲛人王,“他们一般都吃些什么?” 鲛人王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只要不是新鲜血肉,什么都能吃。” 好个这不负责的看护人!若是真给两个小鲛人喝生血吃生肉,怕是立马异变成天外魔物。 云霁咬牙,朝一脸迷惑的常六道:“你去附近有孩子的人家问问,一两岁的孩子都吃些什么,然后依照着安排食物。” 常六应诺,转身欲走,却又被唤住。 “还有一事,你去附近再找一套院子,要空旷一些,最好没有树木遮挡,晚上我会过去,这两孩子就由你带着。当然,若是他俩有什么异常,你一定要及时叫我。”云霁嘱咐道,从袖中取出元石给他。 常六没有接元石,眼睛瞥向屋中的鲛人王,为难地问道:“晚上是您一人过去,还是他……也过去?” 鲛人王嗤笑:“你这奴才好没眼力,你主子要你另找一院子,自然要与我共度良宵。” “你给我闭嘴!”云霁被气得脸色涨红,张口呵斥鲛人王,而后对常六道,“你既认了我这主子,就该明白如何做事,不然你还是回他身边去。” 常六脸色发白,噗通跪到她身前:“姑娘,不,主子,常六错了,您不要赶小的走,小的知道日后该如何做了。” 云霁叹了一口气,伸手扶起他:“日后你不必跪来跪去,只要心中记得我这主人就好。拿着这些元石去安排院子吧。”她将装元石的袋子塞到常六手中。 常六此刻不敢提出异议,收了袋子恭敬地拜退了。 常六一走,小宝和小贝就扑到云霁身上,奶声奶气地求道:“阿娘,阿娘,小宝(贝)晚上也跟阿娘在一起。” 这世上,或许云霁是唯一能稍稍抵御这对小鲛人撒娇的大人了,毕竟她曾见过这对小鲛人刚出生之时的凶残,不管过了多久,她都无法将之视作普通人族小娃娃。 她一手一个,将一对小鲛人提到屋中,丢给鲛人王,语气颇有些不善地问道:“他俩小小年纪,心眼就如此之多,可都是你教的?”之前小贝骗取常六糖果的一幕,她虽没看到,却都有听到耳中。 鲛人王却只当云霁在夸他们,一手搂住一个,与有荣焉地道:“我们鲛人一族,自小聪慧,骗骗你们人族,自是手到擒来。” “所以,也能将我这个人族骗得团团转?”凤眸危险地眯起来。 鲛人王神色一僵,立时补救:“你可不是一般的人族,你是差点团灭了鲛人族的神女,我可哄骗不了你,也不敢哄骗你,我还指望你救命不是?” 云霁嘴角勾起一丝讥笑:“就算指着我救命,也不妨碍你骗我说这对小宝贝体内魔血未除。” 之前,她一是关心则乱,二是被龙祁的事搅得心烦,不曾静下心来,而今只握住小鲛人的手腕探入一缕月华,就能探知他们体内绝无魔血的残余。而她刚刚抱起他们时,顺势查探了一番,结果不言而喻。 被她戳破谎言,鲛人王的脸色再次僵了一下,却依然嘴硬道:“现在没问题,不代表以后没问题,或许魔血残余藏得深也未可知,但若是给魔血潜伏成长的机会,只怕我的今日就是他们的将来。” 云霁闻言皱起眉头,这样的情况未必不会发生,但她也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们。 “他们可曾开始修炼?”云霁抬眸问道。 鲛人王目光一闪,就猜到她的打算,不过为了这对宝贝的未来,他也实在不能再任性,摇头道:“不曾,我们鲛人一族没有什么修炼功法,只是随着年龄增长,觉醒自身的控风控水和魅惑之异能。也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频繁地异变成魔物,肉身力量随之增长。” 听到他后半句话,云霁叹息一声:“他们有一半人族血脉,想是可以修炼人族功法,且他们出生之时就吸收了一缕月华,或许可以跟着我学习吸收天地之间的月华,这样就不用担心他们日后异变了。” “但愿吧。”鲛人王对此信心并不是很大。 月夜如期而至,常六一人被丢到最初的院落里,鲛人王连带一对小鲛人都被她带到新找的院子中。 这新院子也不是没有树,而是买下后被直接砍掉了,又挖走树根铺上花草,显见常六很尽心,尽心到这新院子只与老院子隔了一道巷子。 云霁叹息一声,她心里明白,不管常六嘴上如何说,他心里最忠心的还是龙祁,她也无意改变这点,只要相处这段时日能相安无事便好。 压下思绪,她教两个小鲛人摆出修炼的姿势,而后往他们体内输入一缕月华,引导月华沿着功法路线,在他们体内来回运转。 好在两个小鲛人很是聪慧,不过运转十数遍后,就大致记住了路线,云霁这才放开手,让他们各自练习。 而这一番忙碌之后,便已月上中天,鲛人王的眼睛也果然恢复了剔透,体内魔物血脉被暂时压制住了。 云霁顾不得休息,直接伸手覆至他的头顶,一边吸收天地间的月华,一边之间将炼化之后的月华灌入他的体内,流转至四肢八骸。 这一举动,逼得魔物血脉无处可藏,最后凝成一团,张牙舞爪地扑杀上来。 云霁立时加大月华的输入,团团包抄魔血。 兹兹—— 魔血化成天外魔物的模样,挥爪撕扯月华,很快扯出一个洞,突围出去。 但是它刚一出去,就被新的月华裹住,源源不绝,无处可逃。 魔血顿时疯狂地挣扎起来,横冲直撞,撕咬破坏,鲛人王一声闷哼,张口喷出一口血。 云霁一惊,立时撤回月华,却被鲛人王抓住手,他艰难地开口道:“不要停下,我坚持得住。” 望着他嘴角的溢血,狰狞的五官,云霁沉吟一会道:“我再换个法子试试,若是不行,你及时告诉我停下。” 鲛人王似乎已无力说话,只点了点头便阖上眼睛,一副任由她施为的模样。 云霁深吸一口气,操控着围住魔血的月华之力一点点散开,凝成天外魔物形状的魔血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便试探着往外扩散。 一开始扩散的速度很慢,过了许久,见那月华之力真的不再围攻它,便一点点膨胀起来,越涨越大,也随之越来越稀薄,无法维持着天外魔物的形状,便散成丝丝缕缕,欲要重新融入血脉之中。 就在这时,那散开的月华之力骤然出现,分而截之,将之一缕缕包裹起来。 变故突生,散成丝缕状的魔血惊慌起来,欲要重新凝聚,但云霁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体内的月华之力喷涌而出,全部灌入鲛人王体内,将丝缕状的魔血牢牢锁定、包裹,断掉了它们重聚的可能。 第435章我想喝你的血 撕咬,突围,又一轮战争开始! 只是此时魔血,被分成了无数丝缕,各自的力量远非凝聚之时所能相比,被团团月华包裹压制,一点点消磨…… 当月亮落下,天光乍现时,云霁收手嘱咐道:“我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你体内魔血,但白天一定会反复,你自己要努力克制一下,若是不行,便来唤我。” 说罢,她转身欲回房间,却身体一晃,直接往后跌去,但最后却没有砸到地上,而是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中。 她实在倦极了,眼皮一沉睡了过去。 “主子,我进来了。”院门嘎吱打开,煎熬了一晚上的常六跨进门,而后眼睛就瞪圆了,怒气冲冲地冲过去怒喝,“放开我家主子——” 话未落,就被一阵疾风卷住,甩出了院门。 院内传来一声冷哼声:“再吵,就将你吸成人干。” 常六哪里肯放弃,疾风一消,就扑向院门,嘭的一声,内里一道疾风卷起院门关闭,直砸得他鼻子出血。 “恶人,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常六不依不饶,拼尽全力不断撞击院门。 但院门坚固无比,院内又有一股力量抵住他的撞击,他几乎耗尽了真元,也没能撞开院门。 常六心急如焚,聚起最后的力量,猛地侧身撞向院门—— 嘭! 院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常六一个不妨,直冲进去,撞到一堵人墙,那人墙没被撞飞,而是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双脚离地,呼吸被扼住,常六脸色涨紫,更让他惊惧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用真元,他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的青年,艰难发声:“你……要干什么……” “嘶……”鲛人王张口露出两排尖牙,凑到他脖子上,“我想喝你的血,你信不信?” 仿若被毒蛇贴住脖子,冰凉自脖子蔓延到四肢八骸,这一瞬,常六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瞳孔因为恐惧了缩成针孔大…… “放开他……” 一道呵斥响起,声音虚弱无比。 但就这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的刹那,濒临死亡的常六忽然被放开,贴住脖子的尖牙也随之消失。 死里逃生,大量空气灌入口中,常六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泪涕乱飞,但他依然费力扭头,朝那虚弱得扶着门墙的身影唤了声:“主子……” 云霁昨夜为压制鲛人王体内的魔血,耗费巨大,刚结束就困倦得晕过去,不想刚睡了没多久,就被一阵巨大的声音吵醒,她艰难起身查看,却发现鲛人王差点啃了常六,急得她张口呵斥,这才让鲛人王放了他。 怒瞪着鲛人王,云霁张口质问:“你昨日刚答应过我,不能伤我的人,你刚刚又在干什么?想吃了他吗?” 鲛人王无辜地摊手道:“我既答应了你,哪里真的会朝他下口,不过是吓唬他一下。谁让他这般没眼力见,大吵大闹将你吵得无法安睡,若不给他一个教训,就无法让他明白什么是主仆之别。” “主子,他真的会吃人,你快跟我离开这!” 常六恢复了呼吸,就连滚带爬地跑到云霁身前,抓着她的胳膊,一脸惊恐地喊道。 “还敢如此无礼,可见没有吸取教训,让我帮你再教导一下他规矩。” 鲛人王嘴角勾起一抹狞笑,一边说着,一边朝常六走去,惊得后者拽着云霁退入房中,又惶急得要关门。 “你别闹了,就站在外面不许进来!”云霁皱眉呵斥鲛人王,转头安抚常六道,“没事的,他真的只是吓唬你。你先出去吧,我现在很累,急需休息。” 常六依然惊魂不定,不管她如何说就是不肯离开,云霁无奈,只得对鲛人王道:“你先离开这院子,若是身体出现异常再来找我。” 鲛人王挑了挑眉,朝着惊魂不定的常六呲了呲牙,吓得后者哐当关上房门,这才大笑着离开。 “姑娘……”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云霁张口打断常六的话,“但是我要跟你说的是,我对他很了解,他绝不会随意伤人,更不会伤我,因为我最近在给他疗伤。昨夜我便是为他疗伤忙了一夜,现在我真的很累,很想睡一觉。你若是不放心,就守在房门口如何?” 常六听到她这番解释,又见她脸色苍白,眼底也布满血丝,便将信将疑地信了,依着她的话,退到房门口蹲守起来,侧耳倾听。 不过一息时间,房内就传出绵长的呼吸,常六轻手轻脚走到院门口,发出一道奇异的啸声,一个身影闪过,又很快消失。 他又轻手轻脚回到房门口蹲守。 这一蹲就蹲到了黄昏之时。 “呦,还蹲着呢。” 鲛人王再次踏入院落,朝房门口的常六瞥了一眼。 常六这次连眼神都没回他,也不知是因着害怕,还是因为不屑。 房门却在此时打开了,云霁走了出来,气色好了许多,她先开口向常六道谢又让他回去休息,而后才朝鲛人王颔首问道:“这一日如何,可有被反噬?” 常六退到一旁,却没有依着云霁的话回去休息,而是戒备地盯着鲛人王。 鲛人王混当常六不存在,懒洋洋的回应云霁:“反噬是难免的,不过尚能忍受。” 云霁皱眉,走过去,一手扣住鲛人王的手腕,输入一缕月华查探,果然发现那些被月华包裹的魔血强盛不少,甚至有些已经挣脱了月华的包裹,正肆意攻击月华。 好在两者旗鼓相当,谁也没有奈何谁。 收回手,云霁转头问常六:“景云国的百万大军现在何处了?” “百里之外。”常六下意识回道,旋即悔不当初,忙解释道,“属下在军中有三五好友,这消息是他们告诉我的,不是我从陛下那得知的。” 云霁失笑,安抚他道:“不管消息从何处来,我需要知道两国交战情况,你日后多跟你那三五好友联系。” 常六闻言却一脸为难和纠结:“两国交战情况多是军中机密,日后我那三五好友未必肯告诉我这个脱离军队之人。” 云霁似笑非笑地瞅着他,淡淡说道:“不必为难,你得到什么消息,就告诉我什么消息便好。” 对上她洞若观火的目光,常六很是心虚,连连点头道:“属下尽量为主子探问最多的消息。主子,我先去给你准备晚膳。” 得了云霁应许之后,常六急匆匆地出了院子。 鲛人王嘁了一声:“一个个说起谎来如同吃饭饮水一般寻常,这就是你们人族的人品?” “人族人品如何,就不劳你这只人鱼操心了。” 云霁怼了他一句,而后神色凝重道:“今晚,你我有一场大仗要打,若成功就能帮你彻底压下魔血,若是不成功,我就宰了你,免得你日后万一异变成魔物,再想斩杀你都困难。” 鲛人王闻言却无半点紧张,反倒凝着她戏虐道:“能死在神女手中,我甘之如饴。” 云霁回给他一对白眼球。 鲛人王接住她的白眼球呵呵笑了两声,而后忽然语意一转:“你这么着急,可是想着赶紧打发了我,就可以去帮你的情郎迎战景云国?” 云霁神色一僵,偏头望着院墙哼了一声:“我姐也在军中,我就不能是去保护我姐吗?” “你姐?可是昨日那直愣愣看着你和冷面男人许久的病秧子?” 鲛人王此话一出,就见云霁脸色大变,他忽然想到什么,唇角一勾,笑得意味深长:“啧啧,你们人族真有意思,不过是姐妹俩同 第436章北冥之海 唰的一声,云霁手中出现一只碧绿的树枝,她阴沉沉地打断他的话道:“鲛人王,你最好祈祷你今夜熬过去,不然我就将你削成鱼片沾着酱油生吃入腹!” 就在三日前,因着救她而耗尽生机陷入休眠状态的碧枝,终于苏醒过来,枯槁的枝条重新染上碧色,只是顶端的叶芽若要长出来,只怕还要一两年时间。 可即便如此,重新苏醒过来的碧枝绿光闪耀,散发出强大的气势,逼得鲛人王迅速往后一跳,笑嘻嘻地举手作投降状:“原来人族都喜欢自欺欺人啊,我错了,不该揭你的短处,我道歉,你别吃我好不好?” 看着他的嬉皮笑脸,云霁直接转身进屋,甩上房门。 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她依然烦躁得想要撞墙。 她有想过跟云晓解释,但是昨日帐篷之中,她刚开了口,就被云晓制止,甚至装睡不愿听她解释。 到了后来,营地外围,云晓亲眼看到她与龙祁的纠葛,她望向她的淡漠眼神,让她明白,她再说什么已是无用。 云晓……不会再原谅她了,也不会再想看到她了。 那一刻,她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只是人逃了,但心的煎熬无时无刻不在继续。 云霁阖上眼,回想阿娘对自己的嘱托,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片刻后,她抹掉眼泪,望着虚空道:“便是你不想再看到我,我也会在战场上护住你,等到战争结束,我便会自动从你的世界消失,再不打扰你。” 打定主意,云霁不再纠结,阖目凝神,为晚上的“战斗”做准备。 时间流逝,一轮圆月升起来,无风无云,月光格外明亮,让云霁更添了几分把握。 之前,她考虑过让鲛人王修习无名功法,以便吸收月华之力自行压制魔物血脉,但是昨夜刚一尝试,鲛人王尚未吸入一缕月华,体内的魔物血脉嗅到危机,疯狂反噬,差点让他直接异变成魔物。 鲛人王对此结果似乎早有预料,及时压下魔血后,只嬉笑着对她道,以后我的命就真真切切地落在你手上了,你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 “若是失败,你真的会将我削成鱼片生吃么?” 月光之下,鲛人王绿瞳泛光,勾着一丝笑意问她,那浑不在意的模样,好似说的不是自己。 云霁被打断思绪,深吸一口气,眯着眼道:“不会,我嫌你的鱼肉腥臭,你要是真熬不过去,我会将你劈成两半,而后将你的尸身烧成灰烬。” 鲛人王闻言嘶了一声,那双碧绿的眼瞳似在控诉她的残忍:“比起烧成灰烬,我更愿意入了你的肚子,毕竟这样,也算咱俩结合在一起。” 若是放在往常,云霁就算不打他一顿,也会怼死他。 但是此时,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郑重地说道:“你死了之后,我会将那对小鲛人带大。昨夜他们吸收月华虽不成功,但也算摸着了门槛,再给他们几日应该就会成功了。有月华入体,他们体内便是残留魔血,应该也不会步你的后尘。” “啧啧,你这么严肃干甚?好似我一定熬不过似的。你放心,就算为了那对小宝贝不落在你这不靠谱的后娘手上,我也会熬过今晚。”鲛人王嬉笑着,往上扬起的眼角似在不经意地魅惑着谁。 云霁撇开眼,沉声道:“你明白就好,落在我这后娘手中,他们绝讨不了好。” 鲛人王闻言笑得双眼眯了起来,凑到她身前道:“等我熬过今晚,你就正式成为他们的后娘如何?” 云霁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落入了他的语言陷阱中,气得脸色发清,抬脚朝他踢去—— “你做梦去吧!” “你这女人可真狠心,连做梦的机会也不给我。”鲛人王一边配合她的动作飞出去,一边嬉笑控诉。 “你明白就好。”云霁也笑了起来。 这一番插混打科之后,她紧张的情绪缓和不少。 抬头望见月上中天,云霁沉下心绪,与鲛人王盘坐相对,这一次她准备自他心口输入月华。 刚抬手欲要动作,鲛人王忽然大叫一声:“等等!” 云霁心中一惊,撤手忙问:“你体内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有异常,我只是想起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办。” “什么重要的事?你说,我让常六帮忙去办,你我的时间如今耽搁不起。” “不行,别人帮不了,”鲛人王摇头,绿瞳含笑地凝着她,“只在你我之间,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云霁面露疑惑,道:“你说,我听着。” 鲛人王唇角绽放笑容,微沉的声音似带着一个小勾子,缓缓道:“我们鲛人一族与你们人族不同,并不在意起名之事,而我自出生有记忆以来,族人们都以王来称呼我,我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取名的必要。” 他顿了顿,一双绿瞳凝着她道:“不过,自我与你认识之后,便一直在学习人族的习俗,我才发现,名字于人族而言,是伴随其一生的东西,是其独特的标记,而我现在也想有一个独特的标记。” 云霁愣住,她自遇到鲛人王后,便一直对他暗自戒备,甚至大部分时间都对他有着敌意,却不知他为了她学了人族的习俗。 鲛人王凝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北冥,这是我为自己起的名字,也是鲛人一族祖地之名。” 复杂的情绪被他提到的祖地一击而散,云霁疑惑地道:“龙血大陆似乎没有北冥这个地名?是海域吗?” 鲛人王望着她迷惑的模样笑了起来:“你不用想了,北冥是一片海,但是它现在已不在我们能看到的这片天地之中。” 听到他的话,云霁有些发懵:“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北冥没有消失,它只是跑到我们能见到的天地之外的天地去了?” 她这番话很是拗口,鲛人王扬唇微笑,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望着她身后的虚空道:“等我熬过今夜,我再详细告诉你。” 云霁:“……”鲛人王,你知道你这样吊人胃口会被人打死的么? 但想到今夜的正事,她决定先暂时放过他。 “那我等你明日告诉我,咱们现在开始吧。” 鲛人王点头,瞬间将那高深莫测的姿态,转变为任她宰割的案板之鱼。 云霁凝神聚气,伸手覆至鲛人王心口,月华之力喷涌而出,灌入他的心口,将他的心脏团团包裹,而后才向着他四肢八骸蔓延而去。 白日里挣脱月华包裹的魔血丝缕,顿时着了慌,它们四处乱窜,又欲重凝在一起,却被喷涌而入的月华直接冲散,分割包裹起来。 魔血丝缕在月华团中横冲直闯无效之后,便凝成血点安静下来。 鲛人王狰狞痛苦的神情,也随之平和下来。 云霁抹掉头上的汗水,凝了凝神,便开始进行下一阶段——月华吞噬魔血! 平和温润的月华之力,一下子变得主动而强势,不断进攻撕咬魔血,但魔血凝成一血点,如同坚石硬铁一般,几乎无法将之撕咬下来。 不过,云霁很有耐心,水滴石穿,浪冲铁磨,终是能将之消磨掉的。 星动月移,时间流逝。 鲛人王体内魔血血点一点点缩小,银白的月华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绿色,在绿色早已被消磨了活性,但要将之炼化完成,不是一时之功。 所以,云霁决定先将那些魔血点都攻克下来后,再将染了色的月华倒吸回体,让祖窍的弯月慢慢将之炼化吸收。 第437章反噬 时间过得很快,月亮快要落下地平线,云霁决定加快速度,于是将体内的真元全部转化为月华之力,一股脑灌入鲛人王心口。 霎时,月华如潮,残余的魔血如同浪潮中的碎粒残叶,很快就被冲击成尘埃,彻底溶于月华之中。 鲛人王体内,再无一丝魔血。 云霁大松一口气的同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她这才发现自己体内已无一丝真元和月华之力,精神也耗费到了极致,额上青筋嘭嘭跳动,疼得她差点晕厥。 但好在这番付出没有白费,只要将鲛人王体内被染了绿色的月华倒吸而回,便可以大功告成。 咬破舌尖,强行聚神,云霁手一转,散布在鲛人王四肢八骸的月华朝着他的心脏倒涌而来,冲向她的掌心,云霁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弧度—— 马上就要功成了。 然后她就可以赶往军营……只希望他们此时还未开赴战场。 大量染色月华钻入她的掌心,只需要一息时间就可将所有月华吸回,云霁心神一松,思绪飘向了城外,越飘越远 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啊——” 鲛人王骤然大叫挣开她的手,口中喷出一股鲜血,喷了云霁满头满脸。 血腥入鼻,视线中一片血红,云霁骇然色变,抓住他问道:“你怎么了?” “骨,骨髓……”鲛人王艰难吐出这两个字就再也无法发声,口中涌血,碧绿的眼瞳蒙上灰雾。 云霁瞬间明白了他未说完的话,失声惊呼:“骨髓造血,魔血反噬!” 是了,血液自骨髓而出,便是将他体内现有魔血清除干净,也会有新的魔血被骨髓造出,根本无法根除! 云霁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不,应该是说她低估了魔物血脉的顽固。 魔物血脉根植在骨骼之中,藏在血髓之内,此刻,骨髓新造的魔血正对鲛人王疯狂反噬。 凤眸一眯,云霁一把扣住翻滚的鲛人王,但体内此时已无一丝纯净月华,只得牵动祖窍弯月,猛地一震,弯月洒下大片月华,却也随之变得模糊。 危急时刻,云霁无暇顾及弯月的变化,转手将纯净的月华之力全部输入鲛人王体内。 霎时,轰的一声,灰绿魔血与月华撞击在一起! “啊!” 鲛人王发现一声凄厉的惨叫,口中涌向鲜血更加急速,他伸手抓住云霁的手,艰难地道:“没,没用的……别费力气了……” 月华冲入的那一瞬,云霁才意识到魔血的反噬有多厉害,不过一瞬间,自骨髓中新涌出的魔血竟丝毫不比之前少,甚至更多,更凶残! 只一交手,月华就被冲击得倒退至鲛人王的心脏,也冲击得云霁嗓子眼一甜,但她生生压下那口血,掰开鲛人王的手,坚定地对他道:“我们还没有输,你再坚持一下!” 鲛人王已经不再吐血,但是面孔剧烈变化,似乎下一瞬就要化成尖头鳄嘴的模样,但他死死压制着,用力将她推怒吼:“不,我们已经输了,你杀了我,乘现在杀了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云霁被推得跌倒,手掌蹭到砂砾上,皮肤破裂,鲜血流出,散发出一股奇异馨香。 正在挣扎的鲛人王,猛地转过头,绿油油的眼睛盯住云霁,喉咙里发出诡异的霍霍之声,身体也快速异变,尖头鳄嘴,利爪鱼尾,绿瞳中射出贪婪的目光。 被这目光扫过,全身汗毛乍然而起,云霁心底生出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难道……真的只能杀了他吗? “阿爹,阿娘,你们在哪?呜呜呜……” 小宝和小贝的哭喊骤然响起,自一巷相隔的院落传了进来,云霁心底一颤,握着碧枝的手随之一松。 已然纵身扑向她的鲛人王,也因着他们的哭喊自半空跌落,绿油油的眼瞳恢复一丝清明,仰头冲她低吼:“记住你之前答应我的,给他们当后娘……” 看着他已然异变成尖头鳄嘴的怪物,却依然记挂着那对小鲛人,云霁禁不住鼻头发酸,心里随之生出一念,冲他摇头:“我改变主意了,你若是彻底魔化,我便杀了你,然后直接将他们丢回大海,再也不管!” “吼……”尖头鳄嘴鲛人王放出一声愤怒的嘶吼,扬起利爪朝她挥去—— “阿爹!” 院门骤然被冲开,一对小鲛人大叫着冲过来,一左一后抱着他的鱼尾,似乎丝毫没有被他此时怪异丑陋的模样吓住。 鲛人王的利爪在云霁面门前生生停住,他低下头颅,绿油油的眼瞳温柔地望着一左一右的小鲛人,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 那是鲛人族特有的语言。 “主子,我们快走!”常六只比那对小鲛人慢一步出现在院门口,当他看到院中那尖头鳄嘴鱼尾的怪物正朝云霁挥爪,吓得三魂去了一魄,愣了一瞬,才直冲过去拉开云霁急声喊道。 “吼——” 听到常六的声音,正在与小鲛人交流的鲛人王猛地抬头,愤怒朝他张口嘶吼,露出两排尖利牙齿,涎水滴落,惊得常六拉着云霁掉头就跑。 云霁却在此时挣开了手,摇头对他道:“我不会走的,你带着小宝小贝离开院子,不到我叫你,不许再进这个院子。” 这一番话她说得格外严厉,常六委屈又疑惑:“主子,常六也是为了您好?您为何不肯离开?您没看到他现在这模样,跟三年前金龙台上瞿阳异变的怪物很像吗?” 再次听到瞿阳的名字,云霁有一瞬恍惚,一瞬之后,她朝常六摇头:“他不是怪物,他是鲛人。” 鲛人的传说,常六自然也是听说过的,此刻得知眼前的怪物竟然是鲛人,更是惊得抓住云霁不肯放手:“主子,您难道不知鲛人会吃人么?常六求你了,快跟我走吧!” 常六抓得死紧,已然耗尽了体内所有真元和月华的云霁无力挣开,竟被他拖得往院门而去。 “吼!” 恰在此时,尖头鳄嘴的鲛人王忽然一声嘶吼,闪身拦着他们身前,那对小鲛人也冲向云霁,抱住了她的腿,哭喊道:“阿娘别走,阿娘救救阿爹,小宝(贝)不想让阿爹死,呜呜……” 云霁还未来得及回应,那对小鲛人就被常六扯开,怒斥道:“亏我对你们这么好,原来你们都是吃人的鲛人,赶紧带着你们的爹离开,不许缠着主子!” 常六气怒得双眼通红,急切之间,失手将他们推到,立时引得鲛人王暴怒,利爪一挥,只朝他的胸口而去,迅若闪电! 常六意识到危险之时,利爪已然划破他的衣襟,下一瞬就会破肉掏心而出,而他身体被一股恐怖的煞气冻住,无法移动半分。 便是能移动,又如何能快过利爪? 常六绝望的闭上了眼……今日就是他的死期么? 兹! 利爪划破皮肉的声音传入耳中,但常六奇异的没有感觉到疼痛,下一瞬,他意识到不对,唰的睁开眼,就看到他的心口前挡住了一只手,利爪刺入手心,鲜血汩汩冒出。 “主子!” 常六骇然失色,伸手去拉那只手,却被一股大力推开。 “走,带着小宝小贝立刻走,走得远远的!”云霁聚力推开常六,厉声冲他吼道。而此刻,她利爪扎透的手心,鲜血汩汩冒出,顺着掌心往下滴落。 “嗷!”异变的鲛人王嘶吼一声,脑袋伸过去,张口接住滴落的鲜血,但很快就不满足,抽出利爪,张口含住她的手吸允起来…… 第438章放弃么? 被云霁推得跌倒的常六看到这一幕,连滚带爬冲过去,但在半路上被云霁喝住:“你再靠近,就是逼他直接吞食我!” “主子!”常六急得眼泪都要留下来,却不敢靠近分毫。 鲜血快速流失,云霁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她依然笑着安慰常六:“别担心我,等他喝了我的血就会恢复正常。” “您说的是真的?”常六很是怀疑。 云霁扯出一丝苍白的笑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我还不至于傻到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现在带着小宝小贝离开这个院子,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她这话并不是说谎,因为鲛人王曾提过,一旦鲛人魔血反噬,他们就会通过吸收人族血液来压制魔血,恢复神智。但不管云霁如何劝说,常六依然摇头不肯离开,直到云霁冷声呵斥:“你既不听我吩咐,就不必再唤我主子。” 常六无法,含泪带着一对小鲛人离开,那对小鲛人不肯离开,撕心裂肺地喊着“阿爹阿娘”,及至被常六强行抱出院子,那关闭的院门依然无法挡住他们的哭喊。 小鲛人的哭喊让云霁双耳嗡鸣,头疼欲裂,而体内鲜血快速流失,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的身体越来越凉,而鲛人王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这鲛人王……不会真的要将她吸干吧? …… “陛下,前方刺探回报,景云国百万大军距离殇河只剩三十里,还请陛下允许末将即刻出兵拦截!” 王帐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偌大的沙盘插满旗帜,众将中一名头戴金色头盔的大将手指沙盘中的宽广殇河,跪地请命。 “还不到时候……”龙祁立于沙盘之前,听到请命刚说出这几个字,便骤然神色大变,伸手按住心口,身体一晃,直接撞到沙盘之上,嘭! 这一声响惊得众将脸色大变,惊呼着奔向前:“陛下,您怎么了?” 但不等将士冲到他身前,龙祁已然直起身,抬手制止众将靠近,匆忙交代一句:“朕有事外出一趟,尔等按原计划准备,不得擅自行动!” 话音未落,身形如影,冲出王帐。 “陛下,您这是要去哪?”众将齐追出去,但只看到一道虚影消失在黎明前的夜色中。 “陛下这是要去哪?” 云晓带伤赶到王帐前,却只看到一道虚影,她连忙抓住帐前一名将领问道。 “陛下没说啊,我也想知道他去哪了!”那将领也是一脸着急冒火,“敌军近在眼前,陛下一句交代都没有就消失了,这是天要亡我龙焱国吗?” “胡言乱语,你这是要找死么!”金盔大将一脚将那将领踹倒在地,厉目扫过众将,“陛下临行已有交代,我等按计划行事,大家只要做好自己的事,自可保龙焱国领土安稳,百姓安稳,若是再让本将听到这等妖言惑众,本将先宰了他祭旗!” 军营之中,金盔大将乃是除陛下外身份最高者,他这话一出,震住全场,无人再敢乱言,只纷纷道:“陛下向来稳重自持,这次匆忙离开,必然事出有因,我等做好自己的事,静待陛下回归便是。” “是啊,陛下必然会很快回来。” 众人纷纷附和,因为陛下离开造成的纷乱慢慢消散,唯有云晓听闻这一切,脸色大变,喃喃道:“我知道陛下去哪了。” 只是她的声音太低,淹没在一众附和声中,无人听到。 …… 体内血液快速流失,身体如坠入冰窟,冷得她几乎抬不起手指,而鲛人王依然没有停下吸允,他异变的身体也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 云霁忽然怀疑,他当初告诉她的话,是不是真的。 若不是真的,那她岂不是送肉于虎口? 身体一颤,云霁祭出碧枝,架住他的尖嘴,艰难地对他道:“你,适可而止……” 但失去鲜血的鲛人王似乎失去了理智,绿瞳中闪过暴戾,抬爪挥掉碧枝,张口露出利齿,朝着她的脖子直咬过去—— 兹! 就在利齿触到纤细脖子的前一瞬,被挥开的碧枝飞旋而回,华光大放,化成一道利剑直劈鲛人王的头颅,惊得他缩头倒退。 嗖! 碧剑回到云霁手中,她持剑与鲛人王对峙,心底却在犹豫,是否真的要斩杀他。 且以她此时的状态,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杀死他,连三成把握都没哟。 但若是失手让他逃脱,这边城之中,不知要有多少人被他吸干鲜血。 不行,不能放弃他! “嗷呜!” 鲛人王盯着她手心流淌的鲜血嘶叫,绿瞳中充盈着贪婪和暴虐,却又忌惮她手中的碧剑,躬身伏地,鱼尾摆动,似在寻找时机再次扑向她。 “北冥,你就算吸干了我,就一定能活下来吗?”云霁盯着他喝问。 鲛人王回应她的依然是凶狠的嘶吼,全无理智。 “你可是忘了,小宝和小贝正在外面等着你恢复清醒!” 此言一出,鲛人王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利爪在地上划出两道裂痕,云霁顿时升起一丝信心,继续道:“你若吃了我,他们没了我教导他们吸收月华,他们日后必然要步你的后尘,变成你眼前这般丑陋的样子,这可是你想要看到的?” “嗷——” 异变的鲛人王发出一声挣扎的嘶吼,利爪在地面划动,鱼尾嘭嘭拍打地面,似乎极为痛苦。 云霁见此信心大增,缓缓走进他,一边温声安抚道:“你要相信自己,一定能压制魔血恢复人身,日后陪伴小宝小贝长大,看着他们延续后代,看着你们鲛人一族一步步壮大,有朝一日回到你们的祖地,回到北冥之海……” 她的声音温柔而清和,仿若林间的清泉缓缓淌入他的心间,鲛人王尖头鳄嘴的面容开始有了变化,绿瞳中灰雾慢慢散开…… 云霁见此大松一口气,朝他慢慢褪去黑甲的手伸过去,但她没有注意到,天上那轮月亮恰在此时没入地平线,最后一缕月华消失不见—— “嗷!” 鲛人王仰头厉吼,恢复了一丝剔透的绿瞳顷刻间被灰完全遮盖,人面化作尖头鳄嘴,涎水滴落,张口朝云霁面门咬去! 这一瞬,变故突生,云霁与他相距不过咫尺,鳄嘴瞬间而至,她根本来不及躲开,危险至极,祖窍弯月一颤,护体明月自她后心现出—— 轰! 但就这一瞬,护体明月将出未出的一瞬间,院门轰然破开,木屑飞溅中,一道身影飞扑而来,一道拳头轰击在鲛人王的头颅上—— “嗷——” 金光大暴,拳头陷入鲛人王尖头之中,鲛人王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躯飞起,狠狠撞到墙壁上,墙壁立时凹陷进去。 危机意外解除,云霁收回护体明月,刚转过头,就落入一人怀中,顷刻间被松竹的气息拢住了全身。 “你可还好?” 着急的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一道拂过她的耳尖,云霁抬头,目光便撞入一双深邃的眼瞳之中,那眼瞳之中溢满着急和紧张,她怔了一瞬,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清他眼底的情绪。 “云霁,你没有事?你告诉我,你说话!”龙祁的眼里闪过恐惧,慌张地抓住她的手腕,要给她输入真元。 云霁恍然醒神,忙道:“我没事……” 话未说完,前方传来一阵声响,墙壁轰然倒闭,鲛人王身躯破败,头颅凹陷,鲜血汩汩冒出,他却浑似不知痛苦,摇摇晃晃地爬起身。 唰! 金龙剑出鞘,一声剑鸣,金光乍放,剑尖直指鲛人王。 “等等!” 第439章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 云霁一把抓住龙祁持剑的手,阻止他斩杀鲛人王。 龙祁侧头,看向她的目光复杂难明,他哑声问道:“为何?” 为何不让我杀了他?他刚刚明明要吃了你。 云霁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却还是坚定地摇头:“他还有救,我不能就这样放弃他。” 此话一落,她看到龙祁眼中翻滚的墨色。 “只有我是被放弃么?” 他的声音很低,云霁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 话未落,腥风扑面,黑影当头罩来,云霁一惊,一把拉着龙祁欲要后退,却被他抢先一步推到一旁,那扑来的黑影一爪划向他的胳膊—— “小心!” 嗡! 一声剑鸣,金光乍现,利爪在金光下齐根而断,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嗷呜!” 鲛人王抱爪惨叫,墨绿血液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兹兹声响,腾起一阵烟雾,竟似燃烧一般。 随着墨绿血液越喷越多,渐渐现出一丝红色,他那只断掉的利爪也随之褪去黑壳,现出人类的肌肤。 云霁望见这一幕,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张口喊道:“帮我制住他!” 龙祁提着滴血的金龙剑,闻言转头,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望得她心中生出不安,因为现在她开始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好。” 龙祁应了一声,伸手扣住了鲛人王的肩膀,用力一压,噗通一声,鲛人王被压得匍匐在地,无法动弹。 “多谢。” 云霁道了谢,快步走到近前,一把抓起鲛人王断掉的手臂,眉心一动,祖窍弯月一震,月华再次洒落,弯月彻底变成了虚影。 她心底暗道:此次之后,我在珊瑚宫凝月石上得来的好处,便彻底还给你了。日后,也就再无瓜葛。 而她此念生起之时,全然不知自己此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也没看到龙祁一直凝在她脸上的目光在这一瞬骤然变了,而他手下扣住的鲛人王的肩膀咔嚓一声碎了。 “嗷——”鲛人王发出更为惨烈的叫声。 云霁只当鲛人王是因着断臂而惨叫,并没有分心查看,只掌心凝起月华,快速灌入鲛人王断臂伤处。 月华自断臂而入,却并没有像以往那般流转到血脉之中,而是直接侵入他的骨髓之中。 骨髓造血,魔物血脉根植于骨髓之中,生生息息,无法彻底清除,那便唯有以月华也根植入骨髓之中,才有一线机会压制魔物血脉。 只是,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 月华刚侵入骨髓,就引起骨髓之中魔物血脉的疯狂反噬。 “嗷呜——” 反噬一起,鲛人王立时挣扎起来,刚刚恢复些许的手臂也重新化成利爪,朝着云霁面门直抓而去。 只是还未够到她的眼前,就被剑鞘压住,咔嚓一声,鲛人王另一只利爪被压断,惨叫连连。 但鲛人王的厄运还未结束,金龙剑出鞘,金光划过天际,再落下时,刺透鱼尾钉入地面,鲜血喷涌而出。 这一刻,异变的鲛人王连惨叫都发不出,兀自张着鳄嘴发出霍霍之声。 “你要杀了他么?”云霁惊愕质问,猛地起身之时,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一只手臂及时环住了她的腰,带来温热的触感,她稳住身形,侧头朝龙祁露出一丝微笑:“我没事,只是有些透支,等完事后休息一日就好了。” 但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难看,龙祁揽在她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沉声道:“你要做什么,我替你做。” 望着他冷清得近乎冷漠的神色,却说着帮她的话,云霁愣一瞬,摇头道:“我要用月华之力压制他骨髓的魔物血脉,你帮不了我。” 龙祁听完她的话,深眸微微一眯:“这世上并不是唯有你的力量能压制魔物血脉。” 说罢,直接将她往一旁一放,掌心中凝起一片金光,而那金光中央竟有一丝紫色,如同火焰一般。 云霁骤然想起,她曾在龙祁祖窍中见过的那团紫火,也想起了龙祁生母在金龙台前提起的龙血紫髓,心中大震,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坚定地摇头道:“你不用这么做,他与你毫无瓜葛,你不用耗费本源救他,不值得。” 龙祁侧头凝着她的眼睛,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云霁。” 轻柔的声音落入耳中,仿若一只手轻轻拨动她的心弦,云霁的心骤然缩紧,她想要捂住他的唇,但是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他继续道:“我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我为你做任何事,都值得。” 心被狠狠撞击,泪水夺眶而出,云霁抱住他的手用力摇头:“不值得,我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我放弃了,我不救他了……” 龙祁伸手擦掉她脸上的泪,嘴角牵起一丝笑,他轻声道:“有你这句话,便值得了。” 话一落,他骤然将云霁往后一推,同时翻手将掌中金光连同紫火拍向鲛人王的断臂。 “不要!”被推飞出去的云霁大叫阻止,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了龙祁的一片袖角,眼睁睁地看着那团金光连同紫火灌入鲛人王断臂之内。 霎时,断臂上燃起一丝紫火,迅速蔓延而上,鲛人王被烧得蹦起,但鱼尾被金龙剑钉死,上半身重新跌落下来,凄厉惨叫惊破黎明前的黑暗,惊醒了整个边城。 “是敌军打进城了吗?” 百姓自床上惊跳起来,纷纷出门打探。 恰此时,数道兽骑冲入城门,一头雪狼背上的银甲将军一把抓住守门士兵喝问:“看到陛下去哪了吗?” 被抓住的士兵一脸茫然:“陛下不是在城外军营之中吗?” 听到士兵的疑问,银甲将军立时意识到刚刚的问题大卫不妥,立时改口道:“我问的是陛下的亲卫常将军的住所,陛下有急事传令常将军即刻回军营!” 听到这话,守卫城门的将领与士兵这才放下心,那名被银甲将军抓住的士兵点头道:“常将军租下的宅院就在城门附近。” 银甲将军闻言大喜,张口下令:“你来带路!” 说着,一把将士兵提到雪狼背上,待着士兵将方向一指,双腿一夹,雪狼四蹄跃起,如同一阵风冲入巷道之中。 “云晓,等等我们!”一道来的数位将军连声大喊,却没有唤住她,反倒失了她的踪迹,他们只得另抓起一个知晓常六宅院的士兵,让其指明方向追赶山区。 还未抵达那间院子,就听到一阵惨叫之声,期间那杂夹着小孩的哭声。 “你还我阿爹,你还我阿爹!” 本被常六哄住的小宝和小贝,听到鲛人王的惨叫后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开常六,冲入院中,恰看到鲛人王被紫火点燃,惊怒之下,哭喊着扑向龙祁。 一对小鲛人,便是速度惊人,但于修者而言,都可以轻易躲开,但让人吃惊的是,龙祁竟被撞得倒地。 “龙祁!” “陛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自云霁口中,一道刚刚抵达院门的云晓口中。 云霁离得很近,冲过去扶起龙祁,才发现他的脸色青白得可怕,额上汗水滚落,打湿了他的鬓发,他的眼眸沉重的垂下。 这一瞬,恐慌攫住她的心脏,她慌乱地抓住他的手腕想要给他灌入月华之力,但刚一动作,怀里一空。 “你到底做了什么,害得陛下如此模样!”云晓夺过龙祁,冲着云霁张口怒吼。 对上云晓愤怒的眼神,云霁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她都干了什么? 看她一句解释也无,云晓更加愤怒:“你知不知道,敌军行军骤然加速,已经渡过殇河,所有将领都在等待陛下的决策,他现在这个样子,你是想要我军未战先乱么?” 第440章等我回来 面对云晓的谴责,望着龙祁灰败的脸色和紧闭的眼睛,云霁悔恨不已,但她说不出一句辩白的话,只朝云晓怀中的龙祁伸手:“把他给我,我让他恢复……” “用不着你!” “不用……”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道含着愤怒,一道虚弱得几乎听不到,但目光一直未离开他的云霁听到了。 “你醒了?” 望见龙祁睁开的双眼,云霁惊喜交加,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但他好似猜到她的想法,先一步避开她的手,同时往一旁挪动一步,离开云晓的搀扶。 “陛下,都是属下的错,您责罚我吧!”常六赶过来,单膝跪地,支撑住摇摇欲坠的龙祁,满脸悔恨地请罪,悔恨自己既没有照顾好姑娘,也没有按住那对小鲛人,以致于让陛下摔到。 “陛下……”云晓手中一空,望着避开她的龙祁,喃喃地唤了一声,声音里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伤心。 龙祁却没有回应任何一人,只用眼神制止再次朝他伸手的云霁,一边自袖中取出一只玉瓶,倒出一颗褐色的丹药,散发着奇异的味道。 “这是什么丹药?”云霁从那奇异味道中嗅到了危险,立时伸手却夺那丹药。 龙祁却先一步合拢了手,他的目光落在她覆在他拳头上的玉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让我恢复如此的灵丹。” 话一落,他迅速抬手,连带云霁的手一并送到唇边,这番动作自然又亲昵,好似做过无数遍一般,却惊得云霁慌忙撤手,立时立时松开拳头,一仰头,丹药没入口中。 龙祁快速咽下丹药,望着云霁的眼眸闪过一丝得意,云霁这才知道她被他骗了,只是现在想再拦已是无用。 “那丹药可有副作用?”云霁急问。 龙祁灰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他朝她微笑摇头:“别担心,没有副作用,只是寻常补药。” 寻常补药能有这般立竿见影的效果?云霁自然不信,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我帮你查查。” “不用,我现在很好。”龙祁反手握住她的手,凝着她的目光透出忧色,“反倒是你,身体透支太多,你近日要好好关在院中休息,夜里晒晒月亮,只不可再妄动真元,更不可离开这座城池……” 这一刻,鲛人王依旧在紫火中嗷叫,那对小鲛人依然在哭喊,但那执手相握的二人,仿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他们看不到旁人,听不到旁的声音,同时,旁的人也插不进去。 云晓呆立在一旁,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陛下,可算找到您了!” 恰在此时,慢了一步的众将领终于赶到院中,虽对院中那燃烧的鲛人有些吃惊,但此刻他们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下了兽背,就直冲陛下高呼奔过去。 云霁被他们的声音惊醒,瞥见四周射过来的目光,脸上一片火烫,立时挣开龙祁的手,背过身去。 “常六,你继续留在这,不许再出现差错。” 身后是龙祁吩咐常六的声音,常六的应答声,众将的禀告声,众人杂乱的脚步声,众兽嘶叫踏地声,无数声音混成一片,也混乱了云霁的心。 她再也顾不得避讳,转身奔到欲要跨上兽背的龙祁,抓住他的手臂道:“我跟你一块上战场。” 此时的龙祁气色极好,脸颊透出一丝红润,淡化了他冷峻的五官,连他的眼神都多了一丝往常没有的温柔,他嘴角噙着笑问她:“你现在的状况,跟着我上战场,是想帮我,还是要拖累我?” 四周一片侧目,云霁苍白的脸更白了一分,她松开他的手臂,低头退后一步:“你……保重。” 龙祁却上前一步,伸手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云霁惊愕抬头,目光撞入一片漆黑的漩涡之中。 “别担心,就在城中等着我回来。” 低沉嗓音带着松竹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一触即离,龙祁翻身跃上兽背,兽骑一声嘶鸣,纵跃而起。 其他将领早已坐上兽背,随着龙祁的动作,一并御兽腾跃,眨眼间冲出院门,带起一片疾风。 疾风将龙祁刚刚别到她耳后的发丝吹得飞起,拂过她的眼前,云霁骤然醒悟,冲到院门口张口大喊:“龙祁——” 在震天动地的兽蹄声中,在第一缕晨光之中,龙祁似听到她的呼喊,猛然回头。 这一刻,隔着兽骑人影,透过薄雾晨曦,四目相对。 “我等你。” 云霁倚在院门上,无声张口,缓缓吐出这三个字。 龙祁或许看懂了她的唇语,也或者没有看懂,只在她话落的一瞬,兽骑身形一转,没入左侧巷道之中,龙祁的身影消失不见。 凤眸一下子黯淡下来。 “阿娘快来看看阿爹,阿爹是不是死了?呜呜……” 小贝冲到云霁脚步,抓着她的衣摆拽动哭喊,拽得她身体一晃,也将她的离愁别绪拽得消失不见。 转过头,就看到紫火中的鲛人王依旧蜷成一团,不知死活。 “阿娘,你救救阿爹吧。”守在紫火旁的小宝也冲云霁哭喊。 云霁一把抱起脚边的小贝,奔到紫火旁,只还未触到,就被灼热的火光烫得皮肤刺痛,她退后一步,顺便将哭得要厥过去的小宝一并带离火光,丢给一旁的常六照顾。 感受着紫色火光的灼热,云霁觉得熟悉,似乎她曾经经历过一般。 但她从未失过记忆,记忆中并没有紫火灼烧的经历。 不,没有记忆,就未必没有经历过。 因为她曾在海域中漂泊沉睡过一年,这一年中到底发生过什么? 云霁召出碧枝,低声询问它,但碧枝灵智依然一片混沌,听不懂她的话,只以为她在与它逗着玩,便欢快地在她手心翻滚蹭抚。 云霁失笑,将碧枝收回祖窍,抬头望着城外的虚空,喃喃道:“等你回来,我们聊聊三年前发生的事。” “主子,紫火熄灭了!” 常六的惊呼打断云霁的思虑,她定睛看向鲛人王,只见那紫火自他身上快速消失,但不是熄灭,而是没入他的体内。 他的身体已经被灼烧成黑炭,好在是人形模样,鱼尾也化成了双腿,只是一条腿上残留着金龙剑留下血窟窿,此时被烧得焦黑,再无一丝血流出。 心头一动,云霁一步迈过去,伸手抓住鲛人王的手腕,却差点被他身上的高温灼伤指尖。 云霁轻嘶一声,却没有放开,而是聚起一丝月华探入他的体内。 灼灼紫火,覆盖在他骨骼之上,侵入骨髓之中,煅烧得骨髓变色,魔血四窜,却又被紫火死死压制在骨髓之中,无法逃逸,只能被慢慢灼烧干净。 云霁震惊得睁大了凤眸,原来还可以这样。 不,不是她想不到,而是她体内的力量,不管是真元还是月华,都是至柔之力,以柔克邪终究是弱了气势,耗费时日过长,成功与否难以预料。 而龙祁的本源紫火炙热清正,带着汹汹之势迅速压制魔血,而后灼烧消磨,再不惧魔血反制回来。 只是,不知鲛人王能否经住紫火的煅烧。 伸手覆到他的胸口上,掌下的震动很弱,间隔时间也很长,但是却一直没有停止,也没有持续减弱。 “阿娘,阿爹死了……吗?”小贝抽抽噎噎的问道。 “没事,他死不了。”云霁说完这话,一个起身,天旋地转,嘭地落地。 “主子……” 陷入黑暗的前一瞬,她看到了常六惊慌扑来,但想安抚一句,但眼皮沉得厉害,她未吐出一个字,就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除了黑,还有冷,冰冷,好似浸在海水之中。 第441章你还要装糊涂到何时? 她冷得不行,想要蜷缩取暖,却发现身体僵得无法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都快模糊了,她想着,她应该快要死了。 但就这一瞬,身侧忽然传来一阵热气,热气温度越来越高,灼得周身海水都沸腾起来。 很快,那热气漫过海水,覆盖到她身上。 不,不是热气,是火,炙热的火! 她睁不开眼,她看不见,但火的炙热灼烫却透过她的肌肤传到她的心间。 她想要嘶叫,想要挣扎,却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只听见火焰兹兹燃烧,顷刻间,就将她身上衣物灼烧干净。 那么下一瞬,就要将她的肉身也一并燃烧干净…… “啊——” 云霁大叫着自床上坐起,满头大汗,睁开眼的那一瞬,她下意识查看自己的手臂,而后惊愕发现,上面一片光洁,没有半点被灼伤的痕迹。 唯有右手指间有一点紫痕,似乎犹带着一丝梦中的灼烫,她恍然想起,这点紫痕是在触摸鲛人王手腕时留下的,是被紫火残余的热度灼伤留下的。 这一刻,无数往事浮现心头,最后停留在三年前她生机耗尽沉入海中的那一幕,不断回想,却依然没有答案。 她查看祖窍,祖窍之中一片混沌,唯今只剩下弯月虚影和懵懂的碧枝,豹子和雪狐并不在里面。 其实,自祖窍重开的那一刻,她便发现豹子和雪狐不见了,不过她从不觉得这两只兽会甘愿陪她一块死,那么它们必然是在她陷入沉睡的那一刻离开了她的祖窍,找到它们,或许就能知道她昏睡之后发生了什么。 “主子你醒了。”常六听到她的叫声冲入房中,看到她虽满头大汗,但气色明显好转后大松一口气,张口问道,“主子想吃些什么,属下给您准备。” 听到常六的问话,云霁的肚子应景地叫唤一声,她猛地想起一事:“我睡了多久了?” “一天一夜。” “那景云国的军队呢?可是兵临城下?”云霁追问,一边竖耳探听四周的动静,奇异的是,附近虽有动静,但无战火之声。 “敌军没有兵临城下,陛下率军将他们阻截在殇河之南。”常六哑声回道。 “殇河之南?”云霁愣了一瞬,她想起前段时日参加的那场战斗,想起那条宽广的殇河,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敌军自北岸上船,全军已顺利渡过殇河抵达南岸……南岸距离边城不过五十里,那他们岂不是随时可能冲破防线,冲到城门之下!” 常六神色沉重,却坚定地道:“属下相信陛下,必定能拦住敌军,况且,陛下在城中留下军队,便是敌军攻来,他们也攻不破城防。” 云霁神色凝重:“战局竟真的到了这一步……不行,我们得离开这了。”说着,翻身下床,急声道,“常六,你去给我取身战……” 战甲二字尚未出口,常六却骤然爆发,擒住她的手腕吼道:“姑娘,陛下还在为你阻挡景云国百万大军,你却在此时要抛弃陛下么!” 云霁被吼得一愣,她没有解释她说的离开不是抛下龙祁,而是要去寻他,只问常六:“你说龙祁为我阻拦景云国百万大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上她清透的目光,常六猛地想起陛下的交代,立时撇过头道:“姑娘你就别问了,你好好呆着院中,等着陛下战胜敌军后自会来接你。” “陛下来不了了!”门口骤然响起一道尖利的怒斥声。 “你说什么,陛下来不了了?发生了何事?”常六放开云霁,冲到门口询问来人。 云霁只闻声便知是云晓到来,心中忧急不比常六少,她冲到房门口抓住她的肩膀急声问道:“发生了何事,他为何来不了了?”他说过,要她在院中等他的。 云晓银甲残破,血染长发,却抵不过双眼的通红,盯着云霁的眼神愤恨又复杂:“意思就是,他受伤了,快要死了,他不会来接你了,也不用你在院中等他,你赶紧离开这院子,离开边城,有多远逃多远……” 仿若晴天霹雳,两耳一阵嗡鸣,云霁听不到云晓接下来说了什么,她只记得一事:“你说他受伤快死了?怎么可能,他修为很高,这世上能伤他的人很少……” “是,这天底下能伤陛下的人极少,但是泾阳王呢?他修为即将跨入先天之境,与陛下本就旗鼓相当,但是前一日,陛下为你耗费本源,能上战场已是靠了虎狼之药勉力支撑,此等状况下又怎能敌得过顶峰状态的泾阳王?你可知道,陛下一倒,我军顿时大乱,被敌军打得节节败退,若非陛下中途醒来,力缆狂澜,只怕敌军已经攻到城门之下!”云霁被质问得身体踉跄,倒退两步,喃喃道:“所以,都是我害了他。” 下一刻,她猛地醒悟,径自朝外冲出去:“我去找他!” 但刚冲到门口就被云晓抓住。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陛下让你立即离开,离开边城,逃得远远的!” 云霁身体透支,一天一夜的沉睡并不能让她恢复如初,她挣不脱云晓的桎梏,又急又慌地反问:“我为何要逃?我为何不能去找他?” “你去找他?你是想要他做的一切都白费?”云晓愤怒之极,满眼通红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景云国百万大军为何而来?泾阳王又为何攻打龙焱国?” “景云国百万大军为何而来?”云霁喃喃重复云晓的问题,已成浆糊的大脑忽然闪过初到边城时听到的传言,“为了圣雪宫的圣女陆灵姬,泾阳王要夺回陆灵姬……” “你跟我说陆灵姬?!”云晓被气笑了,一把将她推出去,“陆灵姬早在三年前就与陛下解除婚约,也早在三年前陆灵姬就与圣雪宫一道离开龙焱国不知所踪,那景云国泾阳王难道是傻子不成,连消息都没有探查清楚就出兵攻打龙焱国?” 云霁被推得摔到桌角上,撞击的疼痛让她大脑清晰一分,心底却莫名生出恐慌,她抬头望着云晓追问:“那他为了什么,权利还是领土?” “你还要装糊涂到何时?”云晓逼近她,她抓住她的衣襟双眼冒火,“还是说你一直把我当傻子糊弄?是了,你可不是把我当傻子吗?我将我所有的心思都对你直言,而你却……把我当笑话看,把我当傻子玩弄!云霁,你有没有把我当你亲姐姐!” 云晓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她头疼得额角冒汗,痛苦又伤心地问云晓:“你说我装糊涂,你说我不把你当姐姐?我若真不把你当姐姐,我便不会在刚从海域逃离后就着急寻找你的下落,就不会看你伤情就立即离开军营。你知不知道,我原准备此生再也不见龙祁,为了你,我愿意此生不再见他……” 云晓似被她的话震住,但下一刻又冷笑起来:“你说你愿意此生不再见他,那昨日之事又算什么?” 不等云霁回答,她眼底的怒火再次高炙:“我们二人之间暂且不提,我只问你,你既勾引了泾阳王,又何必来纠缠陛下?弄成如今这样子,弄得天下大乱,弄得生灵涂炭,就能彰显你的魅力天下无敌吗?!” 云霁伤来不及伤心云晓对她的不信任,而后就被她一连串的质问砸得发昏,她说的每一字她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却让她糊涂了,凤眸睁大,她疑惑地问她:“你的意思是,眼前的战争是因我而起?” 第442章我自去了结 “怎么,你终于不装糊涂了?” 云晓冷笑,眼底却透着彻底的绝望,转头吩咐一旁的常六:“常将军,给她收拾东西,陛下让你即刻送走她,走得的越远越好。” “我不走!”云霁忽然爆发,伸手将云晓推开,凤眸中蕴满了泪水,她质问她,“我为何走?你说战争因我而起,我如何能走?” 云晓被推得一个踉跄,又冲上前钳住她的手腕:“你不走,难道要坐等泾阳王把当你战利品一般带走吗?你这是要气死为你负伤的陛下吗?还是说,你本就是喜欢玩弄男人,喜欢看他们在你的手心里被你玩得团团转!” “你胡说!我不是!”云霁推开云晓,踉跄倒退,望着云晓的目光充满伤痛,“你是我的亲姐,我们相依为命多年,难道你也不信我吗?难道你忘了我从小就说过,我这一生不嫁人,因为我忘不了阿娘,我忘不了阿爹是怎么死的,我不愿再重复阿娘的命运,我不愿我日后的孩子也要经历父母双亡的痛苦……” 提起往事,眼泪汩汩冒出没有断绝,她望着云晓,声音转淡:“你既不信我,那就更不应该放我走,将我绑了送给泾阳王,他得到他想要的,自然就会退兵,眼前所有的恩怨也就可以了结,岂不是两全其美?” “两全其美?是你要的两全其美,不是我要的!”云晓紧拽着她的手腕,恨声道,“你以为事到如今,两国死伤人数百万之众,这样的战争是将你交出去就能结束的吗?” “那你说怎么办?”云霁抬眸问她,她的手腕被她拽得通红,但她却没有感觉到一点疼痛,只因心里的痛苦早已超过身体的痛苦。 “我要是能知道怎么办,就不会听从陛下的命令,赶回这里带你走!”云晓愤怒又无力地冲她低吼,“就算我再怨你,再恨你,你也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能让你落在泾阳王的手中,因为我向阿爹阿娘承诺过,就算我不嫁人,我也要护住你。” 眼泪潸然流下,模糊的视线中是同样落泪的云晓,云霁猛地伸手抱住她,头抵在她肩膀上轻声唤道:“姐——” “二丫,”云晓声音哽咽,动情道,“不管过去如何,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的妹妹,我都会护着你。只是现在陛下身受重伤,我不放心他,且我身为军中将领,不能离开战场。二丫你听话,跟着常将军立刻离开边城,离得远远的,等战事结束,我必会去看你……” 云晓话未说完,颈侧骤然出现一丝异样,她惊愕抬头,就对上云霁歉然的目光,余光瞥见她指间闪过的滢光,云晓又惊又怒:“你做了什么?”话一落,她的眼皮沉重地垂下。 指间闪烁的月华没入体内,云霁伸手扶住云晓,望着她的睡颜低声道:“既然是我犯下的错,就由我来了结,姐你安心睡一觉。” 将她放到床上,转头望向一旁惊愕的常六,云霁掌心重新凝起一团月华,不疾不徐地问他:“你是想我同样放倒你,还是选择听从我?” 对上气势大盛的云霁,常六愣了一瞬才找回自己声音:“云姑娘有何打算?” 听到他如此疏离的称呼,云霁也浑不在意,只淡淡地道:“自然是去找泾阳王谈退兵之事。” 常六下意识反驳:“陛下不会同意的……” 云霁的回应冷漠且无情:“那你便去陛下那告密吧,只不知他现在是否能醒着听你的回报。” 常六的神色一下子僵住,看向云霁的目光透出一丝愤恨,却又转瞬压下,低头道:“常六听从姑娘吩咐。” …… 殇河南岸,层层叠叠的尸身延绵十里,鲜血流入河中,河面一片血红,血腥冲天。 云霁一步步踏过这片战场,鲜血侵染了靴子,如同鲜血凝固在她四周,她感觉到窒息,十指抠入掌心,鲜血自指缝间流出,她却没有感应到一丝疼痛。 “站住!何人胆敢靠近我军大营?” 骤然一声厉喝,一队兽骑冲了过来,常六立时上前挡在她身前,同时从袖中取出一令牌喝道:“吾乃龙焱国使者,奉我龙焱国皇帝之命,特来面见贵国泾阳王!” 常六手中举着的是龙祁赐给他的玄金令牌,但那队骑兵领头之人年轻又傲慢,御兽冲到近前,举起手中长戟径自去挑那令牌:“什么牌子,拿来看看。” 常六被对方的举动气得脸色发青,立时收回玄金令牌,高声怒喝:“此金龙令代表着我龙焱国皇帝,尔等安敢如此放肆?” “呵,这小小一枚令牌就能代表你们那位皇帝陛下?”领头的骑兵一脸嘲弄,“我可是听闻,你们那位皇帝陛下被我们泾阳王击伤后不治身亡了,一个死人的令牌有什么贵重的?” “胡说,我的陛下好好的,绝不可能死!” 常六听从云霁吩咐,从边城出发,并没有去探望龙祁,而是直接赶往殇河南岸,此时听得对方这番话,立时暴怒反驳,却也在无意中透出了心虚和慌张,对面骑兵的神色随之变了,驱兽上前,包抄而来。 云霁见此,心知不妙,立时抓住常六的胳膊往后一扯,同时掀开兜帽,露出一张莹白的脸,下巴微微扬起,冲他们微微一笑。 顿时,对面一片吸气之声,他们身下躁动的兽骑同时止步。 云霁心下微松,不疾不徐地说道:“听闻贵国泾阳王率兵攻击龙焱国,是为了夺回有着倾城之貌的泾阳王妃,小女虽不敢妄称有倾城之貌,但据说小女与那位王妃娘娘有几分相似,所以小女想着,贵国泾阳王或许有兴致见上小女一面。” 此话一出,对面骑兵凝望云霁而失神的目光再次动了起来,领头的骑兵迅速自怀中取出一副画像,是一副人物肖像。 泾阳王率兵攻打龙焱国之初,就将自己亲手所绘的王妃画像拓印数百份,分发到各将领手中,以便他们攻占龙焱国领土后,按图寻人。这领头的骑兵恰也是一名将领,取出画像只看一眼,目光再次移到云霁脸上,而后失声惊呼:“像,真是太像了!” 人与画不只是相像,真人更比画像多了色彩和灵动,所以他们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失了心神。 但旋即想到什么,年轻将领翻身下了兽骑,抱拳忐忑的问道:“请问这位姑娘……您真的不是泾阳王妃?” “我不是。”云霁坚定的否认,转身从常六手中拿过金色令牌,“我是龙焱国皇帝陛下钦点的和谈使者,还请这位将军带我去面见贵国泾阳王。” 对面的年轻将领听到和谈二字,脸上的恭敬随之消失:“你们想要和谈?是不是太晚了?要知道我们王爷的亲侄子可是死在你们皇帝剑下,王爷不会同意和谈的!” 云霁闻言轻笑一声:“这位将军是否太过自信了?若是贵国真这么强势的话,为何不趁着我国陛下重伤之际,一举攻到边城之下,反倒留在殇河南岸休整?只怕贵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年轻将领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却也没有冒然请她入营,而是转身吩咐一名属下前去禀告,自己依然带人围在他们二人。 很快,前方的大营似乎有了动静,云霁转头低声常六道:“你现在离开,找个地方呆着,不要被陛下发现。” 常六惊愕反问:“姑娘,你要一个人面见泾阳王?” 第443章你是谁? 云霁却没有时间与他细解释,只在他耳边飞快道:“赶紧离开,不然来不及了!” 话未落,就将他推上花豹后背,又用力拍了花豹后臀一掌,疼得花豹一声嗷叫,纵身飞跃而去。 “姑娘……”常六回头呼喊,满脸担忧。 赶走常六不久,前方营地动静渐大。 年轻将领意识到什么,立时驱兽让出道来,而后下了兽背单膝跪于两旁,云霁挺直的身影立时显现出来。 迎面数道身影快速逼近,领头的身着玄甲,背披大氅,眉眼浓丽,目蕴玄冰。 只一触及,就似被玄冰冻住,云霁思及自己扮演的角色,立时低头垂眸。 “参见王爷!”年轻将领高呼一声,四周一片呼应。 但对方却仿若没有听到,径自越过他们,大步行至云霁身前,出手如电,钳住她的下巴抬了起来,盯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阴鸷:“你说,你不是我的王妃?” 云霁此时体内没有一丝真元,身体虚弱而无力,被他的手一捏,下巴就出现一道红痕,眼眶蕴起水雾,委屈又无辜:“泾阳王,我是龙焱国皇帝派来的和谈使者,真的不是您的王妃。” 泾阳王浓丽的眉眼一下子眯了起来,他松开她的下巴,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又忽然凑到她脖颈处深深嗅了口气,惊得云霁脖子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她强忍着没动。 泾阳王很快倒退一步,望着她笑了起来:“像,可真像,连气息都相似,看来龙祁找出你来费了不少功夫。” “王爷这话什么意思?”云霁一脸迷茫。 泾阳王一下子笑起来:“本王的意思就是,龙祁将你送给本王,本王自是要好好享用,方不辜负他一番美意!” 云霁闻言大惊,尚未来得及倒退,就被他拦腰抱起,大笑着往营地而去。 “王爷,我是龙焱国的使者,不是陛下送你的礼物!”云霁挣扎,愤怒斥道。 泾阳王猛地一用力,将她牢牢束在怀中,似笑非笑地凝着她道:“那本王就派人去告诉你那位陛下,本王只要礼物,并不需要什么使者,你说,他会如何回复?” 云霁的脸一下子白了,咬唇委屈地摇头:“王爷还是不要去问了,小女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真乖。”泾阳王满意地拍了她的脸,旋即转头下令道,“今日本王大喜,休战三日,全军赐全鹿席庆贺!” 此令一下,满场欢呼之声:“恭贺王爷大喜,谢王爷赐宴!” 欢呼震天,传得极远,常六扭头,早已看不到云霁的身影,心底又急又慌,却又不知该去往何处。 若是按照云霁之前所说的,他应该寻个地方等待她归来,只是他实在心里难安。 但若是回到陛下身边,只要陛下问起云霁的下落,他就真的能瞒得住吗? 彷徨、纠结、懊悔……无数情绪涌向心头,常六猛地跳下花豹后背,双膝着地,冲着云霁所在的方向,嘭地磕了一个头,再抬头双眼通红:“姑娘,是常六没用,没能依照陛下的命令好好保护您,也无法依照您的命令躲藏起来,我会回到军营,却不再是陛下近卫的身份,也不是将军的身份,而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我会守护这片土地,直到您再次归来。” 说罢,他一抹眼泪,轰走花豹,大步朝着龙焱国军营而去。 …… 嘭! 云霁被摔到床榻之上,男人浓烈的气息压了下来,惊得她立时翻身躲开,缩到床角,抱胸警惕地瞪着男人:“你不要过来,不然我咬舌自尽。” 泾阳王直起身,讥讽地望着她:“相似的容貌,却没有半点她的性子,可真是让本王失望。” 云霁依然抱胸警惕地望着他,却又好似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王爷的王妃是什么样的性子?” 泾阳王望着她的脸,眼神却又不在她脸上,好似在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喃喃道:“她的性子啊……跟石头一样。” 似嘲似讽地轻笑一声,他目光骤然一凝,凝在她比之四年前高耸不少的胸口上,脱去靴子跨了床,迅速逼近她,嘴角噙笑道:“本王发现,还是你这样绵软的性子讨喜,你留下当本王的王妃可好?” 你做梦去吧!我若想当你的王妃,四年前就不是跑了! 云霁心里大骂,面上却露出害怕的神色,一边避开他一边连连摇头:“你已经有了王妃了,我不能当你的王妃。” 泾阳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只一用力就把她拽到身前,摸着她的脸颊自嘲一笑:“你难道没听说过,本王的王妃在大婚前夜逃婚了吗?” “所以,本王现在没有王妃。” 他的手轻抚她的脸上,云霁却只觉似冰冷的毒蛇在舔舐她的脸颊,浑身汗毛乍立,却又挣脱不开,只得垂眸掩下所有情绪,声音里透着颤音:“就算你没有王妃,我也不能嫁给你。两国开战,死伤无数,已然成了世仇,我若是嫁了你,我的家人会被乡人打死的。” “那本王即刻退兵如何?” 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云霁猛地抬头,惊喜追问:“真的?” 云霁急切等待他的回应,但他却将目光凝在她脸上,许久不语,云霁委屈地嘟嘴:“男人果然都爱骗人。” 他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浓丽的眉眼危险地眯了起来:“谁骗过你?” 云霁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诡异,但她不敢贸然行动,只继续扮娇嗔道:“骗我的人可不是你么?刚刚说退兵,现在又不算数了。” “我若算数如何?你便会嫁给我吗?”泾阳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这一瞬,云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她不知道是否被对方看到,却知道自己此刻的回答很重要,重要到关乎两国之间的战争,关乎着两国士兵的性命。 “你为了夺回那位王妃而入侵龙焱国,而今真的甘愿为了我而退兵?”云霁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困惑和怀疑。 “若是失去一个不情愿的王妃,换来一个听话的王妃,本王又有什么不甘愿的?”泾阳王凝着她,目光专注而深情。 云霁却莫名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此时骑虎难下,她唯有一脸高兴地回道:“能得王爷青睐是小女的荣幸,王爷只要率兵退回景云国,小女便甘愿离乡陪伴王爷。” “只是陪伴吗?你不想当王妃?”泾阳王抓住她话里的漏洞,目光灼灼。 云霁立时回道:“小女身份卑微,不敢妄想王妃之位。” “卑微?”泾阳王睥睨一笑,“做了本王的女人,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王妃之位,你若是不坐,便无人能坐!” 云霁被他霸气的宣言震住,尚未想到回应之语,就被泾阳王揽在怀中质问:“你百般推脱,可是嫌弃这王妃之位不如皇后来得尊贵?” 云霁这次是真的被惊住了,连连摇头:“不是,小女连王妃之位都不敢妄想,哪里敢妄想皇后之位?” “是吗?本王怎么听说龙焱国那位皇帝对你情有独钟?”泾阳王的声音透出一丝阴鸷。 “王爷从哪里听说的?”云霁一脸惊讶瞪着他,“小女都不曾见过皇帝陛下的面,他怎会对小女情有独钟?” 泾阳王脸上带着嘲讽,钳着她的手腕问道:“你说他没见过你,那你告诉本王,三年前金龙台决战之时,龙祁与乡下小子争抢的霁儿是谁?那一怒斩断异变怪物手臂的女人是谁?那带着垂死的龙祁远遁的女人又是谁?” #####呜呜,叶子连日爆更,亲们为何订阅这么少,要知道叶子订阅成绩不好,编编就不会继续给推荐,成绩随之下滑,而你们也终会失去我的…… 叶子真的不想快速完结,求爱抚,求订阅,若是亲们手头略宽,请不要用签到赠送的书券订阅,因为这样的订阅叶子收不到一分钱,自然也不会算到订阅成绩里。 第444章蠢货没有活着的必要! 泾阳王一连串的质问,连带着三年前的往事一并砸在云霁脸上,凤眸一下子瞪圆,她好似一时失了声音,半响才惊愕地道:“王爷,你说的霁儿是谁啊?你原来的王妃吗?” 看着她依然一副迷茫的样子,泾阳王气急反笑:“你不就是本王的王妃吗?云霁,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直接被叫破身份,云霁不是不慌张,但她知道她现在除了死撑,别无他法。 “王爷这话好生奇怪,我不叫云霁,我叫小月。” “小月?”泾阳王面露嘲讽,一副你继续表演的神态。 “是啊,我就叫小月,在海边长大的一个普通女子。”云霁连连点头,又主动将手腕递过去,“你可以查查看,小月没有一丝功力,做不得你口中那位女子那般随手斩杀异变怪物,更不曾带走受伤的陛下。” 泾阳王眼中的笃定,因着她这番话有了一丝的动摇,他伸手握住她主动递来的手腕,一股真元直冲进去。 云霁脸上立时出现痛苦的神色,嘴角溢出一缕血线,但她死咬着唇不肯出声。 泾阳王仿若触电一般放开她的手,望着她的目光不断变化,惊愕、怀疑、绝望乃至愤怒,他猛地伸手将她自床上甩了下去。 云霁毫无防备,被甩得摔到在地,手肘破皮渗出血来,她刚坐起身,脖子就被掐住,四周的空气顿时稀薄起来。 “告诉本王,龙祁派你来有何目的?”泾阳王眼神阴鸷地盯着她,掐在她脖子上的手掌越收越紧。 云霁拼尽全力掰扯他的手,却无法撼动分毫,空气的稀少让她脸色涨紫一片,她痛苦地摇头道:“不是龙祁派我来的,是常将军,是常将军找到我,让我来做这和谈使者,他说,只要我成功了,就会娶我。” 刚刚抵达军营征兵处的常六猛地打了个喷嚏,他喃喃道:“是谁在咒我?” 咒他的云霁此刻也很不好,不,确切的说,是糟糕透了,她不禁怀疑,事先散去所有真元扮演柔弱少女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若真是错了,她怕是很快就会被眼前的男人掐死。 但好在,她错得不太离谱,就在她马上要窒息的一瞬,泾阳王松了一点手劲,一缕空气钻入她的喉管里,让她得以继续延延残喘。 “你说的姓常的是谁?”泾阳王眼神阴鸷。 云霁喘了一口气,艰难地回道:“他说……他曾是陛下的近卫,如今的右翼大将军。” 泾阳王冷哼一声:“不过一个近卫,就能骗得你甘愿舍身饲虎,可见是一个蠢的。” 云霁连连点头,她得承认自己这个决定确实挺蠢的。 “既是蠢货,那就没有活着的必要!” 泾阳王骤然翻脸,掐住云霁的手掌立时收紧,空气被截断,云霁痛苦得脸色涨紫,眼泪流了出来。 她真的要被自己蠢死了吗? 祖窍中弯月虚影动了一动,云霁却聚起最后一丝精神压下了弯月的震动,心底暗道,不行,她不能在最后关头放弃! “陛下你醒了!” 惊喜的声音在王帐中响起,只是喜悦刚一冒出,就被惊吓替代,老军医连声喊道:“陛下刚醒,千万不能动!”又冲两旁的将领喝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按住陛下!” 床榻之上,龙祁刚撑起上身就被率先扑上来的一名将领按了回去,他压着心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额上冒着大颗冷汗,似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却哑着声叱呵:“放开朕!” “陛下,你现在真的不能动,不然你的伤势就好不了。”老军医及时赶到,一边劝道,一边往他口里塞了一个丹药,但龙祁一声咳嗽将丹药喷了出去,老军医忙又塞了一颗进去,又用枯瘦的手捂住了他的嘴,防止他再次咳出来。 龙祁被捂得脸色一片涨紫,但好在丹药终于滑入了他的喉咙里,化成一片清润熨烫他衰败的身体,这一刻,他心口莫名的剧痛竟也随之减弱了。 他立时扯开胸口衣襟,就看到一道血红印记快速消散。 “陛下,你胸口上的印记是什么?”老军医瞥见那片印记,吃了一惊。 “什么都不是。”龙祁敷衍一句,快速掩上衣襟。 老军医隐约想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而今陛下的衣襟又已经掩上,他可没胆子再掀开细看,只得暂时放开,专注查看陛下的身体,但这位陛下实在不是个听话的病人,挣开他的手,询问左右:“常六在哪,让他来见我!” 周围将领闻言愣了一下,数个时辰前,陛下安排好战略部署后就昏厥过去,他们以为陛下再次醒来,必然会首先询问战况,但没想到他开口第一件事却是询问常六。 “陛下,常将军被您留在边城,您可是忘了?”一名将领上前回道。 龙祁自然没有忘,直接下令:“入城唤他来见我!” “陛下,云晓求见陛下!” 恰在此时,王帐外响起云晓的声音,龙祁神色一变,抬手一挥:“你们都退下,让她进来。” 众将闻令面面相觑,虽不愿离开,但碍于命令还是纷纷应诺离开,唯有老军医半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你也出去。”龙祁哑声吩咐。 老军医却摇头道:“陛下这身体不能激动,还是让老朽留下,老朽耳聋眼昏,保证不会泄露陛下半点秘密。” 龙祁无奈,道:“劳烦军医扶我坐起来。” 老军医混黄的眼里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但在他坚定的目光下,还是依言扶他坐起。 刚坐好,云晓迈入王帐,直冲到床榻前,噗通跪地请罪:“云晓有负陛下嘱托,请陛下责罚!” 当龙祁看到云晓独自一人入帐时就心生不妙,而今听到她请罪,急怒之下张口喷出一口血! “陛下!”老军医见此大急,急得动作都灵活起来,迅速扑过去按住他,一边抚着他的后心道:“陛下不可激动,不然会折寿的。” 龙祁此时哪里顾得上寿元之事,盯着云晓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赶紧道来。” 云晓望见龙祁急怒交加的样子,顿时明白云霁将她放倒之后并没有来军营探望陛下,那她可能的去向……唯有敌军营地! 想到这个可能,云晓脸上血色唰的褪下,她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直接跳起来往外冲:“我去找她回来!” “站住,拦下她!” 龙祁大叫一声,挣开老军医跳下床,但在落地的那一瞬噗通摔到在地,惊得老军医高声疾呼:“快来人啊,陛下摔倒了!” 呼喊声、脚步声、喝令声混成一片,王帐中一片混乱。 同一时间,殇河南岸的军营中,云霁被掐得翻出了白眼,留恋地望着帐外透射进来的那缕阳光。 昏厥过去的前一刹那,云霁冒出最后一个念头—— 三年前,她费尽一切渡过死劫,是不是做错了?若是她当日死了,是不是就没有眼前的苦难? 上天,真的不能饶过她这个意外吗? 空气断绝,眼皮沉重的垂下,恍惚中她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但她却无力睁开眼,也不愿再睁开。 “云霁,云霁……” 看见她闭眼的那一刻,泾阳王忽然慌了,松开她的脖子,急切的唤着她的名字,但是她却没有一丝反应。 这一瞬,泾阳王的心骤然空了,仿若回到四年前他看到她的断臂那一瞬。 “巫师,巫师在哪!”泾阳王抱起云霁,冲出营帐,惶急地大叫巫师,惊得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 第445章石销 “王爷,她只是一个凡人,你的手劲再大一点,怕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迷迷糊糊中,云霁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那声音还透着一丝熟悉,好似她在哪听过一般。 眼睫轻颤,一缕光线透进来,刺破黑暗,世界又多了色彩。 下一刻,一张阴鸷的脸映入眼帘,云霁愣了一瞬,昏厥之前的记忆瞬间回笼,她飞快闭上眼。 泾阳王的呼吸瞬间加重,紧紧盯着她颤动的眼睫,而后拂袖而去。 “姑娘,王爷已经走了,你可以睁开眼了。”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云霁睁开眼,就对上一张皱得跟老树皮一般的脸,更奇异的是,那张脸上嵌着一对灰白的眼珠。 灰白眼珠……鬼头拐杖……妖孽就不该存于世间…… 久远的记忆一下子浮现眼前,瞳孔微微一缩,却瞬间恢复正常,她面上带着惊色往后缩。 “姑娘莫怕,本巫没有恶意。”巫师为表诚意,往后退了一步。 “大人是巫师?”云霁一脸好奇又迷茫地问道。 巫师老树皮一般的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不过相隔四年,姑娘就认不出本巫了吗?” “大人在说什么,小月听不懂。”云霁坚持人设万年不崩。 “原来你叫小月。”老巫师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你既然想不起来,那本巫就与你回想一下。四年之前,泾阳城外,一名少女被选为祭品送入王妃墓穴之中,当日电闪雷鸣,谁也不知道墓地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一个时辰后,少女忽然自墓穴之中冲出,夺了兽骑往外逃。” 云霁似被故事吸引住了,见他忽然顿住,不由得开口问道:“那后来了,那少女逃出去了吗?” 巫师上前一步,灰白的眼珠忽然射出一道诡异的光,直入她的眼睛,云霁忙伸手挡住,就听到他继续道:“少女逃到一处悬崖,本巫欲要拦住她,不想她执意跳下,反倒让随后赶到的王爷误会了本巫,以为是本巫推她下去,差点夷了本巫全族。” 挡住眼睛的云霁听到巫师的讲述,差点呕出一口老血来,当日根本不是她执意跳下去,分明是被眼前这口口声声说要斩杀妖孽的老巫师逼得跳崖的,如今他竟有脸说是误会! 误会你大爷的! 云霁心底暗骂,放开手,眼眶里已经蕴满的泪水:“那少女真可怜,你们可有在崖下找到她?” “姑娘,故事还没有完。”老巫师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那少女跳下的悬崖并非普通悬崖,而是被修者避之不及的魔鬼深渊,传言,只要跳下去,就会被魔鬼吞噬,绝无可能生还!” 最后一句,老巫师的声音陡然提高,手中的鬼头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戳,嘭的一声,鬼头中溢出无数黑雾,凝成一个个鬼头嘤嘤哭泣着朝云霁扑去,同时响起的还有老巫师阴测测的声音:“姑娘,可是都想起了?那就请你给本巫说说,你是如何从魔鬼深渊活下来的。” 云霁一脸惊恐地躲避鬼头黑雾,一边摇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只是来自临海小镇的普通女子。” “若非本巫事后去了魔鬼深渊一趟,怕是会信了你这番话。”巫师退后一步,手中鬼头拐杖一挥,黑雾倒卷而回。 云霁松了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从未去过景云国。” “本巫知道你还在记恨当日我将你逼入魔鬼深渊之事,但今时不比往日,本巫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相反,本巫会帮你。” 巫师这番话说得很诚恳,配上他那老树皮一样的脸,也颇有收服力,云霁只想对他说,你厉害,请继续表演。 看着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巫师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外走,不过走到帐门口时又停下,转身对她道:“忘了告诉姑娘,本巫进入魔鬼深渊时见到了一个少年,他说他的名字叫石销。” 听到石销的名字,云霁神色大变,而巫师说完这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身就走! 她明知是计,却还是下床追赶他,一边喊道:“巫师大人请留步!” “姑娘真的愿意跟本巫谈了?”巫师回过身,望着她笑问。 云霁知道自己此时处了下风,但她不能不顾忌那个可能已经落在巫师手中的少年……那个她给起了名字,开心地唤她姐姐的少年。 她抬眸,盯着巫师道:“我想见见石销。” “姑娘想见陌生男子,以你此时的身份怕是不合适。” 云霁再次妥协:“我会听从大人的安排。” …… 风高夜黑,云霁在听到一道鸟鸣后,走出营帐,这一刻恰逢巡逻换防,避开灯火,她顺利地找到一杆绣着奇异图腾的帐篷,掀开帐门钻了进去。 呼的一声,黑暗的营帐霎时燃起了一串灯火,帐内灯火通明。 “小月姑娘来得很准时。”巫师安坐在帐中,朝她微微颔首。 “石销呢?”云霁直接了当的问道。 “既然小月姑娘这么着急,那就随本巫进来吧。” 巫师说着,起身走到营帐一角,那里有一排架子,他随意在某处按了一下,咔的一声,架子转动,原地出现一个洞。 洞开的那一瞬,一股诡异的气息自洞口冲出,云霁下意识避开了那股气息,浑身汗毛炸立。 “小月姑娘,石销就在下方,请跟本巫一道下去。”巫师说完,就举着鬼头拐杖一步步往下走,云霁跟了下去。 连接洞口是一阶阶石阶,越往下走那诡异气息越浓重,云霁暗自警惕,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巫师。 就在她下了石阶的那一瞬,上方嘎吱一声,洞口封闭,光亮一下子消失。 不过,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就可以看到前方有一道微弱的光透过来。 “跟着光走,你就能见到石销。” 前方传来巫师苍老的声音,云霁到了此时自然不能退缩,压住诡异气息给身体带来的不适,加速往前走。 通道很长,前方的光一直保持着微弱状态,及至走了一刻钟后,她隐约听见液体流动的声音,还有一股……血腥气! 心中一惊,云霁加快步伐,拐了一个弯,前方豁然开朗,灯火通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血池! 血液翻滚,腥气冲天,池边刻画着繁复而诡异的阵纹,鲜血自四面八方淌过阵纹,最后流入血池之中。 更让她心惊的是,那阵纹当中趴伏着一个人形身影,被铁链锁着,一动不动。 那人赤裸着身体,裸露的皮肤上画着诡异的纹路,汩汩鲜血自身体纹路中流淌而出。 心一下子缩紧,她抓住一旁的巫师,指着那匍匐的身影问道:“他……是不是石销?”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她希望听到一个否认的答案,但巫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是他,不过你现在不能动他,否则他即刻就会死。” 云霁冲出去的动作一下子被定住,她抓住巫师急切地问:“你肯带我来,就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 巫师叹了一口气:“小月姑娘,他已经被锁在这有两日了,你便是再着急,也先听本巫将前因后果说完。” “你说,你说,我不着急。”云霁松开他,说着不着急,身体却在无法抑制地颤抖。 “在本巫说之前,姑娘能否告诉本巫,你当日在王妃的墓穴之中看到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巫师盯着她,灰白的眼珠射出诡异的光,“或者,你直接告诉本巫,你到底是小月,那是当初那位已经死去的王妃。” 第446章你终于承认了 巫师骤然逼近,云霁往后一退,撞到身后的洞壁上。 霎时,兹的一声,洞壁忽然大亮,一层层诡异纹路扭转如蛇,惊得云霁立时退回通道,但还是慢了一瞬,一道诡异的力量自洞壁纹路射出,射入她的体内,疼得她禁不住发出一声呻吟,额上冷汗直冒,却依然没有动用祖窍弯月的力量。 巫师骤然抓住她的手腕,一股黑雾自他指间冲出,钻入她的体内,肆意游走一圈后将那诡异力量拽了出来,而云霁依然痛苦得蜷缩起来,汗水浸湿衣裳。 “这洞中,不能随意碰任何一处。”巫师松开手,警告道。 “多谢。”云霁咬牙吐出这两个字,而她心里明白,对方事先没有说明,就是有心给她一个教训。 “现在,你可以告诉本巫你是谁了。”巫师俯视着她道。 云霁艰难起身,望着他灰白的眼珠,无奈苦笑一声:“你已用巫力探入我的体内,难道还猜不出我的身份吗?” 巫师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泾阳王居然真的成功了,那上古邪阵竟真的有效!” 云霁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凤眸一闪,她刚刚含混的说法竟让巫师误以为她真是被那位“王妃”附身之人。 不过说起来,若非当初有豹子相助,又有祖窍弯月镇压,她十有八九就真的被邪阵弄得魂飞魄散,而后被自己曾经舍弃的断臂上的血肉侵占了身体,只不知最后成功之后,复活的是一具空壳,还是什么诡异东西。 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泾阳王真是个疯子! 就是因为知道他是个疯子,所以云霁根本不敢承认自己的身份,否则她即便修为比四年前高出不少,却绝难从他身边再逃离第二次。 至于牺牲自己以换取景云国退兵……这原本是最后也是最坏的选择,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云霁明白,泾阳王绝不是仅仅为了她而攻打龙焱国。 所以,白日之时,不管她如何努力,他都不能真正答应退兵。 因为,他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权势那么简单。 “这血池,可是这段时间两国战死将士的血汇聚而成?”云霁凝目盯着巫师问道。 巫师闻言露出一丝赞赏,点头道:“确实如此,小月姑娘聪慧不弱于当年那位王妃,只不知你可否继承了那位王妃的记忆?” 云霁眯起凤眸:“巫师问这个问题,可是跟我们眼前之事有关?” “没有关系,本巫仅仅是好奇,你不愿回答也无妨。”巫师摆了摆手,而后语意一转,“不过,你的复活本就犯了天谴,你身边亲近之人遭遇厄运也在情理之中。”他意有所指地望了眼阵眼中的少年。 云霁一下子握紧了拳头,她虽不是复活之人,但在天道看来,她也是一个不该存在的人,难道这就是她身边之人遭受厄运的缘故? 此念一起,再也无法摆脱,无限地扩大,占据了所有的心神,额上豆大的汗水汩汩冒出,她按住心口,却发现四周的空气却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无法呼吸…… “小月姑娘,你怎么了?” 巫师瞥见她青白如鬼的脸色,立时意识到不对,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道巫力输入她的体内,比之上一次的肆意冲撞,这一次的巫力无比柔和,滋养她的身体,但云霁却没有丝毫缓解,她瞪着凤眸,反转住巫师艰难地问他:“我要如何做……才能让厄运消失?如果我死了,他们是不是……” 她话未说完,后方骤然响起一道厉喝:“巫师,谁允许你将人带入禁地!” 一阵风冲来,云霁被一只手凶狠地拽住,不过片刻,就将她拖曳着出了通道,径直拽出地面,而后将她狠狠甩了出去。 嘭地落地,那一瞬,她似乎又能呼吸了,四周空气灌入口中,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脸色涨紫。 “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只手抓住她的衣襟,将她提了起来,浓丽的眉眼含着阴鸷死死盯着她:“你要是真不想活,告诉本王,本王给你一个痛快!” 回到地面重新呼吸的那一瞬,云霁就想明白了,她刚刚被绝望的念头缠住,是因为她道心出现一道裂缝,又被那上古邪阵钻空子扩大成了心魔,若不是泾阳王及时将她拽出来,她或许会死在那。 想到将她带过去的巫师,云霁对他的怀疑和戒备提到了顶点。 这景云国军营之中,她不能相信任何人! 见她眼神呆滞,根本不理会他,泾阳王的怒火提到了顶点,攥着衣襟的手一移,移到她纤细脖子上,但在瞥见她脖子上那道还未消失的淤痕上时,手骤然一松,手中之人跌落下去。 这一瞬,他的心里莫名生出一丝心疼,伸手揽向她的腰肢,但不想那人竟身姿一扭,自他的臂弯中滑了出去,一脸惧意地望着他。 云霁此时并非在做戏,任谁看到那巨大的血池,看到那座上古邪阵,都会对那始作俑者产生惧意。 “你建那血池是为了什么?” 这一刻,云霁不想再与他虚以为蛇,直截了当地问道。 泾阳王的双眼一下子眯了起来,他盯着她,不答反问:“你到底是谁?又为何而来?” 这个问题,白日之时,他已经问过一遍。 “王爷这个问题,不如让本巫师来告诉您。” 巫师速度比不过泾阳王,慢了一步自洞口钻出来,恰听到他的问题,张口回了这么一句话。 泾阳王却抬手制止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云霁道:“这个问题,本王要亲口听你回答,我要听真话。” 云霁目光扫过巫师,而后迎上他的视线,淡淡地道:“你想听真话可以,将下方邪阵中的石销放出来。” 泾阳王笑了:“你与本王谈条件?你有这资格吗?” 云霁勾起唇角:“我有没有资格,只看王爷对你那位王妃的下落是不是真的在乎。” 泾阳王的神色一下子变了,他转头看向巫师,巫师立时摆手:“老朽也不敢肯定她的身份,更不知王妃的下落。” 云霁转头看了巫师一眼,对于他的立场,云霁再次怀疑起来,或许,巫师哪边都不站,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退兵,或者石销,你选一个。”泾阳王逼近她,目光如狼。 云霁闻言皱起眉头,迎上他的视线道:“我若是两个都要呢?” 泾阳王盯着她的眼睛,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后颈笑了起来:“那你什么都得不到,因为本王终于可以确认,你就是云霁,我不再需要你的回答。” 说完,俯身咬向她的唇瓣,但就在唇齿相触的前一瞬,他的颈上骤然一凉,一柄碧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是碧枝化成了利剑,动用了祖窍弯月的力量,乘着泾阳王强吻之际,瞬间出手,一击得中。 当然,云霁只是将碧剑架在他脖子上,而不是选择击杀他,一则是因为没有完全的把握杀死他,二则他建立的上古邪阵锁着石销,他若是死了,或许无人能放石销活着出阵。 思虑万千,不过一瞬间,但就在一瞬,泾阳王竟不顾脖子上的利剑,继续低头咬了下来,悚然大惊,云霁立时偏头避开,手中碧剑同时往前一送—— 霎时,血染碧剑,泾阳王动作终于停下,他眯着眼盯着自他掌下之人就如游鱼一般脱离的云霁,寒芒乍现。 “王爷,我想你需要重新给我一个答复。”云霁手中碧剑稍稍移开他的脖子,迎上他的视线冷声道。 第447章肉身与灵魂 泾阳王伸手擦拭脖子上的血迹,送到嘴边一允,带血的嘴角扬起一抹寒气渗人的笑意:“霁儿,若没有本王允许,你以为你真的能伤到本王吗?” 云霁也笑了:“泾阳王这般自信,怕是忘了三年金龙台上,我可是一剑斩断了异变怪物的手臂,或者你想比较一下你的脖子与那怪物的手臂谁更硬一些?” 泾阳王尚未回应,巫师就大叫一声:“王爷不可逞强!” “闭嘴,滚出去!”泾阳王厉声喝断巫师,转头盯着云霁,“你终于肯承认你就是云霁,那么四年前你逃婚便是为了龙祁!” 他的脸上铁青一片,盯着云霁的目光如要吃了她一般,若非她手中的碧剑再次递近一寸止住了他逼近的动作,他或许会直接伸手掐断她的脖子。 迎上他愤恨的目光,云霁神色淡淡:“王爷怕是误会了,我不是你那位逃婚的王妃,我只是当日被你逼入墓穴的女子。” 泾阳王闻言一怔,旋即又冷笑起来:“你既入了墓穴,得了她的精血,便会抹去原来的意识,你怎会还是当日之人?” “王爷就如此自信你布置的上古邪阵一定生效?”云霁扬唇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泾阳王脸色再次凝重,目光如利剑一般上下扫视她,而后神色一松,笃定道:“你与她一模一样,你就是她!” “模样一样就是她么?”云霁好笑地望着他道,“王爷在逼我入墓穴之时怕是没有仔细打量我的容貌,四年前我便是这模样,而今不过是身体略长了些而已。” “就如你所说,本王当日确实不曾细瞧你的模样,你便是与她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但又如何解释你手中的碧剑?”泾阳王低头瞥了眼架在他脖子上的碧剑,双眼一眯,“这碧剑那是云霁本命宝物所化,你若不是她,又如何能御使她的宝物?” 云霁闻言却没有一丝惊慌,而是随手转了转手中的碧剑,顺便也给他添了一道血痕,这才笑吟吟地道:“王爷不说,我还不知道这碧枝原来是她的宝物,原本我在海边捡到它时还以为自己机缘了得,如今想来,这碧枝应是主动找上我,想来也是因为我身上有它前主人的精血,将我误认作她了。” “宝物能认错,那人呢!”泾阳王眼神阴鸷,“难道瞿阳和龙祁也认错了人,为了你这个冒牌货上金龙台生死决战?” 云霁闻言笑了:“错认我的何止他俩,还要加上王爷一个。不过,王爷有没有想过,上古邪阵就算有效,难道就真的能还你一个原来的王妃?” 泾阳王陡然色变:“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得了你那位王妃的精血,有了她的模样,可惜我没有她的记忆,也没有她的神魂,自然不能算作是她。” 云霁这一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到泾阳王头上,劈得他身体一晃,差点站立不稳,目眦欲裂地瞪着她吼道:“不可能,上古复活大阵一定能将她完整复活!” “既不成功,自然是你的阵法失效了。” “若是失效,你又怎么可能活着站在这里!” “这就要看你的阵法差错出在何处了。” 她这话一落,泾阳王暴怒的情绪陡然消散,望着她的目光彻底沉下来,眸底无波无澜,却比他刚刚暴戾的模样更让云霁心惊,握着碧剑的手紧了几分。 “你说你不是她,又为何会回到龙焱国,又为何会出现在金龙台救下龙祁?难道你得了她的精血,就同样爱上她爱的男人?” 泾阳王的话让云霁握剑的手差点不稳,她竟忘了当日金龙台之事让她刚刚的话出现了漏洞,但只一瞬间,她就压下心底的不安,朝泾阳王微微一笑:“王爷又误会了,我救龙祁不过是因着曾欠过他一次恩情……” “你何时欠他的恩情?”泾阳王逼问。 他的目光太过灼灼,在如此目光逼视下,云霁一时找不到托词,立时沉下脸道:“我何时欠下他的恩情,我想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 “四年前,在景云国皇宫御兽苑之中,她杀了鲁成王,龙祁为了掩护她,放出御兽苑中的凶兽,引起宫中大乱。除此以外,本王想不到你在何时还欠了龙祁的恩情。”泾阳王盯着她一字一句说道,眸底翻滚着什么,似乎下一瞬就要爆发出来。 对上他的眼神,云霁心中一惊,皱眉道:“我说过了,她是她,我是我,你便是强求,也求不来死去的人重新活过来。” 她这话说得极不客气,但泾阳王却笑了起来:“她面对本王之时,一向疏离,又一向喜欢说谎骗我,就跟你现在一样。” 听到他后半句,云霁心中警铃大作,立时震动祖窍弯月,凝起月华灌入碧剑之中,持剑迅速砍向他的脖子,但就在剑刃触及他脖子的一瞬,他的身形陡然扭曲成一团云雾,碧剑划过云雾,毫无凝滞。 云霁心神一惊,迅速倒退,但那团云雾却在刹那间逼到她身前,重新凝成人形,一只冰冷的手触到了她纤细的脖颈,如同被毒蛇缠住一般,压住身体的颤栗,云霁瞬间出剑刺向他的心口—— 兹! 剑刃刺破衣物,扎入他的皮肉之中,但下一瞬,云霁瞳孔一缩,剑刃所触之地虚化成气雾,快速凝成一个漩涡,诡异至极! 当机立断,云霁立时撤剑,但碧剑却被漩涡吸力裹挟,根本无法撤出,反倒越陷越深,将她也拽了过去。 “你已经跨入先天之境?!”云霁失声惊呼。 云晓告诉过她,泾阳王明明还未入先天,但他刚刚展现的诡异手段不可能是后天巅峰所能达到的。 而先天之境的修者,除了能开始识海外,还会开启一到两个独有的秘术,眼前泾阳王这般将身体虚化,又能虚物能漩涡,除了他已经跨入先天之境,云霁想不到别的可能。 “霁儿一贯聪慧。”泾阳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凝着她道,“我说过,若没有我的允许,你伤不了我分毫。” 话音刚落,气旋陡然外冲,碧剑被巨大的冲劲冲得脱手而出,云霁大骇,伸手欲抓回碧剑,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擒住,碧剑从她指尖飞过—— 当! 碧剑撞到案桌之上,发出一声脆响,现出树枝模样,黯淡无光,无力地掉落于地。 几乎同时,擒住她的手猛地一拽,便将她拽得撞入男人的怀中。 “已经过去四年了,你为何还是学不乖呢?” 泾阳王阴鸷的声音在耳边炸响,云霁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冷声道:“王爷如此霸道,难怪你那位王妃宁愿死也要逃离你。”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泾阳王,抓住她的衣襟猛地一撕,只听得刺啦一声,胸口一凉,云霁脸色大变,伸手去护,却被骤然压下,后脑嘭地磕到坚硬的地面上。 早已透支的身体,只这一磕就磕得大脑嗡鸣,眼前发黑,就在这一片黑暗与轰鸣中,一道阴沉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 “你不是宁愿死也要逃离吗?那本王就成全你,让你死在本王的身下!” “你放开我!” 云霁勉力睁开眼,怒骂挣扎,但身体却被男人施展的威压压得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身上衣物被双眼泛红的男人撕扯得越来越少,露出大片肌肤,寒意顺着裸露的肌肤侵入四肢八骸。 泪水自眼角渗出,云霁偏过头…… 第448章无耻的人族 “看着我,我要你睁着眼睛看清楚,到底是谁得到了你!” 她的头被强硬地掰过来,对上男人狰狞的面孔,云霁神色已恢复平静,确切的说,是淡漠与空洞。 她用空洞的眼神对上男人发红的双眼,语气淡漠地说道:“她的灵魂早在四年前就消失了,如今你身下的不过是一具与她相似的肉身而已,你便是得到了又如何?” “不管灵魂还是肉身,都得是本王的!本王就是毁了你,也绝不会让你落在别的男人的怀里!”泾阳王嘶吼,发红的双瞳中翻滚着嫉恨与疯狂。 “既如此,那便来吧。”云霁阖上了眼,挣扎的身体认命一般地和软下来。 泾阳王觉察到她的妥协,粗暴的动作顿了一下,但衣袍破损处露出的莹白肌肤让他呼吸急促起来,双手一用力,刺啦一声将她的外袍整个撕成两半往后一丢,却浑然不知身后的变化。 身后案桌下,一截干枯的枝桠不知何时自地面浮起,悄无声息地靠近泾阳王的后背,破碎的衣袍罩了过来,枝桠碧光绽放,化成碧剑就要刺破衣袍扎向泾阳王的后心—— “王爷,天降大火……” 恰在此时,帐门忽然被掀开,冲入一名甲兵急声禀告,碧剑立时化出原形,裹在破碎的衣袍下无声落地,而甲兵看到落地的衣袍才惊觉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跪拜的动作僵在半空。 “滚出去!”泾阳王动作一顿,扭头冲甲兵呵斥,“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帐!” 甲兵惊醒,连声应诺,慌不择路地倒退,但刚退到帐门,就被另一个闯入之人撞飞出去。 “王爷,敌军偷袭放火,很快就要烧到王帐了!” 第二个闯入之人正是云霁白日里遇到的年轻将领,他满脸急切和惶恐,身后的火光自他掀开的帐门透了进来。 风啸火卷,如同海浪一般,顷刻间蔓延数十丈,淹没了数十个的营帐,来不及逃出的将士被火海淹没,顿时一片惨呼嚎叫,撕裂了夜空的静寂。 刚刚压回柔软身体上的泾阳王,被帐外的声音以及冲入帐内的高温惊得彻底清醒过来,他猛地起身,转头怒斥年轻将领:“你们都是废物吗?居然让火烧到本王的跟前!” “王爷,夜里忽然刮起大风,火势根本挡不住……啊!” 年轻将领张口解释,但是话未说完,忽然一声风啸,一片火焰袭中了他,他惨叫倒地翻滚,却没能破灭身上的火,反倒引燃了王帐,火焰腾得燃烧起来,兹兹作响。 泾阳王神色骤变,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 橘红的火焰,乍一看似乎与普通的火焰没什么不同,但若是细看,便会发现火心之中有一丝浅淡的紫色,只因这一丝不同,火焰温度比之普通火焰高出数十倍! 如此火焰之下,地上翻滚的年轻将领的衣物顷刻间化成灰烬,就连胸前玄铁盔甲也开始消融,烙在胸口上兹兹作响,年轻将领惶恐撕扯盔甲,一边朝着前方泾阳王呼救:“王爷救我——” 然他的呼救刚冲出口,迎面一道剑光,将他所有声音劈散,年轻将领一双眼瞪得圆圆的,难以置信地瞪着前方,喉咙咕噜一声,一道血线自头顶快速蔓延至下腹,身体裂成两半! 穿透年轻将领身体的剑光余势未减,击入一片旋风之中。 轰的一声,旋风崩碎,年轻将领的两半身体也被风撕裂成血沫,溅到泾阳王脸上,后者神色纹丝不动,抬手又是一剑劈向崩碎的旋风—— 当! 若金石相击,宝剑击在一硬物上,溅起一片火星,旋风彻底消散,现出一道身影。 银发碧眼,面如冠玉,身形颀长,更奇异的是其下身不是双腿而是一条银色的鱼尾,尾覆银鳞,尾鳍如刃,抵住了泾阳王劈落的宝剑,火星飞溅。 “你是……鲛人!”泾阳王望着那条鱼尾,浓丽眉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在泾阳王放开她的那一瞬,云霁立时抓起破损外袍挡在胸前,裹挟在外袍中的碧枝自然也回到她的掌心,她刚要聚起最后一丝力量偷袭泾阳王之时,陡然听到“鲛人”二字,惊愕地抬头看去,就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眸。 眼眸的主人冲她摇头哀叹:“我一个错眼你就弄得这么狼狈,可见那人族皇帝实在无用,你还是跟着我回海域吧。” 就在鲛人王这番鄙夷的话落下的那一瞬,帐幕上的火焰连同帐外的火浪一道凝成一团,淡紫色的火焰带着滔天热浪,呼啸着冲向僵持中的一人一鲛,迅猛之极! 变故骤生,泾阳王顾不得鲛人王,立时挥剑劈向火焰,却被火势击得倒退。 “无耻之尤,你居然连我也烧!”鲛人王怒骂着摆尾跳开。 火焰不减,自二者之间冲过,迎面扑向帐内的云霁,热浪卷起她衣不遮体的衣物,火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凤眸中却没有一丝惧怕,安静地等待火焰将她淹没。 但就在火焰冲到她眼前的那一刹那,呼的一声,火焰倒卷而回,云霁眼前一黑,一物飞来,落在她身上。 这是一件玄色外袍,带着残留的松竹清味覆在她身上,挡住了她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 这熟悉的气味一钻入鼻中,云霁便明了来人是谁,这一瞬,难堪、羞愤种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钻入心间,她拢住玄袍,偏头躲过他的目光。 “龙祁,你既敢闯入本王的领地,那就把命留下!” 泾阳王一声怒喝,剑光如电,眨眼间劈至龙祁的后背。 “小心!”余光瞥见剑光,云霁失声惊呼,伸手一扯身前的龙祁,想要将他扯开。 不想龙祁反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入怀中,同时反手一挥,刚刚没入他掌心的火焰呼啸而出,迎上了劈来的剑光。 剑光与火焰相撞,轰的一声巨响,剑光四射,火焰飞溅,将整个帐篷撕裂灼烧成碎片,四周纷杂的声音随之传入在场之人的耳中。 此时,整个营地之中陷入一片混乱中。 火焰之后,幸存的景云国将士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兽蹄之声,无数的兽骑奔袭而来,挟着漫天的箭雨笼住了营地上空。 霎时,惨叫震天,鲜血如雨,落入殇河之中,仿若落下一片沸水,殇河激荡起来,出现一个个血色漩涡。 泾阳王扭头看到这惨烈一幕,浓丽的眉眼却没有一丝波动,目光扫过急冲过来的将领,冷声命令道:“立时迎战,不得后退,否者格杀勿论!” 惶急的景云国将领心中的退缩,被泾阳王眼底的杀气搅得粉碎,连声应诺,转身组织兵将迎击龙焱国的兽骑,一时间,厮杀震天,血雨骤急,殇河激起血浪。 而泾阳王只丢下这一道命令,便持剑再次劈向龙祁。 这一次,龙祁却没有迎击,只揽住云霁避开他的剑光,扭头冲一旁的鲛人王道:“你拦住他!” 鲛人王正愤恨地盯着他揽在云霁腰肢上的手掌,忽然听到情敌这个吩咐,火气一下子冲到头顶,张口怒问:“凭什么?” “嗷呜——”回应鲛人王的是一声兽吼,如山一般的象龙飞奔而来,长鼻卷起龙祁与云霁,将二人甩到它的后背上,龙祁揽着云霁扭头看了鲛人王一眼,意思很明显。 接收到这道目光的鲛人王,气得张口怒骂:“无耻的人族,不出力还想尽占好事!” 第449章我只是为了护住你 骂归骂,但鲛人王还是认命地挥动银尾,挡住了泾阳王的攻势。 “龙祁你休想逃!” 象龙扬起前蹄,眼见要飞纵而起,被拦住的泾阳王惊怒大叫,朝着象龙扑杀过去。 “喂,你的对手是我。”鲛人王身形一晃,挡在泾阳王身前,一人一鲛拼杀起来,漫天的飓风剑光惊得四周无人敢靠近。 而云霁从被龙祁揽住,到双双落在象龙背上,不过是一个愣神的时间,她醒神过来,立时往下跳,却被龙祁抓住,耳边是他嘶哑的声音:“别动,我带你离开这。” “我不能走,石销还在地下邪阵之中!”望见殇河诡异血色漩涡,云霁又急又慌,忘了之前的难堪和羞愤,抓住龙祁的手哀求道,“你放我下去,我得去救他。” 对上她惶急的凤眸,龙祁压下刚刚听到陌生男人名字的心慌和冰凉,压下冲到嗓子眼中那句石销是谁的质问,只朝怀中的云霁点了点头:“告诉我邪阵的位置,我替你去救他。” 云霁还是摇头,她抬头望向前方打得难分难舍的一人一鲛,回头瞥见龙祁青白的脸色,张开的口再次闭上,心底叹息一声,同样的错误她不能一犯再犯。 “石销在哪,告诉我。”龙祁见她欲言又止,便握住她的手再次问道。 “龙祁,你的职责是领兵杀敌,驱赶敌军护住龙焱国的百姓,石销的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云霁说完这番话,自他掌下抽出手,快速翻下象龙的后背。 只是脚刚落地,就被龙祁抓住了手腕,云霁惊愕回头,就见他凝着她的眼睛道:“我领兵杀敌从来不是为国为民……我只是为了护住你。” 那句我只是为了护住你,仿若一块陨石从天而降,骤然砸入她心湖之中,激起滔天的浪潮,翻滚不息。 这一瞬,四周所有的声音与火光都消失不见,眼前唯有用眸光盛着她身影的男子……以及嘭嘭的心跳声,心跳越跳越快,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胸膛。 鲛人王被泾阳王打得节节败退,余光瞥见二人脉脉相望的一幕,气得哇哇大叫:“无耻的人族,居然趁着我帮忙抵住敌人的功夫勾引我孩子的妈,真是太过分了!我不干了!” 云霁被鲛人王的声音惊醒,抬头冲欲要罢工的鲛人王喊道:“帮我再挡他一会!” 说完这话,不等鲛人王回应,她就拉着龙祁跳上象龙后背,驱使它奔向巫师所在的帐篷。 “云霁,你敢跑,本王就杀光在场所有人!” 望见她远去的背影,泾阳王张口威胁,但那道身影却没有半点停顿,气得他立时化成一团虚影冲向她。 轰! 一道飓风从天而降,挡住了虚影的去路,鲛人王冲他咧嘴露出一口尖牙:“很抱歉,我答应过她要拦住你。” 泾阳王虚化成影,无形无踪,但飓风同样无形,将他虚化的身影牢牢卷住,他只得将虚影重凝成形,挥剑将飓风劈开一道裂缝才将身体挣脱出来,抬眼看向鲛人王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原本看到区区鲛人也敢窥觊云霁,他便决意要杀了这鲛人,但没想到眼前鲛人的实力居然不弱于他,且他的秘术正好被鲛人所克,他只能压下滔天的杀意,眯起眼盯着鲛人嗤笑一声:“你拦住本王,就是为了让你心上之人落入别的男人怀中吗?” 果然,那鲛人闻言露出气恼之色,恨恨地道:“无耻的人族,等我逮到他一定将他丢入海中喂鱼!” 泾阳王眼中闪过一道暗光,向前一步道:“你我合作,擒住龙祁!” 鲛人王望着对面一脸算计的男人,忽然咧嘴露出两排尖牙:“你这人族,莫不是以为鲛人都是傻子不成?与你合作,分明是与虎谋皮!” 泾阳王被嗤笑神色纹丝未动,沉声道:“便是与虎谋皮,也好过云霁落在龙祁的怀中。你要知道,云霁心中只有龙祁,所以只有他死了,你我才有机会夺得她的心……和她的人!” 听到这话,鲛人王沉吟起来,喃喃道:“你这话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但又似乎哪里不对,我得好好想想。” 就在一人一鲛相谈之时,象龙几个纵身,就越过厮杀混战的人群,落在巫师帐篷之外。 云霁翻下象龙后背,叫着巫师的名号冲入帐篷,却没有发现巫师的踪迹,但那排挡住地道入口的书架此时却移了位,露出洞口。 心头一动,云霁冲向洞口,但她刚要迈进去,就被龙祁拉住,她回头疑惑地望向他。 “我在前面。”龙祁说完这话,不等她回应就率先走下地道。 望着他沉入地道的身影,云霁的心湖泛起一片涟漪,但想到下方的石销,她很快压下心中的悸动,抬脚迈入地道,而后就对上龙祁不赞同的眼神。 云霁赶在他之前开口道:“我来过一次,地道中没有危险。”然后将之前的见闻将告诉了龙祁。 龙祁听完沉吟了一瞬才道:“此一时彼一时,你跟在我的身后不可大意。” 云霁点头,望见他青白的脸色,不由得心中担忧,张口问道:“你的伤势……” “没什么大碍。”龙祁扯动唇角冲她安抚一笑,而后马上转过身朝前走去,似乎害怕她继续追问。 云霁眸光一暗,他若真的没事脸色便不会如此难看,声音也不会如此嘶哑。但是她了解他,他说着陪着她便一定会陪到底,除非她愿意掉头离开这片混乱的战场。 但是,下方邪阵的石销云霁无法割舍,更何况,她隐隐觉得下方的邪阵关乎着两国之间的战争,关于着两国兵将乃至两国百姓的性命,她必须毁掉它! “你无论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前方传来龙祁低哑的声音,但他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着。 仿若一股暖流注入心间,云霁握紧了手才压下心底翻腾的疑问:我已经拒绝了你,你为何还对我这般好? 云霁明白,有些话不能问,问了就是将自己和别人都置于两难之地。 龙祁没有听到后方的回应,他早有预料,但眼底还是露出一丝黯然。 地面的厮杀传入地道的声音越来越弱,及至完全听不到,地道中唯有两人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以及两道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很快,二人到了地道尽头,一个拐弯,前方豁然开朗,灯火通明,巨大的血池映入眼帘。 此时的血池比之一个时辰前血腥之气更加浓重,池边刻画诡异的阵纹闪烁着血光,汩汩鲜血自四面八方急速淌过阵纹,汇入血池之中,激起阵阵浪花。 更让云霁心急的是,阵纹当中被锁着的身影鲜血流得更急,身体更加干瘪,似乎下一刻就要流尽体内的血,彻底变成干尸。 “你终于来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如同一盆凉水浇在她头顶,将她不顾一切冲向阵中少年的念头浇灭下去,她循声侧过头,就对上了巫师灰白的眼球。 “你真的是在等我吗?”云霁朝着巫师讥笑一声,她可没忘一个时辰前差点被巫师坑死的经历。 “不,本巫不仅仅在等你,也在等他。”巫师灰白的眼珠一转,转到云霁身侧的龙祁身上。 云霁心头一紧,立时侧身挡住龙祁,怒目瞪向巫师:“你又想做什么?” 巫师灰白眼珠转向她,老树皮一般的脸上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小月姑娘,本巫之前就告诉你,本巫的目的就是为了帮你救出石销。” 第450章娶你为后 听到巫师说他的目的是为了帮她救出石销,云霁自是不信,戒备地盯着他道:“石销我自己会救,无需牵扯他人。” “可惜,想要救出阵中小子,除了你还需要龙焱国的皇帝。”巫师盯着龙祁,笑得一脸诡异。 “需要我怎么做?”龙祁自云霁身后走出,迎上巫师诡异的目光。 “龙祁,这事跟你没关系。”云霁连忙扯住他道,不知为何,她刚刚一听到巫师说一定要龙祁参与才能救出石销,心中便生出不安,所以她必须要拦下他。 “我说过,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龙祁按住她的手,凝着她的眼睛哑声道。 巫师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打量一番,灰白双眼笑得眯了起来:“二位之间的情谊真是令本巫感动,不过你们再耽搁下去,阵中的小子怕是等不起了。” 此话一落,龙祁抬手捂住了云霁的嘴,抬眸盯着巫师道:“我一人即可,告诉我如何做。” “你一人可不行。”巫师摇头,“必须要你俩的血同时流入血池之中,而且还要快。” 此话一出,云霁脸色骤变,她扯开龙祁的手,盯着巫师冷笑:“我看你与泾阳王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让邪阵大成。” 巫师摇头道:“小月姑娘只说对了一半,让你们二位放血确实是为了让此阵大成,但我的目的却是为了救阵中小子,因为此阵若是能在赶在那小子被放干血之前大成,他自然能捡回半条命来。你们也大可放心,血池只是需要你们一些血,并不会要了你们的性命。” 云霁闻言眉头紧皱,侧头与龙祁相视一眼,龙祁握住她的手,接着袖袍的遮掩,伸出食指在她掌心轻划,划出一片痒意,痒得云霁满脸潮红,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将手抽出。 “时不待人,二位考虑得怎样?”巫师催促道。 云霁抽出手,转头对巫师道:“我们同意放血,请您告知具体怎么做。” 得到肯定的答复,巫师灰白的眼珠闪过一道光,他笑眯眯地道:“接下来你们听本巫的指挥,不可踏错一步,否者就会被阵法反噬。” “巫师放心,便是为了石销的性命,我也不敢踏错半步。”云霁点头应道,却没有注意到她提到石销时,龙祁看向她的目光。 巫师得了云霁的保证很是满意,而后转头看向龙祁,龙祁只沉默地点了点头。 巫师老树皮一般的脸上禁不住抽搐一下,似乎极为激动,他抬起手中的鬼头拐杖朝阵中划出一道黑雾,黑雾化成鬼头,一边嘤嘤哭泣,一边在阵纹上跳跃。 “现在沿着鬼头的落点入阵!”巫师沉声下令,云霁与龙祁对视一眼,便一前一后的随着鬼头的落点入阵,一步步迈向阵纹中心,距离阵中被锁之人越来越近。 越是靠近,云霁越是能肯定,阵中之人便是石销,因为他身上透出一股独特的气息,那是来自魔鬼深渊那颗被她毁掉的魔树的气息。 魔树的气息,只要是魔鬼深渊下居民吞食过魔树果实便会留存,石销虽不曾吞食过,但他传承自父辈的血脉中残留了这股气息,而整个魔鬼深渊下,石销是唯一的幸存者,所以这世上能有如此气息的,唯有他一人而已。 云霁按捺心中的急切,跟着龙祁之后一步步靠近,一路上安然无恙,但就在距离石销只剩下一步之时,前方跳跃的鬼头忽然停下不动,而二人与鬼头分别相差一步与两步。 恰在此时,阵外巫师朝二人说道:“天地万物皆有阴阳,而今鬼头所处位置为阵中之阳,请皇帝陛下踏入阳极,而后小月姑娘需随着鬼头跳到阴极。” 听到这话,云霁看向龙祁,恰此时,龙祁回头看她,目光相触的刹那,云霁不安的心奇迹般地安定下来,她禁不住冲他扬唇一笑。 她不知,她唇边绽放的笑容皎然如月,瞬间驱散了四周的血腥,让龙祁差点忍不住上前拥住她,带她离开这片污浊之地。 但最终,他压下心中的冲动,朝她匆匆点了一下头,便抬脚落在阳极之上,黑雾鬼头被他踩得惊叫跳起,跳到对面阴极之上。 云霁随之跳到阴极上,与龙祁恰好分立于石销左右两侧。 走到近前,云霁才发现,石销趴伏在阵中,不仅被黑链锁住四肢,手腕脚腕之处还被钉入手指粗的钉子,直接截断了他的经脉,毁了他修炼的根基! 看到这一幕,云霁差点忍不住直接挥剑毁了脚下的邪阵。 “如今阴阳归位,你们各自割开手腕,将鲜血滴至阵中小子的左右手背上的灵纹上,但有一点你们得记住,千万不能碰他,否者阵法反噬,谁也救不了你们!”邪阵之外,巫师兴奋地冲他们吩咐道。 目光自石销身上收回,云霁抬头望向巫师道:“到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们,此阵作何之用,又为何要将人擒在此处放血。” “时不待人,你们还是赶紧放血,等救出那小子后,本巫再细细与你们说道也不迟。”巫师急切地道。 云霁低头望着脚边几乎察觉不到气息的石销,她差点就要点头,但思及刚刚龙祁在她手心写下的字,她抬起头,朝阵外的巫师挑眉道:“其实我对他并没有那么在意,我同意入阵,不过是对此阵凝练之物感兴趣而已。” “你真的不在乎那小子的死活?”巫师明显不信,“他可是与你在魔鬼深渊同生共死过。” 云霁斜了他一眼,学着鲛人王的模样,挑起凤眸勾画一丝邪魅:“你莫不是忘了,我本是邪阵复活之人,被你逼入魔鬼深渊,我想要活着出来,只能与这小子合作,说到底,我与他只是各取所需。当然,我若不是表现得对他在乎,巫师也不会好心地指点我入阵不是?” 瞥见她眼角的邪魅,巫师脸上树皮一般的褶子禁不住颤抖起来,他手指着她,半响吐不出一个字。 “巫师大人不必如此气愤,你指引我入阵也并不是存了什么好心,不过你具体什么目的我也不关心,我只对阵中凝练之物感兴趣。”云霁一边说着,一边两眼放光地望着血池,贪婪之意表露无遗。 她贪婪的目光激得巫师张口大骂:“你这个妖孽,本就不该存于这世间,本巫后悔当日没能杀死你!” 巫师又气又悔,但妖孽此时身处邪阵之中,他根本不敢袭击她,否则激发邪阵,他这一把老骨头也要交代在这。正急怒又无计可施之时,他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旁的龙祁,灰白眼珠乍然一亮,举着鬼头遥指着云霁冲龙祁喊道:“龙皇陛下,还请您为这片天地的安宁除去这个妖孽!” 龙祁闻言,抬眸凝了眼巫师口中的“妖孽”,眼神温柔得似要溢出水来,看得云霁脸红心跳,他再侧头看向巫师,那眼神立时化成寒霜:“她便是妖孽,也是本君的皇后,巫师是在挑拨本君亲手斩杀本君的皇后吗?” 此话如一道惊雷,炸得云霁大脑一片空白,炸得巫师失声大叫:“不可能,她可能是你的皇后!她元阴未失,分明是完璧之身!” 云霁被巫师口中的“完璧”二字刺得满脸通红,若不是顾忌邪阵中不得妄动,她就要出剑将那老不羞的巫师劈飞出去。 就在她羞恼无比之时,龙祁转头凝着她,似表白也似承诺地道:“等到此战结束,我便娶你为后。” 第451章你们是在找死! ——等到此战结束,我便娶你为后。 脑海中猛地炸开了火花,云霁猛地一咬舌尖才压下心中悸动,她想要开口拒绝,但思及此时此景,便佯装羞怯地低头嗯了一声,心中却打定主意,一等离开这里就与他说清楚,只是胸口砰砰跳动的心脏似乎在抗议什么。 而她也不知,在听到她那道低弱嗯声的那一瞬,龙祁的双眼乍然绽放亮光,咬紧牙关才压下冲到嗓子眼中那句追问:你真的答应嫁我了? “你不惧天谴也要娶这妖孽,本巫无话可说。” 巫师似乎接受了龙祁的一意孤行,一脸颓败地说出这番话,旋即又盯着二人厉声道:“但是此阵乃血煞邪阵,吸尽方圆百里之内的鲜血以及一切杀气与煞气,将之凝练成血珠,此血珠煞气滔天,修者一旦靠近就会被它吞噬,尸骨无存!” 说罢,他脸色又是一变,冲她咧嘴笑道:“你自上古邪阵复活,身上带着邪异之气,正是血珠最喜之物,你若想保命,最好听从本巫的指令,否则,桀桀……” 巫师桀桀怪笑钻入耳中,一股寒意自脚底冲入头顶,云霁猛地打了个寒颤,她忽然明白,巫师引诱她入阵,便是认定她是妖孽,要以她体内的妖孽之血加快血珠的凝成。 不过,他又为何要龙祁的血,要知道,他的血脉中暗藏神龙之血,许是这世间最清正的血脉,与邪意的血珠正好相克。 她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巫师收了桀笑,施舍了几分耐心与她解释道:“这凝聚了百万人血煞的池子,便是神龙入内也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何况仅仅是其后裔血脉?且正是要他血脉中的那缕神性,才能更好地激发血珠的邪性……” 巫师说到这,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他便止住话题,转而安抚道:“当然,你们放心,在血珠凝成的前一刻,本巫会出手将你们救出来。” “你要如何施救?”龙祁忽然开口,转头盯着巫师问道,“你能确保血珠凝成的前一刻,护住自身的同时救下我二人?” 巫师张口欲要承诺,但被他清冷的目光盯住,暗藏在心底的算计好似一下子暴露出来,他便干脆咧嘴露出一个光棍的笑:“你们现在除了指望本巫外,难道有别的法子逃出邪阵不成?” 巫师的眼底闪着得意,云霁咬牙道:“那就请巫师不计前嫌出手相助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血珠如此邪异,便是泾阳王修为已至先天想来也是无法镇压它,那他凝练此珠又有何用?” “寻到合适器物自然也是能镇压的,至于他凝练血珠到底有何目的,本巫也不清楚。”巫师不紧不慢地说出这番话,而后扫了阵中石销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本巫再提醒一句,阵中小子最多还能坚持一刻钟,你若是真不在乎,不如一剑了结他,也全你与他在魔鬼深渊共患难的情谊。” 云霁脸色大变,立时俯身查探石销的情形,恰此时,龙祁开口道:“不必再探,我们开始吧。” 云霁起身,目光扫过四周,整个邪阵的纹路冲入眼帘之中,她阖上眼,再睁开时,一片湛然,与对面龙祁的视线一触,她轻轻点头。 巫师望见二人异常的举动,心底忽然生出不安,张口质问:“你们想干吗?为何还不开始放血?” 质问刚落,他就看到二人抬手结印,灵光自他们的指间溢出,惊愕得失声大叫:“你们居然想破阵!你们这是在找死!” 二人没有理会巫师的大喊大叫,事实上,在他们开始结印之时,就进入了忘我之境,眼前唯有邪阵阵纹,以及对面之人。 这一瞬,他们心灵相通,又以指间灵印交流。 恍惚间,二人又回到了六年前圣雪宫的地道之中,龙祁教她阵法之道,她只听一遍便记住,只看一眼就能原样勾勒出阵纹,那种无法言说的欢喜涌动在心间,随着阵纹的延伸而不断漫至四肢八骸…… “快停下,不然我们都得死!” 巫师厉声大叫,将云霁从忘我之境拽了出来,她看到一道道灵印自她与龙祁的双手间飞出,飞落至邪阵上的大小阵眼上,激起一片片血光,化成无数血魔,张牙舞爪地扑向他们。 “设阵!”龙祁忽然开口,一颗颗元石自他袖中飞出,环绕着他二人身着,组成一个防护法阵。 以元石设阵,能挡住后天中期修者的攻击,但对于蜂拥而来的血魔而言,怕是经不住它们一爪子。 云霁忽然想到当日金龙台上他以血画阵的一幕,心中大急,连声喊道:“不可血祭!” 望着她忧急的神情,龙祁心中一暖,朝她安抚一笑:“放心,这次不用血祭。” 云霁闻言刚松了半口气,就看到他抬手一挥,一团浅紫色的火焰自掌心飞出,化成一朵朵火焰落在四周的元石上,霎时,火光连片,组成一个紫火大阵,恰此时,血魔扑到近前,只一触及,就被火焰灼烧得尖叫倒退。 被火阵护在当中的云霁却没有露出半点喜色,而是一脸苍白地瞪着龙祁:“你疯了吗?那是你的本源之火!” 当日金龙台之战,龙祁身死,只剩一缕神魂被他的本源之火护在祖窍之中,否则当日她将所有生机敬献于他,他也不肯能活过来,更不可能完成蜕变。 昨日他才动用一缕本源之火压制鲛人王体内的天魔血脉,而今动用的怕是他体内仅剩的本源之火,若是消耗殆尽,他的性命堪忧! 无数血魔前仆后继地扑来,虽每次都被火焰灼烧得倒退,但每次倒退都会带走一两个火星,而后更多的血魔再次扑来,紫火大阵的火焰在一点点减弱。 看到这一幕,云霁急得额上冒汗,再次冲他喊道:“你快将本源之火收回去!” “别担心,我心中有数,不会让自己置于死境。”他出声安抚她,但见她依然着急,便道,“与其担心我,不如你快点动手救出石销。” 关心则乱,云霁被他点醒,立时祭出碧枝化成碧剑,将钉入石销手腕脚腕的钉子小心挑出收入手中,幸运的是,这番举动并没有引起邪阵反噬。 而后云霁将目光落在锁住石销四肢的玄黑链条上,此链非铁非金,但显然坚韧无比。 凤眸一眯,她手掌一翻,掌心上的碧枝绽放绿光,顶端叶芽上浮现出一轮弯月虚影,若隐若现,却散发出惊人的气势,就连周身的紫色火焰都避其锋芒。 “那是什么?”看到那轮弯月虚影,看到弯月散发的巨大威力,巫师失声惊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惊惧得身体都抖了起来,不顾一切冲过去大叫,“不要劈!” 但他的喊声未落,云霁手一挥,弯月飞落,落在锁住石销四肢的黑链上—— 轰! 弯月之下,黑链如同朽木枯枝,轰然崩碎成屑,飞溅四方,却没有伤到链下之人,也不曾破坏脚下邪阵,力量控制得精准无比。 “嗯……” 铁链崩碎,一道低弱的呻吟忽然响起,云霁大喜,俯身扶起石销,而后才看清他的脸只剩下一层青白的皮裹住脸骨,若非通过他身上的气息认定了身份,云霁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她从魔鬼深渊下带上来的少年。 少年撑开眼,望见她的那一瞬,眼中骤然放光,勉力张开口喊道:“姐姐……” 第452章走! 这声姐姐几不可闻,云霁的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却扯出一丝笑道:“石销莫怕,姐姐这就带你离开。” 石销听了她的承诺,眼皮再也撑不住,闭眼昏死过去。 “你们还想离开?做梦吧!你们就等着邪阵吞噬,本巫不奉陪了!” 巫师丢下这话,便冲向地道,但不等他的身影没入地道,轰然一声巨响,地道坍塌,石块砸落而下,巫师慌忙挥杖击碎落石,不顾一切地往前冲。 而邪阵中的云霁与龙祁遭遇的危险远甚于巫师,一道裂痕出现在石销刚刚趴伏之地,裂缝快速蔓延,血浪自裂缝中冲出,卷向二人。 变故骤生,云霁只来得及将昏死过去的石销护到怀中,那血浪就冲到她眼前。 但就在这一瞬,紫火忽现,竖起一道火墙,血浪嘭地撞击在火墙上,溅起一片血沫,而火墙也明显黯淡下来。 “云霁,我们走。”龙祁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朝阵外冲去,却又有一片血魔朝他们扑杀过来,他们立时挥剑砍杀。 地动石落,邪阵上血光冲天,凝成无数血魔前仆后继地扑向他们,将他们的前路后路都围堵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恰此时,祖窍内的弯月黯然一暗,化成虚影,而手中碧剑没了月华之力的支撑,恢复了碧枝原形,云霁动作一顿,眉心凝起,她明白若是再强行动用弯月,它将彻底消散,而她怕是没有机缘找到第二块凝月石。 可眼前层层叠叠的血魔,若不祭出绝招,怕是无法冲出去。 就在云霁寻思是否要孤注一掷之时,耳朵忽然捕捉到一阵水浪声,那水浪声越来越近—— 糟糕! 云霁心中一沉,抛却所有顾虑,抬手将碧枝一挥,一轮弯月虚影自叶芽顶端飞出,划破空间,劈碎血魔,生生劈出一条通道! “走!”云霁将怀中昏死的石销往了龙祁怀中一推,用尽所有力量将他二人推入通道—— 轰! 巨浪拍来,眼前一片血红,云霁只看到通道中龙祁惊骇的神情,看到他张口喊着什么,但她什么也听不到,耳中只有血浪的轰鸣声,很快她连他的身影也看不到了,血浪将她卷入血池之中。 她会被淹死,还是被吸尽精血而亡? 云霁正琢磨着这两种死亡方式,就发现自己忽然离开了血池,置身一片战场之中。 战场之上,正是龙焱国与景云国在交战,就在殇河之畔,她不由得疑惑,难道血池下有一阵法将她传送到地面? 很快,她便顾不得疑惑了,因为一道箭矢射中了她,鲜血自箭伤处涌出,疼痛蔓延全身,疼得她额上冒出冷汗,她陡然明白,就算她身处幻境,若是在里面被杀死了,她怕是也真的死了。 折断箭翎,抽出箭矢,迎面又一道刀光劈来,云霁就势将箭矢射入偷袭之人的胸膛,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炙热粘稠。 但不等她将脸上鲜血抹掉,又一人袭杀过来,她自地上捡起一杆长戟迎了上去。 一开始,她还想着留下对方性命,但是袭杀之人越来越多,全都不要命地扑杀过来,她稍有不慎,身上就添上一道血痕。 疼痛与鲜血的流失让气力快速消失,云霁不由得暴躁起来,她的动作越来越狠辣,长戟挥动间,收割了一颗又一颗头颅,鲜血喷射在她脸上、头上乃至全身,如同浴血一般。 不知不觉间,那双清透的凤眸染上了血色,煞气自她身上溢出,越来越浓郁,浓得凝成了血雾,笼在她身上,煞气冲天,如同上古凶兽一般。 便是真正的上古凶兽,面对无止无休的拼杀,也会有力竭之时,何况她还不是。 她不知自己战斗了多久,只忘了自己来自何处,只麻木地挥动着长戟,动作却越来越慢,身上的伤口越添越多,血流得越来越急,她忽然觉得好冷,就连敌人头颅喷射的鲜血也无法让她的身体暖和过来,冷得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这一片模糊的意识中,她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似乎她不该身处此地。 若是她不该在此地,那该在何处? 疑惑让她停下了拼杀的动作,任由敌人的利剑插入体内,她已然疼得麻木,不在乎再多添几道伤,她心里生出一丝急迫,若是在她想不起她该身在何处,她早晚就得死在这片战场上。 抬头望天,天上没有太阳,只有一层层血雾,笼罩了整片战场,战场连绵至天际,无边无垠。 唯一不同的景色便是北面有一道河,河面被鲜血染红,汩汩冒泡。 那是什么河? 云霁用力拍头,却还是想不起河的名字。 她以戟撑地,勉力起身,想要走到河边去,或许到了河边她就能想起它的名字了。 但刚走出一步,一道剑光袭来,她噗通落地,扭头看到自己的左腿与身体分离,鲜血喷射。 “腿断了……”云霁喃喃自语,眸中却闪过一道厉色,断了腿,她还有手,她能爬过去! 以手带足,云霁爬过尸堆,爬向河岸,拖出一片血迹。 战场上的人似乎铁了心不让她靠近河岸,刀光剑影扑杀而来,她很快又失去了手,但她执拗起来,没了手足,便翻滚着身体,噗通滚落河中。 霎时,血水灌入鼻中,无数血魔尖叫着朝她冲来,撕咬她的肉身,疼痛再次袭来,意识却因着疼痛清醒过来。 她想起来了,她是被血浪卷入血池中,刚刚战场中的一幕全是幻境,一个让她的意识彻底消散的幻境。 猛地冲出血池,视线开阔,四周邪阵嗡鸣作响,血光冲天。 “云霁!” 她听到有人叫她,扭头看到龙祁飞扑而来,但是刚一靠近,就被邪阵四周竖起的血光反弹而回。 “快走……” 云霁只冲他喊出这两个字,就又被血浪卷入池中,无数血魔冲入她的体内,吞噬她的血肉。 疼痛袭至心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前日她既能吸收鲛人王体内的天魔血脉,而今她是不是也能吸收邪阵凝练的血魔? 念头一起,再也无法克制,她压下痛楚,静心凝神,运转无名功法,在她体内肆虐的血魔果然瑟缩起来,它们想要冲出去,云霁却用体内仅剩的真元封住它们的退路。 随后,她悄无声息地打开祖窍,祖窍中弯月虚影几不可见,脆弱又毫不设防。 那些血魔仿若看到了肥肉,蜂拥冲向祖窍,冲击得云霁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 恰在此时弯月终于动了,月华绽放,如丝若缕,织就成一片灵网,将冲入祖窍的血魔全都网入其中,而后呼啦拽入月轮之中。 血魔挣扎撕咬,几乎将弯月虚影震碎了去,疼得云霁跌入池底,以头撞地,嘭! …… 殇河上忽然血浪冲天,似有什么在河底搅动一般。 “是谁闯入了血池!” 泾阳王勃然色变,再也顾不得与鲛人王纠缠,朝着巫师所在的帐篷飞奔而去。 “等等,咱们还没商议好呢,你怎么就走了呢?” 鲛人王鱼尾一摆,拦住了他的去路,笑嘻嘻地与他道:“咱们刚刚达成了合作擒获那讨厌的人族皇帝的事,不过将他丢入海中喂鱼后,你我如何公平竞争的事还没有达成一致。我觉得吧,不如让她先陪我一年,若是在一年之内她答应了我的求偶,自然就没有你什么事,若是她……” 对方喋喋不休的话语钻入耳中,泾阳王被气得脸色发青,若是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对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那他就是傻子了! 第453章给个面子呗 泾阳王目光一寒,抽出宝剑猛地掷出,灵光大放,于半空中凝成一条蛟龙,煞气冲天,咆哮着扑向鲛人王! “艹,你说翻脸就翻脸啊!”鲛人王大声咒骂,却也不敢大意,全力御使一道飓风拦截蛟龙,等到飓风终于将蛟龙击碎,现出宝剑原形,他才发现对方早已溜走。 “奸诈的人族,不许跑,我答应了她就一定要拦住你!”鲛人王气怒大叫,御使飓风追赶而去。 只是他还没追上泾阳王,前方轰然一声巨响,一个帐篷陷落,露出一个坑洞。 这一变故惊得四周的厮杀都停顿了一瞬。 泾阳王看到这一幕差点要疯掉,他抢过附近一名甲兵的长戟,挑向帐篷,紧接着就听到下方一声惨叫,只见长戟上除了挂了一个帐篷外,还挂着一个人,浑身泥土,肩膀长戟穿透,鲜血淋漓,分外凄惨。 但更惨的是,泾阳王一见他就如见仇人,伸手掐住了他脖子,厉声喝问:“说,是不是你毁了大阵!” 巫师历经千辛万苦才冲了出来,但刚一冒头就惨遭横祸,又被泾阳王差点掐断脖子,惊惧交加,连声辩解:“不是我,不是我干的……咳咳……” “不是你,那是谁?”泾阳王放松了手指,厉声质问。 “是王妃,不,是小月……” 巫师刚吐出这几个字,泾阳王脸色大变,勒紧巫师喝问:“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巫师被勒得翻了白眼,鲛人王恰在此时赶到,从他手上夺过巫师,一边道:“有什么事慢慢说,不要着急嘛。” 若是目光能杀人,此时鲛人王已经被愤怒的泾阳王用目光杀死,只是现在不是与对方较劲之时,他转头怒视巫师,沉脸喝道:“将之前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巫师被泾阳王充满杀气的目光一扫,立时竹筒倒豆,而当他说到云霁被卷入血池之中后,不止泾阳王色变,就连刚刚解救他的鲛人也气怒交加。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真是该死!” 鲛人王张口怒骂,将巫师狠狠掼到地上,抬手一道飓风轰向坑洞,却被泾阳王拦住。 “法阵一毁,她必死无疑!” 鲛人王转手将飓风轰至一侧,立时一片残肢断臂,惨嚎不止,他却浑然不顾,气怒喝问泾阳王:“那你说该怎么救她!” 泾阳王却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向厮杀的两国将士,厉声传令:“两国歇战,违令者死!”邪阵吸收的血煞越多,被卷入血池的云霁就越危险,为今之计只有先停战。 他的号令传遍整个战场,杀红眼的两国将士却没能立时止住拼杀的动作,霎时一片剑光自天而降,所过之处,一片横尸,不余一个活口。 这一幕,震得所有人停下来动作,转头看向半空中的泾阳王,面露惊恐。 “本王再说一遍,停止厮杀,否则死!” 这一次,景云国的将士立时听令撤走,动作快得龙焱国将士都没能反应过来,当然,就是反应及时,摄于泾阳王之威,他们也不敢擅动。 其实,龙焱国虽在最初借着风火之势灭掉了数万景云国军队,但这数万人不到景云国军队总数的十分之一,而景云国军队数量是龙焱国的三倍,所以等到对方集结起来,龙焱国立时艰难起来。 从夜间拼杀到天明,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借着泾阳王的号令,双方顺势结束厮杀,分开集结起来,却又隔着层层叠叠的尸体相互对峙,剑拔弩张,只等待何时时机再次拼杀。 或者说,他们是在等待泾阳王的号令。 但泾阳王击杀一批人威慑住他们后,就将他们抛之脑后,又驱散四周之人,喝令巫师挖掘塌陷的通道。 通道塌方严重,受伤的巫师一人根本无法快速清理出来,急怒的泾阳王按捺住杀意,亲自动手挖掘,鲛人王也上前帮忙。 一刻钟后,一人一鲛终于将通道清到邪阵空洞附近,隐约听到了血浪的拍击声。 “快到了,咱们加把劲!”鲛人王一脸惊喜。 而他的话刚一落,轰然一声巨响,地动山摇,血浪冲破通道,将鲛人王冲飞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血光冲天,飞沙走石,自地道口凹陷坑洞,坑洞快速扩散,直接蔓延至殇河,哗啦一声殇河血浪倒灌而入,形成一个巨大的血湖。 血湖上血浪翻滚,血光冲天,凝成无数血魔,鬼哭狼嚎,扑向被这一幕惊住的两国将士。 “啊!” 血魔冲入河畔一名甲兵的体内,甲兵顿时惨叫起来,拼命撕扯胸口,但只一瞬就停止惨叫,因为他的身体在顷刻间化成枯骨,涨大的血魔自他的头顶钻出,冲向下一个甲兵。 “那是吸血的魔鬼,快逃啊!” 惊慌大叫,被盯上的甲兵转身就逃,却快不过血魔,只一瞬就被血魔钻入后心,眨眼间变成第二具枯骨。 “快逃!” 尖叫再起,惊慌在军队中入瘟疫一般蔓延开去,惨叫踩踏,一片混乱! 好在并不是所有将士都不堪一击,军队中有不少人是修者,他们并没有选择逃走,而是祭出法器击杀血魔,云晓便是其中一个。 事实上,只要是军中将领,几乎所有人都是修者,只是修为高低不同。 龙焱国军中职位仅次于龙祁的金铠大将,一边击杀血魔,一边冲到云晓身边,急切的问她:“你可知陛下在哪?” 云晓知道龙祁领军偷袭敌营的目的是为了救出云霁,所以她极力跟在他身后,但她没想到,陛下与那鲛人直接甩下众人率先攻入敌营,等到他们骑着兽骑杀到敌营时,陛下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同样,她也没有找到云霁的下落。 这一刻,她万分后悔昨日那般责骂云霁,她是被妒忌气昏了头,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怒气撒在云霁的身上。 若是昨日她没有那么做,云霁也不会独闯入敌营。 都是她的错,是她让云霁陷入险境。 所以,她一定要找到她! 或许是血脉之中自有感应,她抬头望向被那片诡异血湖,她看到一个身影在湖中沉浮,那身影上笼着一层滢光,仿若月华。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她,云晓惊喜飞扑过去:“二丫——” 唰! 一只血魔朝她扬起了血爪,云晓立时挥剑斩杀,血魔被斩杀崩碎,却在另一处重新凝聚成形,与其他血魔一道扑向云晓。 “滚开!”云晓气怒挥剑,却还是源源不绝的血魔绊住了脚步,无法靠近那片血河。 泾阳王在看到血河的那一瞬就脸色大变,他自然也看到河中云霁的身影,他飞扑过去,伸手抓向她的肩膀—— 唰! 斜里一道剑光劈开,泾阳王及时收手倒退,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云霁身前。 “龙祁,你破了本王的大阵!”泾阳王望着护在云霁身前的男人,额上青筋暴起,“新仇旧恨,你我今日就来个了断!” 手一抬,宝剑悬空,发出一声嘶叫,化成一头蛟龙,血瞳射出两道血光,煞气惊人。 “等等,你今天的对手是我。” 恰在此时,鲛人王闪到龙祁身前,摆动银色鱼尾冲泾阳王打了一声招呼。 “你真的要与本王作对?”泾阳王望着拦路的鲛人脸色分外难看。 刚刚还与他一道合作挖地道的鲛人王,闻言露出一脸为难之色:“其实,我也不想与你为难,但是我欠了他一个人情,答应他今日要听他号令。不如,给我个面子呗,你改日再与他了断,我保证到时一定不阻拦你。” 第454章被禁锢的天地 “你好大的脸面!”泾阳王被鲛人王气得脸色发青,身前盘旋的蛟龙一声嘶吼,但在鲛人王摆动的鱼尾下,终是停在原处,没有发动攻击。 血河上血魔四蹿,泾阳王脸色黑沉,他的目光越过鲛人王与龙祁,落在云霁身上,此时她漂浮在血河之上,闭着眼,似昏睡也似打坐,他咬牙道:“你们立即给我滚!” 龙祁身形未动,只关注地望着云霁,鲛人王回头看了他二人一眼,再次为难地对泾阳王道:“今日我做不了主,不然等明日我再滚?” 对上一脸嬉笑的鲛人王,泾阳王眼底溢出杀气,但他明白此时不是杀掉对方的好时机,他干脆不再理会他,飞至一旁,而后自袖中取出一只瓶子。 这是一只黑色的瓶子,只一取出,就逸散出诡异的气息,瓶身上镌刻着诡异的纹路,血色纹路,似一条条血蛇盘旋其上,让人不寒而栗。 泾阳王握着黑瓶念念有词,声音低沉而怪异,而瓶身上的血纹随着他的咒语扭曲起来,竟真的化成了一条条血蛇,唰地支棱起身躯,张口呲牙,猛地咬住他的手腕,大口吸血。 精血流失,他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下去,鲛人王瞥见这一幕啧啧称奇:“你这瓶子很是奇异,能借我把玩一番吗?” 泾阳王猛地抬眼,目光如利剑射向鲛人王,后者立时摆手道:“我开玩笑的,吸血的瓶子我可不敢碰。” 说话间,血蛇吸够了血,干瘪的身躯膨胀起来,它们松开泾阳王的手腕,回到瓶身上,瓶子随之涨大数倍,自他的掌心飞出。 霎时,四周的血魔似遇到克星一般尖叫逃窜,但瓶上血蛇身躯却嗖嗖弹出,张口吞噬逃逸的血魔。 数十条血蛇同时出动,如同蜥蜴捕蝇一般,迅捷又诡异,顷刻间清理了一片血魔。 看到这一幕的景云国将士欢呼起来:“血魔被吸收了,那是神器,王爷在用神器救我们,我们不用逃了!” 惊喜万分,逃窜的将士停下脚步,抬头望见那瓶子再次飞动,扑向另一片血魔,不过片刻功夫,整条血河上的血魔被清理一空,只剩下那些蹿入人群的血魔。 到了此刻,那些幸存的血魔意识到危险,再也顾不上吞食鲜血,只惊慌逃向远处,两国将士的心彻底安定下来,感激地望向湖面上的泾阳王。 泾阳王接受到下方感激的目光,薄唇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他召回瓶子,而后将瓶口朝下方一倾,霎时,一股巨大的吸力自瓶口倾泻而出,冲入人群。 “啊!” “快抓住我!” 吸力忽现,裹挟人群,连同人群中的血魔一道被卷向瓶口,引起一片惨叫与混乱。 瓶口不过巴掌大,但是被卷来的甲兵刚刚靠近瓶口就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撕碎,嗖地没入瓶口。 “那是魔器,快逃啊!” 变故发生不过眨眼间,救世之人化成了恶魔,尚未被吸力裹挟的人群惊慌逃窜,一片混乱。 但是他们的速度却比不过瓶口吸力蔓延的速度,无数人被吸力卷向半空,这里面有龙焱国的将士,也有景云国将士! 敌我不分,一个不留! 震天的惨叫惊醒了入定的云霁,冲入体内的血魔也被弯月炼化得差不多,因祸得福,弯月重新凝实,且她感应到一丝境界松动的迹象,但她现在顾不得查看,唰地睁开眼,就看到前方一只瓶子正在吸卷下方的人群。 那瓶子上的气息比之血池更加邪异! 云霁骇然色变,立时祭出碧枝,一轮弯月自叶芽顶端飞出,划破天际,劈落在黑瓶之上—— 当! 一声脆响,黑瓶一颤,吸力消失,半空中的人群纷纷落地,而瓶上血蛇愤怒嘶叫,嗖地袭向云霁。 “回来!” 泾阳王一声叱呵,抬手召回黑瓶,脸色铁青地盯着刚刚出剑袭击黑瓶的云霁:“你可知,你坏了本王的大事!” 云霁望着他手中不断吐着信子的血蛇,她终于明白巫师口中那件能镇压血珠的器物是什么了,她心中发寒,冷声质问:“你的大事就是要用的两国将士的血凝练血珠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泾阳王并没有否认。 “我不知道你的道理,但是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数十万将士命丧毒手!”云霁迎上他的目光,手中碧枝凝成碧剑,杀气凛然。 几乎同时,龙祁拎着昏死的石销,与鲛人王一道出现在她的左右。 站在血湖之上,泾阳王目光扫过龙祁和鲛人王,最后落在云霁身上笑了起来:“云霁,你莫不是以为有了这半残之人和一只臭鱼相助,就能阻挡得了本王?” “呸,我不是臭鱼,我是鲛人!”鲛人王气恼大叫。 云霁转头望见龙祁苍白的脸色,便知他只是在强撑,心头一紧,她上前一步:“不用他们相助,我一人即可。” “云霁,”龙祁抓住她的手止住她的脚步,凝着她道,“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望着二人交握的手,泾阳王的眼底燃起怒焰,讥诮道:“一个残废还想着英雄救美不成?” “加我一个,我也要英雄救美!”鲛人王挤了过来,一脸期待地问云霁,“云儿,若是我拼死拿下了他,你能不能答应做小宝小贝的阿娘?”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鲛人王这么一搅和,立时变得怪异起来。 云霁伸手将他一推:“没你什么事,你一边待着去。”而后转头对龙祁道,“这是我与他纠缠数年,是时候做个了断,我希望你不要插手,也请你帮我照顾好石销。”她望了眼龙祁怀中一直昏睡的石销,目露忧色。 龙祁满心不赞同,但见云霁态度坚定,最后只得点头,退出血湖,将石销交给赶过来的云晓等人,喝令他们立时退回边城,自己则留在湖岸,望着上方。 鲛人王随后也被云霁赶了下去,落在龙祁身侧,焦躁不安地绕着他摆动鱼尾,一边问他:“你说,云儿真的能胜吗?” 听到鲛人王亲昵地唤她云儿,龙祁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一下,他没有回应他,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湖面上的云霁。 诡异黑瓶吸尽血魔后,湖面的血色已经淡了许多,只是腥气扑鼻,水浪翻滚不息。 云霁悬于湖上,感受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四目相对。 而他们对望的眼神,刺得泾阳王握紧了手中黑瓶,血蛇被握得嘶叫起来,张口咬住了他的手腕,而他浑不在意,望着云霁讥讽道:“他若是真的在意你,此时便不会袖手旁观。这样虚伪的男人,你还要继续留恋吗?” 云霁收回目光,落在那些撕咬他手腕的血蛇上,不答反问:“以血侍魔器,你不就担心最后被它吞噬吗?” 她的质问却让泾阳王心情愉悦起来,开口问她:“你是在担心本王吗?” 云霁被他的脑补噎了一下,冷笑道:“你的安危何须我来担心?我只是担心这片天地会被你和你手中的魔器搅得大乱。” 泾阳王的好心情被她的话击碎,脸色沉了下来,眼底透出一丝讥讽:“不过是一方被禁锢的天地,就算搅得天下大乱又如何?待本王功成,天下修者都会对本王顶礼膜拜!” 他的话里蕴含的意思让云霁一愣,忍不住追问:“你刚刚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龙血大陆是一片被禁锢的天地?” 第455章傻子 “你莫不是以为,这片天地自古以来都是这般死气沉沉?”泾阳王反问。 云霁自然知道上古时期的龙血大陆并非如此,她至今记得原书中对上古之时的记载—— 上古之时,天地间元气充盈,灵药遍地,灵兽成群,修者晋级神速,飞升时有发生…… 云霁喃喃念出文中记载,泾阳王眼底闪过一丝讶异,普通修者只知上古时期元气比如今浓郁,但其他的却知之甚少,更不可能如她这般如数家珍……他的双眼眯了起来,打断她的话道:“你既知上古盛景,难道就没有想过,上古之后的龙血大陆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如今这般衰败景象?” 云霁沉默,关于这个问题,原文没有给出答案,而她自穿越之后一直忙于奔命,根本没有时间去探寻这个久远的问题。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想过。 四年前,她逃出泾阳王府不久,遇到了天机阁的少主,那位少主盛情邀请她加入天机阁时曾告诉她,天机阁的理想就是冲破这片天地的束缚,进入天地元气更加浓郁的高等界面。 当时,她修为不过后天中期,便以自身修为距离此界封顶的筑基之境尚远为由拒绝了他,而今四年过去,她已是后天后期,下一步就是跨入先天,而后便是筑基之境。 是上古之后,龙血大陆修者都无法抵达的筑基之境! 而不筑就天基,就无法飞升上界。 不飞升上届,也就意味着修者的寿元有尽,便是先天修者也不过两百寿元。 云霁额上冒出汗水,她忽然意识到,天机阁追寻的理想并不是那么虚无缥缈,她虽然现在还算年轻,但两百余年转瞬即逝,若是等到她行将就木、精血枯竭之时,便是寻到飞升渠道,怕也是无力攀登。 看到她忽然变幻的脸色,泾阳王虽不知她具体所思,却也猜到自己的话触动了她,他的唇角禁不住扬了起来:“霁儿,本王已寻到冲破天地禁锢的办法,等到事成,龙血大陆会重回上古之盛景,元气浓郁,灵草遍地,灵兽成群,届时以你我之资,必然能快速筑就天基,飞升上界……” 云霁飘远的思绪被他的声音拽回,听着他勾勒的美好前景,她的心潮也不由得起伏起来,但旋即眼角余光瞥见他手中黑瓶上吐着信子的血蛇,恰如一盆凉水浇到头顶,她彻底清醒过来,立时开口打断他的话:“你想过没有,以邪异之法冲破的禁锢,带回的就真的是上古盛景?而不是开启邪魔地狱吗?” 泾阳王正说得激动之时,骤然被云霁浇了一盆凉水,心中生出恼意,脱口就道:“若能飞升,便是打开邪魔地狱又如何?” 话一出口,泾阳王立时意识到不妥,他想要描补,但云霁已然沉下脸,冷笑道:“你终于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为了飞升,你能不顾一切,便是将整个龙血大陆拉入地狱也在所不惜。如此狠辣的行径,你不配称之为人!” 泾阳王生于皇室,凌于亿万人之上,自然不是一个能容忍他人谩骂指责之人,云霁的话让他怒意横生,他干脆不再掩饰自己,冷笑回击:“这世间本就弱肉强食,而今我是强者,自然可以主宰弱者的性命,不管我最后带回的是上古盛世,还是邪魔地狱,这片天地的弱者就只能受着!” “我与你无法可说,亮出的法器!”云霁手握碧剑,朝他宣战。 望着直指他面门的碧剑,泾阳王额上青筋跳起:“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拿剑指着我的脸。”他顿了顿道,“你若是现在收剑,我便饶过你这次,否则你可以再尝尝被我禁锢在身下的滋味,而这一次,我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听到他露骨的话语,云霁无法抑制地想起之前被他用威压禁锢伸手撕扯她衣物的一幕,她的脸色瞬间铁青,明知他在刻意激怒她,但她还是放纵心中的怒焰,踏水纵跃,举剑直劈而去。 真元灌入,碧剑灵光大爆,激起一片浪花,化作万千剑雨,先于碧剑击向泾阳王,而他竟不退反进,任用剑雨穿过他的身体,伸手抓住了碧剑的剑尖。 碧剑嗡鸣,灵光闪烁,却无法挣脱泾阳王的钳制,他的手虚实相间,牢牢困住碧剑,而后猛地一拽,将碧剑另一端的云霁拽到身前,凑到她耳边道:“你说,若是我当着那残废的面将你压在身下,他会如何反应?” 如若被蛇信舔舐耳尖,云霁浑身颤栗,手中碧剑恰在此时现出碧枝原形,叶芽顶端凝成一轮弯月,那皎然的月华惊得泾阳王立时放开云霁,身形暴退。 但两人相距太近,他此时暴退已然晚了,弯月飞出,瞬间冲至他的胸前,紧急之下,他立时虚化身体,然弯月停驻在他虚化的心口之处,如影随形,根本没有消散的迹象,而他身体虚化的极限只能坚持一息时间。 一息之后,身体凝实,这轮弯月若在心口炸裂,他便是不死也免不了被重创。 危急之下,他只能祭出黑瓶,欲要将这轮弯月吸入瓶中。 果然,黑瓶一出,弯月就被吸向瓶口,他松了一口气,身体开始凝实。 但就在这一瞬,他的脸上忽现惊骇之色,伸出尚未凝实的手掌挡住瓶口,但扑向黑瓶的云霁毫无阻滞地穿过他的手掌,没入瓶口。 紧接着,又一道身影没入瓶口,他刚刚凝视的手掌只来得及抓住后者一片衣角,泾阳王呆滞了一会,而后猛地握紧手掌,掌中衣角碎成粉末,他瞳孔通红地盯着黑瓶道:“你们想要做一对亡命鸳鸯,那本王就成全你们,也成全本王凝练血珠!” “快将他们放出来!” 鲛人王反应慢了一瞬,就眼睁睁看着云霁与龙祁先后扑入黑瓶,他又气又急,摆尾划破天际,大叫着撞向泾阳王。 “滚开!”泾阳王挥掌击向扑来的鲛人王,后者被击个正着,但他的鱼尾一摆,将泾阳王手中的黑瓶抽飞了出去。 “该死!” 泾阳王大怒,纵身扑向黑瓶,但这时轰然一声巨响,湖面水浪冲天而起,冲得泾阳王动作一缓,浪潮中就现出一道银色鱼尾,勾向水浪中的黑瓶。 “贼鱼找死,居然敢抢本王的瓶子!” 泾阳王大怒,祭出宝剑劈向鱼尾,鱼尾猛地一拍,拍起一道巨浪迎上剑光,一人一鲛大战起来,搅得湖水滔天,黑瓶在水浪中翻滚沉浮。 扑入瓶中的云霁并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因为没入瓶中的那一瞬,外界的景象与声音全然消失,身体直坠而下。 只是,刚坠落不到一瞬,她的胳膊被抓住,将她拽入一个带着松竹气息的怀中,云霁惊愕抬头:“你怎么进来了?” “我说过,你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龙祁凝着她道。 云霁闻言既感动又气恨,抓住他的衣襟怒骂:“你是傻子吗,我这是找死,你也陪着吗?” “自然。”龙祁毫不犹豫地回答,让云霁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她望着他,千言万语涌在心口,却一个字说不出来,只有泪珠不断涌出。 “这次的眼泪是为我而流吗?”他轻声问道,如同那晚在林中一般,伸手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云霁的眼泪流地越发急了,她伸手抱住他,用力点头:“是,今日的泪是为你而流,为你这个傻子而流。” 被她称作傻子的龙祁,却在她话落的那一瞬,猛地低头覆住了她的唇…… 第456章云霁闭上眼 他微凉的唇印在她的唇上,这陌生的触感让云霁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大脑中一片空白。 “云霁,闭上眼。” 一声透出颤音的呢喃,一只手覆在她瞪大的双眼上,云霁这才发觉,他的唇在发颤,他的手也在发颤,颤得她的心也跟着颤起来,她顺从地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应许,让龙祁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他张开口含住了她的唇瓣,如同含住了珍宝,含得她的心都颤栗起来,身体似在燃烧,燃得她的血液沸腾,头脑发晕,晕得她忘了身在何处…… 忽然,天旋地转,后背撞到一物,冰寒刺骨,云霁打了个冷战,猛地清醒过来,凤眸唰地睁开。 几乎同时,龙祁放开了她的唇,目中一片冰寒,出手如电,抓向她的脖子,陡然的变故,让云霁瞳孔紧缩,却来不及做出半点反应。 但下一瞬,她没有感觉到窒息,反倒听到一声尖利的嘶叫,她扭过头看到一条血蛇被那只修长的手掐住了脖子,那分叉的蛇信距离她的脖子不足一寸! 汗毛炸立,云霁侧过头刚要张口,就被龙祁扯到身侧,他掐住血蛇的手掌中同时冲出一团火焰,透着一丝紫色的火焰,瞬间蔓延至整个蛇躯,也点亮了整个灰暗的空间。 云霁这才发现,他们的四周环绕着一片血蛇,伸颈吐信,瞪着血色竖瞳贪婪地盯着他们,只是惧于那团火焰,暂时没有发动攻击,却也蠢蠢欲动,让人不寒而栗。 “丝——” 血蛇凄厉嘶叫挣扎,却无法挣开龙祁的钳制,也无法甩掉身上的火焰,它凄厉的仰头嘶叫,轰的一声,身躯自爆,空间震荡,而血蛇与火焰同时冥灭。 “嘶嘶——” 四周血蛇瞅到机会,立时围攻而来。 成百上千的血蛇,如同万千血箭,铺天盖地而来,避无可避,龙祁抬手想要挥出一团火焰逼退血蛇,但掌心只吐出一丝火焰,火焰中不含一丝紫色,刚脱手而出就被腥风扑灭,他眼底的光一下子黯淡下来。 他伸手将云霁扯入怀中,便是要被血蛇吞食,也让最后护她一瞬。 “等等——” 云霁止住他,素手一翻,碧枝从她掌心钻出,顶端一片叶芽,叶芽上方挂着一轮弯月,弯月一颤,月华倾泻,光罩凝成,护住二人身周。 嘭嘭嘭—— 扑杀而来的血蛇全都撞到光罩上,被反弹而回,却又不甘心地再次飞扑而来,如雨打琉璃,声响不绝。 云霁自光罩上收回目光,望着龙祁狡黠一笑:“你莫不是真的以为我是来找死的?” 她早就看出黑瓶上的血蛇虽诡异,但单个实力并不是太强,且月华之力能克制住它,但以她的实力,根本无法从先天之境的泾阳王手中夺走黑瓶,所以她只能反其道而行之,寻机进入瓶中,或许能找到办法自其内部毁掉它,也就从根源上毁掉泾阳王凝练血珠的阴谋。 听了她这番解释,龙祁莞尔,但下一瞬猛地扭过头,唇角紧抿。 “你怎么了?”云霁心中一急,伸手拉他,他回过头,勉力冲她一笑:“我没事。” 云霁望着他惨白的脸,她忽然踮脚覆上他的唇,但他却侧脸避开,云霁强硬地伸手固住他的脸,咬开他的唇,舌头探出,伸入他的嘴里,她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咳——”龙祁再也无法压制,偏头咳嗽,鲜血自他口中溢出,他擦掉血,回头依然冲云霁微笑,“没有大碍的,你不要担心。” “怎么会没事,你之前的伤势未愈,又耗尽了本源之火,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快死了?”云霁捧着他的脸,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我不会死,”他伸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我修炼了神龙九变,有九条命,怎会如此轻易的死去。” 云霁闻言止住泪水:“你说的是真的?”话一出口又摇头否定,“不对,你的本源之火耗尽,等到你蜕变之时,你会熬不过去的。”她抓住他的手,急切地往他体内灌入月华之力。 “我真的没事。”龙祁抽出手,与她解释道,“我体内的本源之火并没有完全耗尽,而且我正是因为临近蜕变,所以才有意消耗本源之火,否则待我蜕变之时本源之火太过炙热,我未必能抗得过去。” 听了他这番解释,云霁将信将疑:“真的是这样吗?”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龙祁凝着她的眼睛道,一边温柔地将她脸上残留的泪水擦尽。 云霁闻言回想二人相识之后的种种,发现他好似……真的不曾欺骗过她。 不对,他上一刻还说自己没事,旋即就吐了血,若不是她刚刚强行吻他让他压抑不住咳血,他还不知道要强撑到何时。 思及此,她云霁再次扣住他的手腕道:“我还是不放心,我用月华之力给你疗伤。” “我的伤势不急,”龙祁巧妙的挣开手,指着光罩之外道,“但这些血蛇却要尽快处置,若晚了,我们怕是出不去了。” 云霁顺着他的手望向光罩之外,就看到那些血蛇不知何时停止攻击光罩,此刻正拥挤在一处自相残杀,相互吞噬,她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蛇王快出现了。” 龙祁的声音刚在耳边响起,混战的蛇群中就出现一条体型庞大的血蛇。 此蛇头顶长着一朵鸡冠,鲜艳欲滴。鸡冠之下隐隐冒出暗纹,诡异扭曲,随着它不断吞噬着周边的血蛇,暗纹越发清晰,向着身躯方向不断蔓延,头顶上的鸡冠也更加鲜艳。 云霁知道,等到鸡冠血蛇身躯上布满暗纹,就是蛇王成形的那一刻,也是她丧命之时! 再不能耽搁,她抬手抓起碧枝,将叶芽上的弯月一拂,弯月飞到龙祁头顶,洒落月辉笼在他身上形成一个护罩。 “护好自己,不许插手!” 云霁朝他嘱咐完这句话,就握紧碧枝凝成的长剑,纵身一跃,朝着正吞食同类的鸡冠血蛇狠狠劈下—— “嘶——” 鸡冠血蛇惊怒甩尾,缠住碧剑,身躯却顺剑而上,张口咬向她的手背,尖利的牙齿森寒无比。 云霁却没有松手,反倒将体内所有真元灌入碧剑,霎时,碧剑灵光大暴,炸得蛇尾崩碎,但她的手背同时剧痛,鸡冠血蛇竟在断尾之时仍顽强地咬住她的手,剧痛袭来,一股邪意之力冲入体内,云霁眼前一黑—— 唰! 一道剑光劈落,鸡冠血蛇被斩成两段,腥血喷射,引得幸存的血蛇蜂拥扑来,云霁眼见要落入蛇群中,龙祁从天而降,揽住她的腰肢飞纵而出。 那些血蛇并没有追袭,而是争相撕咬段成两截却依然没有死去的鸡冠血蛇,后者自然反击,厮杀一片,腥血喷涌。“我告诉过你不要插手。”云霁一用月华之力压制住冲入体内的邪异之力,就开口责怪龙祁。 龙祁并没有反驳,只是冲她笑了笑,笑得她的脸都红了,不自在地撇过头:“我知道这次是我大意受伤你才出手,不过下不为例。” 话刚落,前方蛇群中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云霁循声望去,就看到那条鸡冠血蛇寡不敌众,被众蛇分食的一幕,心中一惊,她立时起身,持剑就要冲过去,却被龙祁拦住。 “不能让新的鸡冠血蛇出现,不然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云霁心急地说道,伸手推开他。 第457章血祭 龙祁反拉住她的手,神情凝重地道:“我们之前的想法是错误的,此瓶乃血蛇的源地,就算我们将所有血蛇杀死,也会有新的血蛇出现。” 云霁闻言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脚下,发现脚下一片扭曲的纹路,厮杀的蛇群中喷射出来的腥血落在纹路上,血光闪烁间就扭曲出一条新的血蛇。 凤眸一眯,碧剑出手,狠劈而下,灵光闪耀,新生血蛇连挣扎都没有就被斩成两截,碧剑余势未减,劈落在阵纹上,发出一声尖锐的金石相击声,碧剑被撞得反弹而回,而脚下阵纹连一丝划痕也没有。 云霁倒吸一口凉气,这邪瓶材质的坚韧远超她的想象,她收回碧剑,抬头问龙祁:“你可有办法毁掉邪阵?” “若我的本源之火尚多,或可以考虑焚烧邪阵,而今却是不能了。不过还有一个法子……”龙祁说到这忽然顿住,望着她欲言又止。 “什么法子你说。”云霁追问。 “既是邪阵,必以正破,而今唯有我的精血最为……” “不行,我不同意你血祭!”云霁张口截断他未说完的话,紧紧抓住他的手,以防他割腕放血。 她的手很软,龙祁舍不得挣开,目光凝在她脸上,舍不得一瞬:“云霁,若不血祭,我们永远也出不去,这是唯一的法子。” “就算血祭,也可以用我的血,你告诉我如何血祭,我来做。”云霁坚定地道。 “用你的血?” “对,用我的血,我是月阴之体,未必比你暗蕴龙血的血脉差。”云霁为了说服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告诉他。 不过,龙祁脸上并没有露出讶异,似乎一早就知道了她的体质,只是他依然摇头:“月阴血脉乃至阴血脉,并不能克制邪异……” 说话间,混战的蛇群里出现了变化,一头新的鸡冠血蛇出现,快速吞噬四周弱小的血蛇,血红竖瞳不时扫过二人,透出恶意与贪婪。 “血祭之事暂且不提,我先去除了这鸡冠血蛇!” 云霁打断他的话,纵身跃向蛇群,体内月华之力喷涌而出,碧枝叶芽上弯月凝成,月华倾泻,散成丝缕,又缠绕成网,朝鸡冠血蛇罩去。 这织就月华之网的秘技,是云霁之前观察祖窍内弯月捕获血魔所得,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鸡冠血蛇被月华之网当头罩住,一些还不及躲避的血蛇也被月华之网罩了进去,网口收紧,无处可逃,血蛇剧烈挣扎起来,尤以鸡冠血蛇最为激烈。 然月华之网越挣越紧,网丝勒入皮肉之中,剧痛让鸡冠血蛇狂性大发,张口将网内的血蛇吞入腹中,腾挪出一点空间后,立时腾飞扑向云霁。 腥风扑来,云霁不退反进,一拳拍向蛇头,鸡冠血蛇竖瞳闪过红光,蛇嘴张开,嘴大如洞,直接将她的拳头吞入嘴里,猛力一咬—— 轰! 就在这一瞬,云霁掌心灵光大暴,冲入鸡冠血蛇内腹,轰然巨响中,血蛇崩碎,腥血四溅。 四周血蛇见此疯狂涌过去,欲要吞噬飞溅的腥血,由此壮大自身;瓶底纹路也扭曲起来,只待腥血落地,就衍生出新的血蛇。 但它们的速度都快不过云霁,腥血飞溅的刹那,她虚手一握,月华之网迅速收缩密实,将所有腥血兜入网中,而后飞入云霁手中。 她这番蛇口夺食,自然惹怒了瓶中所有的血蛇,成百上千的血蛇转头朝她攻击而来,云霁立时往后飞纵,同时摇动碧枝,叶芽上弯月立时倾泻月辉,织就成新的月华之网罩向蛇群。 蛇群庞大,一张月华之网并不能将之全部网中,云霁就织就第二张,第三张…… 数十张月华之网将群蛇兜住,月华之力和精神力几乎消耗殆尽,叶芽上弯月变得模糊,网中群蛇挣扎,她的额上开始冒出汗水。 这时,一只手掌抵住她的后心,一股精纯的真元冲入体内,枯竭的经脉有了滋养,云霁精神一震,碧枝叶芽上弯月随之一明。 大量月华倾泻而下,灵网骤亮,月华之丝将挣扎的血蛇层层缠住,越缠越紧,越收越小,紧到再无法挣扎,小到再无一丝缝隙,血蛇轰然自爆。 数十个月华之网的血蛇齐齐自爆,云霁闷哼一声,口角溢出一丝血线,而她却顾不得擦拭,抬手将碧枝叶芽上的弯月拂落,弯月于半空中碎裂,散成丝缕,修补被血蛇自爆撕裂的月华之网。 裂口修好,迅速收缩成密实的灵兜,将血蛇炸裂的身躯和腥血都兜了起来,而后纷纷飞入云霁手中。 不过一刻钟就将瓶中血蛇一扫而净,且没有残留一滴腥血,她这一举动似乎激怒了邪瓶,就在灵兜飞入她手中的那一瞬,瓶底忽然一震,血光冲天而起,化作一柄巨刃朝云霁横劈而去—— “小心。” 耳边一声疾呼,腰上一紧,她被龙祁抱着避开了血光巨刃,但手中一只灵兜还不及收起,被巨刃劈落,洒落一片蛇血。 蛇血被血光一照,尚未落地,就化成一条狰狞的血蛇,头顶一片鸡冠,诡异暗纹布满蛇躯……竟是一条蛇王! 瞳孔一缩,云霁立时祭出碧枝,将体内所有真元连同能动用的月华之力全部灌入碧枝,碧枝灵光大暴,整个凝成一轮明月,其威力远胜于之前叶芽上悬挂的弯月,是后者的十倍不止。 云霁虽是碧枝的主人,但她并不能完全掌控碧枝,且碧枝意识懵懂,事先并没有与她交流,是以她看到碧枝这番变化也是吃了一惊,而后就是一喜,她大喝一声“去”,抬手挥出明月。 明月耀目,划破空间,朝着蛇王头颈直劈而去—— “嘶——” 蛇王仰头嘶叫,在明月劈至眼前时,忽然张口咬住明月,月华大暴,震碎尖牙,蛇王痛得发狂,却也因狂性大发,不顾一切地仰头吞月入腹。 霎时,蛇腹鼓起,一片炸裂声,蛇王疼得满地打滚,但却似发了狠一般不肯吐出,蛇嘴不断涌出腥血。 云霁心生不妙,因为自明月入蛇腹,她与它之间的感应立时弱了,且越来越弱。 而蛇王却在翻滚间痛色渐弱,蛇腹的鼓动也越来越少,云霁很快看出,是瓶底诡异的纹路与血光壮大了蛇王,而明月没有她的支撑,最后必定会败给越来越强大的蛇王。 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此时正是血祭之时。” 恰在此时,龙祁忽然开口,云霁尚未来得及阻止,一股鲜血激射到蛇王鸡冠上,恰如火星落入薪柴之上,鸡冠兹地一声燃烧起来。 “嘶——”蛇王疼得嘶叫,以头撞地,却没能将鸡冠上的火焰弄灭,反倒让云霁借着它张口之际将明月摄了出来。 只是刚一出来,就现出了碧枝原形,蔫巴巴的,云霁抓回碧枝,另一只手按住龙祁割裂的手腕,怒斥道:“你体内还剩多少血?你真想死在这里?” 说话间,她将月华之力灌入他的手腕,伤口快速愈合,她强硬地道:“告诉我如何血祭,我来!” 说罢,就将手腕划开,鲜血汩汩冒出,龙祁却立时按住了她伤口,凝重地道:“你是至阴血脉,不能压制邪异,反倒会滋养邪异……” 他话音未落,那条蛇王头顶火焰扑向她流血的手腕,红色竖瞳中透着疯狂的贪婪,龙祁张口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心头血,射到蛇王竖瞳中。 霎时,火入眼中,蛇王惨叫,腥血自双瞳中喷射而出,又被火焰焚烧殆尽…… 第458章我答应你 那火焰自血蛇竖瞳中快速蔓延至身躯,不过顷刻间,就将血蛇整个淹没火焰中。 云霁此刻却没有关注血蛇,而是急怒地拉住嘴角溢着血线的龙祁,那血线有多鲜艳,就衬得他的脸色有多惨白。 “你不要命了!”云霁红着眼冲他低吼,一边急切地给他体内输入月华之力。 “霁儿。”他按住她的手,声音低哑而缱倦,“不用浪费你的月华之力,我已经感应到,新的蜕变就在眼前。每次蜕变都会焚烧旧的身躯,在火焰中重生,这期间有些凶险,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云霁闻言,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你说,我一定办到。” 龙祁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望见她眼里的担忧和急切,心底忽然有些后悔,或许他不该这么早表露心意。 但只一瞬,他就压下这个念头,抚在她脸上的手微微用力,他凝着她道:“待瓶破之后,你带着我离开,就如同四年前一样,而我希望,这次我醒来之后也能看到你,若是我……” “好。”云霁不待他说完就立时答应,她伸手握着他的唇,手在发抖,“下面的话你不要说,我也不想听。你只要向我保证,你一定能醒过来。” 龙祁深邃的眼瞳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头在她唇边呢喃:“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松竹的气息侵入鼻尖,唇角冰凉而柔软的触感让云霁心房一颤,不知不觉中吐出一个字:“好。” 此字刚一吐出,唇瓣尚未闭合,一个温热之物忽然闯入她的口中,与她的舌相缠,她的大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他的舌勾缠着她,舔舐着她口腔每一处,口沫相濡,如同饮入最香烈的酒,体内血液沸腾起来,浑身烫得似要融化,软在他的怀中,任由他摆布…… 就在她沉迷之中忘记一切之时,他忽然放开她,他的脸上发红,气息絮乱不定。 云霁凤眸中氤氲着水雾,湿润的红唇微微张着,似不明白他为何松开她,就被他猛地甩向半空。 身体倒飞,云霁混沌的大脑忽然回复一丝清明,凤眸中闪过慌乱,她朝他伸手唤道:“龙祁——” 喊声未落,眼前一片血红,那是龙祁的血,如春雨纷纷,洒落在瓶底扭曲的纹路上,洒落在嘶叫的血蛇上,燃起一片火光,火浪冲天,将她冲卷向瓶口。 尽管他说他蜕变在即,尽管他说蜕变会将焚烧掉旧的躯壳,但透光火光看到他浑身是血,看到群蛇撕咬他,云霁的心也好似被撕咬一般,痛得窒息。 “阿碧。” 云霁喊了一声,碧枝从她手心里冲出,在一片滢光中涨大成手臂粗的树干,落在她的脚下,带着她冲入下方的火浪,但就在这一瞬—— 轰! 邪瓶炸裂,火浪冲出,碧枝被冲击得倒飞上天。 血蛇崩碎,眼前只有火,焚烧一切的火焰,云霁瞠目欲裂,直接自碧枝上跳下,冲入火海中。 噗! 身为邪瓶之主的泾阳王,在邪瓶炸裂的那一瞬,心口剧痛,张口喷血。 血湖中,略处于下风的鲛人王看到他忽然喷血,心中大喜过望,顾不得那一声炸裂的巨响,鱼尾一摆,锋锐的尾鳍就划破他的衣襟,刺入他的胸口,眼见就要将其洞穿,他忽然瞥见一片火浪,那火浪朝他们冲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 鲛人王大惊,撤回尾鳍,转身飞逃。 就在飞逃的那一瞬,他瞥见一道身影冲入火海中,那道身影之后追着一道熟悉的碧光,惊得他大叫:“云霁回来!” “二丫!”一直等在湖岸边上的云晓看到扑入火海中的身影也惊得魂飞魄散,大叫着飞扑过去,却被热浪直接冲得倒飞出去…… 冲入火海中的云霁什么都听不到,火焰焚烧她的衣衫和发丝,灼烧着她的血肉,她也浑然不觉,眼前唯有火海中心那一团紫火,紫火中包裹着一具残破的身体,是龙祁的身体。 他早已闭上了眼,身上没有一丝气息,紫火在他身上灼烧,衣袍早已焚尽,血肉在火焰中消融,露出惨白的骨头,骨头上旋即也蔓上火焰。 这一切都没能阻止云霁的靠近,她的脑海中生出一个奇异的念头,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 至于抓住他会发生什么……她没有去想,也不在乎。 手穿过紫火,血肉消融的剧痛也没能让她退缩,她坚定地握住了他手骨。 就在两只手交握的那一瞬,忽然亮起一片金光,金光自他们交握的指骨蔓延,蔓延出一片金色纹路,滢滢生辉。 不,不是纹路,是神秘铭文! 凤眸倏地大睁,云霁恍惚间回到天极秘境那片絮乱空间中,在那里,她抓住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镌刻着一片神秘铭文。 此刻,那神秘铭文在她与龙祁身上蔓延,在他们的骨骼上蔓延,散发着耀眼的金光,将他们二人包裹在其中。 神纹一起,紫火自云霁身上撤离,回缩包裹住龙祁的身躯。 混着神纹金光,紫火越来越亮,颜色越来越深,温度越来越高,将他的血肉灼烧成灰,将他的骨骼煅烧为液。 若非云霁记得他此刻是在蜕变,若非透过金色神纹感知到一丝龙祁的生机,她差点想将紫火灭掉。 但即便如此,看着龙祁被灼烧成一片灰烬和骨液,也又惊又急,万一蜕变不成功呢? 只是事到如今,她什么也做不了,唯有等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被紫火包裹的灰烬和骨液,望着二者混成一处,凝成一片灰土,紫火在继续灼烧。 盯着紫火的云霁,并不知道火海将血湖焚尽,又向着四周蔓延。 鲛人王一开始还想着冲入火海中扯出云霁,但被火焰一燎,鱼鳞消融,鱼尾差点断掉,他无奈放弃了这个念头。 而之前违令滞留在湖岸的常六等人,一开始还幻想着自家陛下能冲出火海,但火焰越烧越旺,将其旁的殇河都灼干了,却依然没有半点熄灭的迹象,他们心底的希望彻底破灭。 “云晓,不要犯傻!”齐言忍着火浪的灼热,已经记不得他这是第几次抓住扑向火海的云晓,他又急又怒,“湖水和殇河都烧干了,里面别说是人,就是石头都化成灰烬了,你现在冲进去有何用?” “不可能的,二丫不可能被烧成灰烬!”云晓剧烈挣扎,一双眼红得吓人,“她不可能死,我还没给她道歉,我还没告诉她,陛下心里只有她,我争不赢的,也什么都不争了,只要她回来……” 她的话尚未说完,后颈一痛,双眼阖上,软到在齐言怀中,齐言抱住她,惊怒瞪着忽然出手击昏云晓的鲛人王:“你干甚?” “愚蠢的人族,还不带着她离开?叽叽歪歪地吵得本王头疼!”鲛人王不耐地摆尾将二人拍飞出去。 拍飞这二人之后,他又冲滞留的将士皱眉叱道:“有本王在这,你们这些废物人族还守着干甚?难道不怕那人卷土再来,将边城城民都屠尽炼成血魔?” 常六闻言一惊,之前他只记挂着陛下的安危,根本没有注意到泾阳王何时脱离的火海,若是真的如鲛人王所言……后果不堪设想! 脸色唰地白了,他立时抱拳朝鲛人王行礼:“多谢阁下提醒,我等着这就回城部署,陛下和云姑娘就托付给您了。” 鲛人王不耐烦人族的繁复礼节,摆尾将他们轰走,而后轻嗤一声:“谁耐烦管你们陛下的死活,他最好死在火海中,这样云霁就能安心给我的小宝小贝当阿娘了。” 第459章再见四脚蛇 火海炙热,无人能靠近,但与之前龙祁偷袭敌营时释放的火焰相近,所以鲛人王认定此火海的生成与龙祁脱不开关系,这狡诈的人族自然也不会死在这片火海中。 若他没死,自然会护住云霁的性命。 这份笃定,在鲛人王看到火海中亮起一片金光时,更是深信不疑。 金光越来越亮,隐隐有神纹流转,鲛人王一双绿瞳唰地瞪大:“那是什么?” 神纹中孕育的神秘力量,让他目露痴迷,下意识地摆尾飞纵而去,卷起一片飓风驱离火焰,伸手去抓取那片神纹流光,但指尖刚触及一点金光,一股奇异的力量冲入体内—— “啊!” 云霁正惊异地望着手心里那团混着金色神纹的灰土中爬出一只四脚蛇,这时惨叫骤起,她扭头看见一道金光顺着鲛人王的手指冲入他的体内,巨大的能量只一瞬就会将他的肉身撕裂,惊得云霁手心一抖,四脚蛇自她掌心掉落,金色神纹倏地消散,连带着冲入鲛人王体内的金光也消失不见。 鲛人王死里逃生,一双绿眸惊愕万分地瞪着云霁,瞳孔中透着残留的恐惧。 云霁却根本没时间理睬他,金光消散热浪袭来,她惊叫一声,捞起四脚蛇,掌心中亮起一片月华滢光护住它,而后纵身跳起,越过鲛人王之时,脚尖在他的鱼尾上一点,借力一跳,跳出火海。 鲛人王被踩得身体一沉,沉入火海,火焰漫上鱼尾,烧得他哇哇大叫,摆尾御起一阵飓风冲出火海,落在云霁身侧,正要与她算算这一脚之怨,就被她扭头瞪了一眼:“安静!” 那双凤眸中透出的厉色,让鲛人王冲到嗓子眼中的话噎了回去,心底甚至隐隐生出了一丝畏惧,鱼尾下意识地往后一挪,但旋即又止住了鱼尾,心道他不是怕她,只是之前冲入体内又忽然消失的金光让他心有余悸罢了。 对,他不是怕她。 鲛人王重新鼓起勇气,转到她身前,就看到她的掌心忽然亮起一片金光,惊得他鱼尾一晃,噗通摔到在地,手指她掌心惊问:“那到底是什么?” 他的话未落,云霁掌心金光消散,现出一条四脚蛇蔫蔫地趴在她的手掌上,云霁眉头蹙起,合上手心,抬眸扫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为何还在这,不用看孩子吗?” 鲛人王被噎得一顿,目光凝在她合拢的掌心上,恨恨地道:“用得着我时毫不客气,用不着我的时候就更不客气地赶我回去看孩子,云霁你也太没良心了!” 云霁根本不理会他的指责,起身就走。 “云霁你要去哪?那不是回城的方向。”鲛人王一边追赶一边喊道。 云霁脚步一顿,扭头对追上来的鲛人王道:“我没准备回城,你回去告诉常六一声,他们的陛下短则一年,长则两年就会回去,让他好好守着边城。” 鲛人王碧绿的眼睛眯了起来,目光落在她合拢的手心里,眸中闪过暗光:“你手心里的蛇,就是龙祁。” 云霁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否认,也不准备跟他解释,龙祁不是蛇,是龙。 其实,在看到它自灰土中钻出的那一瞬,云霁想起了很多事,也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明白七年前为何龙祁会突然在房间里消失,其实他不是消失,而是蜕变成四脚蛇,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四脚蛇,且被它咬住狠吸了一口血。 明白了她与四脚蛇在天机秘境的絮乱空间中,机缘巧合得了神碑铭文,且这神纹是铭刻在她与它的体内,缺一不可。只是如何激发这神纹,她至今不明。 也明白了当日自天机秘境中掉出后,与她一道的神龙消失,反倒是龙祁出现在她身侧,只因为他完成了蜕变,恢复了人身。 加上三年前海域那一次,这是她第三次遇见他蜕变,一次比一次凶险……但他应该会蜕变成功吧? “啧啧,他居然真是条蛇。云霁,你口味也太重了吧!” 鲛人王难以置信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蹙眉望着他道:“他的事还请你保密。” 鲛人王绿眸一闪,转到她身前道:“你与其让我替你保密,不如将我看管在你的眼皮底下,或者我们可以一道回到无人的海域去……” “不用,”云霁打断他的话,一脸信任地道,“我相信你,毕竟你的命是龙祁救下的,你不会忘恩负义。” 鲛人王被噎得一顿,而后恨恨道:“又不是我要他救的,况且我之前帮他拦住那什么泾阳王,就是还了他的恩情了。” 看着他愤懑的神情,云霁叹了一口气:“你守住这个秘密,你欠我的也算还完了,日后我再不以恩情胁迫你做任何事。” 鲛人王这下脸都绿了,手指着她,又移向她合拢的手心:“你与它……你真的就认定了他吗?万一他日后无法恢复人身了?你就要与一条蛇过一辈子不成?” 云霁被问得一愣,真的要与他相守一辈子吗? 算了,这个问题等他恢复人身后再说。 “云霁,与这臭蛇相比,好歹我是鲛人,与你有相同的祖先,还有一半人族血脉,对了,我们还有一对小宝贝……” 喋喋不休的鲛人王让云霁扶额,她不想与他多做解释,转移话题道:“你既记得那对小宝贝,还不快回去照顾他们?你将他们独留在城中,谁在照顾他们?若是被人发现他们鲛人的身份,你觉得他们有几成幸存的机会?” 鲛人王被她接二连三的问题惊得变了脸色,丢下一句话后,摆尾御风奔向边城。 “你等着我,我去接了小宝和小贝就来找你。” 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云霁没有半刻停留,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身后的火海因着火源的离去,火焰渐渐弱了下去。 常六等将领回城部署完城防后,忽然发现远处火光渐暗,惊喜之下立时出城奔向火海。 火海距离边城数十里,等到他们抵达之时,火海已经退缩成一片不大的火焰,四周地面一片焦黑赤红,火焰威力不及之前的万分之一,众人轻易地冲入火焰中,但让他们失望的是,陛下并不在火焰中。 陛下消失了! “陛下去哪了?”常六心急如焚,“还有姑娘,她也不见了!” 有一将领弱弱地嘀咕一声:“陛下他……有没有可能被烧成灰烬了……” “你胡说什么,”常六双眼赤红,张口喝断对方的话,一手擒住对方的衣襟道,“陛下不可能死!若是让我再听到类似的话,定斩不赦!” 常六杀气四溢,四周一片寂静,唯有火焰在兹兹燃烧。 常六放开那人,手握着代表龙祁身份的玄金令牌,赤红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之人,沉声道:“陛下与泾阳王殊死一战,重创对方,自身受创,已寻地疗伤,不管何人来问,这是唯一的答案。” 在场之人对视一眼,不管心底如何作想,皆应了下来。 云霁并不知身后之事,她让鲛人王给常六传话,想着他必能明白她话里隐含的意思。 但她却没想到,她哄走鲛人王的话一语成箴,留在城内的一对小鲛人因着无法忍受饥饿外出觅食之时现出了原形,被受惊的人群追杀,若非鲛人王及时赶到,差点横尸街头,鲛人王气怒之下,差点大开杀戒,好在之前被打晕的云晓醒了过来,与齐言一道将他劝阻拦下。 鲛人王将哭得惨兮兮的一对小鲛人抱在怀中,绿瞳扫过围拢在四周的兵将,最后落在云晓身上,讥笑一声:“看着你妹妹的面上,此事就此揭过。旦有下次,本王夷灭全城!” 第460章黑水之泽 夜黑无光,朔风凛凛,吹落最后一片树叶,刚刚睁开眼的四脚蛇被冻得缩头,爬到衣袖中再次阖上眼。 云霁莞尔,轻点它头上的小角:“你这是要冬眠吗?” 四脚蛇被她骚扰得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瞳,水润润的,看得云霁的心软软的,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你这呆萌的模样,让我如何相信你是那个如高岭之花一般的龙祁?” 四脚蛇眨了眨眼,无辜之极,似乎没听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却又亲昵地用头蹭她的手腕,蹭得她的心发痒。 “算了,不管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会陪着你。”云霁再次点了点它的头,起身寻了一堆干柴,燃起篝火。 火光照在四脚蛇身躯上,泛起一点金光,它的身躯也由冰冷变成温热,这似乎也将它的食欲唤醒,张口舔舐着小尖牙,睁着一双大眼怯怯地望着她,云霁失笑,主动将指头送到它嘴边:“吸吧。” 漆黑大眼中闪过惊喜,尖牙迅速刺破指尖,鲜血涌出,透出一股奇异的馨香,它收起尖牙吸允起来。 指尖有一丝痛,更多的是酥痒,这感觉与龙祁之前轻咬她的唇瓣时一般,她想要缩手,又生生忍住。 四周寂静,唯有篝火不时发出噼啪之声,映照着她的脸一片绯红,四脚蛇似乎觉察到她的异样,于急切吸允中抬起眼皮瞅了她一眼,瞅得云霁脸上更热,又羞又恼地点了下它的小角:“吃你的吧。” 四脚蛇却以为饲主这是嫌弃它吃得太多,为了以后长远打算,它恋恋不舍地移开了口,长长的舌头在她指尖伤口上一舔,留下一丝银色唾液,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一个呼吸间,指间光滑如初。 做完这一切,四脚蛇讨好地朝她笑。 这一瞬,云霁都想捂脸,眼前这只为了一口吃的就向她卖萌的四脚蛇,真的是曾经那个让她无法猜透心思的男人吗? 她忽然觉得,自己谈了一个假的恋爱。 心底又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窃喜,等他恢复人身,她将他现在的臭事告诉他,就可以欣赏他脸红的模样。 他……应该会脸红吧? 四脚蛇不明白饲主为何忽然瞅着它笑,笑得很是奇异,它不禁缩了缩头,迈开四条小爪子退回到衣袖中,很快又顶开衣袖,探头瞅了她一眼。 云霁被它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得更加开怀,伸手将它的头按回去:“睡吧,明天我们还得赶路。” 它此时的状态实在不宜让外人知道,否则待到他下次蜕变,她若不在他身边,必然会遭受他人的捕杀。所以,她只能远离人群,或者寻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等待他蜕变完成。 只是不管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她首要做的就是离开龙焱国,景云国自然也是不能去的。好在,她之前购买的地图中显示,龙焱国与两国交界,除了景云国,还有黑泽国。 翌日,天晴日朗,云霁带着四脚蛇,沿着边境线前往黑泽国 此时是冬日,边境线上一片荒凉,横贯东西的殇河因着那场大火被灼干而断流,云霁无奈的发现,自己竟找不到一点食物。 四脚蛇的口粮却不能断,随着体内血液的流失,她越来越无力,肚子饿得有些发慌,且糟糕的是,接连数日的夜间阴云密布,不见月亮。 她安慰自己,再坚持一下,等到了黑泽国就好了。 不过,等到了黑泽国边境,云霁傻了眼。 黑压压的天空下,一片沼泽地,寸草不生,只有如墨汁一般的黑水不时冒个泡,那声音如她肚子叫唤的声音相差无几。 不过,这泥泽黑水中便是藏有生物,她也是不敢吃的。 摸了摸前心贴后背的肚子,云霁低头对上四脚蛇迷蒙的双眼,与它商议道:“你先饿几日可好?等出了这片沼泽地,我再喂你血。”一望无际的沼泽地,没有三五日是越不过去的。 四脚蛇眨了眨眼,望见她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它点了点头。 云霁松了一口气,遥望四周寻不到一个人影,也无一艘船,连枯木都没有,她只得祭出碧枝,让它化成一根巨木为船。 碧枝似乎极为抗拒,但在她的命令下,只得变大落在黑水沼泽上,只一落下就被黑水侵染,它厌恶地抖动起来,溅起一片黑水,若非云霁闪身快,黑水都得落她一身。 为了不让碧枝罢工,云霁只得许诺安抚它道:“小碧且忍耐一下,等过了这片沼泽,我寻个灵泉之地让你洗澡。” 她曾无意中听过一耳朵,说是黑泽国中有不少灵泉,是修炼圣地。等到了黑泽国境内,自然要去体验一番,或许还能借机突破锻骨进入拓脉期,这也是后天境最后一个阶段。 想到这,云霁心底有些发热,之前在火海中,金色神纹出现那短短一息时间,她感应到了突破时机,只可惜最后被鲛人王打断,刚出生的四脚蛇也有些先天不足,所以她当时对鲛人王没了好脸色。 事后,她尝试了无数次,都无法让神纹再现,她只得放弃,想着神纹的出现应该需要时机,她隐隐感觉到,这个时机或许就是她与龙祁面临生死危机之时……这样的时机,把控不好,就真的死了,她不敢拿龙祁的命冒险。 好在突破煅骨期的关卡只剩最后一道,寻到灵泉应该就能跨过去。 碧枝被她许诺的好处打动,高兴地颤抖回应一下,就安分地趴在黑水上,云霁跨了上去,碧枝就快速地朝前滑去。 四脚蛇从她的袖中爬出了出来,落在碧枝那朵变大的叶芽上,转动着黑黝黝的大眼打量四周。 “这里没什么可看,当心别掉下去。”云霁失笑,一边说着,一边将捏着它的后颈,放到手心里。 四脚蛇依然只有指头粗细,只是额上的角比上次蜕变时长了几分,娇娇嫩嫩的,让云霁总是忍不住摸两下,而每到这时,四脚蛇都会仰起头,瞪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回看她,眼底透着无辜,又透着一丝羞意,让云霁忍不住再次蹂躏它的角,直到惹得它两眼水汪汪的才放过它。 不过这一次,四脚蛇却没有回看她,而是仰着头颅,戒备地打量四周,逗得云霁噗嗤笑了:“你担心什么?有我在呢,不会让你遇到危险。” 其实,她早已观察了四周,除了鼓泡的黑水,没有一丝声息,这里应该是一片死地,没有危险。 四脚蛇听到她的笑声,回头冲她吐舌嘶叫一声,可惜云霁听不懂它的语言,又用手戳了戳它的小角,戳得它不满地张口咬住了她的手指。 “你又饿了?不是说了过几日再喂你吗?”云霁有些疑惑,又想到它这次出生不过十日,正是虚弱之时,便放弃之前的打算,“饿了就吸吧。” 她这话一落,四脚蛇却松开了她的手指,大眼中透着一丝委屈,低头趴在她的掌心不再看她。 “哟,这是在闹脾气了?”云霁又戳了戳它的小角,这次四脚蛇连动都没一下,显然是真的闹脾气了。 云霁失笑,她发现自己此时真的无法这闹脾气的四脚蛇,与龙祁对应起来。 不过恍惚间,她倒是想起了她五岁那年,在丛林中遇到的傲娇小男孩。 或许,不管是初生的小兽,还是人类稚子,性子都这般纯真。 只不知,当年那傲娇的小男孩,长大后是什么样子。 第461章雷兽 踏入黑水时是白天,阴云密布,虽不曾下雨,却也不见日头。 等到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天地彻底陷入黑暗。 云霁眉头微蹙,将四脚蛇放入袖中,脚下的巨木继续滑行,水流之声在黑夜中变得格外清晰。 四脚蛇自她袖中探出头,一双眼瞪得圆溜溜的,隐隐透着光。 云霁低头瞅了它一眼,没有将它按回去,只是再次安抚道:“别担心,有我在。” 四脚蛇没有回应她,那双瞪大的眼也没闭上。 黑水上刮起的风,让云霁感觉到一丝冷意,她算了算日子,今夜应是月圆之夜,但圆月却没有一丝破云而出的迹象。 轰隆! 雷声乍起,一道闪电劈开云层,惨白的光刺入眼中,云霁下意识阖眼避开。 恰在此时,忽然哗啦一声,一道拳头大的黑影如闪电一般袭向她的颈侧,猝不及防之下,她抬手一挡,却快不过那黑影的速度,就在她以为发生流血事件之时,耳畔忽然响起一道龙吟,震得她两耳嗡鸣,惊得那黑影动作一滞,骤然变大的四脚蛇张口咬住了黑影—— 咔嚓! 黑影被咬住那一瞬,浑身冒电,击得云霁身体一麻,而四脚蛇却不管不顾地张口吞下黑影,噼里啪啦的电击声在它体内炸响。 云霁吓得脸白,抓住四脚蛇的爪子连声道:“快吐出来!” 此时的四脚蛇身躯如她的腰一般粗,听到她的话不但没有听从,反倒将口闭上,那闪电自它体内透出,劈了啪啦,它的眼里透出痛苦之色。 云霁无法,手心抵在它的腹上,月华之力喷涌而出,将肆掠的雷电层层包裹,只是还未将之梳理炼化,身后又响起一道破水之声,闪电击来—— 唰! 在云霁纵身跃起的瞬间,巨木化成利剑,将她身后放电的黑影劈落水中,黑影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声,惨白的电光之下,黑水涌出一片血色。 这一声惨叫,却激起一片黑影破水而出,朝着云霁袭杀而去。恰此时,四脚蛇体内的雷电被月华之力完全炼化成精纯能量,云霁立时撤手,将那精纯能量连带月华之力一并留在四脚蛇体内,同时召回碧剑,于半空中劈出一片剑光,将所有黑影拦截下来。 “嗷呜!” 吞食了精纯雷电之力和月华之力的四脚蛇,发出兴奋的嗷叫声,咻地越过云霁,张口咬住一道被剑光劈落的黑影,仰头吞了下去,惊得云霁急忙扑到它的身躯上,挥动碧剑,驱离扑杀而来的黑影。 或许是体内残留了月华之力的缘故,第二道黑影被吞食之后,只噼里啪啦放了一阵电,就彻底没了动静,四脚蛇黑黝黝的眼瞳中透出餍足的神色。 看到它眼底的神色,云霁这才明白,它这是将那些黑影当作食物了,而它之前吸她的血时,应该都没有饱腹过。 若她没有猜错,这些袭来的拳头大的黑影,应该是传闻中的雷兽,只有在天现雷电之时才会冒头寻食。它们迅若闪电,被锁定的“食物”,少有能逃脱的。 只是,她没想到,这些雷兽竟藏在这片黑水沼泽之中,而她不幸地被它们锁定为食物。 天上雷电不歇,水中雷兽不绝,虽单个威力不及二阶凶兽,但群起攻之下,云霁不敢保证自己能幸免。 心念一动,云霁身上升起一轮弯月,洒落一片银辉,将她与四脚蛇笼在其中,蜂拥而来的雷兽嘭嘭撞到光罩上,被反弹落水,却留下一片噼里啪啦的雷电。 四脚蛇转动头颅,目露奇异地打量着被雷电缠绕的光罩,又好奇地伸出舌头舔舐光罩,一丝雷电击在它的舌尖上,黑黝黝的竖瞳中现出一丝惊喜,它将那丝雷电吞了下去,而后继续舔舐光罩吞噬新的雷电。 它的舌头动得飞快,眨眼间,就将光罩上的雷电舔舐一空,而此时,雷兽的第二轮袭击又开始了,嘭嘭撞击反弹间,又留下一片新的雷电,而四脚蛇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吞食,黑黝黝的眼瞳中满是欣喜。 看到这一幕,云霁哭笑不得,干脆放下手中碧剑,令其重新化成巨木落在水面上,光罩也随之笼住巨木,朝着前方滑行。 雷兽不依不饶地袭杀而来,撞击光罩留下一片雷电,四脚蛇开始绕着巨木忙碌起来。 而云霁要做的,便是维持住光罩,月华之力源源不断地涌出,只是近半个月的有出无进,又饿着肚子,一刻钟后,云霁便感觉到吃力起来,额上开始冒汗。 轰隆隆! 天上雷声大作,紫电银蛇劈开云层,暴雨倾盆而下,激得黑水荡起水浪。 原本蜂拥扑来的雷兽,纷纷落入黑水中隐没身影,光罩上残留的雷电很快被四脚蛇舔食一空,餍足地打了一个饱嗝,身躯上鳞甲透着淡淡的金光,一扫之前的黯淡无光。 显然,这顿饱食让它成长不少。 它扭身爬回云霁脚边,仰头向她邀功,云霁抚着它头顶的越发漂亮的小角,毫不吝惜地夸赞:“你很棒。” 得到夸赞,黑黝黝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它欢喜地用头蹭着她的掌心,却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光罩并没有撤回,身下的巨木也停止了前行。 云霁全神戒备,目光扫向四周。 轰隆! 一声雷鸣下,一道巨大的黑影毫无征兆地撞击侧面光罩,咔嚓一道雷光,光罩崩碎,早有提防的云霁凝起体内所有的真元一掌轰向黑影—— 嘭! 灵掌崩碎,云霁闷哼一声倒飞而出。 “嗷——” 四脚蛇身躯骤然涨大,额上之角向上生长,鼻翼两侧长出龙须,软乎乎的爪子上透出尖利的指甲,它仰头一声龙吟,腾飞至云霁身前,张口咬向再次袭至她身前的雷兽。 这只雷兽如山一般巨大,实力已达三阶,却又远甚普通的三阶凶兽,相应的,也远强于一般的后天后期修者,怕是唯有先天境修者才能与之一战。 面对化成神龙的四脚蛇,三阶雷兽却没有惧怕,张口喷出一道雷电击向神龙。 雷电如柱,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映照得天地一片光亮。 “雷兽之王,终于找到了,哈哈哈——” 十里之外,黑水上一片船只,领头的大船上发出一阵惊喜的笑声,只是笑声未落,前方那道雷光忽然消失,那人笑声一止,眼底闪过疑惑,却半点不迟疑地下令:“火速冲过去,寻到雷兽之王,猎取雷丹!” 云霁并不知道此时正有陌生船队飞速赶来,也没有心神关注,因为刚刚神龙将雷柱一口吞下,雷电霎时冲出体外,撕扯它的肉身,而那雷兽正朝它再次张开口,裂开的大嘴中雷电闪耀。 云霁心中一紧,抬手抓住碧枝,滢光大放中,叶芽顶端上现出一轮弯月,她扬手一挥:“去!” 弯月飞出,划破天际,落在雷兽头颅,毫无凝滞地将其头颅劈开,向着它的身躯蔓延,及至触到一颗拳头大的物体。 那物雷光萦绕,散发着耀眼刺目之光,比之天上雷电半点不逊。 这是……雷丹?云霁瞳孔微缩。 雷丹一颤,释放出无数雷电击在弯月之上,弯月只坚持了一息,表面现出裂纹,咔嚓一声崩碎开来。 这还是弯月第一次遇到不能将之劈碎之物。 云霁来不及多想,就看到雷兽被劈开的头颅,在雷丹释放的雷电之下慢慢弥合,凤眸一眯,扬起碧枝欲要凝聚第二轮弯月—— “嗷呜!” 神龙忽然扑过去,张口将雷丹吞入口中。 第462章故人 望见刚刚对雷柱消化不良的神龙,张口吞下雷丹,云霁傻了眼,这是为了吃的不要命啊! “快吐出来!”云霁扑过去抱住它的头颅大叫,自它身体冲出的雷电击得她发丝直立,身体颤栗,又麻又痛。 “我的雷丹!” 一道气急败坏的大喊忽然响起,云霁抬头望见一片船队正破水而来,速度飞快,眼见就要冲到眼前。 云霁脸色一变,立时挡住它的身形,压低声音急切地道:“赶紧吐出雷丹,缩小变回四脚蛇的模样。”她现在只寄希望于船队上的人在漆黑暴雨下没有看清它的身形。 “呜呜。”神龙用鼻子发出两声回应她,却坚定地闭着嘴不肯吐出雷丹,整个身躯被雷电环绕,兹兹作响。 “把雷丹交出来!”船队冲到近前,灯火通明,领头船只上一人暴喝,喝声劈开雨幕,朝云霁直击而来。 眉头一蹙,云霁扬手一挥,将暴喝声挥散,余光瞥见四脚蛇缩至碗口大时就无法继续变小,好在额上龙角与鼻翼龙须都收了回去,但那缩小的身躯被雷电击得裂开一道道伤口,鲜血流出又很快被电得焦黑。 云霁心底发急,掌心凝起一片月华之力,帮它修复裂开的伤口,只是这处伤口刚愈合,又有别处被雷电击得裂开,如此反复。 而船上那人望见她抬手消弭了那道声攻,神色一凝,双目精光爆射,直射她手中被雷电环绕的蛇,语气放软几分:“这位同修,还请你让出雷丹,条件随你开。” 云霁听见对方只提雷丹,不提神龙,她暗松一口气,目光随意地扫视包抄在她身周的船只,而后抬眸迎上对面船只领头之人的视线,淡淡地道:“抱歉,我不出售雷丹。” 领头之人身着玄袍,面貌威严,目光自她掌心的四脚蛇身上移到她的脸上,双眼微眯:“姑娘先不要急着拒绝,元石、丹药、宝器,只要你能说得出来,老夫都能给你找来。” 云霁只望一眼,就知道对方实力几近先天境,若是可以她也不想与他对上,不过低头看见被雷击击得抽搐却死死不肯松口的四脚蛇,她暗自叹了口气,再抬头面色平静地道:“前辈实力超群,欲要雷丹再寻一只雷兽便是,何苦非要从晚辈灵宠口中夺食?” 玄袍人闻言脸色一沉:“姑娘难道不知这黑水之泽中只有一只雷兽之王,而雷丹只存于雷兽之王体内。” 雷兽之王?云霁低头瞅了眼漂浮在水面上的三阶雷兽的尸体,黑水之下隐有黑影游动,目光一闪,抬眸面色淡然地道:“如今雷兽之王死去,必有新的出现,前辈可以再等等。” “新的雷兽之王十年之后才能长成,老夫年纪大了,又突破在即,可是等不了十年之后,”玄袍人眯眼上下打量她一遍,继续道,“姑娘年轻,若肯用这颗雷丹换取资源冲破拓脉期,十年之后应可抵达后天圆满,届时再来黑水之泽寻新的雷丹岂不合算?” 听到对方这番话,云霁忽然明白,对方这是要用这雷丹突破先天境,那四脚蛇不怕死地吞食雷丹应是为了完成蜕变……心念急转,云霁朝对方微微一笑:“前辈说笑了,你可半点不老,这雷丹已入灵宠之口,沾染了口水,再吐出献给先辈也是不敬……” “废话少说,你只需告诉老夫,你让还是不让?”玄袍人沉脸死死盯着她喝问。 云霁的脸也沉了下来,吐出两个字:“不让。” “既如此,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玄袍人撕破脸,手一抬,四周船只扯起一张灵网,惊得水下黑影惊慌逃窜,激起一片水花。 那灵网中透出危险的气息,显然是为了网住雷兽之王,只是如今要用它网住她,云霁凤眸一凛,手中碧枝叶芽上凝出一轮弯月,滢光大放—— “等等,先不要动手!”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之时,忽然一个人冲到玄袍人身前大喊,那扯开的灵网随之一顿,四周船只上的修者齐齐转头看了过去。 云霁也将目光转向那突然出现之人,那是一名年轻男子,他的眉眼中透着一丝熟悉。 “云姑娘,我是臧九明。”年轻男子隔着船只朝她喊道。 “臧九明?”云霁目露疑惑。 “云姑娘这是又将我忘了吗?”年轻男子面露无奈,提醒道,“四年前,我曾邀请你加入天机阁。” 此言一出,玄袍人面色不明,转头问年轻人:“这位就是你四年前你提起的那位云姑娘?” “三叔,小侄所说之人正是她,她如今不过二十,修为已至锻骨期,晋级之神速便是小侄也比不上。”臧九明向玄袍人解释一句后,转向云霁道,“云姑娘,四年前的邀约依然有效。” 云霁扫了那对叔侄一眼,最后落在臧九明身上,嘴角勾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四年前的邀约难为你现在还记得,只不知,我若是答应下来,是不是要将雷丹拱手献上?” 臧九明爽朗一笑:“云姑娘说笑了,天机阁从不强夺自己人的东西。” 云霁发出一声轻笑:“不是自己人就可以强夺咯?” “云姑娘又说笑了,半月前,景云国的泾阳王都没在姑娘手下讨得好处,臧某如何敢强夺?”臧九明笑得意味深长。 “天机阁果然消息灵通。”云霁眉梢微挑,目光扫过四周的船只,“少主既承诺不强夺,为何又让人挡住我的去路?” 臧九明闻言露出为难之色,看了眼身侧的玄袍人,后者冲他冷哼一声:“若是本阁之人,老夫也就让了,外人就休想让老夫让出守了数年的雷丹!” “天机阁这是要恃强凌弱?”云霁挑眉,手中碧枝再次滢光大放。 “云姑娘且莫动手,这事咱们再商议商议!” …… 灵雾萦绕,泉水汩汩作响,云霁泡在泉水中,舒服地吐了口气。 哗啦一声,一个顶着小角的头颅自水中探出,雷电环绕在其四周,击得泉水一阵沸腾,电得云霁身体发麻,起身游到一旁,用眼神制止它再次靠近:“待在那不要动。” 四脚蛇停在原处,睁着一双水润润的大眼,委屈地望着她,那雷电透出它的体外,不时给它留下一道焦黑血痕,它的眼底透出一丝痛苦之色。 “明知道消化不良还敢贪吃,也不怕撑破肚子?”云霁嗔了它一眼,游了过去,伸手覆在它鼓鼓的腹部上,月华之力喷涌而出,一边帮它修复裂开的伤口,一边冲入它的体内助它炼化雷丹。 思虑不由得转到三日前的那个雨夜。 商谈之后,云霁依然没有加入天机阁,却同意一月后随同天机阁之人共探一处秘地,在秘地中为臧九明的三叔取得另一个突破先天境的宝物。 他与她说好,除去必给他三叔的那一份宝物,若有多余,她也可以取走一份。 对方连是何宝物都不曾言明,云霁如何能信任他,只是当时她身处层层包围之下,又担心四脚蛇被雷丹撑爆,无奈之下她只能暂且应下,心底却暗自戒备。 达成合作后,她上了天机阁的船,不过一日就驶出了黑水沼泽,而后臧九明就将她带到这片灵泉之地,说定一个月后来接她。 目光扫向四周,重峦叠嶂,林木幽深,分明是一个依靠天然布置的大阵,若无人带领,普通修者根本无法走出去。 但云霁恰好是一个不错的阵法师,只是她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因为这片灵泉不仅能助她突破修为,也能缓解四脚蛇吞食雷丹的痛苦。 第463章拓脉 十日之后,四脚蛇身躯上萦绕的雷电减少大半,伤口自行愈合的速度与伤口增添速度基本等同,云霁松了一口气,将碧枝留在它身边,而后阖目修炼。 三日后,云霁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短短三日,体内所有骨骼都被真元锻造完成,便是骨髓也充溢着真元,她可以进行下一步——冲击拓脉期。 人体内自有经脉,但未经拓脉,则堵塞不通,这也是修者无法抵达先天的根结所在。 若要冲击先天,首要便是将体内经脉贯通、拓宽,这是修者必经历程,也是后天境中最为关键的一步。 因为经脉打通得越多,拓宽越大,则肉身越强悍,经脉中能储藏的真元越多,冲击先天境就越为顺利,日后晋升速度越快,好处数不甚数。 不过,这些都是日后才需考虑的,她现在要做的便是凝聚真元,冲开第一条经脉。 人体有十二正经、八条奇经,除此以外,还有数千条环绕这二十经脉的细微经脉。 不过这些细微经脉,龙血大陆上的修者几乎都将之置之不理,因为这些细微经脉的容量要远逊于大经脉,而打通细微经脉所费的功夫却丝毫不少于大经脉,他们自是不会做那费力不讨好之事。 不过云霁却有不同的想法,单条细微经脉是不如大经脉,但是几十条、上百条细微经脉绝对能抵上一条大经脉,若是能将全身上下所有的经脉都打通,那她体内容纳真元的空间岂不比普通拓脉期修者强上十倍?或者数十倍! 若是有修者知道她此时的想法,只怕气得胡须翘起。 他们自然知道将所有经脉全部打通的好处,但修炼到拓脉期的修者大多已经不年轻了,寿元有限,之后还有冲击先天境的大难关,如何能将时间浪费在冲击细微经脉上? 云霁自修炼以来,除了最初启天之时有父亲相护,之后每一步都是独自琢磨而来,她没有前人的经验可寻,又因着自己独特的月阴之体,祖窍中又住入了一轮弯月,还有自主生成的无名功法,让她每一步都得都与普通修者不一样,也就让她的修炼之路越走越“歪”。 当然,在旁人看来的歪路,未必不是她自身的“正”路。 云霁打定主意先打通细微经脉,首先选定的是右手的太阴经……附属的一根细微经脉。 凝神静气,运转无名功法,灵泉中浓郁的元气被卷入体内,而后被云霁凝成一束,钻入细微经脉中,开始冲击堵塞之处。 只这一冲击,力度很轻,但细微经脉却差点被冲得崩碎,右手禁不住抽搐起来,疼得云霁额头冒汗,但她没有放弃,而是迅速运转月华之力将破损处修复好,再聚起新的真元束,比之刚刚要细小一倍的真元束,继续尝试打通堵塞之处。 一次次试验,一次次失败,月华之力一次次修补,但疼痛却半点不少,额上汗水如雨水一般坠入灵泉之中。 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日落月升,洒落一片银辉,氤氲在灵泉水雾之中,又与灵雾一道被卷入云霁体内。 云霁心念一动,将混着月华之力的真元冲击经脉。月华至柔似水,真元锐利如刀,水滴石穿,刀刻斧琢,刚柔并进,经脉中那无法清除的堵塞之物竟有了松动的迹象。 云霁大喜,却不敢贸然加快,只保持节奏不急不躁地继续开琢,终于在她精神力耗尽的那一刻,一小块堵塞之物被清理出来,又被真元运至体外,凝成一块黑乎乎油腻腻的污渍,而云霁却好似卸下了一大块重物,身体格外轻省。 只是头疼得厉害,她只得压下继续清除堵塞之物的念头,靠着灵泉边上阖目养神,只待精神好了一些,就继续开始,等到精疲力尽则停下养神,如此反复,时间过得飞快。 泉水中污渍越来越多,又被泉水冲击而下,水中嬉戏的四脚蛇眨了眨眼,咬住碧枝越过云霁,游到水流上方。 日月几度轮回,四脚蛇发现水面的高度开始下降,它又动了动,游到水深处。 等到天上月亮从下弦月变成上弦月之时,四脚蛇发现水中元气越来越少,体内的雷丹又开始肆虐起来,身躯上的伤口开始增多,它望着水中的女子,有心靠近,又担心打扰她,只得眼巴巴瞅着她,期盼着她早点睁开眼。 而云霁除了开始数日精神力偶尔耗尽外,之后因着对力量的掌控越来越熟练,精神力不再出现消耗一空的情况,她完全进入忘我之境。 无名功法运转越来越快,灵泉的元气被快速吸收,混着月华之力,一般清除堵塞之物,一边加固经脉,配合得天衣无缝,数日后打通第一条细微经脉,而后第二条,第三条…… “发生什么事,四周的天地元气为何稀薄了许多?” 灵泉之外,守护之人纷纷从打坐中醒来,面面相觑。 “难道是灵泉出了问题?”一人猜疑道,起身去查看灵泉,却被同伴拦住。 “少主交代过,云姑娘在灵泉中修养,谁也不能去打扰。” “可若是灵泉真的出了问题,少主也不会饶了我们。”那人急声道,“我去找少主。” 云霁并不知道自己的举动让守护之人一团慌乱,此时她已经将右手太阴经附属的上百条细微经脉全部打通,这些细微经脉环绕着在太阴经每一个节点之上。 云霁凝起上百束真元束,自这上百个节点上同时发动,或推或冲或拽,仿若上百只手同时作用在一块巨石上,她听到了松动的声音,巨石滚动起来,石头表面层层剥离,太阴经中的通道一点点延长…… “啊!” 一道痛呼声,将云霁从忘我之境中拽了出来,唰得睁开眼,就看到四脚蛇咬在臧九明的手背上,鲜血横流,惊得她连声喊道:“小四快回来。” 因着它与龙祁相差甚大,又恐无意中暴露它的身份,所以云霁以它那四只脚命名,唤之“小四”,它也习惯了这个名字,此时听到她叫它,松开了臧九明的手背,又冲他警告地呲了呲牙,这才蹿回水中。 云霁自水中捞起四脚蛇,忽然发现到对方眼神有些不对,她眉头微蹙,身体一沉,将脖子以下的身体全部沉在水中,衣袍随着她的动作在水中飘荡,她淡淡地朝臧九明道:“小四不懂事,请少主莫要放在心上。”对于他偷窥之事只字不提。 臧九明脸上现出一丝尴尬,移开目光拱手致歉:“是臧某失礼了,请云姑娘见谅。” 云霁并不接他这话,只问他:“未到一月,少主为何来此。”她的心底是有些不高兴,因为若是不被打断,再有三两日,她必能将右手少阴经全部打通。 臧九明闻言起身看她,一脸讶然:“云姑娘没有发现这灵泉元气忽然稀薄了吗?” 云霁也是一脸讶然,低头查看泉水,才发现一直萦绕在水面上灵雾不是何时消失不见,而泉水中元气几近于无。 “云姑娘,莫不是你将泉中元气都吸光了?”臧九明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 云霁张了张口,还没决定好是承认还是否认的好,对方就笑着摇头道:“臧某开了个玩笑,云姑娘莫要当真。” 云霁目光闪了闪,追问:“你为何认定不是我吸干了灵泉中的元气?” 臧九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这泉水已凝聚了十年的天地元气,足够十名修者冲击拓脉期,但你却依然滞留在煅骨期,你说我能相信是你将泉中元气吸收殆尽吗?” 第464章谋算 听到对方这番解释,云霁目光闪了闪,她已将上百条细微经脉打通,但对方却无丝毫察觉,这是因为她的功法奇特,还是因着细微经脉太过不显眼? 她还未想明白,就听到臧九明继续笑道:“臧某与其相信是你吸干了元气,不如相信是你的灵宠,它看起来很不一般。” 云霁心头一紧,将四脚蛇举出水面,轻抚着它鼓起的腹部,淡淡地道:“它不过是一条有些奇异的蛇,机缘巧合吞下了雷丹,至今未能将之炼化,想是这外放的雷电将泉中元气耗尽。” 臧九明深深地看了四脚蛇一眼,轻笑一声:“云姑娘这说法有些道理。” 说完这话,他唤人留下一套干爽的衣物,而后便离开了。 云霁眉头微蹙,心底明白四脚蛇吞下雷电,就让对方心生怀疑,但只要对方不将之与神龙或者龙祁联想在一块,她便是不惧的,大不了杀出去。 上百条贯通的经脉,储存了灵泉中凝聚十年的天地元气所炼化的真元,是尚未突破拓脉期时体内真元的十倍不止,这强大的感觉,让她生出一抬手就能劈碎山石,一跺脚就能震开地缝的错觉。 或许……这不仅仅是错觉。 凤眸中闪过厉芒,至少,现在面对玄袍人,她有七成把握能战胜他。至于剩下的三成,是要将天机阁考虑进去,毕竟若是采用群攻,她还是会有一定危险的。 而今实力大增,她对臧九明提到的秘地生出了一丝兴趣。 起身走上岸,热气蒸腾,身上衣物很快被真元蒸干,她俯身捞起水中变得格外翠绿的碧枝,收入右手太阴经中,而轻点四脚蛇额上小角,笑问:“我们去秘地寻宝可好?” 四脚蛇身上的伤口被掌心喷涌的月华之力修复好,舒服得它禁不住发出一声咕噜声,水润润的大眼透着亲昵,伸出舌头舔上她的唇瓣。 骤然被偷袭,云霁的脸瞬间热了起来,又羞又恼地按下它的小脑袋:“还未完成变身就知道耍流氓。” 四脚蛇自她手指下挣脱出来,仰头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满是无辜,似乎不太明白饲主口中的占便宜是什么意思。它眨了眨眼,为了验证心中的猜想,它再次吐出舌头舔向饲主的唇瓣,但这次却落了空。 云霁羞红了脸,拽住它的尾巴将它倒提起来:“再敢耍流氓,就将你倒提一整天。” 这一刻,她的心中生出危机感,若是它习惯了这样的流氓行为,但对象不是她,而是别的女子……或者是别的蛇…… 云霁猛地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云姑娘可收拾好了?临时有些变故,我们需要提前出发。” 恰在此时,臧九明的声音忽然自后方响起,将她自胡思乱想中解救出来,她立时应了一声,转身迎上他,动作有些急切,倒让臧九明有些受宠若惊。 这次秘地之行,出动了天机阁精英力量,足有三十人。 云霁只轻轻一扫,就发现这三十人中最低都是后天中期修者,后天后期修者有五人,其中拓脉期修者就有两个,其中一个是被臧九明的三叔,另一人拢在斗篷中,无法看清其容貌,也不知姓名。 至于云霁,无人发现她已经跨入拓脉期,是以臧九明的三叔偶尔瞥向她的目光透着一丝不善,显然是在嫉恨她没有将雷丹送给他,云霁只当没看见。 行走在黑泽国中,她发现天机阁在此国格外受推崇,因为这里的修者以穿着天机阁标配的黑斗篷为荣,只是普通修者的黑斗篷没有天机阁独特的印记。 云霁也套着一身黑斗篷,除了臧九明及其三叔,无人知道她的身份。 四脚蛇肚子里的雷丹不是释放出一两道雷电,将她的袖袍电得鼓动起来,她伸手将探出头的四脚蛇按了回去。 餐风露宿一个月,这一日,他们终于在一片银白树木的林子里停了下来。 臧九明吩咐众人休息,云霁也没有多问,随意走到一个角落,靠在一个树下休整,目光却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 这片林子中,古木撑天,树干银白,树叶苍绿,但奇异的是,每株古木的形态都是一样,树木间乱石嶙峋,隐隐透着某种规律。 云霁心中有了猜测,便压下帽檐,挡住所有的阳光,阖目养神。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臧九明忽然出现在她身侧,轻声问道。 云霁眼皮都未动,只淡淡回应:“我是你请来的外援,你要我做什么的时候就开口。”现在是休息时间,那就免开尊口,搭讪更是敬谢不敏。 臧九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底明白她对他如此冷淡,是因为一个月他在灵泉边上无意间窥见她湿透的身体所致,其实,他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那一幕太过活色生香,他没能忍住。 张了张口,又把解释压下,他轻咳一声道:“这一次提前出发,是因为我得到消息,有其他人也知道了秘地宝物的消息,到时还请你帮忙挡住对手。” 云霁轻点了下头,表示回应。 她如此冷淡的反应让臧九明心底有些着慌,一些话脱口而出:“其实,天机阁这次出动,并不是非得请外援,我只是想借此与你熟悉了,你或许就会答应加入天机阁。” 话一出口,臧九明就有些后悔,心道自己阅美无数,竟还是无法抗拒此女的引诱。但旋即想到她曾两国交战,自己被她吸引,也不算定力太差。 其实撇开感情因素,单以她远超同辈之人的晋级速度,还有她手中奇异的灵宠,就值得他费尽一切将她笼络进天机阁。 想到她加入天机阁带来的好处,臧九明心中一片火热。 云霁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但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眉头微蹙,掀开了眼皮,偏头看了他一眼:“我对加入天机阁不敢兴趣,当然,你们若是寻到了先天境大圆满修者无故消失的原因,我会乐意付出元石购买这消息。” 臧九明回想四年前他将天机阁的理想托盘而出,对方冷淡的态度与此时一般无二,心道此女果然难以攻克,便转了念头,叹了一口气道:“云姑娘可是因着四年前的事与我生了嫌隙?” 云霁只觉得此人莫名其妙:“我不明白臧少主的意思。” “四年前,泾阳城外,你为了百姓的性命,自愿走入墓穴殉葬,那时我有想过不顾一切将你带走,但是当时我独自一人,又担心暴露你的身份,所以暂且按下,后来等到我聚集了人手赶过去,你已经被巫师逼入魔鬼深渊,我当时后悔不已,赶往魔鬼深渊寻找你……” 云霁抬手打断他的回忆,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你既对我如此深情厚谊,为何黑水沼泽上你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我?” 臧九明被问得噎住,只一瞬就恢复如常,叹气道:“当时天色太黑,雨太大,一时没能认出你,致使三叔对你多有为难,此事我很抱歉。” 见对方如此避重就轻,云霁心中生出不耐,只是不等她回应,四脚蛇忽然从她袖中蹿出,张口咬向臧九明的手背,迅若闪电。 “回来!”云霁及时扯住它的尾巴,尖牙没有扎入臧九明的手背,它便张口喷出一道雷电,咔嚓! 手背焦黑一片,臧九明疼得嘴角抽搐,望向四脚蛇的目光闪过一道暗芒,只是不等他发作,云霁就将它护到掌心中。 第465章机关 “你怎么这么调皮?” 云霁气恼地拍了它的小脑袋一下,而后歉意地对臧九明道:“它太小不懂事,对于靠近我的人总是抱有敌意,不过这也是我管教无方,我向你道歉,你手上的伤我帮你处理一下。” 云霁说着朝他凑过去,而她手中的四脚蛇立时冲他张嘴,口中雷电闪烁,惊得臧九明立时倒退,摆手摇头道:“没事,一点小伤而已,用不着处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握住手背的伤转身就走,步履急促。 云霁低头与四脚蛇黑黝黝的大眼对上,揉着它额上小角佯装嗔怒:“你可真调皮。” 四脚蛇无辜地眨了眨眼,云霁无声笑了。 日落月出,银辉洒落林间,天机阁的人才有了动静。 臧九明走到树林中央,取出元石和兽骨摆阵,不时抬头看天上月亮调整位置,忽然一束月光照在法阵上,霎时,法阵灵光绽放,将月光反射,投映在周边一圈银色树木之上。 云霁眉心一动,刚站起身,就听见嗡的一声,那圈银色树木骤然大亮,枝叶褪去,唯剩下树干,现出了树干的本来面目。 那不是树干,而是以庚金为材锻造的阵柱,阵柱上凸显出一圈圈灵纹,灵光流转,氤氲出一片雾气。 等到灵光消失,雾气消失,原地现出一个坡地,坡地上有一个洞穴,寒气自洞穴中溢出。 云霁凤眸微闪,这是设了一个幻阵遮挡了洞穴。 这幻阵设置奇妙,便是懂得阵法之人也很难发现其踪迹,反倒会被幻阵引得在林中打转,根本无法走到洞穴前方。 且此阵借用月华融入阵中,若是算不对时辰,或者聚集不了足够的月华,便是发现了幻阵也无法打开。若是采用暴力破阵,只怕会将洞穴轰塌,若是洞中再设有连锁法阵机关,后果难以预料。 云霁抬眸扫了眼天机阁众人,凤眸微眯,若此阵真是天机阁所设,她对于天机阁的实力就得重新估量了。 “入洞之后,顺着本少主的脚印前行,不能踏错一步,否则触发机关,本少主也救不了你们。”臧九明站在洞前,望着众人郑重说道。 天机阁众人应诺,纷纷走到洞前排队,云霁不急不慌地走到队尾站定,不想臧九明却指着她道:“你,跟在本少主身后。” 云霁眉梢微挑,隔着兜帽与臧九明对视一眼,见他态度坚定,她可有可无地走过去。 待她走到他身后,臧九明凝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再次嘱咐道:“跟紧我,不能有一点失误。”他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她的袖子。 瞥见他戒备的样子,云霁差点忍不住喷笑,好在兜帽挡住了他窥过来的视线,她忍笑点头,将袖中蠢蠢欲动的四脚蛇按了回去。 洞穴潮湿而寒冷,月色也无法照入洞中,漆黑一片,仿若一头蛰伏的凶兽。 火把燃起来,众人鱼贯而入。 火光映照在洞壁上,苔藓树根盘旋洞壁上,蜘蛛虫蚁穿梭其间,悉索的声音让人心头发紧,不时有蜘蛛吐着蛛丝爬过他们的头顶,也有虫蚁越过他们的脚面,却无人擅自出手攻击,生怕触动了机关。 四脚蛇自云霁袖中爬出,直立着身体,张口发出一道无声的嘶叫,四周的蜘蛛虫蚁如遇天敌,纷乱退散。 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引得臧九明身形一顿,回头查看,云霁却先一步将四脚蛇塞入袖中。 臧九明没有发现异常,眉头皱了一下,再次嘱咐众人不能踏错一步,而后回身继续前行。 四脚蛇再次钻出来,舔了舔她的手心,那一瞬间酥麻差点让云霁脚步踏错,好在她身体一晃,及时以脚尖落地才没有踏出安全线。 而她身后之人也随之晃动身体,以脚尖落地,仿若一群人齐齐打摆子一般。 她又好气又好笑,沉下脸狠狠瞪了它一眼。 四脚蛇一脸无辜,但见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厉,忽然明白自己刚刚的举动惹得饲主不高兴了,小脑袋不由得耷拉下来,心里很是委屈,不许它舔她的唇,难道手心也不能舔吗? 饲主不喜欢它的亲近,是不是因为饲主根本就不喜欢它? 可惜,云霁无法与它心灵相通,自是不知它如何得出她不喜欢它的结论,此刻也无暇顾及它的情绪,将它按回袖中后就专注地盯着臧九明的脚步。 被关入小黑屋中的四脚蛇,更加认定了饲主不喜欢它的结论,整个蛇生都不好了,它想要钻出小黑屋,却又怕惹得饲主更加生气,最后蜷缩起身子咬住尾尖趴在袖中,黑黝黝的大眼中蕴起水雾。 云霁察觉四脚蛇终于安分,心里暗松一口气,伸手蹭了蹭被它舔过的手心,上面似乎依然残留着它舌尖的温度,她的脸上不由得一热。 心道,等到他恢复人身,一定要狠狠欺负回去。 心绪乱飞间,脚步丝毫不乱,洞穴前方出现了光亮,越是前行,光亮越盛,四周温度隐隐上升。 “糟糕,果实提前成熟了!” 臧九明脸色一变,冲着后方丢下一句:“加快速度,各自小心。”而后纵身飞跃而去,这番举动立时激发了洞中机关。 嗖嗖嗖—— 洞壁上箭矢飞射,地面刀剑倒刺,凶险万分。 云霁早在臧九明飞纵的那一瞬就预料到此幕,身形一动,化作一阵风与臧九明并肩飞纵,以飞快的速度避开了所有的攻击,但身后的天机阁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上下夹攻,鲜血飞溅,及至丢下了数条人命,天机阁人才完成联合,抵御住机关攻击,艰难前行,留下一路血迹。 身后的惨叫传入耳中,臧九明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反倒越来越快,而不管他如何加速,云霁都稳稳地跟在他身侧,自然引来了他的侧目。 飞纵带起的风将她的兜帽吹开,露出莹白的脸,前方洞口透过来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如同给她蒙上一层光晕,圣洁得不似真人,仿若是从月宫飞出的仙子。 心跳骤然加快,动作不知不觉中慢了下来。 忽然,仙子侧首望了他一眼,那流转的波光慑住了他所有心神,他的喉结禁不住滚动起来,发出古怪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仙子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身形化作一阵风,骤然远去。 仙子的厌恶如同一盆冰水浇到火热的心上,臧九明猛一激灵,双眼中的欲念散去,瞳孔中就映入无数箭矢,越来越近—— “啊!” 臧九明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云霁不用回头看,就知道他必然被洞中机关中的箭矢射中。 其实,洞中机关虽凶险,但只要保持足够的速度,就能完全避开机关,这也是她一路上丝毫不损的缘故。 只是,这看似简单的机关,在加上前方洞口逸散出的奇异香气就不简单。 一开始香气很淡,让人无法察觉,等到浓郁得引起修者注意之时,体内吸入的香气已经足够让修者动作迟缓,自是无法避开机关攻击。 或许这香气还能引发别的什么,只是她暂时没有查明。 而她因是月阴之体,对于异香格外敏感,只一开始她就警惕地封闭了嗅觉,闭合了全身毛孔,而后她就想着提醒身侧的臧九明一句,谁知却对上他充满欲念的目光。 那一刻,云霁心中恼怒,立时放弃了提醒他的打算,骤然加速越过他,而那些被激发的箭矢自然会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至于他会不会丧命于箭矢之下,云霁完全不担心,毕竟他身为天机阁少主,若是连这点难关都渡不过,遍布整个龙血大陆的天机阁可以就此解散了。 第466章九婴仙果 云霁飞纵至洞口,身后是箭矢乱射,迎面是一团火焰喷来,她扬起斗篷挥开了火焰,这才有功夫查看前方之景。 眼前是一片火海,火海的尽头有一颗树,树叶如碧,隐约还有果实以掩映树叶之中。 “那果实就是天机阁要找的宝物吗?”云霁盯着那棵树喃喃自语。 “你说得不错。”臧九明飞纵而来,身上带着血迹,再没有之前的潇洒风流之姿,眼底却透着火热,“那是九婴果。” “那就是九婴仙果?”云霁惊愕出声,思绪不由得飘回八年前。 当年,云晓被苏家大小姐种下蛊虫,豹子告诉她需要九婴仙果做引出云晓体内的蛊虫,但不管她如何努力,甚至愿意踏上书中苏若雪的命运,与瞿阳相识,与他一道踏入秘境寻找,但最终还是求而不得。万般无奈之下,她最后以自身为引,将云晓体内的蛊虫移到自己体内,虽成功救了云晓,但她自己却差点被蛊虫啃食了。 现在回想起被蛊虫啃食的滋味,云霁依然身体发寒。 “对,也有修者将之奉作仙果。”臧九明点头回道,脸上也带着一丝惊奇,“原来你也知道它。” 原本渴求的东西忽然出现在眼前,云霁心底百味陈杂,面上却不显,只淡淡回道:“我只是偶然听人说起,并不知它具体有何效用。” 臧九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急不缓地说道:“这九婴果其实也没有太过神奇,只是在这龙血大陆难以寻得,所以才会越传越邪乎……” “前方似有动静,臧少主还请长话短说。”云霁淡淡打断他道。 臧九明被噎得声音一顿,抬头望向远处,他并没有发现异常,心底认定她是不耐与他多言,不由得有些恼怒,但见天机阁其余人还未抵达,也不知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变故,是以压下心中的不痛快,简明扼要地与云霁道:“九婴果最大的效用便是助修者突破关隘,例如我三叔想要九婴果助他突破先天境。” 云霁目光一闪,追问道:“突破先天境需要几颗九婴果?” “这个不好说,有些人一颗就够,有些人三颗也未必够,但据天机阁收集到的消息显示,百年前有一位修者用了五颗九婴果才突破先天境,这也是已知的使用九婴果最多的的修者。” 云霁却有种预感,她若是要突破先天境,五颗九婴果怕是不够,她忍不住问道:“一棵树上有多少颗九婴果。” “当然是九颗。”臧九明理所当然的回道,见她不解,又解释道,“九婴树上的果实长得像粉嫩的婴孩,且每次结果就是九颗,这才得来了九婴果的名称。” “只有九颗。”云霁眉头微蹙。 “九颗还不够?”臧九明失笑,安抚又暗藏拉拢道,“若是没有意外,天机阁可以将九颗果实包圆,到时除了三叔所需的九婴果,剩下的我与你平分。”当然前提是你肯加入天机阁,这句话臧九明没说,但他觉得云霁一定能听出来。 可惜,云霁还真没听他暗藏的意思,因为她此刻想的是如何能将九颗九婴果一块拿下。 不过,一道来寻宝,只她一个独吞似乎有些不太道义,云霁想了想,开口问道:“下一次九婴果成熟在多少年后?”若是十年之内,她独自来取一趟就好了。 “你莫不是想着下次自己来?”臧九明被她逗笑,但见她神色认真,嘴边的笑意慢慢收回,“你还真准备自己来?” “不可以吗?”云霁目光微凝,别说洞中机关,连同外面的幻阵,她要破也不是难事。她与天机阁没有太多交情,这次不准备独吞已是看着他领着她寻到九婴果的情面上了。 望着她越来越外露的气势,臧九明连连摇头:“你误会了,我没有禁止你来此的意思,而是这九婴果一百年才结一次果,来早了也没用。但等到百年之后,你怕是也用不上了,因为到时你不是早已进入先天境,就是已经化为尘土。” 云霁闻言眉头蹙起。 “怎么,你怀疑我骗你?”臧九明隐隐有些生气。 “不是,我在想别的事。”云霁随意敷衍他一句,就望着前头火海道,“我们往前走吧。” 臧九明自是答应,又提醒她一句:“火海中有赤鸟……” 然他的话未落,一道碧光自云霁掌心冲出,唰地劈落一只迎面冲来的赤鸟,动作利落之极,让臧九明的声音一下子堵在嗓子眼中。 被劈伤的赤鸟哀鸣一声坠入火海,火遁而去,云霁也不追赶,只抬脚踏入火海,甚至没有撑开灵力罩。 天机阁配发的黑色斗篷是特质防火的,就为了应付眼前的火海,所以即便火焰漫上来,斗篷也半点不损。 而且,自半年前,在殇河前经历过那场由龙祁本源之火引发的火海后,她发现自己对于普通火焰有了抵抗之力,甚至眼前这并不太普通的火焰也不能伤她分毫。 云霁目光一闪,将袖中的四脚蛇提出来,放到袖口上,原本蔫蔫的四脚蛇一下子活过来,欢喜地用头上的角蹭了蹭她的手心,而后张口吞食四周的火焰。 望见它还鼓胀的腹部,云霁又不满有些担忧,揉着它的腹部叮嘱道:“你悠着点,千万不要再次吃撑。” 四脚蛇这次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冲她点了两下头,而后埋头专心吞食四周火焰,引来臧九明的侧目。 “云姑娘,你这灵宠还真是什么都吃啊。”臧九明惊叹道。 “是啊,它很厉害。”四脚蛇在火海中如鱼得水,云霁根本不担心它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此时也不再遮掩,很是痛快地受了他的夸赞,且与有荣焉,只是她没有意识到,她这骄傲的语气,分明是真的将它当作灵宠,而非相恋的情人。 不过,任谁面对一只不大手掌大且又爱卖萌的小蛇,也无法将之视作情人。 只是不知等到小蛇重新化成人形,又想起作为灵宠时的记忆,他会如何反应。 当然,贪吃火焰的小蛇,还有在火海中漫步的云霁此刻都没想到这个问题。 不过一刻钟之后,云霁不再悠闲漫步了,因为成群结队的火鸟朝她攻击而来,碧剑舞动,劈开一条道,刚走了两步,就又有不怕死的火鸟堵了上来。 臧九明也遇到同样问题,他一边朝她靠拢,一边喊道:“云姑娘,咱们结队前行可好?” 云霁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一下,口中却道:“不好。” 说罢,身上骤然亮起一道光罩,火鸟虽蜂拥扑来,却都被光罩反弹而回,云霁自是横推上前,一下子就将臧九明甩到身后。 无法信任的同伴,自然及早拆伙为妙。 “云姑娘,你怎么能过河拆桥?” 身后是臧九明气急败坏的声音,云霁连头都没回,纵身跃向火海尽头的九婴果树。 只是看着近,想要抵达却发现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没有我,你以为你真的能抵达九婴果树前吗?”臧九明望着她远离的方向,气恨又得意的道,“我就等着你回来再求我,得跪着求我!” 臧九明指天立誓要她跪求才肯原谅她,但他在原地杀赤鸟杀了半个多时辰,也没能得到云霁回转,反倒滞后的天机阁人带着一身血迹终于抵达火海。 臧九明的三叔在他身边没看到云霁,张口就问:“九明,那女人呢?”见他不答,便恍然地道,“她死在地道中了?果然没用。” “不是。”臧九明咬牙回道。 “那就是被火鸟啃了?”他三叔继续猜测。 臧九明此刻的脸色开始发青,因为他意识到云霁不会回转来求他了,他抬手往前一挥:“组阵防御,加速前行!” 第467章熟人 云霁甩开臧九明不久之后,就发现了火海中的古怪。 她立时停下脚步,凝神观测四周,便发现这些朝她围攻而来的赤鸟有着某种规律,它们的实力并不太强,但又杀不起,一旦与它们纠缠,就会被它们迷惑,永远也走到九婴果树前。 想明白后,云霁也没有别的举动,而是将四脚蛇提起来,指着火海尽头的九婴果树与它道:“看见那棵树了吗,你领路带我去,不许走弯路,可听懂了?” 四脚蛇闻言看了眼九婴果树,而后转回头伸朝舌头舔了了舔她的掌心。 云霁愣了一瞬,再次问它:“你这是明白还是不明白啊?” 四脚蛇其实想将同样的话甩回去,可惜它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语言不通。 不甘心地又舔了舔她的手心,四脚蛇才蹿下去,在火海中游弋,方向正是九婴果树。 “原来你听懂了。”云霁很是高兴,撑着光罩跟在四脚蛇身后。 四脚蛇在火海中并不会遭遇赤鸟的攻击,反倒如鱼得水,所以它既不会迷失方向,动作也快。不过云霁有赤鸟相阻,有时跟不上它,它便回转过去,张口吞食几只赤鸟帮她开路。 云霁见此眼睛一亮,对它道:“你来开道,我好节省一些真元。” 四脚蛇想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见它点头,云霁又不免有些担心:“你不会再吃撑吧?” 四脚蛇再次摇头,心道,它现在还不撑,至于何时回撑,它也不知道。 云霁不知它心里的话,见它摇头就放心了,收起灵光罩,由它开道往前走。 四脚蛇变大了体型,直起身躯来与云霁同高,赤鸟冲来时,张口吞食,只偶尔有遗漏,也被它甩尾抽飞,一路顺畅得很。 这情形若被天机阁人看到,只怕会吐血,因为他们二十多人结阵前行,速度都不及四脚蛇的十分之一,还不时被赤鸟攻击得负个伤,偶尔还会死人,现在艰险得很。 云霁若看到他们,则必然会庆幸她及早与他们分道扬镳。 只是,不等云霁抵达火海尽头的九婴果树前,火海尽头忽然传出一声鸟鸣,鸣声似凤似雉,激得火海忽然沸腾,温度骤然升高数倍。 云霁眉头一蹙,立时阻止四脚蛇继续上前,静观其变。 一片震翅之声,火海中的赤鸟齐齐朝着九婴果树飞去,而火浪也随之席卷而去。 “莫不是九婴果成熟了?”云霁猜测道,抓起缩小的四脚蛇就追着火浪而去。 同一时间,臧九明却是脸色大变:“九婴果成熟了,有人要捷足先登!” “谁敢在我天机阁前截胡,真是找死!”臧九明三叔面色狰狞。 “先别说了,现在全速前进!”臧九明喝令一声,带着二十来人飞纵前去。 云霁尚未抵达九婴果树前,就看到一只巨型单足赤鸟一边吞食俯冲向它的小个赤鸟,一边与两道白影缠斗,更让她惊愕的是,树前还有两道人影,看背影还有些熟悉。 眉心微动,她戴上兜帽,遮住了面容,又将四脚蛇塞回袖中,这才重新飞跃向前。 “有人来了。” 九婴果树前其中一人叹息一声,转身朝来人看去,看见她黑色头蓬的标志,不由得愣了一下:“你是天机阁的人?” 云霁看到那人也愣了一下,身形清瘦,面容俊秀,只是眉宇间隐见郁结,竟是四年未见的瞿阳。 那他身边,穿着白色斗篷的背影就应该是陆灵姬。 云霁凤眸微眯,停下脚步,暗自戒备。 瞿阳似没有认出她,面上浮现一丝笑意,朝她拱手道:“这位天机阁的同修,这九婴果我夫妻势在必得,还望同修予以方便。” “若是我不给方便呢?”云霁变了嗓音问道。 “那我只有将你驱离。”瞿阳冷了神色,话说完,见对面挡住了面容的黑斗篷女修没有半点退让之意,他朝一招手唤道,“豹子你过来赶走她。” 正与单足赤鸟打得痛快的豹子忽然听到命令,心底很不痛快,但是他一招手,它就不可抗拒地倒退至他的身前,抬起头看向对面之人。 只一眼,豹子怔住。 云霁也怔了一瞬,因为眼前的豹子,就是曾经在她祖窍中住了十来年的那只雪豹。 “怎么,你不肯听令?”瞿阳见豹子不动,眉头一蹙,心念一动,豹子眉心间立时出现了一点血色,它按住血点痛苦大叫一声,扬爪朝对面扑去。 锋利的爪子挥到眼前,云霁身形一滑,避开了它的爪子,雪豹却不依不饶地继续攻击,疯狂又毫无章法。 云霁似抵挡不住,不断倒退,豹子越追越远,很快就淹没在火海中。 瞿阳只是希望无人打扰他们,所以见豹子将人赶入火海中,也就放了心,目光转向九婴果树,碧翠的枝叶间,掩映着九颗人形果实,粉嫩嫩的,如同九个婴孩盘坐其间。 九婴果不能触碰,唯有等到它成熟自动掉落那一瞬直接吞入口中,或者以特质的玉盒承接,否者不管用手触碰,还是落到地上,九婴果都会直接化为元气,消失在天地之间。 所以,他现在只有等。 他已经等了三日,而今只需要再等最后一刻钟,九婴果就会彻底成熟。 他转头看向身侧女子,目光下移,落在她怀中的襁褓上,目光不由得柔和起来:“再等一会,你就会彻底好起来。” 他的话刚落,那襁褓中忽然冲出尖头黑面的头颅,冲他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叫。 尖叫传入火海,云霁脸色微变,张口呵斥朝她扑来的豹子:“豹子你还不停下?” 利爪生生停在她的兜帽前,而后猛地收回,它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喘息了两下才仰头朝她抱怨:“你既然早就认出老子,怎么刚刚不说?老子还以为老子弄错了!” 说完,又恼恨地冲她吼道:“你都活过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听到那道熟悉的老子,云霁更确认眼前这个就是以前那只坑货,她蹙着眉上下打量它,不答反问:“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豹子脸上顿时现出怨恨之色:“都是你害的!” 云霁瞥了它一眼,提醒道:“好好说话,不然可没时间让你说了。” 豹子一下子蔫了,扭头朝后方瞅了一眼,而后迈着腿走到她身边,低头道:“四年前你要敬献,眼见你要死了,我和那只秃毛狐狸只好从你祖窍中离开,我们无处可去,便在海域游荡了,后来无意中碰到了那小子,就被他捉住了。” 云霁听完,眉梢微挑:“恐怕你们不是无意与他遇见,而是有意吧。” 豹子神色僵了一下,扭头低声嘟哝了一声:“看透不说透,你有点人品行不行?” 云霁原以为它会暴跳如雷,没想到它竟只是稍稍抱怨一句,这可不像它以前的性子。 豹子似乎很着急,不等她回应,就继续道:“那可恶的小子在老子脑袋里设下了禁制,老子没办法不听他的命令,你快想办法破了那禁制。” 云霁没有推脱,俯身将手放在它的眉心处,不想藏在袖中的四脚蛇也钻了出来,张口咬住了豹子的眉心—— “啊,什么鬼东西!”豹子大叫,抬爪去抓,去抓了一个空,它抬头看到云霁提着的小蛇,恨声道,“你居然让一条蛇欺负老子?” 云霁轻飘飘地瞥了豹子一眼:“你若想破禁制,恐怕只能依靠这条小蛇,所以你最后客气点,不然它若是生气报复你,我也拦不住。” 豹子一下子僵住了。 第468章越线者死! 四脚蛇直立身躯,仰头睥睨了豹子一眼,本来还心有质疑的豹子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转头问云霁:“它真的是一条蛇吗?” “不是蛇是什么?”云霁反问,其实她现在也不太明白它现在算什么,只是有一点能断定,它会未完全进化成龙,但也绝不是普通的蛇。 “老子也看不透,不过管它是什么,只要它能替老子去了这禁制,老子日后就把当大爷供起来。”豹子拍着胸口朝四脚蛇许诺道。 四脚蛇却只是斜着眼瞥了它一眼,云霁噗嗤笑了:“它可不稀罕你供着它,它有我了。” 听到她这话,四脚蛇黑黝黝的双眼一下子亮了,用尾巴尖缠上她的手指,攀到她的手心上,用额上小角蹭她的掌心,很是亲昵。 “它能听懂你的话?”豹子很是惊讶,“它连入阶都不曾。” “都说了它不是普通的蛇,自然不能按普通级别来评定它。”云霁白了豹子一眼。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赶紧让它给我解除禁制。”豹子急切地道。 云霁深深看了它一眼:“若想破禁制,首先得破了你这新得的肉身,你舍得吗?” 豹子神色僵住,艰难地问道:“真的不能留下吗?这肉身老子好不容易得的。” 云霁嗤笑一声:“这肉身是瞿阳给你造的吧?他在给你造骨血的同时,就把禁制下在上面,你若舍不得也无妨,咱们各走各的路。” 说罢,云霁起身就走。 豹子拦住了她:“你先别走,老子再想想。” “你慢慢想,我先去摘九婴果。”云霁绕开它,朝前九婴果树走去。 “不行,你去夺九婴果,那小子肯定会指令老子拦住你。”豹子不肯放她走。 云霁唰地祭出碧剑:“你可以选择滚远点,也可以选择死在我的剑下。” 豹子被她的冷情震住,难以置信地问道:“女人,难道你不念一点旧情?” 云霁盯着豹子冷笑一声:“你该知道,四年前金龙台决战之后,我便与瞿阳结了死仇,而你却在离开我之后,选择投靠他,这就是你的念旧情?” 豹子被说得脸红耳赤,喘着粗气道:“你不能全都怪在老子头上,当日在海域上老子以为你真的死了……” “你现在也可以当我死了。”云霁打断它的话,提着剑冲向九婴果树,她已经闻见浓郁的果香,只吸一口,就让人神清气爽,真元沸腾。 “女人,你是抢不过那小子的!”豹子追到她身后喊道。 云霁充耳不闻,纵身飞跃到果树前,正好看到瞿阳化身巨人,与白狐联手将单足赤鸟劈成两半。 一声凄厉的鸣叫,单足赤鸟的尸身崩碎成精纯的火系力量,洒落在九婴果树上面,粉嫩的九婴果吸收火系力量,霎时变得通红。 九婴果彻底成熟! 凤眸大亮,云霁冲到树下,抬手抓向头顶的九婴果。 “不能碰!” 一道急切的女声乍然响起,一匹白练咻地袭向云霁的手腕,紧急之下,云霁只得缩手抓住白练,恰此时,头顶九婴果自动掉落下来。 这一瞬,云霁想都没想,张口接住红彤彤的九婴果。 因为臧九明的有意隐瞒,云霁并不知道九婴果不能用手碰,唯二能承接九婴果的,一个是蕴着浓郁真元的特制玉盒,另一个便是直接张口吞食。 阴错阳差,云霁吞食了第一个掉落的九婴果。 果实只一入口,便化作汁液,顺喉而下,霎时,轰的一声,血液沸腾,真元暴涨,云霁只觉得自己被坠入火炉之中,正被炙热的元气炙烤。 “你吞食了我孩儿的九婴果!” 看到黑蓬人仰头吞下九婴果,瞿阳急得都快疯了,纵身一跃,抬起魔血刀朝着黑蓬人的脖子砍去。 黑蓬人立时松开匹练,身形倒退,但还是慢了一步,头上兜帽被魔血刀划破,兜帽落下,乌发飞扬,露出一张莹白的脸,剪水之眸清泠泠地射过来,瞿阳握着魔血刀的手顿时抖了起来,再也无法砍下去。 “云霁。”他望着她,难以置信又难掩激动地喊道。 云霁没有应声,而是趁着他那一刹那的停顿,立时闪身落在果树另一侧。 瞿阳激动地上前,却被一道声音唤住:“夫君。” 瞿阳脚步顿住,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陆灵姬抱着襁褓走到他身侧,瞿阳眼底闪过挣扎,他记起,他初识云霁时,云霁就告诉过他,她需要九婴果,而他当时承诺为她找寻九婴果。 只是,世事多变,他与她再也不是朋友,她还记得他对她的承诺吗? 抬起头望向对面,但云霁却没有看他,而是专心地盯着果树。 她在静待第二颗九婴果掉落,两颗九婴果掉落的时间差是一刻钟。 “云姑娘,我与夫君需要这九婴果救治我们的孩儿,能否请你看着往日你与夫君的情分上,将剩下的八颗九婴果让给我的孩儿?”陆灵姬抱着襁褓屈膝与她恳求道。 云霁闻言挑眉:“今日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拿往日的情分要挟我?” 她说话时,目光扫过陆灵姬、瞿阳,还有刚刚赶过来的豹子,以及刚刚被单足赤鸟烧秃了毛的白狐,目露讥讽。 陆灵姬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却依然哀求道:“云姑娘,我绝无要挟之意,只要你肯让出九婴果,任何条件只要你提,我都可以答应你……”说到这,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瞿阳,眼底闪过痛苦的神色,艰难地补充道,“包括我的夫……” 不等她说完,瞿阳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他骤然恼怒,张口打断她的话:“不用说了,我们走!” “偷了我天机阁的九婴果,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片黑斗篷冲了过来,拦住了瞿阳与陆灵姬的去路,领头的正是臧九明。 云霁挑眉,现在更热闹了,她是隔岸观火,还是趁火打劫呢? 被拦住去路,瞿阳冷了脸,铮的一声握紧魔血刀,陆灵姬却赶在他动手之前跨至他身前,冲臧九明解释道:“少的那一颗九婴果并不是我夫妻所得。”她一边说着,一边意有所指地朝后望了一眼。 她的后方,正是云霁所在。 瞿阳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伸手将陆灵姬拨开,血光一闪,轰的一声,他的身前划出一道长长的裂缝,收刀扛在肩上,他望着对面之人冷冷地道:“越线者死!” 血光闪现的那一瞬,天机阁人齐齐倒退一步,听到他的话后,众人脸上顿时出现愤怒的神色,臧九明三叔率先跳出来:“大胆狂徒,你这是要与天机阁结仇吗?” “有何不可?”瞿阳冷冷回道。 听到这话,臧九明三叔火冒三丈,铮地抽出利剑,却被臧九明伸手拦住,他的视线越过瞿阳,落在九婴果树下的云霁脸上,目露愤怒:“云姑娘,你与他们一道联手坑我!” 战火燃到身上,云霁面露无奈:“若我与他们一道,怎么会被人出卖?”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陆灵姬,而后又道,“臧少主,你若是知道你眼前的夫妇是谁,便不会认为我与他们是一道的。” 臧九明闻言一愣,目光回到对面夫妇二人身上,打量一番,最后落在男人肩上的魔血刀上,瞳孔微张:“你可是羽澜城瞿家少主瞿阳?” 不等对方应答,便转向抱着襁褓的白衣女子,拱手笑问:“你是圣雪宫圣女陆姑娘吧?臧某久闻二位的威名,今日得见,只恨臧某眼拙,刚刚竟未能认出来,真是失敬了,还望二位见谅。” 第469章均分 云霁将臧九明视线转移到去瞿阳陆灵姬身上后,便立时集中心神,全力运转功法,炼化九婴果蕴含的精纯力量,将那能量凝聚成束,冲刷贯通右手少阴经,否则等到第二颗九婴果掉落,没有准备特制玉盒的她,就算抢到不是得吐出去,就会因强吞而暴体而亡。 因为唯有打通更多经脉,留下更多储存空间才能继续继续吞食九婴果。 九婴果果然是冲击关隘的绝佳之物,那精纯的力量似火又似甘霖,流转至经脉堵塞之处,不过顷刻间就将堵塞之物灼烧成灰,又消融在甘霖气雾中,而真元灌入新打通的经脉之中,如河水奔流入海,刹那间潮退浪息。 当右手整条少阴经贯通之时,整颗九婴果的精纯力量消耗殆尽,云霁神清气爽,唰地睁开眼,就对上了对面之人惊愕的视线。 “只半刻时间,你就突破锻骨进入拓脉期?” 臧九明三叔脱口而出,看向她的视线如同见鬼一般,而臧九明的面色比他三叔好不到哪里去。 臧九明刚刚获知了瞿阳与陆灵姬的身份,但他不但没有松口气,反倒更戒备了,因为当日金龙台上云霁与瞿阳以及龙祁三人情感纠葛也是天机阁调查的重点,而调查显示瞿阳曾求娶云霁,却被拒绝,且金龙台上云霁还因为龙祁差点杀了瞿阳,但看刚刚瞿阳对她的维护,很明显瞿阳对她余情未了,而云霁在这紧要关头突破,于他臧九明于整个天机阁都是一个大麻烦! 目中闪过一道晦暗的光,臧九明脸上却扬起灿烂的笑,朝云霁拱手道喜:“恭喜云姑娘晋级拓脉,日后突破先天指日可待。” 云霁闻言挑眉,扫了眼果树见剩下的九婴果还好好挂在上面,这才冲臧九明微微一笑:“多谢吉言,我也是这样想的。”她没有解释她在一个月前就晋级拓脉期的事。 “……”臧九明被噎住,但很快又收敛好情绪与她道,“云姑娘刚刚晋级,若不好好打磨巩固的话,经脉中怕是会留下暗伤,于下一步晋级不利。当然,我知我此时说这话,会让姑娘觉得我是想独吞剩下的九婴果,但事实是我依然将云姑娘当朋友,才不避嫌地忠告一句。” “这么说来,我得多谢臧少主的忠告咯?”云霁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早在他忠告之前,就在九婴果的力量贯通经脉之时,她便运转温润的月华之力紧随其后,所过之处,经脉光滑而强韧,她这是集拓脉与巩固于一体,自然要快过其他拓脉期修者许多。 臧九明被她眸中流转的波光晃了一下眼,误以为她是真心致谢,顿时暗松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些,他又望了眼瞿陆夫妻,与云霁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与朋友,打打杀杀总归不美,不如大家坐下来商谈九婴果的分配如何?” 此言一出,其他人还未如何,臧九明三叔却第一个跳出来不满,张口质问他:“九明,这是我天机阁秘地,怎能让外人抢走九婴果?” 臧九明心中暗骂蠢货,他们若是能抢得过,哪里需要跟人商谈?不过这些不能摆上台面说,他只冷下脸叱道:“三叔,你该记住,我先是天机阁的少主,而后才是你的侄子。” 臧三叔被呵斥得握紧了拳头,但在臧九明目光逼视下,最终还是倒退回黑蓬人列队之中。 云霁旁观了叔侄俩的争吵,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藏少主既说到分配,那便均分好了。” 她这话一落,瞿阳望了她一眼但依然没有说话,而臧九明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树上九婴果只剩下八颗,三方均分,每方三颗则少一颗,之前云姑娘吞食了一颗……” “谁说是三方?”云霁挑眉打断他的话,将手腕上的四脚蛇扯下来丢到地方,四脚蛇见风既长,直涨到与云霁齐高才停下,她微微一笑,“是四方,一共八颗九婴果,正好一方两颗。” 此言一出,臧九明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云姑娘你这就过分了。”说罢,寻找外援,“陆姑娘,你的想法呢?” 陆灵姬朝瞿阳看去,但瞿阳眼神一直凝在云霁身上,根本不理会她,她目光黯淡,低头望了眼手中的襁褓,手微微收紧,再抬头一脸淡然:“我听夫君的。” 这一次瞿阳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但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让陆灵姬心底更冷,“我的一份给云霁。” 臧九明脸色瞬间黑沉,而云霁则第一次正眼看了看瞿阳,瞿阳眼底隐现激动,忍不住上前一步,云霁却忽然纵身而起—— “既如此,这第二颗九婴果就归我吧。” 话说着,人扑到果树下,一颗红通通的果实同时坠落。 “少主——” 臧三叔不甘心,冲到臧九明身边低声喊道,却被他抬手制止,他紧紧盯着那颗掉落的九婴果,双眼一眯,朗声道:“前面六颗九婴果都是云姑娘的。” 他这话未落,云霁张口就吞下了掉落的九婴果,落地脸上腾地一下子红了,她却不急着炼化,抬眸朝臧九明的一笑:“那就多谢臧少主承让了。” 臧九明笑得更加爽朗:“只要云姑娘能吞得下。” 云霁回之一笑:“臧少主放心。” 说罢,再不理会他,就地盘坐在树下,阖目运转功法,四脚蛇长尾一摆,就将她圈在蛇尾中,同时直立身躯,仰头盯着对面之人,竖瞳闪着暗光。 臧九明被那双竖瞳盯得心底一颤,但下一刻就甩开那丝惧意,心中冷哼一声,不过一灵宠,就是再厉害再奇异,等到云霁强吞九婴果暴体而亡时,它也得跟着死,根本不需要额外动手。 不过,想到这样倾城绝世的美人在自己眼前暴体而亡,他心底竟又生出一丝不舍来,不过谁叫她不听劝呢?顶多,她暴体而亡的前一刻他出手救她一救,再以这份人情相胁,就不信她还不肯加入天机阁。 只要她加入了天机阁,她越强就对他越有利,舍弃两三颗九婴果又算得了什么? 如此一想,臧九明越发觉得此事有挣无亏,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得意。 但这丝得意,在看到云霁接下来连吞了三颗九婴果时,便彻底消失不见,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而后看到她额上滚落的汗水,身上不断冲出的火光气雾,他又安慰自己,不急,等到下一颗她肯定会承受不住,到时他就该出手了。 忙着炼化第四颗九婴果的云霁,并不知他这番谋算,她此时也确实有些消化不良了,因为时间短促,且她选定冲击的是细微经脉,九婴果澎湃的能量爆发之下,她只能快速运转功法,同时冲刷多条堵塞经脉,心力耗费之大可想而知,稍有失误,就有经脉被冲出裂口,能量四窜,她自然很不好受,额上汗水越落越急。 见她面露痛苦,瞿阳心中一急,忍不住上前,陆灵姬伸手去拉他,却被他甩开,纵跃上前,但还未到云霁身前,一道黑影破空而来,那是四脚蛇的蛇尾,他只得中途落地,尽量温和地对四脚蛇道:“快让开,我是要救你的主人。” “嘶——”四脚蛇头颅一伸,朝他发出一道警告的嘶声。 “你既不肯让开,那我就只能请你走了。”瞿阳目光一寒,话说着,手中魔血刀血光流淌,煞气四溢,他手一抬,唰地对准四脚蛇的头颅…… 第470章认主 血煞自魔血刀中冲出之时,四脚蛇瞳孔骤然变了颜色,如遇天敌,在魔血刀对准它的那一瞬, 长尾唰地扬起—— “等等!” 就在战争一触即发之时,一道白影大叫着冲到二者之间,此白影正是豹子。 但它的喊声却没有制止二者,浓重的血煞与蛇尾上锋锐的竖鳞朝着豹子同时袭来,惊得豹子瞳孔紧缩,大叫:“救命!” 双方突然交战,臧九明惊愕之后便是欣喜,用眼神示意天机阁人暗自准备,豹子忽然拦阻让臧九明很是恼怒,哪里会因它的呼救而出手? 陆灵姬没能拦下瞿阳,心下明白天机阁必会坐收渔人之利,是以她一边担忧瞿阳安危,一边戒备天机阁的动静,还有时刻关注怀中孩子的异变,豹子的呼救她却是没有心力去关注。 唯有趴在一旁的雪狐抬眸朝豹子看了一眼,但也仅仅是看一眼,连爪子都没有伸出,自然是没打算救它。 与雪狐对上一眼的豹子,悲愤又绝望,最后时刻,只能自救的豹子身上骤然冲出白光,但这白光在血煞与蛇尾的夹击中坚持不到一瞬,豹子眼里闪过一丝决绝—— 轰! 白光炸裂,豹子自爆,巨大的能量冲击得血煞崩碎,四脚蛇收尾避开,一道灵光趁机在炸裂的白光中寻到一丝空隙,咻地冲向树下阖目修炼的云霁。 “嗷呜——” 看到这一幕的四脚蛇顾不得与瞿阳交战,瞬间追上灵光,张口咬下,灵光中豹子的虚影发出惊惧的嘶叫,因为它发现一股无形的威压将它死死压住,压得它无法逃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脚蛇上颚的尖牙朝它直刺而来—— 绝望袭上心头,往日的种种同时浮现眼前,幼时的孤单,成长为灵兽后肆意张狂,被单足火鸟追杀的狼狈,为求生自爆寄生在少女祖窍的无奈,与少女之间从相互利用到携手合作,而后在少女自寻死路时又气又恼地离开,再之后重获肉身的狂喜,转瞬便化成被人禁锢的愤怒…… 而今再次自爆肉身,想要重新寄生在少女身上,但这一次却没有成功,或许,这就是它背叛她的报应。 尖牙刺破灵光,下一瞬就要将它的神魂咬碎,豹子阖上了眼,不再做挣扎。 只是过了一瞬,又一瞬,豹子都没有感觉到痛苦,它惊愕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本在树下打坐的云霁不知何时出现,伸手挡住了的尖牙,四脚蛇收回了牙,不解地冲云霁嘶叫一声。 “霁儿,你醒了。”瞿阳看到她醒来,打量她并没有被九婴果冲击受伤,反倒气息强盛了三分,并明白她此时已经完全吸收了第四颗九婴果的力量,便欣喜地唤了她一声。 臧九明却是一脸失望,左手背至后方示意天机阁人不得妄动,再等时机。 云霁淡淡扫了二人一眼,但不管是面对欣喜的瞿阳,还是心怀鬼胎的臧九明,她的眼神都淡漠如常,目光收回后,她一手托着豹子模糊的虚影,一手摸着四脚蛇的小角,温柔地对它道:“小四帮个忙,把它的禁制解了。” 原本看着她救下豹子而有些委屈的四脚蛇,在她柔软的手摸着它的小角那一瞬,委屈烟消云散,在听到她的吩咐后,张口吐出一缕紫色火焰,击入豹子的神魂之中,霎时,一道血印自豹子神魂深处冲出—— “啊” 紫火与血印在豹子神魂之中交战,痛得豹子惨烈嘶叫,本就模糊的虚影眼见就要崩碎,一道月白之光忽然出现,拢住了虚影,同时压制了肆掠的血印,后者被紫火化成的龙一口吞入肚中,而后撤离了它的体内,嗖地飞入四脚蛇的口中。 但月白之光依然拢着它破碎的神魂,让它一点点凝聚,落在云霁手心上。 而自紫火冲出,到回到四脚蛇口中,不过眨眼之间,豹子的血印禁锢被紫火灼焚毁,瞿阳一声闷哼,面露痛苦,陆灵姬紧张地奔过去,一手扶着他,气愤地冲云霁道:“云姑娘,你一言不发,就出手强破我夫君的灵宠印记,未免太过分。” 云霁闻言抬眸,只是尚未出声,瞿阳就按住了陆灵姬,压下眉宇间的痛色道:“我没事。”而后转向云霁,含笑问她,“霁儿可是认识这只豹子?” “主人。”豹子此时被月华将将凝聚成形,在瞿阳话落的一瞬,屈膝俯首于云霁的掌心叩拜于她,声音恭敬而又感激,还有懊悔,“主人,小白错了,请您不计前嫌重新收下小白。”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讶然,瞿阳喃喃道:“原来它一开始是霁儿的灵宠。” 一直缩在一旁的雪狐唰地扬起了头,目光在豹子与云霁脸上转动。 云霁听到豹子自称“小白”愣了一瞬,她恍然想起,小白这个名字还是她遇到豹子不久之后给它起的名字,但它之前一直不认同,张口就是老子老子的叫唤,反倒是后来的雪狐自称小白,惹得两兽撕咬了一场。 想到往事,她扭头望了雪狐,对上它琉璃一般的眼睛。雪狐见她望过来,眼底闪过喜色,抬爪欲要爬向她,但云霁只一眼之后就收回了目光,它的爪子僵在半空。 云霁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豹子俯首的脑袋上,往日相处的种种浮现眼前,她心头一软,张口吐出一个字:“好。” 豹子闻声抬头,满脸狂喜,而后身形一散,神魂凝成一道复杂玄妙的印记—— “这是上古主仆契约!” 臧九明惊愕出声,他的话未落,那道神魂凝成的印记就咻地没入云霁的眉心,他震惊地瞪着云霁,喃喃道:“上古主仆契约,仆从灵魂彻底融入主人,生生世世永不得背叛,也永世无法解除。” 云霁听了臧九明的解释,面露诧异,她也是第一次听完上古主仆契约,但祖窍中暴涨的精神力也让她明悟,这上古主仆契约比之灵宠契约,给主人带来的好处要大上许多。 雪狐本也想求得云霁帮它解除禁锢血印,重回到她的祖窍,但是看到上古契约的那一瞬,身体骤然一抖,爬向云霁的动作停了下来,而下一瞬,一道命令传入识海中,它不可抑止地倒飞到一只手掌之中,发出一道惊惧的叫声:“主人我错了,救我!”相比被瞿阳禁锢,它宁愿与云霁缔结上古主仆契约! 云霁听到雪狐的喊叫,回头望去,就见瞿阳一手抓着雪狐,另一手覆在它的头顶,只一瞬,一道血印自它的头顶冲出,没入瞿阳的眉心,而雪狐的肉身也在这一瞬崩碎,残破的神魂被一团雪光笼着。 瞿阳抓住这团雪光,往云霁身前一送:“霁儿,我原不知它们原是你的灵宠,现在我解除了雪狐的禁制,把它还给你。” 云霁挑眉,转眸看向黯然神伤的陆灵姬,淡漠地道:“这只雪狐从来不是我的灵宠,我只是在圣雪宫的地宫中偶遇它而后被它赖上而已,所以你与其将它给我,不如给你妻子。” 听到她这话,陆灵姬一下子抬头看她,面露愕然,眼神中又杂夹着一股复杂难明的情绪,而云霁说完这话就将目光转向了九婴果树,面露喜色:“第五颗九婴果也要落了,按刚刚的约定,这颗也是我的。” 说着,纵身飞到树下,而四脚蛇同时盘起蛇尾,仰头露出戒备的姿势。 九婴果掉落,云霁张口吞下,精纯的能量第五次在她体内炸裂…… 第471章余下九婴果的归属 豹子的认主,让云霁精神力暴涨,炼化起九婴果来更是迅捷,精纯的力量不断贯通堵塞的经脉,随着经脉的贯通,她身上的气息不断上涨。 臧九明的脸色越变越难看,天机阁的记载中,服用九婴果最多的修者也不过五颗就突破了先天境,而今云霁正在炼化第五颗九婴果,难道她此刻就在冲击先天境? 拓脉期,最紧要的是贯通任督二脉,只要贯通了任督二脉便可以冲击先天境,是以很多修者完成锻骨期后,便直接贯通任督二脉,而不会花费心力去打通体内其他经脉。 但这样的修者,终其一生也难以突破先天境。 据天机阁记载,那位服食了五颗九婴果的修者却是打通了体内十条大经脉,而后才冲击任督二脉,等到冲击先天境时,一切水到渠成,顺利开辟了丹田和识海,实现天人合一。 也由此,那位修者成为了当代最强大的先天境修者,但就算这位强者,他也是先用特质玉盒保存了九婴果,而后一颗颗的服食,慢慢打磨,足足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完成了先天境的突破。 但云霁,却是一颗接着一颗的服用,难道她要在这短短五刻钟内冲破先天境? 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成功! 臧九明用力摇头,但云霁平和的气息和节节攀升的气势让他的否认变得可笑。 “少主,现在怎么办?”一名天机阁修者按捺不住,凑到他身后低声询问。 拳头一下子攥紧,臧九明还未做出回应,四脚蛇的竖瞳唰地扫过来,那瞳孔中的寒意让臧九明一下子清醒过来,他松开了拳头,咬牙吐出一个字:“等。” 天机阁修者正想要问等到什么时候,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眸,来自树下少女的眼眸,天机阁修者脸色唰的变了,她炼化第五颗九婴果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上一倍! 云霁睁开眼,只淡淡扫了眼天机阁修者所处位置,瞥见了臧九明铁青又难以置信的脸色,她想起之前臧九明跟她提过服用九婴果最多的修者也不过用五颗就突破了先天境,但是她此刻已经服用了五颗,却只打通了十根大经脉,及其附属的上千条细微经脉。 而人体之内,足有二十根大经脉,以及数千条附属大经脉的细微经脉。 云霁暗叹一口气,属于她和四脚蛇的九婴果只剩下两颗了,怕是无法助她突破先天境,若是能见所有九婴果包圆了……这念头只一冒,云霁就立时甩头将之甩出去,毕竟做人还有要言而有信的,不然天机阁一定会疯的,她可一点不想沾染天机阁这个大麻烦。 心念转动不过一瞬,云霁伸手抚着四脚蛇头上的小角,柔声对它道:“有两颗九婴果是属于你的,等到果落之时,你张口吞下可好?”反正余下两颗不足以让她突破先天境,不如让四脚蛇吞食了,或许能让它早日恢复人身。 听到她的话,四脚蛇仰头瞪着黑黝黝的眼睛尚未反应,臧九明却首先变了脸色,讥讽道:“云姑娘,你对你的灵宠倒是很大方。”让修者打破头颅强夺的九婴果,她竟真的要给灵宠服食! 云霁听出他的不甘和愤怒,心头一动,她抬眸笑吟吟地对他道:“小四本就占了一份,你若是不服,可以让你天机阁的人出来与它打一架,谁赢了,剩下的四颗九婴果归属谁,当然,我身为它的主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听到前半句话,臧九明立时意动,毕竟他这边有两个拓脉境的强者,未必不能赢了四脚蛇。但听到她要插手比斗,那份意动如被浇了一盆冰水,额上青筋禁不住跳动起来。 若是最初之时,云霁提出以双方比斗胜负来决定九婴果的归属,他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她现在吞食了五颗足以冲破先天境的九婴果,她虽未真的突破,但正是因为如此才凸显了她的深不可测! 望见云霁掌心中欲欲跃试的碧翠枝桠,臧九明额上冷汗冒出,扯出一个僵硬笑脸:“云姑娘,你说……” 但他口中的“笑”字还未吐出,陆灵姬忽然转身面向他道:“我与天机阁一战,以输赢决定贵阁两颗九婴果的归属。” 听到这话,臧九明的脸色一下子铁青,眼底冒出怒火,一个个都拿他天机阁当软柿子捏吗? 目光掠过陆灵姬,如利剑一般射向瞿阳:“瞿兄,这是你夫妻俩的决定吗?” 瞿阳听到陆灵姬向天机阁提出决斗也是吃了一惊,但听到臧九明挑衅的话语,看到陆灵姬抱着襁褓朝他投来的祈求的视线,他沉默了一瞬,而后望着臧九明点头:“这是我们夫妻的决定。” 臧九明的脸色变得分外难看,他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夫妻,又掠过树下正逗着四脚蛇的云霁,冷冷一笑:“瞿兄莫不是想要空手套白狼,你们夫妻可没有一颗九婴果,却让我天机阁拿出两颗九婴果与你们对赌,这世上哪有这般好事?” 瞿阳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树下的云霁,云霁抬眸,如樱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诮,让他狼狈地转回了头。 这时,陆灵姬却朝树下走了两步,屈膝与云霁道:“云姑娘,我们夫妻无意要回赠与你的两颗九婴果,而今只是想暂借一下,等到与天机阁的决斗结束,那两颗九婴果依然归属你。” 云霁闻言挑眉,这位陆圣女是笃定会赢天机阁么? 目光掠过她看向天机阁人,果然看到臧九明扭曲的五官,后者迎上云霁的目光,张口道:“云姑娘,我天机阁与他们夫妻决斗之时,还望你不要插手。” 云霁明白臧九明的顾虑,也知道天机阁一开始同意她提出的均分方案,便是畏惧她与瞿阳夫妻联手,而今瞿阳夫妻若能单独与天机阁决斗,他自然求之不得,显然也认定天机阁赢定了。 不过,管他谁赢谁输,与她有何相干? “放心,你们之间的决斗我不会插手。”云霁冷淡地回了他一声,而后抚着四脚蛇的小角,指着第六颗九婴果道,“还有不到半刻钟,我只怕你们还未比斗完,果实就要落入我家小四口中。” 她这话一落,双方脸色同时变了,也同时祭出了法宝,轰的一声,剑光如虹,灵光四射,血煞盈天,两双战成一团。 云霁扬手一挥,碧枝飞至九婴果树上方,叶芽顶端的弯月洒落一片月华,将整颗果树连带云霁与四脚蛇一并笼在月华光罩里,挡住了所有了溢散的剑光和煞气。 做好这一切,云霁不再管他们之间的决斗,而是专心地盯着果树,心头在琢磨,若是能将九婴果树带走就好了。就算百年后新结的九婴果她用不上,也可以给姐姐用,抑或者与其他修者换取天材地宝,怎么看怎么合算。 不过,这九婴果树就算刨出来也不好带走,况且此地环境特殊,乃是一处火系灵地,给它换一处环境怕是会将它养死。 “主人,我这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让你带走果树。”祖窍中忽然响起豹子的声音。 云霁一喜,追问道:“什么法子?” 她这话刚落,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厉吼,铺天盖地的血煞中冲出一条血色恶龙,冲天的邪气惊得云霁神色一凛,这血龙比之四年前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 血龙冲出的一瞬,四脚蛇身上骤然冲出强大的气息,惊得云霁连忙压住它:“不要出去,我们静观其变。” 第472章最后一颗九婴果 云霁刚压下四脚蛇,血色恶龙就将天机阁所有人都扫飞出去,紧接着,那条血龙朝着九婴果树咆哮而来。 冲天的煞气,狰狞的龙头,如灯笼一般的竖瞳充满恶意,朝着树下的云霁与四脚蛇张口咬来! 猝不及防,云霁按住四脚蛇的手一松,一阵金光绽放,四脚蛇就化成金龙,腾空迎上血龙—— 轰! 两龙相撞,天地震动,冲击得笼在九婴果树上的月华光罩嘭地崩碎,树晃叶落,哗啦作响。 “九婴果要掉了!” 轰然巨响中,陆灵姬的惊呼杂夹其中,让云霁将心神分了一半到头顶的果树上,这才发现因为树晃得厉害,这次掉落的不是一颗九婴果,而是剩下四颗齐齐掉落。 九婴果一旦落地就会被天地吸收,云霁来不及思索,纵身跃起,张口接住一颗九婴果,不等囫囵吞果,她在半空中生生转向,欲要接住第二颗果实,但这时,她的后颈骤然一寒—— “啊!” 手中碧枝化成利剑,唰地劈向身后之物,一声尖利又凄厉的叫声骤然响起,就在这惨叫声中,云霁张口吞下了第二颗果实,但也因着她这一耽搁,最后两颗果实就被飞到半空中的两只玉盒接住了,出手之人正是陆灵姬。 但陆灵姬此刻却没有去取玉盒,而是惊怒大叫着扑向云霁的身后:“麟儿——” 陆灵姬扑来的那一瞬,云霁刚刚两颗九婴果入口,只一瞬就化成果汁顺喉而下,澎湃的精纯能量在四肢八骸中冲击,冲击得云霁额上青筋暴突,却无暇将之炼化,只调用体内所有的真元与月华之力将之暂时压下,同时闪身避开,握着碧剑落在地上,就看到陆灵姬抱着一个尖额绿眼的小怪物,看得云霁心头一沉。 这小怪物挣脱了襁褓,露出了全貌,除了尖头绿眼,背上长着一对骨刺,利爪覆着黑鳞,与四年前瞿阳化身的怪物一模一样,只是外形小了不少。 确切的说,它是天外魔物,与她之前在海域见到了初生魔物一般凶狠,此时它张口咬住了陆灵姬的手腕,凶狠地撕咬吸血,其状可怖。 鲜血汩汩流淌,陆灵姬疼得轻嘶一声,但看向小怪物的眼神依然温柔,但目光触及它额上被碧剑划破的伤口时,眼神一变,抬眸怒瞪云霁:“你伤了我儿!” 云霁却没有理会陆灵姬的质问,其实,在看清小怪物相貌的那一瞬,她便立时纵起抓住一只玉盒,同时抬起另一手,隔空摄取最后一只正在落地的玉盒,玉盒咻地飞来,但只飞到半路,一道白影嗖地抓住玉盒,盖上盒盖,落到陆灵姬脚边,云霁目光一沉。 那白影正是雪狐,之前云霁拒绝了瞿阳的示好,没有收下雪狐,而瞿阳转手将雪狐送给了陆灵姬,这才有了雪狐依令抢夺玉盒之举。 小怪物一直没有松开陆灵姬的手腕,她因着血液流失而变得脸色惨白,目光冰冷地盯着云霁手中的玉盒:“云姑娘,你刚刚伤我儿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但依着比斗前的约定,属于你的两颗九婴果你已经吞下,这剩下两颗九婴果理应归属我儿。” 云霁闻言,扫了眼被血龙扫飞后跌落在地爬不起来的天机阁众人,还有半空中斗得不分上下的血龙与金龙,而后垂眸扫了眼玉盒中粉嫩如婴孩的九婴果,最后扫向陆灵姬怀中吸血小怪物,淡淡问道:“你确认它吞下两颗九婴果就能恢复人身吗?抑或者变本加厉?” 陆灵姬被她质问得脸色一变,而后冷笑道:“这不是云姑娘该管的事。” “你错了,这事还真跟我有关,这跟整个龙血大陆所有人族有关。”云霁脸色一沉,指着她怀中的小怪物喝问,“陆圣女,你也是人族,你难道要让这以人为食的魔物肆虐整个大陆吗?” 陆灵姬被喝问得身体一晃,但很快摇头保证:“不会的,我会让它恢复人身,只要你将九婴果给我,让它洗精伐髓,驱除魔血,就能让它恢复人身……” “这话你自己信吗?”云霁逼近一步,逼得陆灵姬倒退,“它若没能化成人身,这两颗九婴果反能助长它的实力,到那时,怕是你也无法制住它!” 她这话刚落,那小怪物却忽然松开陆灵姬的手腕,骤然跳起,张口扑向云霁手中玉盒中的九婴果,同时扬爪转向云云霁的心口,云霁目光一寒,碧剑灵光乍亮—— “麟儿不要!” 猝不及防,陆灵姬失声惊叫,纵身扑去欲要拦住小怪物,但她被吸得失去大半血液,体力不支,而小怪物的速度太快,她赶不上,只眼睁睁地看着小怪物撞向寒气森然的碧剑,惊恐之下扭头大叫:“夫君救救麟儿!” 她的夫君瞿阳并没有出现,但半空中的血龙却立时撇下金龙,卷起冲天血煞朝树下俯冲而来。 血煞冲击得碧剑倒退,而那小怪物却在血煞中如鱼得水,见碧剑被血煞击退,兴奋得嗷叫一声,骑在血龙上指挥它扑向云霁。 树下不远处正盘坐着压制体内暴虐气息的瞿阳,察觉这一切,惊得跳起喝止:“回来!” 然他的话未落,血龙的利爪扬起抓向云霁心口,下一瞬就会将她的心脏挖出,看得瞿阳瞠目欲裂,他想要收回血龙,但是身上的暴虐气息却随他的情绪暴涨,引得血龙气势更甚,爪未至,血煞已经将云霁整个笼罩。 云霁被浓稠的血煞困住,呼吸都变得困难,而血龙利爪越来越近,刺破了她的衣襟,眼见要刺入血肉之中,凤眸一沉,她立时决定放开压住九婴果精纯之力的真元,至于之后会不会被精纯之力冲击得暴体而亡,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嗷——” 恰此时,一声清正龙吟,万丈金光从天而降,击在血龙之上,如万剑穿身,血龙惨叫一声,身躯崩碎,霎时散去,露出一柄黯淡的玄黑大刀,瞿阳噗嗤喷出一口鲜血。 而原本被血煞庇护的小怪物,血煞一散,金光透体,它惨叫一声掉落于地。 “麟儿!” 被接二连三的突变惊住的陆灵姬,看到小怪物落地,慌乱跑过去抱起它,却被蹭了满手的墨绿的血,腥臭粘稠,小怪物张口惨叫,声音却越来越弱。 “嘶嘶。” 万丈金光出现得及时,云霁没有释放体内真元,她抬头望去,就见金龙身形骤然缩小,自半空中掉落而下。 她心中一紧,立时伸手接住它,便见它身上鳞片黯淡,气息虚弱,却依然吐出舌头嘶嘶叫唤两声,似在安慰她不要担心,云霁心中酸胀得厉害,立时将玉盒中的九婴果送到它口边。 “那是我麟儿的九婴果!”陆灵姬怒吼扑来,但只扑到半路,四脚蛇就把九婴果吞入口中,咕隆一下,滑入体内。 陆灵姬惊怒交加,却也知入口的九婴果夺不回来,转头就看向雪狐。 雪狐不知何时打开了玉盒,果香四溢,它两眼放光,张口就要咬向九婴果,但就在这一刻,它大脑骤然剧痛,爪子一松,玉盒掉落,九婴果弹飞出来—— 咔嚓! 一道黑影扑来,尖嘴咬住九婴果,汁水流下,绿瞳闪过诡异的光,背上骨翅唰地打开,浑身蒸腾起一片绿雾。 云霁与雪狐相距不近,看到九婴果弹出却来不及抢夺,也来不及毁掉,眼见到小怪物吞下九婴果,看到它身上气息暴涨,惊得她脸色大变…… 第473章若有朝一日 “快制住他!” 危急之时,云霁冲陆灵姬大喊,但陆灵姬不但没有听从,反倒上前护住它,两眼放光地望着它,口中喃喃着:“九婴果能洗精伐髓,一定能将麟儿体内的魔血去除,到时麟儿就能恢复人身,一定可以的……” 但回应陆灵姬的却是小怪物仰头嘶叫,身形暴涨,骨翅延展,猛地一扇—— 噗嗤! 陆灵姬被骨刺猛地一扇,口中喷出鲜血,身体倒飞出去,云霁虽恨她执迷不悟,却还是飞纵着接住了她。 “不是的,不该是这样的……”陆灵姬口中溢血,却又不相信地摇头,她忽然想到什么,两眼发亮地抓住云霁道,“一定是九婴果太少,一个不够,再给麟儿一个就可以成功……” 云霁闻言恨不得将陆灵姬丢出去,冷冷道:“你想再要九婴果就等到百年之后吧。” “不,不用等到百年之后,只要你那灵宠,它刚刚吞食了九婴果还未完全炼化……”陆灵姬的目光转向云霁的手腕,那里缠绕着一条四脚蛇,双眼紧闭,浑身氤氲着红光,显然处于炼化九婴果的关键时刻,她双眼发亮,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抓了过去—— “你做梦!” 云霁眼神骤厉,在陆灵姬触到四脚蛇的前一刹那,猛地将她推了出去,云霁动了真怒,这一推用了全力。 陆灵姬被推得摔到,口中吐血,但脸上凄婉却转变为狠戾,瞪着云霁道:“九婴果本就有两个是我麟儿的,既然你的灵宠抢走了本属于我麟儿的那一份,就该以血肉偿还!” 那身形暴涨几近成人的怪物,似乎能听懂人言,随着她话音落下,骨翅一震,腾空如鹰鸠一般扑向云霁,大张的尖嘴涎水滴落,散发着腥臭的气息。 腥风扑面,云霁眉头一蹙,将四脚蛇往袖中一塞,素手一翻,碧剑滢光炸放,不过不等她挥剑,身前落下一道黑影,一片血光铺展,截住了飞扑而来的怪物。 “嗷!” 眼见食物就要入口,却被亲生父亲挡住,怪物冲他愤怒嘶叫。 云霁也没有料到瞿阳会出现,但只怔愣了一瞬,便张口提醒他:“它吞吃了九婴果,若此时不斩杀它,等到它再次成长,怕是无人能制住它!” 听到她主动与他说话,瞿阳脸上现出喜色,但很快这喜色就被惊愕替代,只是不等他回应,陆灵姬厉叫着扑向他:“你不能杀它,它是你的孩子!” 猝不及防,也或者他从未想过要防着这个一心为他的女子,瞿阳手中的刀被陆灵姬抓住,惊得他喝道:“灵姬快让开!” “不,我不让,虎毒不食子,你不能杀他!” 陆灵姬执拗地握着刀,甚至将手往刀刃上送去,逼得瞿阳撤刀,血光散去,但就在这一瞬,变故突生! 陆灵姬背后的怪物绿眸闪过厉光,抬起了利爪,云霁瞥见这一幕,瞳孔一缩,大声提醒:“小心背后——” 但她的话未落,利爪瞬间穿透陆灵姬的胸膛,陆灵姬握着魔血刀的手一松,她难以置信地扭过头,对上怪物闪着绿芒的眼瞳,一张开口,鲜血自口中哗哗流淌,发不出一点声音。 “孽畜!” 瞿阳怒吼一声,身上煞气冲天,魔血刀唰地飞出,带着惊天血煞劈向怪物利爪,本要吸血的怪物被血煞惊退,利爪自陆灵姬胸膛抽出,带起一片鲜血,它张口含住带血的利爪,将鲜血吞入腹中。 “灵姬,你一定要撑住!” 瞿阳一刀逼退怪物,便伸手抱住陆灵姬,双目通红地唤着她的名字,慌张地掏出一瓶元华丹,全部倒入她的口中,却不知一双绿瞳正贪婪地扫过来,盯着被鲜血浸泡的陆灵姬,对人血的贪婪让它忍不住再次上前—— 唰! 就在怪物再次伸爪的那一刻,云霁纵身越过二人,扬手一道碧光劈下,正中怪物的头颅,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怪物眉心间出现一道血痕,疼得它厉声嘶叫,却也激得它狂性大作,骨翅一震,如闪电一般朝着云霁扑杀而去! 云霁之前趁着与陆灵姬争论的空隙,匆匆炼化吞入腹中的两颗九婴果,但变故接连发生,她无奈中断,所以仍要动用体内大部分真元镇压九婴果,而她刚刚劈向怪物的那一刀,便将能够动用的真元几乎消耗殆尽,此刻怪物扑杀而来,她只得倒退避让。 只是能躲过它一次利爪,骨翅就朝她的后背扇来,尖锐的风啸入耳,云霁躲不过去,凝起最后的力量撑起一片护体荧光,但光罩刚起,咔嚓一声,光罩崩碎,骨翅上尖利的倒刺刺破她的衣物,触到了她的肌肤,寒气击得她身体一颤。 这一颤似乎惊动了炼化九婴果的四脚蛇,双眼唰地睁开,乌黑的眼瞳瞬间转变为竖瞳,长尾甩出,于半空中涨大,嘭地撞向怪物的骨翅。 骨翅上密布的倒刺尖锐无比,能碎石断刃,也能瞬间洞穿修者的身体,但此刻与蛇尾一撞,却没能刺穿蛇尾,反倒被蛇尾撞得倒刺咔嚓折断,绿色的血液自折断的倒刺流出, 怪物疼得哇哇哭叫,如同婴孩一般,眼泪大颗大颗地自绿瞳中流出,身形也在快速缩小。 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瞿阳,他抱着刚刚服下元华丹的陆灵姬,扭头看去,看见蛇尾上闪着金光的鳞片,神色一变,这哪里是什么蛇,分明是一头金龙! 视线上移,就对上一双竖瞳,对他充满敌视的竖瞳,瞿阳恍惚忆起四年前金龙台一战,他心底一沉,张口道:“你是龙祁。” “嗷!”金龙仰头一声龙吟回应,长尾一摆,只是刚一动,就被云霁抱住了脖子,轻叱道:“别动。” 金龙闻声立时止住了动作,头颅俯下蹭她的脸,似在与她亲昵,又似在宣示着什么,云霁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对面的瞿阳脸色瞬间难看,唰地起身,怀中的陆灵姬滑落,让他猛地醒过神来,他及时伸手环住陆灵姬,脸上一点点惨白,眼底露出绝望之色。 什么都晚了,他拿什么与龙祁争? 瞿阳这番神色变化,云霁看着眼里,却并不关心,伸手指着一旁哇哇哭泣的小怪物道:“它是你和陆灵姬的孩子,但它体内有不可控的天外魔物血脉,我是决计不会让它活着走出这处秘地。” 此话一出,小怪物似被吓住,哭声一止,绿瞳氤氲着雾气,求救地望着瞿阳,脚步怯怯地朝他所在方向退去,却又不敢退得太近,似乎害怕他一掌拍死它。 瞿阳望见它可怜的模样,心底不由得软了一下,眼底的杀气慢慢褪去,云霁一眼扫去,冷笑道:“卖可怜的魔物我第一次见,但弑母杀父的魔物我却见了不少,不过你就算想当慈父,我也不会成全你,因为我决不允许魔物在龙血大陆上肆虐!” 说罢,她轻拍金龙,示意它杀死小怪物。 “等等!”瞿阳抬手阻止,双眼紧紧盯着云霁问道,“若有朝一日,我无法控制我体内魔血,化身成魔肆虐龙血大陆,你是不是……” 说到这他忽然顿住,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指着正乘机逃离的小怪物,艰难地问道:“你是不是也会如同对待它一般对待我?” 云霁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小怪物,自然也发现它在乘机逃离,立时示意金龙截住它,而后才淡淡地回应瞿阳:“自然。” 这平淡的两个字,如同一柄利剑扎入他的心脏,他踉跄两步,却又笑了起来,笑得绝望而又悲苍:“果然,我果然在你的心中什么都不算。” 第474章不共戴天 不,算仇人! 云霁心里暗道,但并没有说出口,因为她没有忘记藏在瞿阳体内那位强者,所以她只暗自戒备着,却没有与瞿阳直接为敌。 “嘤嘤——” 被金龙拦截的小怪物发出婴儿的啼哭声,转身奔向瞿阳寻求庇护,云霁握紧碧剑,冷声问他:“你来,还是我来?” 听到她的话,瞿阳闭上眼,缓缓道:“我来。” 此话未落,刚刚还在啼哭的小怪物立时变了脸,身形骤然变大,嗷呜一声朝着瞿阳扑去,速度迅若闪电,眨眼间,利爪划破瞿阳衣襟,掏向他的心口,小怪物的绿瞳凶戾而贪婪,它禁不住伸出了舌头。 但下一瞬,小怪物的神色骤变,利爪之下柔软的肌肤忽然覆上了一层坚硬的黑鳞,它不甘心到口的血肉飞了,用力一划,划出一片火花,但黑鳞不见一丝痕迹,反倒是利爪差点折断,这一瞬,小怪物意识到危机,撤爪暴退,但此时已经晚了! 瞿阳唰的睁开眼,血光射出,一只覆着黑鳞的手抓住了小怪物的利爪,咔嚓! 利爪被生生折断,小怪物发出尖利的惨叫,或许是母子同心,也或者是丹药生了效,昏死的陆灵姬睁开了眼,看到小怪物被瞿阳折断利爪,惊得大叫:“不要!” 瞿阳闻声朝她看去,就在他分神扭头之际,小怪物完好的那只利爪唰地袭向他的眼睛,又快又狠,瞿阳虽快速后倾,但脸颊依然被撕下一片血肉,鲜血淋漓,疼得他发出意一声轻嘶,双眼中再无一温度,口中吐出一个字:“斩!” 魔血刀脱手而出,血煞铺展,笼住了欲要逃离的小怪物,让它在血煞中寸步难行,而刀身化成一柄巨刃朝着小怪物的头顶直斩而下,死亡的恐惧让它禁不住凄厉嘶叫,冲着陆灵姬嘶叫,发出类似如“娘”的音节。 这一声“娘”让陆灵姬瞬间泪崩,她一边爬向瞿阳一边喊道:“夫君,你听到了吗,麟儿会喊娘了,它是有人性的,所以它一定会恢复人身的,日后它还会喊你爹……” 陆灵姬的话让血色巨刃一滞,停在小怪物的头顶,瞿阳流血的脸上青筋跳动,狰狞而可怖,他扭头问陆灵姬:“它刚刚穿透你胸膛时可曾记得你是它娘?若是再来一次,便是有再多的元华丹也救不活你!” “这世上谁在乎我,谁又需要我?是你吗?”陆灵姬忽然爆发,冲着瞿阳吼道,“不,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不管我做什么,你的心里都没有半点我的位置。而今只有麟儿是唯一属于我的,它就是我的命,我不能失去它,鄂它若死了,我也活不了,所以就算它要吃我,我也乐意!” 瞿阳被她的话震住,他下意识看向云霁,但她自他出手之后就阖目打坐,根本没有朝他看过哪怕一眼,这一瞬,他心底五味杂陈,也对陆灵姬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触,也对自己以往对陆灵姬的漠视和伤害生出愧疚,他嘴唇翕动,想要道歉,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因为,说什么都是错。 而这时,陆灵姬已经爬入浓稠的血煞中,朝小怪物伸出手,眼神温柔地唤道:“麟儿,快到娘这里来。” 小怪物绿瞳一亮,抬起爪子朝陆灵姬伸去,爪子上带着血,那是刚刚划破瞿阳脸颊染上的血,这让瞿阳的眼神瞬间冷凝。 “孩子……我们日后还会有的。”瞿阳看着陆灵姬许下承诺,话一落,停在半空中的魔血刀骤然斩落—— “住手!” 陆灵姬惊叫,极力伸出手,但就在指间触到小怪物爪子的那一瞬,嘭的一声,魔血刀自小怪物的头顶贯至足底,它的嘴张着,似在喊她娘,只是还未出声,就裂成两半,绿血飚射,飞溅在她的手上,脸上,粘稠而温热。 “啊——” 叫声骤起,凄厉而绝望,惊得云霁从入定中醒来,好在刚刚已将体内九婴果近半力量炼化完成,又贯通了两条主经脉,能够容纳九婴果剩余的力量,这才没有发生反噬。 她睁开眼,就看到陆灵姬大叫一声后,白眼一翻,昏死过去,而她身侧是小怪物裂成两半的尸身,绿血流淌。 “灵姬,你醒醒。”瞿阳似乎没有料到陆灵姬会被刺激得昏死过去,惶急地抱起她,不停地唤她的名字。 云霁觉得,此时此刻她实在不宜停留,于是摸了摸给她护卫的金龙,示意它跟她一道离开。 只是,在越过那两半尸身时,金龙忽然停下,扭头喷出一团火焰, 正在极力唤醒陆灵姬的瞿阳被这变故惊住,扭头怒喝:“你要干什么?” 然他的质问未消,原本毫无动静的两半尸身瞬间被那滩绿血黏合成一体,惊叫着跳离,但火焰如有灵性,呼地将之罩住,腾腾燃烧起来。 陆灵姬恰在此时醒来,只是她看到“麟儿”活过来的惊喜只一瞬就化成了绝望,因为那团带着紫光的火焰将“麟儿”转瞬间烧成了灰烬,巨大的落差让她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冲着云霁怒吼:“你杀了我儿,我与你不共戴天!” 云霁挑了挑眉,淡淡提醒道:“我只是补了一刀而已,不过,你若是硬要将仇怨放在我身上也无妨,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寻仇。” 说罢,她不再理会陆灵姬的叫嚷,领着金龙朝外走去,原本的火海早已消失,唯余下一片焦土。 天机阁修者自战败之后,就一直在一旁修整,见到金龙走来,所有人的双眼都在发亮,只是无人敢靠近,毕竟之前金龙击碎血龙的那一幕太过震撼,确切的说,当时他们被惊得差点屁滚尿流,生怕金龙顺口将他们一并灭了。 好在,金龙没有这么做。 臧九明眼神闪烁,只一瞬就做出决定,起身朝着云霁拱手致歉:“云姑娘,刚刚有所冒犯,还望你看在九婴果的份上,与我天机阁划干戈为玉帛。而我代表天机阁向姑娘保证,日后不管你需要得知任何信息,但凡我天机阁有,便立时奉上,其分文不取。” 云霁再次对臧九明的能屈能伸表示叹服,其实,就像他所说的,看在九婴果的份上,就算之前有龌蹉,她也不好计较,毕竟她是占便宜的。而他之后的承诺,便是向她抛出橄榄枝了,不过,这橄榄枝要不要接了? 云霁目光一闪,望着臧九明道:“我想知道景云国泾阳王最近的动向,天机阁可以提供吗?当然,我会付元石。” 臧九明只一愣后就道:“泾阳王的动向一直是我天机阁关注的重点,等我们出了秘地,我便让人将最新消息给你。还有,我既承诺了,就不会收你的元石。” 对于他最后一句,云霁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而后道:“我会在一月内去贵阁取消息。” 说罢,跃上金龙的后背,金龙一声龙吟,腾飞而去。 “少主,我们要不要追上去?”一名下属凑到臧九明身边低声问道。 臧九明凝着那道远去的金光,双眼一眨不眨,此刻听到下属的询问,不由得冷笑:“追?你是觉得你两条腿能追上神龙,还是觉得自己命长,不怕惹恼神龙喷你一团火?” 那名属下被质问得满头冷汗,连声喏喏:“属下错了,听凭少主吩咐。” “我能有什么吩咐?”臧九明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要听她的吩咐,她既要泾阳王的动向,那就快去准备吧。” 第475章蜕皮 出了秘地不久,金龙就从空中跌落,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惊得鸟兽飞逃。 金龙落地就恢复了蛇身,身躯庞大如山,蛇尾蜷缩着,不停蹭着地面,闭着眼,神色痛苦。 “你怎么了?”云霁心惊,伸手抚着它的头,却在不经意间蹭下一点皮屑。 恰此时,脑海中响起豹子的惊咦声:“它这是要蜕皮了。” “蜕皮?”云霁望着手上的皮屑,又见原本漂亮的蛇躯上变得有些脏兮兮的,果真如蛇蜕皮一般,心头一松而后又紧张起来,张口问豹子,“蜕皮会有危险吗?” 豹子回道:“蛇蜕皮没有危险,但它不是普通的蛇,这就不好说了。” 云霁就是明白这一点,所有她才忧心,又思及龙祁的生母曾说过神龙九变每次蜕变都是九死一生,她就更忧心了。 她若是没有猜错,这次蜕皮将是龙祁完成一次蜕变的关键步骤,若是顺利便会恢复人身,若是不顺利……结果她都不敢去想。 想到这里,云霁手脚发凉,抚着它忽然变得滚烫的头颅急声问道:“你怎么样?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她手心的冰凉好似缓解了四脚蛇身上的燥热,它睁开眼,吐出舌头发出一声嘶叫,声音微弱,云霁忽然想到什么,直接将手送到它的尖牙下:“你不是喜欢喝我的血吗?这次你想喝多少都行。” 尖牙触到她手腕,下面是淡青色血管,四脚蛇竖瞳中闪过红光,但下一瞬,它偏过头闭紧嘴,用头颅将云霁顶开。 云霁没有料到四脚蛇会拒绝,愣了一瞬后马上又按住它灼烫的头颅:“你不喝血,我给你输入月华之力可好?” 之前乘着离开秘地的空隙,云霁将体内压下的九婴果全部炼化,又冲破了两条主经脉,此时正是真元充盈之时,转化而成的月华之力如江河一般,自掌心汩汩涌出,灌入四脚蛇的体内,立时让四脚蛇的体温降低了些许,它脸上的痛苦之色随之一缓。 只是好景不长,一股蓬勃的热力猛地反冲而来,烫得云霁惊呼一声,但她还是没有松手,反倒加大了月华之力的输入,但此时四脚蛇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叫,扬尾将她扫飞出去。 四脚蛇这一扫并不重,似乎只是想要赶她离开,云霁平稳落地,而后就发现四脚蛇的蛇躯忽地通红,虽不见火星,却炙烤得四周的树木都燃烧起来,就连山石都漫上了火焰。 这一幕惊得云霁脸色发白,她忽然想到,若是她刚刚没有给它输入月华之力,它的体温或许不会骤然升高,是她的冒然举动加剧了这一切。 心中懊悔又心焦,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想到这里距离秘地并不太远,若是被随后出来臧九明等人发现,怕是又是一个麻烦,所以她立时利用手头的元石兽丹以及四周的山石,布置一个简单的遮掩法阵,霎时,雾气升腾,向着四周蔓延…… “少主,火光消失了。” 前方的火光忽然消失,天机阁一行止住了脚步,臧九明眼底的火焰也随之一灭。 “少主,属下前去查探一番?”一名斗篷人试探着问道。 “不用去了!”臧九明断然拒绝,望着前方蔓延而来的雾气,四周景物渐渐模糊,他的额上冒出了一层汗,因为他忽然想到,云霁既然能在秘地火海中不迷路,那她可能不仅仅擅长破阵,也可能是一个高明的阵法师。 不,不是可能,而是必然,所以前方的火光才会突然消失。 而他们若是继续向前,等待他们的不是抓住云霁的把柄,而是会陷入阵法中任她宰割。 不寒而栗,他猛地转身:“我们走。” 雾气之中,急促的脚步声走远,云霁松了手中的碧剑,因为材料有限,法阵只有遮掩迷踪之效,臧九明若是坚持上前,只要多趟几遍,她与他们就只能短兵相接了。 免了一场争斗,云霁心头的压力却没有减轻,因为四脚蛇的情形越来越糟糕,之前它还不断蹭地,而今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身躯却是越来越红,气息却在渐渐减弱。 “果然是九死一生吗?”云霁望着四脚蛇喃喃自语,她自己此时什么都做不了,沉吟一会后,盘坐一旁,阖目修炼,但分出一分心神在四脚蛇上。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四周的火焰蔓延,将法阵都破了,四脚蛇依然没有动静,蛇躯表层的鳞片却是渐渐脱离出来,隐约可见下方新的皮,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金光在一点点增加。 忽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四脚蛇重新动了,它在摆动蛇躯蹭着焦黑的地面。 云霁被这声音惊动,唰地睁开眼,就对上四脚蛇的竖瞳,四目相对,四脚蛇似愣了一瞬,而后立时扭头,挪动着身躯,爬向远处。 “你要去哪?”云霁惊愕,追赶而去,不想四脚蛇动作加快,嗖嗖穿梭在山石间,似在躲避她一般。 不想,减弱的山石划破它的下腹蜕皮,露出光亮的新皮,蜕皮被山石挂住,裂口越来越长,最后蛇尖都露了出来,四脚蛇更慌乱了,只头颅上顶着尚未褪下的皮快速蹿入一片灌木中。 谁料灌木下是一个坑洞,云霁听到噗通一声,心下一惊,原本因着疑惑止住的脚步立时加快,纵身飞跃到灌木丛前,伸手拨开灌木,却没有看到四脚蛇,而是…… 云霁的脸唰地红了,她猛地转身,脚步有些乱,而后又猛地想起什么,解下身上的黑斗篷,倒退到灌木丛前,闭着眼将黑斗篷丢了下去。 龙祁拿着犹带着体温的黑斗篷,脸上刚刚褪下的火云再次漫了上来,他哑着声吐出两个字:“谢谢。” 云霁此刻脸上的火云并不比他少,她慌乱地应了声:“不客气。”人便纵飞出去,惊起一片鸟兽。 龙祁将黑斗篷裹在身上,听到她慌乱的声音,他的唇角慢慢扬了起来。 第476章移树 等到龙祁穿好斗篷找到她时,云霁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再次漫上来。 她匆匆瞥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气色极佳,身上气势远胜之前,心底最后一丝隐忧散去,视线便立时移开,转向秘地方向道:“过去好几天了,其他人应该都走了,我们回去将九婴果树移走。” 说罢,抬腿就朝前走,龙祁的手伸到半空,只来得及触到她的袖角,他无奈收回手,眼底漾着笑意,跟上她的步伐。 一路上只有穿林越石的脚步声以及清浅的呼吸声,这让云霁暗地里松了一口气,砰砰乱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等到走动天机阁设置的遮掩阵法前,二人还心平气和地交换了破阵意见,二人都是高明的阵法师,如今实力也比半月前高出一大截,是以他们没有等待月圆之夜,而是寻到阵眼后,直接暴力破阵。 法阵以破,洞口现出,二人对视一眼,不用开口便已知对方心念,点头之后,不约而同飞纵向前,迅疾如风,比之天机阁人要快上一倍不止,被引动的机关只远远追在他们身后,自然没有伤到他们一分一毫。 轻松过关,进入广阔的秘地,此时火海已灭,一片焦土中,唯见一株九婴果树,耷拉着叶子,远无之前所见的生机勃勃。 云霁心中一动,止步于九婴果树十丈之外,轻叱一声:“出来!” 一阵悉索声响,一团白影自树冠中钻出,而后跳跃而下,目标直指云霁,只是还未近前,就被龙祁横身挡住。 “吱吱。”白影落地,它似对龙祁有些畏惧,远远朝云霁抱爪行礼,一双琉璃一般的眼睛透着讨好。 “原来是你。”云霁看清它的模样,却是那只雪狐,在她拒绝收下它之后就被陆灵姬收为了灵宠,心念一动,她蹙眉问道,“你为何在此?” 身为灵宠自然要跟随在主人身边,但她刚刚查看了整个秘地,还是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踪迹,莫不是对方隐匿手段太过高超? 雪狐似看出她的怀疑和戒备,张口吱吱叫唤着,两只爪子也来回比划着,但见云霁没有反应,它急切地跳跃起来,只是刚一动,就被龙祁捏住了后颈,雪狐霎时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云霁此刻终于发现它的不对劲,因为龙祁身上虽带着龙威,但雪狐乃是上古圣兽,而今虽只剩下一缕残魂,但按说不该对他如此惧怕。 心念转过,她上前朝龙祁微微示意,自他手中接过雪狐,开口问道:“你可是有什么不对。” 雪狐听到问询,双眼眨动,水雾泛起,它吱吱叫唤着,但无法发出人言。 “主人,我来试试。” 她的眉心白光一闪,落在她的手上凝成一只豹子,雪狐立时激动地凑了过去,两只凑到一块用兽语交流了一番,而后云霁才知那日她自秘地离开后发生的一切。 陆灵姬被怪物利爪穿心,本就靠着元华丹吊着一丝生机,又亲见瞿阳斩杀怪物而陷入疯魔,云霁离开后不久,她乘着瞿阳不备,引刀自刭,鲜血喷了一地,雪狐生为其灵宠,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生死一线间,瞿阳为了救活陆灵姬,直接使用秘法,先是斩断它与陆灵姬的主仆契约,同时将它的生机引渡到陆灵姬身上,最后陆灵姬被就救活,而雪狐差点丢了命。 其实,若不是最后关头,它使了个秘术诈死,现在它已经是一只死狐狸了。 不过,虽保住了一线生机,但它生机枯竭,又直接退化了成一只普通白狐,若无机缘,它很快就会老死。 而它唯一的机缘,便是云霁,唯有跟在她身边,汲取月华之力才能保住性命,以致日后恢复实力,所以它才会在云霁出现后,激动地扑向她。 了解了始末的云霁,蹙眉望着雪狐,龙祁见了,淡淡地说道:“你若不想留,我帮你赶走。” 此话一出,雪狐顿时急了,它想要扑到云霁身上,但被龙祁身上气势一压,又畏惧地缩回去,抱着爪子朝云霁鞠躬作揖,又冲豹子吱吱哀求,好不可怜。 若是往日,豹子见它这副模样必然落井下石,但这些年历经磨难,它的心底一阵唏嘘,不由得跳到云霁身上开口求情:“主人,秃毛狐狸受了教训,日后肯定会对主人忠心耿耿,况且有我在,就算它起了异心,我一根手指都能将它摁死。” 云霁闻言瞥了豹子一眼,又见雪狐利落地跪地拜服,便冲豹子略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让它跟着你吧。” 雪狐听到她的话,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而后就被豹子一爪子拍倒:“做老子的跟班你不乐意?” 雪狐自地上爬起来,它自然是不乐意的,毕竟之前大家还是一样的,甚至之前它还隐隐压制豹子,而今却是…… “哼,你难得还想跟老子抢位置?”豹子又一爪子将它拍倒,雪狐一个激灵,连忙爬起来摇头,乖顺又恭敬地冲豹子行礼,却又巧妙地避开了豹子拍过去的爪子。 云霁自然瞥见了二兽的“交流”,但她却不准备管,只围住九婴果树打转,查探树根下方的地脉,一手触之,就隐隐感应到不一样的气息。 “这树下应有一方灵脉,若是贸然移走果树怕是不能成活。”龙祁走到她身侧分析道。 豹子顾不上教训“小弟”,凑到他身前傲娇地道:“别人没有法子,不代表主子没有。”而后转过头对云霁道,“主人,你可以将整个灵脉移到你祖窍的弯月上去。” 采摘九婴果时,豹子就提过这个建议,当时云霁没有时间与它细问,她低头与豹子对视:“这世间灵脉,最小一条怕是重于万钧,如何移出,又如何移入我的主窍?且一方祖窍如何能承受万钧?” “主人你现在自然不能,但只要你进阶先天之境,开启识海就能容纳万物。”豹子郑重地道。 “进阶先天?”云霁一愣,她体内经脉还有近半未能贯通,现在谈及进阶先天为时尚早。 第477章别躲开我 龙血大陆上,功法秘笈都掌控在各世家门派及其皇室的手中,而关于修者进阶先天境的过程,更是先天修者所在家族最大的秘密,云霁自然无从得知。 她一直以来修习祖窍弯月衍生的无名功法,无人可交流探讨,所以她下意识地以为所有经脉贯通后,才能冲击先天之境。 豹子是妖兽,不知人修的修炼方式,所以听到云霁说无法冲击先天境,也很是遗憾。 龙祁出身皇室,但他所修功法异于常人,进阶方式也与常人不同,听到云霁如此说,便以为她的功法异常,所以没有提出异议。 不过,在云霁开口提出离开之时,他起身绕着果树走了两圈,而后对她道:“我可以试着用阵法将地底灵脉抽至地表,助你贯通经脉冲击先天境。” 听到他这话,云霁喜出望外,追问:“你有几成把握成功?” 望着她发亮的眸子,龙祁眸中漾起涟漪:“八成。” “你既说八成,应是有十足把握。”云霁大喜,但旋即想到什么,眉尖微蹙,“我若是在此冲击先天境,必然耗费时日,不若你布阵后就先行返回龙焱国?” 龙祁听到她这话,眸光骤然一黯:“你不愿我陪着你?” 看他黯淡下来的神色,云霁的心都揪了一下,忙摇头解释道:“不是,我只是担心你离开龙焱国太久,朝政怕有变故……” 云霁的解释还未说完,龙祁黯然的眸子重新焕发神采,他走到她身前,执手凝着她的眼睛道:“不用担心,朝政有国师,军事有常六,龙焱国不会有变故。” 怕的就是那个搅风搅雨的国师,云霁眉头未消,还想再说,就被龙祁伸手抵住了唇,“有主从契约在,国师不敢背叛我,但我若是不在你身边,我怕日后再也找不到你。” 他靠得太近,近得呼吸相缠,近得她看见他漆黑的瞳孔中只有她的脸,云霁的心嘭嘭加速,而他最后一句话更是在她的心湖中投下一颗石子,激起浪潮,随之而来的还有狼狈,她下意识想要逃。 之前在那邪异的血瓶中,她原本以为她与他要死在里面,所以放纵了情感,但出来之后,又等到他成功蜕变,月阴之体给她带来的危险与顾虑,让她再次生出远离他的念头。 “别躲开我。” 他捧住她的脸,目光望进她的眼睛里,温柔而轻缓地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你放心,只要你同意我留在你身边,其他的事,我不会勉强你一丝一毫。” 云霁闻言一怔,下意识地问道:“不成婚也可以吗?” 龙祁眸光黯了一下,却还是点头应下:“可以。”而后又补充道,“我可以等,等到你觉得我有足够实力保护你的那一天,我们再成婚。” 他的手在发颤,他的目光炙热,仿若将他滚烫的心直接捧到她眼前,烫得她的心都缩成一团,嗓子眼似被堵住一般,半响才哑声道:“我……不值得你等。” “值得。”他望着她发红的眼睛,只坚定地吐出这两个字。 心似被撞了一下,她却执拗地问他:“若你永远等不到那一天呢?” “那我就一直等。”龙祁没有半点犹豫地回道。 “便是没有子嗣你也不在乎?”云霁视线变得模糊,“或者,你可以与别的女子……” 话未说完就哽住,她别过头,但刚一动,就被他的手掌固住,另一手擦去她眼角的泪水,凝重地与她道:“不会有别的女子,只有你。” 顿了顿又道:“我并不喜欢孩子,更不在意子嗣传承,等你进阶先天境后,我们便回返龙焱国将皇位传给龙氏族人,而后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再无羁绊。” 听到他这一席话,云霁心中又暖又胀,刚擦掉的眼泪流得更急了,她抓住他给她擦泪水的手,张开嘴半响却只能吐出一个字:“你……” 你这么好,让我如何舍得? “所以……你答应了?”龙祁声音发颤,紧张地盯着她。 此刻,云霁如何舍得让他紧张,她“嗯”了一声,踮脚仰头覆上了他的唇,微凉的唇,透着松竹的气息。 但只一瞬,龙祁呼吸一重,反客为主,张口允住她的唇,口濡交融。 被忽视一旁的豹子,立时抬起一爪捂住了眼,另一爪拎起雪狐的后颈,咻地蹿到枝繁叶茂的九婴果树上。 云霁被放开时,双眼水润,满脸潮红,身体发软,被龙祁揽在怀中,见他再次俯下身来吻她,她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娇喘着道:“时间紧急,先布阵晋级。” 此话一出,云霁就意识到这话似乎有些不对,而龙祁的眼睛更亮了三分:“等你晋级之后,我们……” 云霁连忙接上话:“晋级之后我们就回龙焱国。”说罢,扭身挣开他的臂弯,快步走到一旁盘坐调息。 砰砰乱跳的心脏,甜蜜又纷杂的心绪,让云霁许久都不能平息,她的脸上火烫一片,她在心里不断对自己道,晋级要紧,唯有实力足够,才能不怕他人的窥觊,才能不辜负龙祁对她的情意。 虽说龙祁一直在说,他保护她,但云霁从未将自己的安危压在他身上,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舍得,这也是为何她不答应与他成婚的根源。 不过,等到她站在龙血大陆的巅峰,等到她再不畏惧任何人时,她会与他成婚。 这一瞬,她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真的找不到飞升之路,她或许可以与他生育一个孩子。 只一想到她与他共同孕育的孩子,心头骤然火热,但旋即又想到龙祁说他不喜欢孩子,如同一盆凉水浇在心火上。 云霁一个激灵,唰地睁开眼。 围绕着果树勾画着繁复阵纹的龙祁,在她睁眼那一瞬似有所觉,扭头朝她看去,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起身问道。 “……没什么。”云霁心底自嘲,何时能成婚都说不定,孩子的事又何必再问他? 龙祁看出她心中有事,想要细问,但见她再次阖上眼,就止住了上前的脚步,凝望了她一会,而后弯腰,用兽血继续勾画阵纹。 第478章冲击先天境 云霁是被一声龙吟惊醒的,睁眼就见一条青龙冲向天际,同时冲上天际的还有自地面亮起的灵纹,惊得她起身避让。 只见灵纹凝成巨大的锁链,嗖地缠住青龙的爪子和身躯,将之狠拽至地面困住,青龙嘶吼挣扎,却让灵纹锁链越缠越紧,勒入身躯之中,溢出越来越浓郁的天地元气。 云霁陡然明白,这青龙乃是地底灵脉所化,而能够化形的天地灵脉在龙血大陆少之又少,也难怪它能孕育出九婴仙果这般灵物。 青龙显然不肯被束,挣扎得越发厉害,灵纹锁链开始出现裂纹,光芒渐黯,青龙有了挣脱的空间,立时腾空朝龙祁扑去。 巨大的黑影笼罩在龙祁头顶,若泰山压顶,挟着天地之威压,但他却没有退步,渊渟岳峙,神色未动。云霁见此,提起的心骤然安定下来。 果然,下一瞬,在青龙张口咬向他面门的那一瞬,他忽然出手,扣住了青龙大张的嘴,动作轻松而随意,但青龙竖瞳闪过惊惧的神色,它拼命挣扎,却无法挣开他的手,眼睁睁地看着紫色火焰自他的掌心灼烧到自己头颅上。 兹兹声响,紫色火焰笼罩了整个龙头,将那漂亮的鳞片灼烧成灰,看得云霁都觉得疼,心道他的本命紫火在此次蜕变后又升级了。 而若是她没有猜错,他此次蜕变之后,实力必然已达先天之境,这进阶速度可真是堪称龙血大陆之最,但其中经历的危机和苦痛也绝非常人所能忍受。 若是能够选择,她倒宁愿他修习的功法普通一些,进阶慢一些。 不过,神龙九变一旦开始,就无法喊停,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九死一生。 与他的功法相比,自己的无名功法则温和得多,甚至比之龙血大陆上其他功法都要温和,甚至没有关卡,只要真元足够就能顺理成章地晋级,这或许就是月阴之体给她的补偿吧。 一亏一补,这或许就是天地公平所在。 思绪越跑越偏,等到云霁醒神,发现龙祁已经收回掌心紫火,而青龙乖顺地趴伏于地,逸散成浓郁的天地元气。 同时,源源不断的天地元气自地底冒出,浓郁得凝成气雾,原本枝叶耷拉的九婴果树迅速苍翠起来,甚至长出新的叶芽,看得云霁啧啧称奇。 这元气的浓度,怕是比她之前呆过的灵泉还有浓郁一倍。 龙祁朝树下阵眼一指:“去吧,我为你护法。” 云霁心里感激又甜蜜,但也知道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便冲他点了点头,快步走到阵眼上盘坐,静气凝神,运转功法。 霎时,四周弥漫的气雾都朝她涌去,钻入她的体内,一阵清润,让她神清气爽,禁不住加快运转速度。 她的头顶很快凝成了气旋,而后又化成了水雾,最后变成了雨水簌簌落下,只是不等落地,就被云霁张开的毛孔全部吸收至体内。 元气入体,凝练成真元,灌入经脉之中,如涨潮的河水,裹挟着月华之力,一点点冲开经脉阻塞,不断扩展…… 灵脉所化青龙被驯服的那一刹那,豹子带着雪狐“小弟”眼疾手快地跳上九婴果树,它是想蹭点元气修补一下元神,但见云霁入阵后也没有赶它离开,它又偷看那冰山脸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呆在树上蹭元气。 豹子没有身躯,只剩下元神,不用修炼功法,元气自动被吸收,当然吸收效率远低于云霁,甚至比退化成幼兽的雪狐都差上不少。 不过,豹子与云霁签订了主仆契约,云霁晋级,它的元神也能随之增强,所以它并不着急,只秉承着吸收一点是一点的想法,团着元神在树上呼呼睡觉。 被浓郁元气包裹,又没有人打扰,豹子睡得极为舒服,它甚至想一直睡到天荒地老。 只是有一天,它忽然感觉到元神一凉,似有大风刮过,而后四周的天地元气瞬间消失,但一股威压却从树下席卷而来,豹子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地跳离了果树,雪狐比它慢了半步,差点被那威压压成肉饼,落在它身后一脸心有余悸。 豹子没有理会雪狐,只瞪着双眼盯着树下那团旋风,那是天地元气凝成的旋风,将云霁紧紧笼在其中,连身形也看不到,却有一股威压从她身上冲出。 “她这是要晋级了!”雪狐惊愕得吱吱叫唤,就被豹子一巴掌拍飞了,轻叱道:“安静点。” 龙祁是最先感应到元气变化的,他起身走到云霁身后不远处,随手准备出手以防不测,毕竟冲击先天是一个大槛,成功者十不存一,失败的人轻者修为倒退,重者暴体而亡。 是以,有些修者就算达到后天境圆满,也未必敢冲击先天境。 当然,上古之后,龙血大陆上修者的后天境圆满,是指贯通灵台与命门的大督脉。 而上古期间,先天境大圆满则是贯通体内所有的经脉,包括大督脉在内的二十八大经脉,但在细微经脉上并没有做要求。 即便如此,残留的古献中记载上古之时修者冲击先天境的成功率极高,是如今的八九倍。也就是说,上古之时,成功率达到八九成,让如今的修者向往不已。 但向往是向往,却几乎无人真的追求上古时期的后天境大圆满,因为此时天地元气浓度远非上古所能比,而人的寿命有尽,若非得到天大机缘,不等贯通体内近半经脉,修者就已经老死了。 而云霁却是误打误撞,甚至比之上古修者的要求更高,除了二十八条大经脉,连同体内附属各大的经脉的细微经脉都全部用真元打通,便是上古修者见之都要惊叹不如。 精纯无比的真元在体内汩汩流淌,如无数溪水入河流,河流又汇聚成海,沟通天地之桥,冲击先天之境。 又有祖窍弯月轻颤,洒落银白月华汇入真元之中,若她还不能晋级,这龙血大陆上怕是无人能冲击先天之境。 水到渠成,体内轰然一声轻响,天地清明! 人体中,天乃灵台祖窍,原本混沌一片的狭小空间,轰然清明,弯月高悬,洒落清辉,便可见一片宽阔的空间。 这片空间便是识海! 豹子所言的可纳万物的识海,乃是修者修到极致方能达到。如今她的这片识海自是无法与之比拟,但她也感应到,若要装下一座大山,容下一条灵脉应该没有问题。 除了识海,真元冲开下腹丹田,扩展成一片空间,真元汇聚于此,又被压缩成真元灵液,而原本充盈了整个身体的真元,凝成灵液后竟只是覆盖了丹田底部薄薄一层! 这一刻,云霁忽然明白,为何几十个后天境大圆满的修者都未必敌得过一个刚入先天境的修者,因为前者体内蕴含的真元只是后者的几十分之一。 而云霁此时并不知道,她刚刚打开的丹田空间,是普通先天境修者的十倍以上。这与她的体质以及所修的神秘功法有关,但更重要的是,她在凝脉期所费功法是普通修者的数十倍,用以冲开丹田的真元远多于普通修者,自然最后冲开的空间也远甚于普通修者。 这世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于修者也是如此。 此时云霁没有这番感悟,也没有时间多想,因为她忽然感应到一股威压,天地威严,越凝越重。 她唰地睁开眼,抬头看到头顶阴云密布,紫电裂云,银蛇破空…… 第479章雷劫 是雷劫! 望见天上那道转瞬就要劈落下来的有如柱粗的天雷,云霁瞳孔一缩,若是被劈中,她不死也得重伤,这真的先天境第一道天雷吗? 云霁虽未亲见过先天境天劫,但是传闻中,先天境修者有三九到五九不等天劫,而如她眼前这道来势匆匆,威力足以灭杀修者的天雷,按说应该是最后一道天劫,怎么也不该在最初之时出现啊! 不过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云霁仓促之间就地翻滚避开,但那道天雷在半空中随之转向,再次朝她直劈而来。 ——这天雷莫不是长了眼? 云霁又惊又急,知道无法避开,只得调用丹田中那薄薄一层真元灵液,撑起真元护罩,准备硬抗下这道天雷。 不过,就在这道天雷当头罩下那一瞬,身下灵纹忽然大亮,织成一片光罩覆在她的头顶—— 轰! 天雷击在光罩上,发出一声巨响,雷电铺展,银白的光罩被染成了紫色,游电雷丝似乎随时都可能击碎光罩落在云霁身上。 好在,这只是似乎,光罩足够结实,没有一丝一毫破损。 云霁心有所感,抬眸望去,就见不远处龙祁在不停往法阵各处丢元石,将原本的聚灵法阵改换为护持法阵。 感应她的目光,龙祁抬眸望着她,凝重地说道:“先天境的天劫只能自己扛过去,否则无法开启先天异能。不过你这天劫异于常人,就算我布下阵法也未必能护你到最后,所以你要加紧时间吸收天地元气,以抗天雷。” 云霁明白他说的在理,抬头见第二道天雷比之刚刚的更加粗壮,心下凝重,若是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这护法大阵怕是连一九天雷都未必能抗住。 匆匆朝龙祁点了点头,一边将碧枝从识海中取出,令它在上方护持,而后便阖目打坐,准备运转功法吸收元气。 而她刚一运转功法,就发现这熟悉的功法不知不觉中发生了改变,且随着运功,识海中高悬的弯月竟开始移动,似乎遵循着某种规律。 这一刻,云霁不知道的是,她的身上忽然溢出月华之光,豹子与雪狐唰地睁大眼,又惊又喜,腾起身体就要扑向云霁,但第二道天雷劈落而下,若非龙祁及时出手,这二兽就要被电成烤肉。 那月华之光浅淡而缥缈,被雷电之下半点不显,二兽能察觉是因为它们拜月食华的天性本能,人族修者根本无法察觉。 但龙祁却在第一时间发现,他的黑眸瞬间转变为金色,金瞳之中,云霁被月华笼罩,头顶上方是一轮弯月,弯月游走,吸引着天地元气争先恐后冲入她的身体,冲入弯月之中。 就在他看到这番异象的一瞬,天上的云层骤然加厚,原本一道紧接一道的劫雷,骤然变成了三道同时劈落,且比之之前雷电粗壮三倍不止,惊得龙祁立时收回金瞳,打开储物戒,将其中的元石倾泻而出,抬手将之挥落至阵法各处。 元石刚落地,三道劫雷劈落在云霁头顶光罩上,只听得咔嚓一声,光罩破裂,好在刚刚加固的法阵及时亮起强光,将破裂的光罩修补好,不然云霁就要被天雷劈成灰烬。 光罩之下的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她一动不动,阖目修炼,无数元气自地下灵脉涌出,冲入她的体内,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将她身上溢出的月华之光都遮掩下去了。 元气冲入体内,被炼化成真元,流淌过经脉,最后汇聚于丹田,凝缩成灵液,簌簌落下,有如灵雨。 光罩之外,天雷阵阵,轰隆不绝,劈得光罩越来越薄。 丹田之中,灵雨越落越大,丹田之中水位越来越高,激起浪潮。 看着阵法之上,晶亮的元石迅速变得灰白,龙祁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抬头望了眼天上,六道天雷被凝聚成形,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 不过,他刚刚算过,这六道天雷乃是五九天雷中最后六道,而五九天雷是先天境修者的极致,上古之后,龙血大陆上还从未有修者承受五九天雷以上的天劫。 所以,只要法阵护罩能抵住大半天雷威力,剩下的残雷云霁应该能扛过去,也能顺势开启先天异能。就算有所误差,他应该能及时出手救下她。 虽算好了一切,但龙祁依然紧张得握紧了拳头,一向胆肥的豹子也被他身上散发的寒气惊得大气不敢喘,而雪狐早在天雷骤变时就蹿到远处,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好在,一切如龙祁所料,六道天雷铺天盖地齐劈而下,所有元石崩碎,护罩灵光大亮,在雷柱下坚持了十息才彻底崩碎,残余十之二三的雷电轰然罩住云霁。 这一瞬,云霁唰地睁开眼,眸中一轮弯月升起,月华大放,抵住了当头罩下的雷柱。数息之后,月华散去,又余下十之一二的雷电直劈入体。 霎时,青丝冲天,衣袍成灰,云霁蜷缩成一团,有如人形焦炭,其上雷电缠绕,兹兹作响。 “霁儿——” 龙祁惊呼飞纵,只是还未近前,一只焦黑的手抬起,朝他摆了一下,似乎在示意他不要担心。 龙祁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却继续上前,抬手想要用本命紫火将她身上残余的雷电炼化。 但就在他的手触到她的一瞬,云霁忽然抬起头,焦黑的脸上看不清容貌,唯有一双眸子清亮依旧,但眸中瞳孔却紧缩成孔,透出无尽的恐惧。 触及到她惊惧的目光,龙祁心下一怔,他开口想问她怎么,但还未出声,一道碧影骤然扫来,他没有半点防备,被碧影扫飞了出去。 就在腾空的一瞬,龙祁心底升起巨大的恐惧,他抬起头,雷光射入眼帘,那是铺天盖地的雷电,九道雷柱如龙似蛟,齐劈而下! 这分明是六九天雷! 但是,先天境天雷怎么会六九天雷? 龙祁惊惧交加,他忽然明白为何云霁那般恐惧,他想要折回去,但那道碧影却唰地凝成一片碧色光幕,将他拦截在外。 轰! 九道天雷劈落,将方圆数里劈成雷湖,龙祁目眦尽裂,拔剑劈开光幕,纵身扑向雷湖。 “别过来。” 一轮弯月自雷湖中升起,从中传出一道声音,声音嘶哑而虚弱,但龙祁却仿若听到天籁一般,身形一滞,望着弯月中抽搐的焦黑身影,声音一哽:“你……还好吗?” 云霁很想告诉他不好,很不好! 因为危急时刻,她虽祭出识海弯月护住了身体,但还是有大量雷电在体内肆虐,就算她身具月华之力能修复损伤,却还是赶不上雷电破坏的速度,疼得她现在喊疼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她不想让他担心,只得压下痛苦,勉力于他道:“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不过我有预感,这天劫还未完,你若真为我好,就远远避开,因为一旦你直接出手阻挡,这天劫必然加倍,那时我就真的没救了。” 龙祁听出她在强撑,却也明白,她说得在理,他不能直接出手替她挡下劫雷,否者是真的害了她。 抬头望天,天上阴云遮天蔽日,雷电布满云层,正在孕育新的劫雷,而地上那片雷湖还未散去。 “快走……” 见他不动,云霁忍不住再次催促,同时心念一动,碧枝再次飞到龙祁身前,晃动枝桠赶他走。 这一次云霁晋级,光秃秃的碧枝一下子在顶端分叉,长出一根新的枝桠,还长出了一片新叶,自然实力大增,所以刚刚才能在六九雷劫来临之前扫飞龙祁,当然这也是因为龙祁没有防备的缘故。 第480章失信 碧枝飞到身前驱赶,龙祁却没有走,他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再抬眸时已一片坚定,抬手一道风刃划破掌心,鲜血瞬间涌出,透着一缕金色。 “你要干什么?快走!” 看到他的举动,云霁急声阻止,碧枝朝他掌心洒落一片绿光,这绿光中蕴含生机,能让伤口愈合,但他却抬手躲开,流出的鲜血在半空中凝成一道道灵纹,他望着她道:“我以血阵为你布下最后一道防线,而后我就会依言远远避开。” 望见他眼里的坚定,云霁知道他的决心已定,无人能改变他的主意,她只得退而求其次:“我不劝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可耗尽体内精血,而且这是最后一次,此后不管发生什么,我是死是活,你都不能再出手,不管是间接还是主动。” 他凝着她,焦黑的脸上唯有凤眸依然透着光彩,他缓缓点头:“我答应你。”却没有告诉她,他不会让她死,除非他死在她前头。 话一落,骤然攥拳,鲜血如注,隐含金光,散发着奇异的馨香,一串串鲜血悬浮在他身前凝成玄奥的阵纹,灵光闪烁。 等到阵纹最后成形,他抬手一挥,阵纹咻地飞到她头顶上方,金红之光骤然大亮,化成一片红色光幕将云霁整个笼住,而光幕之上金纹流转,隐隐现出一条金龙身形。 金龙在光幕上游走,朝着下方张口一吸,就将云霁身上残留的大半雷电一口吸走吞下,看得云霁惊愕不已,扭头朝龙祁看去,就见他脸上苍白,她张了张嘴,但所有声音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 他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却冲她扬起唇,似乎在跟她说别担心,也或者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的视线模糊了,她极力地扬起同样的弧度回了他一个微笑。 模糊的视线中,她看着他转身往外走,身姿挺直,似乎没有一丝不妥,及至消失在远处。 擦掉泪水,意识沉入身体,而后发现因为体内雷电减少,月华之力的修复速度终于快过雷电的破坏速度,除废弥新,经过雷电淬炼,新长出的细胞比之前的更有活性,新的经脉更加坚韧,体表的焦壳簌簌掉落,露出洁白晶莹的肌肤。 云霁忽然明白,这雷劫于修者而言,既是劫难,也是机缘,是锤炼与生机。 七九雷劫转瞬即下,光幕上金龙腾空而起,龙口一开,仿若吞天噬地,将天雷吞入腹中,但依然有漏掉的雷电击碎光幕透了下来,这一次云霁没有躲,而是任由这些雷电将她击倒,她甚至散去了弯月护体。 雷电入体,血肉瞬间碳化,好在弯月护住识海,新的细胞在雷电肆虐下顽强地生出,而后再次毁灭,又再次新生,不断繁复,有如一次次轮回。 紧接着,八九雷劫再次降临,威力提升数倍,金龙迎头而上,虽勉力吞下大半天雷,但自身也被雷电击得身形消散,剩下的雷电击落而来,光幕连一瞬也没坚持住,轰然碎裂,而云霁被击入深坑之中。 好在弯月继续给力,护住她最后一丝意识,而她的血肉则在雷电之下不断毁灭和新生中轮回,不知过了多久,新生细胞竟能抗住雷电的破坏,甚至能吸收雷电之力不断锤炼自身,有如炼铁成钢,从量变完成了质变。 焦壳再次脱落,云霁睁开眼,张开手,掌心莹白漂亮,但她脸上没有半点喜色,因为已然过了八九雷劫,黑沉沉的天幕开始有了天光,阴云有了散去的迹象,她的天劫应该是过去了,但她依然没有生出先天异能。 修者只要能扛过先天境雷劫,十个有九个都会生出一个先天异能,剩下的那一个就是废材。 莫非,她就是那九个之外唯一的废材? 或者,是因为她月阴之体的缘故?毕竟她识海中的弯月比之其他修者的先天异能半点不弱。 这样一想,云霁心底稍稍有些安慰,心道,知足常乐,她抗住天劫没死就是最大的机缘,不要苛求太多,不然再多的福气都会被耗尽。 一边劝慰自己,一边起身朝外走,几步走到坑洞边上,远远看到龙祁疾飞而来的身影,她高兴地朝他招手,她看到他的脸被天光映得有些发红,给他苍白的脸增添了几缕神采,只是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他抬头望天,那神色是惊恐,是畏惧吗? 云霁心有所感,也抬起头,她才发现天上阴云并没有散去,只是被火光一照,显得没有那么黑沉而已,而她刚刚却误以为天劫已经结束了。 不,远远没有结束,而是在孕育更大更疯狂的天劫。 云层化成火云,一团团火焰,又裹着一层层雷电,铺天盖地,云霁恍然,这是传说中的九天雷火啊! 而她身在这片天地之下,仿若一只蝼蚁,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再也找不到一线生机。 眨了眨眼,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不过千万修者中普通一员,何德何能引得天道降下九天雷火来灭杀她? 不对,她还是不同的,因为她是异世之魂,因为她寄居的这具身体早该在数年前就该死了,但她却没有如命定那般死去,挣扎着苟活到了现在,而今天道再也不能容忍她继续苟活了吗? 惶惶天地之威,将她压倒在地,内脏挤压,喉咙腥甜,鲜血溢出口角,她却没有半点畏惧,甚至连那点不甘都散了去,最后剩下的只有平静。 绝望之下的平静,她阖上了眼。 可即便阖上眼,她“看到”九天雷火从天而落,雷火还未落至身上,热浪先至,人若置身岩浆之中,片刻前才从“铁”锻造成“钢”的血肉被轻易被灼干,被烧成灰。 识海中无往不胜的弯月,也不过挣扎了数息,就崩碎成光点,冥灭于火光中。 就这样吧…… 意识发出最后一声轻叹,陷入最后的沉寂之中。 “嗷——” 是谁在她耳边嗷叫? 冥灭的意识忽然挣出一丝好奇,她想要睁开眼看看那道声音的主人。 她很累,她没有气力,但想要看一看声音主人的那一丝好奇很快转变成不甘。 她总觉得,她若是不看它一眼,必然会后悔。 况且,她就要死了,就不能完成她最后一个心愿吗? 不甘转变成执念,这让她干枯的身体陡然生出一股气力,她睁开了眼,一滴鲜血从天而降,砸入她的眼睛里,让她眼前一片血红。 就这在一片血红中,她看到一头金光闪闪的神龙,它看起来神武无比,只是它金色鳞片被雷电击碎,鲜血如注,又很快被天火灼烧成灰烬,但它依然奋力地张口吞噬着雷火,似乎在保护着谁。 眼泪与那滴龙血相混,从眼角渗出,她想起来了,它是龙祁变身的神龙,他是在保护她,保护她这个注定要被天道灭杀的炮灰。 可他明明答应过她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她能不能渡过天劫,不管她是死是活,都不要过来,都不要再管她。 他明明答应过的,但又再一次失信于她。 她恨他,她恨他的失信! 或许是她眼中的恨意太过强烈,神龙似有所觉,它低头与她的目光相对,金色的瞳孔如同一汪海,但那片海下一瞬就被雷柱击中,干涸龟裂。 同时龟裂的还有它的身躯,干涸的还有它的鲜血,唯剩下焦黑龙骨,无力地从上空跌落,跌落在她的身上,将她罩得严严实实,隔绝雷电和天火。 “啊——” 一道嘶哑的喊叫骤然冲天而起,震得地动天摇,阴云崩碎…… 第481章集体出逃 黑泽国境内,自昨日起忽然黑了天,天上雷电交加,但奇怪的是,雷电一直不曾降落,但雷电中蕴含的威力让人心生畏惧,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脏上,让人喘不过气来。 普通居民害怕遇到天祸,纷纷躲在屋中,关门闭户。 修者自然比凡人看得通透,他们猜到是有强者晋级引发了雷劫,对强者的敬畏以及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让他们禁不住探寻天劫的源头。 但让他们疑惑的是,不管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不管他们认定哪一个方向走上十里还是百里,都找不到天劫源头。 龙血大陆上无人能够筑就天基,自然也就没有筑基雷劫,所以先天境雷劫是修者可能遭遇的最大雷劫,但不管是传闻还是古献记载,先天境雷劫阴云的覆盖范围顶多在百里之内,根本不可能超过方圆百里。 但事实是,他们不管在百里内如何绕圈,都找不到天劫源头,更可怖的是,天上阴云越积越后,雷电越来越粗,到了最后,竟然连九天雷火都出现了! 追寻雷劫源头的修者骇然色变,惊愕出声:“不可能的,先天境雷劫不可能出现九天雷火!” 别说如今先天境雷劫,就是古献中记载的上古时期,也未有先天境雷劫中出现九天雷火的。 “莫非……是筑基天劫!”一名修者大胆猜测,“我记得我无意中看到一个半残的古献中,上面记录了一个上古顶尖强者,他在筑基天劫中召来了九天雷火。” 此修者实力不弱,且出自世家大族,他提到的古献残片自然没有人质疑,不过他的猜测却被同伴反驳:“如今这片元气枯竭的天地,哪里还能出现筑基修者?” “万一呢?”这名修者不甘心的反问。 同伴嗤笑:“若万一真的是筑基雷劫,只要那修者扛过雷劫,就会有飞升通道出现,到时普天之下都能看到。”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那名修士激动地道。 同伴却没有应和他的话,而是望着天上盘旋的雷火,忽然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不是强者的进阶雷劫,而是天罚降临。” 此言一出,四周之人齐齐打了一个冷战,若真是天罚,等到九天雷火落下,整个黑泽国怕是被烧成灰烬,无人能逃出生天。 这样的猜测,并不是只有一人想到,恐慌在人群中蔓延,平民百姓却连走出屋子的力气都没有,因为他们走不远,跑不快,除了朝天祈祷再无他法。 修者比平民百姓有实力,也能更早预测到危险,所以在九天雷火出现的那一刻就舍弃身外之物,甚至连家人都舍弃,毕竟修者都比较惜命。 心生恐惧的修者纷纷出逃,就连皇室也不例外,也包括回到天机阁驻点的臧九明等人,席卷了整个黑泽国,演变成一片混乱,混乱中却不知有多少罪恶发生。 好在,修者的集体出逃只持续了一刻钟,因为在九天雷火出现的一刻钟之后,一道嘶叫突兀响起。 那声音嘶哑凄厉,透着无尽的痛苦,还有冲天的愤怒和不甘,似乎就在他们耳边呐喊,可他们身侧根本无人,惊得他们心神不宁,站立不稳,似乎地面都在晃动。 但紧接着,他们发现不是似乎,而是地面真的在晃动,就连天也晃动,地动天摇,狂风大作,这番异变让本就被九天雷火惊吓过的修者更是惶恐不安,一时间惊叫四起,盖过了那道突兀出现的嘶喊。 就在这一片惊叫声中,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未知的恐惧攫住了喉咙,让他们发不出声音,万籁寂静下,似乎连时间都停滞了。 好在黑暗只有一息,天光乍亮,日头高悬,万里无云,那还有什么阴云,更没有九天雷火,好似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不过,残留在心间的恐惧让修者清晰意识到,刚刚经历的一切不是幻觉,而是一场噩梦,好在噩梦散去,前途一片光明坦荡,自然不愿为了逃离,而去闯荡那危机四伏的黑水之泽。 黑泽国领土面积不是很大,但四周都被黑水之泽环绕,若非实力达到后天后期,少有人能安然越过黑水之泽,这也是黑泽国一向封闭的原因。 不过,他们虽不再出逃,但因为出逃引发的混乱却没有完全消弭,反倒在继续蔓延。 天机阁少主臧九明就发现有人趁着混乱,顺走了不少宝物,这让他大发雷霆,发出号令缉拿内贼。 号令下达后,怒气渐消,而后他便隐隐觉得这番异象似乎有些不对头。 其实不止是臧九明,黑泽国大半修者都觉得不对头,说是天罚但九天雷火最终没有降临,但又确实地动天摇,天地间还黑了一瞬;说是筑基雷劫又不见飞升通道出现,怎么想怎么不对头。 各种各样的猜测混杂在一起,得出一个让大多数人都信服的结论,那就是有强者妄图筑就天基,结果引来九天雷火将他灭了,而后天道又给了天下修者一个警示,让人们熄了飞升的念头。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信服这个说法,尤其是臧九明冷静之后,他忽然带着手下返回丛林秘地,甚至不惜动用瞬移秘符,却在洞口遇到了瞿阳。 双方的相遇并不那么愉快,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瞿公子怎么还未离开?”臧九明沉着脸盯着瞿阳问道。这一次瞿阳只一人,而他却带着十名属下,他自然不惧他。 瞿阳望了眼塌掉的洞口,而是扫向臧九明等人,隐有猜测:“这洞口不是你们毁的?”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臧九明冷笑质问,但瞿阳却没有回应他,但脸色骤变,一言不发就抽刀劈向塌方的洞口。 臧九明被忽视,本怒气上涌,但他向来心思比别人来得沉,扫见瞿阳神色不好,立时心有猜测,张口试探:“莫不是陆圣女滞留在里面?” 瞿阳劈开洞口,却发现整个地道都塌方堵住了,似乎不久前发生了一场地震,这远不是他短时间内能劈开的,所以他立时回应臧九明:“不是她。” “那会是谁?”臧九明立时追问,见他沉默不言,便换个方式问道,“九天雷火出现之时你可是在附近,你可曾发现什么?” 瞿阳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道:“你想知道,不如与我一道打开地道。” “在下正有此意。”臧九明双眼中暗芒闪过,抬手指挥属下上前打通地道。 众人合力,速度快了不少,一刻钟后,整个通道被打开,但眼前的景色却让人大吃一惊。 数月前他们离开时,地面虽被火海烧得焦黑,九婴果树还是好生生地立在中央。 但如今别说九婴果树不见,视线所及之处都变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坑洞中雷电缠绕,火焰升腾,热浪扑面而来,若非在场之人实力不凡且心有防备,只怕一个照面不是被雷电击中,就是被火焰烧成灰烬。 众人不约而同退回地道,而后对视一眼,心底所想皆是之前的九天雷火,而后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少主,我们撤吧。”天机阁一名属下立时开口提议道。 臧九明眉头紧蹙地望着前方的雷火坑洞,他没有回应属下的提议,而是将目光转向瞿阳:“瞿公子可想到什么?” 瞿阳闻言,扭头朝他看去,一双漆黑的眼瞳骤然变成绿色,幽光闪过,惊得臧九明后背发寒,连连倒退。 “嗷——” 一声怪叫,瞿阳骤然化身怪物,嘭的一声,一对骨翅破背而出,其上锋利的骨刺差点扎入臧九明的眼睛。 “撤,快撤!”臧九明这次不用属下提醒,将将避开骨刺,就玩命地折身而逃。 第482章她不在了 天机阁人齐齐转身逃离,冲向掘开的地道,身形暴涨的怪物只是转头朝他们扫了一眼,就震动骨翅,腾空飞向坑洞,盘旋在上空。 一缕雷电火星飞溅到他身上,兹的一声,坚韧得宝器都无法留下划痕的黑鳞立时冒出青烟,怪物窄额尖嘴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抬爪将那片燃烧的黑鳞剥落,落入下方雷火中转瞬化成黑灰。 显然,这天雷与天火克制于他,但怪物却没有就此离开,反而震翅提升了高度,小心避开雷火,绿瞳一寸寸逡巡着下方坑洞,似在找寻着什么。 坑洞中雷火交织,地底焦黑一片,便是曾经有什么怕也化成了焦土了,因为这世间不管何人何物都无法在眼前的雷火中留存,包括先天境修者,包括龙血大陆上最巅峰的强者。 只是,瞿阳似乎不肯承认这个结果,抑或者他化身怪物后理智丧失,固执地盘旋在坑洞上方一处处找寻。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他还在盘旋,直到他再也无法维持腾空的身形,这才跌落于坑洞边上,跌跌撞撞朝外奔去。 奔入丛林,奔到一顿乱石前,绿瞳中透着暴戾,他拍翅挥开乱石,露出一个洞口,一道虚弱的身影斜靠在洞口边,任由碎石划过脸颊,留下一道道血痕。 这道身影正是陆灵姬,她脸色苍白,血痕反倒给她添了几分颜色。 血痕渗出鲜血,血腥气似乎刺激了怪物,绿瞳一缩,他嗖地冲到洞口前,张口对上她的脖子。 腥气扑面,尖牙裸露,透着寒光,只要尖牙再向前一寸,就能扎入血管中,但陆灵姬没有躲避,只是掀开眼皮,一双眸子空洞无神,就这么空洞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便阖上了眼,若待宰羔羊。 或许就是她那空洞的眼神让怪物恢复了一丝神智,绿瞳中似有什么在挣扎,他怪叫一声,纵身扑向远处。 陆灵姬依然没有睁眼,她似乎不再关心外界的一切,浑身透着灰败的气息。 丛林中腥风血雨,鸟飞兽走,一片惊乱,直到半个时辰后才恢复平静。 一阵脚步声靠近洞府,那高大怪异的身形慢慢恢复到正常人的高度,骨翅收回,瞳孔变回漆黑,容貌恢复俊逸,但嘴角挂着的残血,让他整个人透出一股邪气。 陆灵姬睁开眼,就看到他带着血腥气一步步走到她身前,俯身蹲在她身前,视线自他嘴角残血移到他的双眼上,她扯了扯唇角:“变身后还能保持理智,你能做到,为何就不能相信我们的麟儿会做到?” 她的声音嘶哑而虚弱,便是质问也没有一丝力度,瞿阳的脸色沉了下来,但他没有反驳,伸手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温声道:“我带你回去。” “回去?回哪去?”陆灵姬反问,但她也没等他回应,目光转向洞府深处,那里有一个鼓包,她的眼神变得温柔,“我要留在这,陪着麟儿。” 瞿阳随着她的视线,望向埋葬弑母小怪物尸身的鼓包,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就算现在,他也不后悔杀了它,但陆灵姬大受刺激,就算他用了秘术又耗费功力将她救回来,却无法救回她求死的心。 “灵姬,忘了它,我们回去,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可以再生。”瞿阳极力安抚她,谁料这句话似乎刺激到她,她尖声大叫起来,“若是生下来还是一个怪物呢,你是不是也要杀死它?” 瞿阳沉默,自身骨肉,即便不是自己渴望的,却依然会生出父子天性,他何尝不愿它活下来,否则就不会枉顾寄居在体内的强大存在的劝告,执意找寻九婴果尝试剔除它体内的魔血,可惜适得其反。 但若是再生下一个怪物,那他不会再做无畏的尝试。 陆灵姬深爱眼前的男人,自是一眼就看透他的想法,她绝望摇头:“不会,你不会留下它,因为它不是你渴望的女人为了你生的……” 看着她的眼泪一串串流下,瞿阳心中一滞,抱住她违心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要孩子生下来,不管是什么,我都会留下它。” “不,你不用骗过,我都知道。不过,你也放心,我再也生不出来了,当初麟儿出生之时,它划破了我的子宫,我再也生不出第二个孩子了。” 瞿阳被她的话惊住,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它还在你肚子里时就是怪物模样?它从未有过人形模样?你从前的话都是骗我的?”金龙台决战之后,他就被圣雪宫长老关押,直到一年后陆灵姬掌控了圣雪宫,他才恢复自由,所以孩子的出生与变化,他都是从陆灵姬口中得知。 接二连三的质问,让陆灵姬眼泪流得更急,她变得疯狂起来,用力捶打他:“是,都是我骗你的,我知道你心里没有我,一旦你得了自由就会离开我去找她,我留不下你,我只能留下我与你的骨肉麟儿,只有麟儿不会离开我,我只有它,但你还是杀了它……” 她嘶吼着,双眼通红,眼泪满面,再无一丝圣雪宫圣女的绝世出尘,有的只是绝望和狼狈,但这一幕却狠狠撞击了他的心,他忽然明白,自己伤害了这个女人,是他将她逼到了绝境,也唯有他将她拉回来。 他不顾她的捶打,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承诺:“你还有我,我留下来,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再不会离开。” 陆灵姬一下子僵住了,旋即挣开他的怀抱,抓住他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你会留在我身边?” 她脆弱又难以置信的眼神,让瞿阳心生愧疚,他点头:“是,我留在你身边,再不离开。” 陆灵姬的脸上露出狂喜,但很快又变得紧张,抓住他的胳膊问道:“那云霁呢?你还要去找她吗?” 云霁…… 这个名字只一提起,他的心就仿若被利爪攥住,回想其绿瞳扫过的那一片雷火交加的坑洞……他闭上眼,半响才张口发出声音:“不在了,她不在了……” “不在了……”陆灵姬重复他口中的话,望着他脸上痛苦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数月前自秘地出来,在距离秘地不远的丛林中落脚,她虽长时间昏睡,但雷劫出现时她是清醒的,自然看到了九天雷火,也看到了冲天而起的金龙,而能被金龙拼死护着的唯有那一人,那是让她恨得不能生啖其肉的仇人。 而她能想到事,瞿阳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他不顾九天雷火的危险赶了过去,甚至不惜被天魔血脉吞噬神智也要化身怪物在坑洞中寻找,但结果还是晚了吗? 这一瞬,她不知该悲还是喜。 仇人死了,她似乎没有什么可开心的。 而后又明悟,原来只有她不在了,他才能留在自己身边。 可悲的是,她竟舍不得,就算看透一切,她也舍不得放开他。 …… 时间流逝,丛林恢复平静,人踪难寻,而后又热闹起来,一波又一波的赶到坑洞旁,对着雷火心生畏惧,又止不住心中的火热,因为眼前的雷火只要得到一丝,就可以让实力提升一大截! 欲望滋生贪恋,而贪念滋生疯狂,但所有尝试的人都没能成功,甚至有人将命搭上,被雷火烧成了灰烬。 渐渐地,此地被划为禁地,无人敢靠近。 其实,随着时间的流失,没有源头的雷火即便再强盛,也在渐渐削弱。 这一日,雷坑最深处,忽然有了一丝波动。 第483章孵蛋 雷火交织,一丝波动漾开,跌出一人一蛋,雷火立时缠了上去,但紧接着一轮弯月亮起,光华四射,将雷火阻挡在外。 不过雷火也不是好惹的,兹兹灼烧着月华,月华不过抵挡一瞬就被烧成虚无,好在这一瞬的时间足够那人抱着蛋腾空飞出坑洞,最后跌落在坑洞边上。 这人正是云霁,她扭头回望雷火交织的坑洞,依然心有余悸。 一个月前,九天雷火降下,她本放弃抵抗,也无力抵挡,但龙祁化成龙身拼死护在她身上,但她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拖累他,但最后结果却是要被九天雷火一并烧成灰烬,连神魂都不剩吗? 愤怒和不甘让她嘶吼起来,这样的天道,她不服,她不认命! 愤怒带来冲天怒焰,灼烧了她最后一丝意识,但就意识冥灭的那一瞬,她听到一声脆响,似有一道关隘被击碎,又似什么从灰烬中伸展出新的枝叶。 下一瞬,她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陌生的空间,灰蒙蒙的,里面只有她和露出焦骨的金龙,金龙依然压在她身上,但四周却没有雷火,安静而祥和。 云霁恍然,这是空间,这是异度空间,就在刚刚,就在刚刚绝境中她的愤怒和不甘,让她激发了先天异能——空间。 但她此刻却没有心情高兴,因为她感应不到身上金龙一丝气息。 它……死了吗? 她伸手探向它的鼻子,手指在不停的颤抖,根本伸不过去。 点点金光亮起,让她动作一滞,偏过头看到她与它的身上不知何时生出金色纹路,有如枝叶,云霁又惊又喜,是神纹! 神纹在她与它身上蔓延,似二者的生机在叠加,在共振,生机随着共振在一点点增强,她感应到了金龙的生机由无到有,一点点增强,云霁喜极而泣。 想着上次因为二者分离而中断神纹,所以她一动不动,任由神纹将她与它包裹成茧。 神纹每次出现都在她与龙祁生死危机之时,她无法掌控,而今神纹再次出现,她自然抓紧时间感悟。 云霁沉浸在感悟之中,金色神纹透过焦枯的血肉延展至她的骨骼上,金纹熠熠生辉,骨骼上开始长出新的血肉,如同从灰烬中重新长出的嫩芽,透出无限的生机。 她的肉身焕然一新,又比之从前强盛得多,就连识海和丹田也增宽了,原本崩碎的弯月也一点点生成。 被神纹覆盖的龙骨也是如此,焦黑褪去,滋生出新的血肉,长出新的鳞片。 时间转瞬流逝,云霁再次睁开眼已是一个月后,而后她便发现金龙不见了,身边却出现了一个蛋,一个比她还高的蛋,蛋壳透着淡淡的金色! 金蛋上透着熟悉的气息,云霁顿时明白,这颗金蛋就是龙祁,一时间啼笑皆非。 蛋壳上流转着神纹,生机盎然,所以她也不担心他的状态,便转头查看四周。 她身处的空间源自她的异能,便受限于她体内的真元与神识,而今真元与神识都快耗尽,所以她不得不醒来,提前做好准备,否则等到空间崩碎,她与金蛋要直面雷火了。 就算如今实力有所增加,她也没有信心抗住九天雷火。 于是心念一动,散去空间,她抱着金蛋就跌了出来,用利用弯月护持,这得以脱离雷火坑洞,抵达坑洞边缘。 “吱吱……” 伴随着声音,一道白影跳过来,她定睛一看,发现是雪狐,但她却从它身上感应到了豹子的气息,她定睛一看,神识探入雪狐祖窍,果然发现了缩成一团的豹子虚影。 她的神识一探入,豹子激灵爬起,语气哀怨地道:“你若是再晚一个月出现,怕是再也见不到我了。” 云霁闻言面露愧疚,之前渡劫时,豹子不再她的识海中,当然,若是它在的话,怕是早在九天雷火降下时化成灰烬了。当然,因为她的频死,与她结了主仆契约的豹子也差点死去,等她在空间里肉身重建,豹子的元神飘荡在外,自然朝不保夕,且还会不断虚弱,若没有雪狐祖窍让它暂居一二,怕是这一个月也等不了。 “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云霁朝豹子道了歉,将它接回识海中,心里暗自决定,尽快帮它寻材料造个身体出来,不然以她多灾多难的体质,豹子下次未必还有这般好运。 豹子神魂受损,得了她的安抚也就消停了,迅速钻入识海弯月中陷入沉睡。 巴掌大的雪狐抬起小爪子小心地碰了碰她的手,云霁低头,对上一双可怜巴巴的狐眼,她叹了一口气:“你若是不担心被我连累,就留下来吧。” 雪狐如今哪里怕被连累,它现在就是一个刚入阶的小兽,之前的一个月差点被丛林中的凶兽生吞活剥,所以在得到豹子提示,就不顾坑洞的危险,赶过来与云霁汇合,就是为了求得她的癖好,而今听得她应许,雪狐喜出望外,抱着小爪子朝她鞠躬作揖,看得云霁忍俊不禁。 云霁不知这颗金蛋何时破壳,所以她决定滞留一阵,就留在坑洞边上,因为这里安静无人踏足,天地元气也算浓郁。 之前那条被龙祁锁在地面上的灵脉,趁着雷劫挣脱法阵,及时逃到地底留存了下来,只可惜那颗九婴果树最后还是被九天雷火烧毁了。 不过知足常乐,她与龙祁最终都活下来了,这便是最大的幸运。 在等到金蛋破壳的时间里,她每天练习空间异能。 一个月之后,除了开辟空间防身外,她还研究出一个秘术——空间刃。 空间刃与普通的剑刃风刃不同,它是直接将空间割裂开,所以不管是坚硬的山石还是皮糙肉厚的凶兽,只要被击中,就会直接裂成两半,就连雷火也能被劈开,这让云霁惊喜不已。 不过,目前空间刃最长只有食指长,维系时间也只有一息,过了时间就会消散无垠,否则她都想尝试能不能将飞升通道打开。 忽然,一阵轻响在身后响起,云霁扭头就看到金蛋在滚动,这还是它第一次动,她惊奇的伸手拦住它,问道:“你是快出来了吗?” 金蛋没有回应她,只是在她手掌上蹭了蹭,而后一个拐弯,自她手边滚过,嗖嗖滚向雷火交织的坑洞,速度快得她连阻拦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它滚入雷火之中。 云霁追过去,看到蛋壳上神纹闪烁,金蛋丝毫未损,她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心底冒出一个奇妙的猜测,莫非这金蛋中不是藏着龙祁的人形身躯,而是真的退回了蒙昧状态,而今要借这雷火孵化自身? 想到这种可能,云霁囧了一下。 果然,金蛋滚到坑底,蛋壳上神纹闪烁,引得雷火疯狂涌去,没入金蛋之中,金蛋的光泽随之增强,更多的雷火涌过去,源源不绝,将金蛋包裹其中,若非事先得知,怕是无人能发现里面有个蛋。 当然,就是发现了,也无人敢踏入雷火中心探寻,除非不要命了。 金蛋有了安身之处,云霁就不再滞留在坑洞边,而是进入丛林寻找猎物。 晋级先天境后,她发现自己对食物的需求降低了,一个月不食也饿不死,当然饥饿感还是有的,且食用凶兽肉能提升功力,所以她不打算辟谷。 丛林里的凶兽遭了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变成了篝火上的烤肉。 饱食之后,她在林中散步消食,偶遇了一头黑纹老虎,此虎却不少凶兽,而是灵兽。 第484章撒野 灵兽自凶兽进化而来,千万凶兽都未必能进化出一只灵兽,且灵兽的灵智与人修相差无几,实力更堪称人修的先天境,这让云霁顿时生出了兴致。 所以,在黑纹老虎双目警惕地盯着她时,云霁没有倒退,而是抬脚朝它走去。 “嗷呜!”黑纹老虎被激怒,咆哮着朝她扑去,速度快若闪电,瞬间袭至她身前,抬爪抓向她的脖子。 人修的肉身远逊于灵兽,这纤细的脖子,只要递进一寸,就能扎破喉咙,饱饮鲜血,想到人修血肉中蕴含的浓郁真元,黑纹老虎的双目泛起猩红,头颅凑上前,以免浪费鲜血。 但下一瞬,它没能喝到鲜血,反倒被一只白皙的手扣住了上颚,而这并没有让它失望,而是兴奋,柔软又温热的小手送到它的口中,是想要它换一种进食方式么?其实,从手开始也不错! 虎目透着狰狞,下颚咔嚓阖上,但令它想不到的是,竟然没有咬断,它疑惑是不是自己力道不够,所以它大张了口,全力咬了下去,这一次,惨叫骤起! “嗷——” 惨叫的是黑纹老虎,它的一口牙齐根而断,鲜血横流,还未等它报仇,就被那只柔弱的小手轻易拧起,随手一甩—— 嘭!山石被砸得崩碎,滚落在黑纹老虎身上。 云霁甩掉手上沾染的涎水,手背上只留下几道压印,但没有一丝破皮,显见经过神纹滋生的肉身比之虎牙都不弱,这让她心里有了底,面带微笑地朝乱石碓里黑纹老虎走去。 看见她逼近,黑虎老虎的双眼中透出惊惧的神色,直到现在,它都不明白,刚刚她根本没有出手,自己的牙齿为何会齐根而断? 看出它眼里的疑惑,云霁笑着朝它勾了勾手:“想知道为什么,那就起来跟我打一架。” 听到她这话,黑纹老虎刺溜爬起,张口喷出一股飓风,飓风中藏着无数风刃,所过之处山石崩碎,巨树拦腰而断,又被飓风裹挟着袭向云霁。 云霁见此不飓反喜,点头夸赞道:“这道飓风不错,看来你还是有点实力的。” 说话间,飓风袭至眼前,她身形未动,只握起拳头,出拳如电,直击飓风之眼—— 轰! 只一拳,飓风之眼崩碎,旋风四散,溃不成形。 她的拳头上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这让想要测试肉身强度极限的云霁有些不满,她穿风而过,想要逼黑纹老虎再度出手,但乱石堆后哪还有半根虎毛? “跑什么,我又没准备拔你的虎鞭泡酒。” 御风而逃的黑纹老虎远远听到她的嘀咕声,顿时虎躯一抖,嗖地消失不见。 也不知这片丛林是不是只有黑纹老虎一头灵兽,还是其他灵兽得了黑纹老虎的警告,接连数日,她都没能再遇到灵兽,这让战意满满的她很是遗憾。 晋级先天境之前,她因为害怕月华之体暴露而时时戒备,做什么都有些束手束脚,但晋级之后,隐藏在她体内的热血和战意一下子被激发了。 飞升通道不开,先天境就是龙血大陆上巅峰实力,且她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比之大多数先天境修者应该强出不少,且就算打不过,至少能逃得掉,所以这世上应该再无人能强迫得了她,而她自然可以活得洒脱一些,不必事事瞻前顾后。 找灵兽打架,就是她天性放开的第一步,所以既然灵兽躲着不出来,那她就找上门去。 于是,接下来半年里,方圆万里的丛林中的灵兽,有一只是一只都被云霁轮了好几遍,且她对战时喜欢用拳头,拳拳到肉的打法让她很是畅快,可怜以肉身强盛的灵兽被虐得断腿断脚,最后要靠眼泪哀求才能求得这个人形“恶魔”拳下留情。 云霁在林中撒野时,坑洞中的雷火变得越来越稀薄,半年之后,最后只剩下坑洞中央环绕着金蛋的一片雷火,云霁猜测雷火被吸尽之时,应该就是金蛋孵化之时,于是她离开丛林,回到坑洞边守着。 她这一走,瑟缩在巢穴中的灵兽这才透了一口气,纷纷走出洞穴猎食,丛林由此恢复往常的热闹。 不过,这份热闹仅仅持续了十日,就被一股强大的威压打断,丛林中但凡生出一丝灵性的鸟兽都逃回巢穴,抱住自己瑟瑟发抖,且越是灵智开化的兽类,就越能感应到这股威压的可怖。 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存在要出世。 云霁心有所感,从入定中醒转,起身看向坑洞中的金蛋。 吸收了最后一缕雷火的金蛋变得光彩夺目,刺得她都无法直视,咻地一声,光芒冲天而起,映亮了整片丛林。 云霁眉头一蹙,心道,这番异象怕是要引来窥觊者。 但旋即又兴奋起来,正愁找不到对手,若有窥觊之人,正要拿来练手。 冲天的光芒很快落下,一缕缕敛入金蛋之中,而后蛋壳上的神纹也慢慢渗进去,首批赶来的五名男修只看到了残留的一小段神纹,但这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目露贪婪,看得云霁连连摇头。 直到她走到他们身前,个个实力都达到后天后期境界的男修才发现她的存在,而后盯着她的脸目露痴迷,云霁面露不耐,下巴微抬:“你们一起上。” 听到她的挑战,五名男修醒神,但他们第一反应不是戒备,而是满脸欲欲跃试,且根本不回应云霁,而是自顾自地商议。 “而今我们五人寻到这里,但神兽蛋只有一个,不如我们五个就此决斗,最后胜者得到神兽蛋……和这位美人。”说话之人最后朝云霁一指,显然将她当做战利品分配了。 云霁被气笑,她有意收敛气息,就是要让这群白目之人出言不敬的吗? 懒得再与他们多言,云霁目光一冷,开启空间异能,五人中绕了一圈,他们尚未明白发生了何事,就不约而同跌坐一团,抱臂捂腿惨叫,望见重新在他们身前的云霁,失声惊问:“你到底是人是鬼?” “再不滚,我废了你们另一半手足。”云霁冷笑,她这笑容落在被废了一半手足的五名修者眼中,如同厉鬼一般,吓得他们连滚带爬逃离而去。 打发一批,接着又来一批,云霁被之前的人坏了心情,连废话都不让他们说出口,就出手丢出去了。 这般接连来了四五批人,终于等到先天境修者的出现,而这批人中她还看到一个熟人,熟人看见她那神色如若见了鬼一般,失声惊问:“云姑娘怎么是你?” 这个熟人正是臧九明。 云霁双眼微眯,目光自臧九明身上掠过,落在那名先天境修者身上,他的面容并不苍老,而是呈现中年人模样,甚至眉眼间与臧九明有五分相似,隐隐猜到他的身份,云霁唇角一勾:“天机阁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么?” 中年修者的目光自金蛋上收回,居高临下的朝她颔首:“你便是明儿提过的云霁?本座以天机阁阁主身份邀请你加入天机阁。” 云霁闻言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藏阁主,你想以什么条件打动我加入天机阁?” 中年修者面露不虞,似乎她这话冒犯到了他一般,他直接无视她,扭头吩咐臧九明:“此女交给你应付,不要让为父失望。” 臧九明的神色僵住,对上云霁似笑非笑的目光,略拱了拱手:“姑娘上次想要天机阁打探的消息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不过这次我没能带出来,姑娘若着急,就随我一道回本阁吧。” 第485章看不透 臧九明这番话说得很是客气,因为上次见面时,他还能看出她的虚实,但这次见面,她整个人如同被蒙上一层迷雾,根本看不透,这让他很是警惕,况且他还怀疑半年前的九天雷火就算不是她引起的,但跟她必然有着某些联系,若真是如此,那她的实力深不可测。 如此一想,他如何能在她面前强势? 便是此刻他先天境实力的父亲就在身边,他也不想太过得罪她,毕竟若是不当场灭杀她,日后等到她晋级先天境,以她连吞七个九婴果的经脉容量,便是父亲对上她都得不来好。 不得不说,臧九明极会审时度势,他的这番猜想对了大半,唯一不对的便是云霁已经晋级先天境,他的父亲已经惹上了麻烦。 但显然,臧阁主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倒因为臧九明太过客气的态度皱了皱眉头,不过年轻人总归要锻炼锻炼,日后碰了壁自然会成熟起来,所以他并没有插手,抬脚朝坑洞走去,只是脚步刚动,就被一只手拦在身前。 这只手肌肤晶莹,隐隐透着光,确实漂亮得炫目,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压下怒火,他目光一厉,先天境的威压朝着对面直扑而去—— “臧阁主,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欺负一个小姑娘?” 一道嬉笑声忽然响起,刚响起时似乎离得极远,但眨眼间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落下一道身影,只随手一甩,就将冲到云霁身前的威压卸掉了。 云霁目中闪过兴味,抬眸朝来人望去,就对上对方满是褶子的笑脸,他惊奇地问她:“小姑娘,老朽刚帮了你,你不向老朽致谢吗?” 臧阁主冷哼一声:“毕孟曲,你多管闲事,可曾得了甜头?” 被称作毕孟曲的老头听到嘲讽也不以为杵,反倒点头道:“小姑娘长得跟天仙一般,咱们做长辈的自然要多宽容一些。” “红颜枯骨,本阁主没有闲工夫与你磕牙,你若不动手,这颗神兽蛋本阁主就不客气了。”说罢,臧阁主抬脚绕过云霁。 这一次云霁没有出手,但臧阁主还是被拦住了,出手的正是毕孟曲,他抓住臧阁主的胳膊,动作很是亲昵:“哎呀,你的性子怎么还是这么着急,这神兽蛋有没有主都没有弄清楚,你就冒然出手,若是得罪了人可怎么办好?” 被抓住胳膊的臧阁主,既吃惊又厌烦,同样都是先天境,他刚刚有所戒备却还是被毕孟曲抓住了胳膊,如何不让他吃惊?不过,他知道毕孟曲的性子,他不会下暗手,但是他这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真是让他厌烦透顶。 他忍不住讥讽起来:“这龙血大陆上,难道还有本阁主……与你毕孟曲得罪不起的人?” 听到他这话,毕孟曲的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臧阁主,这话你就不要搭上老朽了,老朽一向是以和为贵,不喜与人争端。” 说罢,也不再看对方被气得涨红的脸,转头和蔼地与云霁道:“小姑娘可是先到的?可曾见过这神兽蛋的主人?” 这后来冒出的毕孟曲让云霁看不透,所以她暂且按下了与臧阁主动手的打算,笑盈盈地问毕孟曲:“前辈如何认定它是神兽蛋?” 毕孟曲摆手道:“别叫前辈,小姑娘若不嫌弃的话叫老朽一声毕爷爷就好。” 云霁从善如流唤了一声,他这才高兴地指着金蛋与她解释道:“看见蛋壳上的金色纹路了吗?那是神纹,只有先天神兽的蛋壳中才会出现,只可惜这神纹只有一小段,怕是血统并不纯粹,不过在咱这元气稀薄的龙血大陆上,已经足够称之为神兽了。若真是纯种神兽,元气不够,怕是连破壳出生都做不到。” 云霁没想到对方解释得如此详细,也自然听出他话语中透露的善意,不过就算如此,她也不会将蛋壳上神纹的来历告诉他,否则就是拿她和龙祁的命去考验人性。 “小姑娘,老朽都解释完了,你还没告诉我这神兽蛋有没有主人。” 对上毕孟曲的笑意,云霁决定说实话:“这颗蛋没有主人,不过我答应过它,会护持它不被任何人打扰。” “任何人”这三个字云霁说得略重,话一落,就引来一声充满杀气的冷哼:“自不量力!” 云霁侧头,对上臧阁主的目光,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尽:“这话也是我要送给你的。” 掌心中碧枝冒出,她转头问毕孟曲:“毕爷爷,要不要一起动手?” 听到她这话,毕孟曲抓着臧阁主胳膊的手一紧,他脸上的嬉笑不知何时散去,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小姑娘莫要冲动。” 云霁还未说话,被钳住胳膊的臧阁主就先怒了:“毕孟曲,你真的要为了这乳臭未干的丫头与我作对吗?” 毕孟曲被吼得一脸委屈:“老朽不是在与你作对,而是在救你。” 臧阁主被气笑了:“你的意思是,本阁主还打不过这丫头?你也未免太看不起我了!哼,本阁主不用你‘救’,赶紧给我松手!”他用力一挣,不想对方同时松手,力道来不及收回,他双肩一震,使出千斤坠才稳住身形,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过,他无法将怒气发泄到毕孟曲身上,自然要转移到另一人身上,他目光一厉,气势暴涨,恰此时一个身影扑过来—— “父亲,什么事都可以商议的!”臧九明大叫着抱住了他的后腰,气得他抓起他往后一丢,“滚开!” “啧啧,老朽却觉得九明这孩子的眼力,要比你这个做老子的好多了。你难道至今没有看出,这个小姑娘的境界不低于你么?”毕孟曲摇着头说道。 “您的意思是,云姑娘已经晋级先天境了!”臧九明甩先尖叫起来,看向云霁的神色如同见了鬼一般,“不可能的,明明你吞食九婴果前还未到凝脉期,怎么可能半年后就晋级先天境?” 原本以为毕孟曲在戏弄他的臧阁主,听到儿子这番话后,双目一眯,一把抓住他追问:“这次的九婴果是被她吞食的?她一共吞了几颗?” 听到父亲的质问,臧九明身体一僵,知道自己刚刚说漏了嘴,不过此时不是隐瞒的时候,哭丧着脸实话实说:“一共九颗九婴果,她吞了七颗。” 臧阁主目光一厉,盯着对面神色闲适的少女,双眼眯了起来:“吞了七颗九婴果,若是还不能晋级先天境,那就是废物了!” 这是在说她能晋级只是占了九婴果的便宜咯?云霁勾起唇角,好脾气地道:“若是这个猜测能让臧阁主心里舒服一点的话,你可以当作是真的。” “你……”臧阁主被气得脸上发青,但转瞬恢复神色,冷笑道,“你莫不是以为刚刚晋级先天境,境界都未稳固就敢叫板天机阁?本阁主就让你看看同是先天境,强者与弱者的天壤之别!” “话放完了?那就开始吧。”云霁眼底闪过一丝兴奋,她还是第一次对阵先天境的人修,只盼着他比丛林中的灵兽要强几分才好玩。 看到她脸上的轻视,臧阁主忍无可忍,连客套的谦让都顾不得,唰地丢出一个罗盘,罗盘八卦十二支,道道灵天冲天而起,织成天罗地网,当头朝云霁罩下。 “有点意思。” 云霁凤眸发亮,攥起拳头朝着罗盘轰击而去,但还未触到罗盘,就被天罗地网缠住,道道罗网裂紧拳头,欲要直接将她的拳头割成碎末。 第486章裂壳 看见云霁的拳头连同手臂一并被天罗地网绞住,臧阁主眼里现出讥讽:“谅你修行不易,只要你主动认输且加入天机阁,本座就饶了你。” 听到他这话,云霁诡异一笑,她的手臂凭空消失,天罗地网失去了目标,立时缩成了一团,臧阁主失声惊呼:“你是空间异能!” 心头警铃大作,立时召回罗盘回护,但罗盘刚回到半路,对方那只消失的手臂重新出现,同时一道光朝他劈过来,这一瞬,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在心底泛起,他有预感,若是被击中,他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他的预感曾救过他无数次,这次也不例外,危急之下,他直接脱壳,身形出现在十丈之外,而他脱下的堪称极品灵宝的黑斗篷窍壳,则被那道光割裂成两半,随意得好似割裂一匹普通锦帛一般。 眼底出现惊吓,他抓住召回来的罗盘,掌心真元喷涌而出,罗盘随之涨大,落在他的脚下,向外延展。 “臧阁主,你这是敌友不分啊。”毕孟曲袖袍一卷,将在场所有人除了云霁,都卷飞出去。 云霁没有动,任由罗盘延展至她的脚下,惊奇地打量着脚下的八卦十二支,只是不等她看清,眼前忽然冒出一片雾气,遮住了她的视线。 “这是法阵吗?”云霁猜测,就听得轰然巨响,她忙跳起,就看到一座座山拔地而起,她无处落脚,而天空陨石砸落,齐齐朝她袭来。 上天无门,遁地无能,这是想将她砸死。 云霁嘴角扬起一丝弧度,忽然冲天而起,握拳迎上天外陨石,轰! 陨石崩碎。 她双脚往下一踏,轰隆隆,山脉塌陷。 一刻钟后,齐悦踏在一片碎石上,冲着上空喊道:“这个无趣,换个有意思的来。” 回应她的是天空忽然破开一个口子,万丈水浪从天而落,将齐悦冲入碎石之中。 “这次我看看你还如何得意?”臧阁主站在罗盘中央笑得阴沉。 但他的话刚一落,水面忽然浮现一截碧绿的树枝,上面站着一个身影,这次连衣裳都没有湿。 更诡异的是,水面快速降落,而那截树枝变得更加苍翠。 “灵木,那是灵木!” 臧阁主激动起来,伸手往前一探。 上空的破洞中忽然出现一只手,抓向碧枝,云霁双眼一眯,就在那只手触到碧枝的一瞬,出手如电,钳住了那只手,指尖灵光一闪,一声惨叫响起,那只手缩了回去,滴下了一串血。 云霁扬手挥开了这一串血,就看到四周忽然漫起了火焰,朝着她淹了过来。 云霁笑了,她收起碧枝,朝着上空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先天雷劫经历了九天雷火,你这罗盘中的火海可比得过九天雷火?” 这话刚传到臧阁主耳中,他还未从震惊中醒过神来,就听得轰然一声巨响,天空崩碎,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你,你怎么会寻到这?”臧阁主脸色大变,节节倒退。 云霁指了指他手背上忽然浮现的金纹:“我刚刚给你留了点印记,我循着印记找来的。” 臧阁主用力搓手背,却无法将金纹搓下去,他的脸上出现惊恐的神色:“这是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 “放心,这只是追踪印记,我还舍不得将它浪费在你身上。”云霁抬手收回了金纹,这是她自神纹中参悟出来的,但可惜至今只弄出来这一小片追踪印记,只要被她锁定,就算藏在龙须大陆另一端,她也能追踪到确切位置。 所以,她是真心舍不得浪费。 臧阁主脸上露出颓败的神色:“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八卦衍生的水火土都无法弄死她,又被她找到了八卦中心,也就是意味着他的生死操控在她手里。 云霁挑眉看了他一眼:“你把八卦盘借我玩一阵,我就放了你,你觉得这交易如何?” 臧阁主惊愕反问:“就这样?” “或者,你想将八卦盘送我?”云霁目光一闪。 天上巨大的罗盘忽然缩小,毕孟曲看到两个身影落地,正是臧阁主与那小姑娘,臧阁主正一脸灰败地将罗盘递给那小姑娘。 “哎呀,你输掉了本命法宝。”毕孟曲一脸惋惜,却并不知他这话无异于在臧阁主心上插刀。 听到这话,天机阁的人犹不相信臧阁主会输,但见自家阁主并没有出言反驳,他们才相信这是真的,这一瞬,于他们而言,如同天塌地陷一般。 “爹,你没事吧?”臧九明是唯一有心里准备,着急地上前扶住了他爹。 “没多大事,就是回去补补血。”云霁好心提醒道,但显然对方没有体会到她的好心,臧阁主两眼一翻,昏倒到臧九明的怀里。 云霁:“……” 臧九明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而后又迅速低下头,转手将他爹交给属下后,斗篷一撩,噗通跪倒到她身前:“小子臧九明,恳请前辈将八卦罗盘还给我父亲,为此我天机阁原付出阁中所有宝物。” 云霁双眼一亮,笑眯眯地对他道:“我原本答应你父亲,等过一阵就把罗盘还给他,不过你刚刚提出的交换条件也不错……” 臧九明此刻的心情如同吞了黄连一般,且那黄连还是他自动吞下去的。 “算了,天机阁的宝贝太多我也装不下,回头我去挑几件合意的就行了。”云霁摆手,决定放他一码。 “多谢前辈。”臧九明立时五体投地拜谢于她,看得云霁暗自叹服,不是所有人能瞬间转变自己位置,就算她想借机发难,都找不到机会。 这也是一种本事啊。 “小姑娘,还未问过你的名号,不知你是否方便告知?”毕孟曲凑了过来,笑眯眯的问道。 云霁对毕孟曲有好感,所以没有隐瞒地回道:“云霁,这是我的名,没有号。” “原来是云同修。”毕孟曲朝她行了一个同辈礼,云霁回礼,他才又道,“云同修想来是刚晋级,还不太了解先天境的一些事情,不知你可否愿意听老朽念叨几句?” 有一个先行者免费提点,云霁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她转头看到金蛋上神纹快要消失殆尽,面露迟疑。 “当然,这事不急,云同修若是愿意,老朽可与你一同等待神兽出世。”毕孟曲提议道。 云霁却是有些迟疑,她不知道龙祁是否愿意让人知道他的秘密。 只这一迟疑,天上风云突变,一阵阵威严自金蛋上溢散,臧九明脸色一变,朝云霁遥遥一拜,就领着天机阁的一众人快速离开。 至于毕孟曲,她现在也没有时间赶他,身形一闪,落在金蛋前。 咔嚓! 蛋壳上出现一道裂痕,她伸手覆上去,裂壳就在她指间一划,她轻嘶一声,就见鲜血自指间渗出,滴落下去,又穿过裂缝落入蛋壳之中,霎时,一阵血光自裂缝中冲出,没入云霁眉心。 她伸手抚摸眉心,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心底漫起,但只一瞬又消失不见,就连眉心的突起图案也消失不见,好似刚刚只是幻觉。 身后毕孟曲发出一声惊咦声,只是不等他说什么,一股排天倒海的威压朝他碾压而来,压得他骨骼咔嚓作响,脊背佝偻,他有预感,若是他坚持不走,怕是那被这威压压成粉末。 “小姑娘你保重。”毕孟曲当机立断,跟云霁招呼一声,就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原地。 恰在这时,蛋壳上裂纹迅速蔓延,咔嚓裂成两半,露出一个身影…… 第487章飞升 蛋壳裂开,金色光芒直冲天际,刺得云霁偏头躲开光芒。 这一日,整个黑泽国的百姓都看到一道光柱直冲天际,此景给他们带来的震撼丝毫不下于前段时日见到的九天雷火与天地同黑,因为那光柱中隐现神龙,神龙腾空,直冲天际而去,似要冲破这片天地,飞升上届而去。 所有人在看到这一幕时,竟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皆目瞪口呆的看着,充满希翼的看着,只盼着这神龙打破天地屏障,给这片自上古以后就被禁锢的天地带来新的纪元。 期盼、希望汇聚成洪流,黑泽国的修者所有人都提着心,看着神龙冲破云层,腾飞至上空无穷尽处,那里一片霞光,霞光中奇花异草成片,灵兽仙鹤成群,仿若仙境。 不,那就是仙境! 这一刻,所有修者心头都冒出这么一个念头,他们没有丝毫怀疑,只要神龙冲入那片霞光中,就能进入上届。 只要神龙进入上届,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有望冲破天地屏障,进入上届? 能的,一定能的! 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他们瞪大着眼睛看着,静待那划纪元的一幕。 近了,近了,神龙接近了那片霞光,眼见就要冲入霞光之中,下方仰望神龙的修者竟不自禁地流出眼泪,好似唯有眼泪能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 云霁就在蛋壳之旁,自然比其他人更早发现异变,她倒退一步,仰头望着光柱冲天而起,望着神龙挟金光腾飞,望着天际尽头云霞氤氲的仙境,心情由惊愕变成了……复杂。 她知道,她该为他高兴的,高兴他终于可以冲破天地飞升上届,但奇怪的是,她心底没有一丝高兴,只有说不出的怅然。 鼻头泛酸,她垂下眼眸,嘴角一点点牵起。 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况且,等到日后她飞升后,也是可以去寻他的对不对?当然,前提是他还想再见她。 自认通透的云霁,视线却模糊起来,她仰头想要将泪水逼回去,也因为不想错过他飞升的最后一瞬。 但就在她仰头的那一瞬,忽然一声龙吟入耳,模糊的视线,她看到神龙回首,金色竖瞳中,她恍惚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不,不可能,隔着万万丈距离,她怎么可能看清神龙瞳孔倒映的景物? 应该是她看错了,抑或者,这是她一厢情愿的期盼。 不过,在他飞升的最后一瞬,他能回首看她一眼,她也知足了。 嘴角弯起,她冲他微笑,只愿在最后时刻给他留下美好的记忆。 眼见神龙就要进入霞光仙境,黑泽国的修者齐齐屏息静待时,他们看到神龙忽然顿住,回首长吟。龙吟入耳,鼓动他们体内的血液激荡起来,体内生出无穷的力量,似乎下一刻就能随着神龙一道飞升的。 但就在他们体内的血液激荡到了最高处,云霞仙境下方的神龙忽然朝下俯冲,迅若闪电! “不——” 整个黑泽国都陷入惊叫中,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修者就禁不住大叫,那些错愕、惊惧、失望、痛恨等等情绪都交织在这声惊叫中,只是这叫声刚冲出喉咙,神龙身影就没入北面丛林之中。 云霁难以置信地望着忽然俯冲至她身前的神龙,凤眸眨了眨,她在确认这是不是幻觉。 只是不等她的眼睛看清楚,额上一凉,似有什么抵在她的额上,她眼睛上抬,看到了一对龙角,黑色的、漂亮的龙角,正轻抵着她的额角,感觉到她的视线后,又蹭了蹭。 这一瞬,她确认了,他回来了! 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眼眸垂下,对上金色的竖瞳,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这一次不再是幻觉。 不,刚刚隔着万万丈距离的对视也不是幻觉,他的眼里一直都有她。 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不是他不舍得离开她,她也不舍得,就算是为了抱着为着他好的想法,她也舍不得。 所以,他飞升之际忽然回转到她身前,她真的很开心,很激动,视线再次模糊起来,她伸手环住龙颈,贴着他脸上冰凉的龙鳞,过了一息才猛地放开他,笑着道:“你去吧。” 你去吧,我不能因为舍不得而留下你。 看着她的推拒,金色竖瞳明明暗暗,那里有错愕,有不解,还有伤心,但下一瞬看到她的眼中滚出的泪水,看到她快速转身,神龙嘴角扬了起来。 云霁不想让他看到她的眼泪,所以快速转身躲开他的视线,极力逼回泪水,但是不管用,眼泪就跟开闸的水一般,她止不住,只能用手擦拭。她想要擦干眼泪,最后看他一眼,时间不多了。 只是,她刚擦到一半,忽然感应到神龙的气息迅速远离,心里一滞,他要走了吗? 顾不得狼狈不狼狈,她快速转身抬头,却看到天际尽头的云霞仙境迅速消散,眨眼间就彻底消失不见,唯剩下碧天白云。 他竟不出一声就飞升了,她都没赶上最后一眼……云霁按住了心口,这里堵得厉害,她两眼发晕,身体也似失了所有气力,腿一软,跌坐下去。 “嗯~” 就在她晕晕乎乎之际,她恍惚听到一声闷哼,她以为是自己无意识发出的声音,并没有在意,只是下一瞬身体一稳,她低下头,发现自己此刻坐在一颗蛋上。 蛋? 蛋! 云霁跳了起来,又猛地扑过去抱住了不知何时闭合完整的金蛋,而蛋壳上还残留他的气息,她紧紧抱住,眼泪哗哗流下。 真好,他还给她留下了蛋壳,不至于让她连个想念的东西都没有。 “霁儿,我出去后,你再抱我好吗?” 恰在这时,蛋壳中忽然传出一道声音,声音中隐约透着低沉愉悦的笑声,又透着一丝无奈。 云霁愣住,而后水润的凤眸中射出亮得惊人的光,脸上腾地火热,如同触电一般松开蛋壳,跳到一旁,而后紧紧盯着蛋壳,一眼不错,好似只有亲眼看到他出来,才相信他真的留下来了。 “霁儿,你能先去给我寻一套衣物吗?” 龙祁的声音再次从蛋壳中传出来,竟透着一丝颤音。 原本觉得不真实的云霁,被这一声颤音勾起他上次蜕皮的记忆,那时他刚蜕完皮就急切地躲开她,慌不择路下跌入一个深坑中,她赶过去就看到一个全果…… 记忆冲入脑海中,击碎眼前迷雾,眼前一切清晰起来,云霁脸上的热度也到达了顶点,她不知道她都应了什么,只是转身飞跃而出,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如同后面有上古凶兽在追赶她一般。 被龙威逼退的毕孟曲退到丛林中,他是除了云霁外,最近观摩神龙飞天的一个,也是情绪最激动的一个。 在龙血大陆先天修者之中,毕孟曲的心性是最和善的一个,他对权势没有欲望,对修者趋之若鹜的灵药灵宝也没有太多贪恋,在其他先天修者眼中,他就是最超脱世外的长者。 是的,他的年纪很大了,事实上修者的面貌在晋升先天境那一刻基本定格了,而他面貌老迈,就是因为他跨入先天境时临近寿尽,好在跨出这一步后,他的寿元延长了一百年。 而今,他又到了寿尽的关头,筑就天基飞升上届延长寿元就是他唯一的执念,所以他才会对其他身外之外有着超乎常人的淡定。 而今,神龙飞升给了他执念实现的希望,但在看到神龙飞升的前一瞬忽然折回放弃飞升,希望破灭,毕孟曲发出的那声“不”字最为惨烈和绝望,震得四周石裂树倒,一片狼藉。 云霁冲入丛林中,看到就是如同疯魔一般的毕孟曲,蓬头垢面,双眼赤红,看到她后大叫着地朝她扑过来:“神龙为何不飞升,它为何折回来?” 第488章婚契 云霁身形一闪,躲过他的扑抓,蹙着眉问他:“毕老,你怎么了?” 毕孟曲却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只反复念叨着:“神龙为何不飞升?” 云霁看到他脸上黑气萦绕,便知他心魔滋生,若不及时制止,一身修为怕是要毁于一旦。 主动上前,钳住他的手腕,但这一举动激得毕孟曲激烈反抗,他双眼赤红,浑身气势大暴,震得云霁差点倒退出去,她没有松手,大喝一声:“醒来,我带你去见神龙,你什么疑问,可以当面去问他。” 或许是她的声音抑或者神龙震开了心魔一丝缝隙,毕孟曲赤红的双眼有一瞬的清明,云霁手下用力,汩汩月华之力冲入他的体内。 月华如水,平复他暴躁的气息,毕孟曲双眼中的赤红有了退散的迹象,但下一瞬又暴涨,毕孟曲闷哼一声,口角溢血,但他没有放弃,而是借着这一丝清明,跌坐而下,阖目调息,他身上的黑气一点点消散。 云霁心头一松,就此撤回了手,只是不知他何时才能战胜心魔,她又担心龙祁等得久了,便利用四周的岩石树木简单布下一个遮掩阵法以免他被人打扰,而后才离开。 或许是之前神龙气势太盛,除了毕孟曲方圆百里竟没有一个人影,借不到衣物的云霁,无奈选择最原始的办法,就地猎杀了几头凶兽,以皮为布料,以筋为线,做了一身兽衣,这一手还是她六岁那年在丛林中养伤无事,看阿娘做了几次就记住了。 如今想起阿娘,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她想着这次返回龙焱国,第一件事便是将阿爹的坟墓迁了,让阿娘合葬一处,这应该是他们的心愿。 做好兽衣,云霁刚要返回,就感应到她留在蛋壳上的神纹印记有了变动,心头一沉,身化疾风,还未冲到坑洞,就看到一个人摩挲着金蛋,目露贪婪。 云霁凤眸一厉,弹指一道疾风击向对方后心,对方察觉到动静,闪身避开,转身厉喝:“谁?” 但令那人惊愕的是,他转过身后却没有发现人影,他心头一沉,祭出一柄宝剑戒备,但就在这一瞬,他感应到身后一阵空间波动,心头大震,回身一剑劈出,只听得一道裂帛声,眼前空间被剑光劈成两半,但没有击中一物。 更令他愤怒的是,眼前的金蛋不见了,凭空消失了! “是谁,是谁偷了我的蛋!” 愤怒的嘶吼震得地动石碎,却无法传到异度空间。 空间不大,只有三丈见方,云霁将金蛋卷入这方空间后,立时收回蛋壳上的神纹印记,又将刚做的兽衣放到金蛋旁,说道:“我取了兽皮随手做的,你先将就一下。” 话未说完,耳尖先红了,她飞到空间另一头背对着金蛋。 狭窄又安静的空间,一点声响就被扩大至平日的十倍,蛋壳裂开的声音,兽皮摩擦的声音,声声传入耳中,云霁脸上越来越烫,只觉得度日如年。 “好了。” 终于,身后响起龙祁清越的声音,云霁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到她粗制的豹纹兽衣,穿到他欣长的身上却无端多了几分华美,只是她做得稍短了些,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肌肤白皙又隐现肌肉,线条流畅利落,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云霁脸上刚刚压下的红晕,再次漫了上来,她忙瞥开了眼道:“我们出去吧。” “等一等。”龙祁叫住她,手一抬,足有一人高的金蛋飞向他的掌心,快速变小,最后变成鸡蛋大小,蛋壳上神纹流转,华光溢彩,看得云霁目露惊愕。 他走到她身前,抬起她的手,将金蛋往她手腕上一扣,金蛋便化成一只金色手镯带在她手腕上,看着她发愣的小脸,龙祁嘴角含笑:“你送我兽衣,金镯回礼,可护你周身。” 他的话一落,金镯光芒一闪,化成一件金色战衣覆在她的身上,衣上龙纹流转,华光溢彩,分外漂亮。 云霁惊愕地瞪大了凤眸,早就在手镯带在她手上那一刻,就隐隐探知它的不凡,而今它化成龙纹战衣,她便知此衣能随主心意变幻外形和大小,更能护身阻挡外界攻击,便是先天修者的攻击也无法损之丝毫。 且这战衣无需祭炼,便以认她为主。 心头震动异常,她喃喃问道:“你既有战衣,为何要我去寻衣?” 龙祁没有回答,只笑着问她:“你喜欢吗?” 云霁神色复杂,能不喜欢吗?太喜欢了,只是……她心头一动,战衣重新化成手镯落在她掌心,她往他身前一送:“这战衣比我送你的兽衣贵重多了……” 话未说完,龙祁握住了她的手,炙热的掌心让云霁心头一颤,抬眸陷入他深邃若星空一般的眼眸中。 “这件兽衣我很喜欢,日后每年你都能接着给我做一件衣服吗?” 低沉的嗓音,带着某种蛊惑,让陷入星空中的云霁不知不觉地点头。 头一点下,她猛地醒悟自己到底应下一个怎样的承诺,只是不等她后悔,眼前之人脸上绽放的笑容,让她仿若看到漫天霞光,又如置身花海仙境。 想到他之前放弃飞升,她的心热了起来,她主动抱住他,贴在他胸口,感应着他的心跳,嘴角扬起了笑容:“只要你主动不离开,我便不会离开。” “你既应了我,”龙祁扯开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日后你便是想离开,我也不会放你走。” 自认识以来,云霁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霸道的话,一时被震住没有回应,龙祁眼底闪过紧张:“你是后悔了吗?” 但不等她回应,龙祁就紧紧抱住她,力气之大似要将她勒入他的身体里,他的呼吸乱了,急促又炙热的声音拂过她的耳尖:“若是你一直没有回应,我可以忍,可以等,但现在你应了,你在我怀里,若你日后抽身而去,我会受不了,我会忍不住,我不知道到时我会做什么……” 云霁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正要挣脱开,便听到他这番话,这与她往日所熟知的龙祁截然不同,他不再清冷,不再强大得撑起整个国家,他惶恐又脆弱,却如一股热流紧紧包裹住她的心,让她的心忍不住颤栗,让她紧紧回抱住他:“你放心,我不会走,因为我的心就在你这。” 龙祁的身体颤了一下,猛地低下头,与她的四目相对,看到她清亮的凤眸中没有一丝迟疑和勉强,他笑了起来,笑得灿烂又傻气,他道:“之前破壳之际,我取了你一滴心头血与你缔结了婚契,若两心如一,你我生命共享,同生共死;若两心相离,我便魂飞魄散,融入你神魂中永不分离。” 云霁早在手指被蛋壳划破之时就心知有异,而今听到他提到婚契,提到婚契的作用,震惊得半响说不出话,而后又气又怒地捶打他胸口:“你这个傻子,什么破婚契,赶紧解了!” “解不了,婚契一旦缔结,除非魂飞魄散,永远解不了。”见她气怒不消,又补充道,“你不用担心,这婚契对你无碍,便是有朝一日你的心里有了别人,这婚契散了,我魂飞魄散,残魂融入你神魂中,对你有利无害。” 听到他这番解释,云霁被气得头顶冒烟,挣开他,气恨地质问:“所以,在你心中,我就这么不可信吗?” 看到她真的气急了,龙祁这才慌了,拉住她道:“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我这么无趣的人能让你一直眷顾。” 第489章色衰爱弛? 龙祁的话让云霁怔愣了好一会,她缓缓开口:“不管是你不信我,还是你不自信,这都不是你不经我同意,擅自缔结婚契的理由。” 看到她眼底的失望,龙祁神色急切,张开口却说不出辩白的话,脸上血色一点点褪下。 云霁看他这样自然不好受,但从来相爱容易相处难,她撇过脸,淡淡说了一句:“我们先出去。” 空间消失,云霁还未落地就感应到一股杀气,只是还未等她出手,便被龙祁揽着腰肢闪了过去。 “你们终于出现了,原来是两个新晋的先天境修者,难怪敢在我齐昊天的眼皮子底下弄鬼。”一直候在坑底的齐昊天打量二人一眼,神色轻慢。 他原以为只要报出自己的名字,对面二人必然露出惶恐的神色,不想对面二人只淡淡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这落在成名已久的齐昊天眼中,分明就是挑衅! 齐昊天双目发寒,剑指二人:“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交出金蛋,饶你们不死!” 云霁此刻心情不好,自然不想跟着窥觊金蛋之人多话,见对方出剑,她脸色一冷,手掌一翻,碧枝自掌心冒出,新长出的枝条轻轻一扬,迅速伸长,缠上了对方的宝剑。 “一根枝条也敢与我的灵剑抗衡?”中年人冷笑,手中灵剑剑气四溢,被雷火炙烤得坚韧如石的坑底被溢出的剑气划出一道道裂痕,但令他想不到的是,明明柔软的枝条却在如此剑气下丝毫未损。 自恃先天境无敌手的齐昊天终于神色变了,他手上用力,想要将灵剑抽出,但那枝条却有如锁链,竟缠得死死的,挣脱不开。 这一下, 齐昊天终于知道自己撞上了硬茬,他不敢大意,全身真元都往灵剑涌去,霎时,灵光大暴,灵剑涨大,撑得缠绕的枝条细长起来,眼见就要崩断。 碧枝吱吱呼疼,云霁眉头一蹙,手一抬,枝条嗖地撤回,但那涨大的灵剑竟挟着漫天剑气袭杀而来,云霁身形暴退,正想祭出一道空间刃破开剑气,眼前就出现一片火焰。 火焰升腾,蔓成火墙,挡住了所有的剑气。 剑气入火,有如冰入岩浆,顷刻间消弭于无形,就连欲要破墙的灵剑,其剑尖也在眨眼间化成液体。 “这是什么火?”齐昊天大骇撤剑,但此时已经晚了。 火焰沿着剑柄蔓到他的手臂上,腾地燃烧起来,他慌忙凝起水柱浇在燃烧的手臂上,又施法聚起尘土覆盖火焰,但都无济于事,火焰烧毁衣袖,兹兹灼烧血肉,疼得他滚地嘶叫,朝着龙祁求饶:“求你熄火饶了我!” 龙祁听到求饶,只冷冷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透着彻骨的寒意,让齐昊天彻底绝了求饶的心。 火焰蔓延很快,眨眼间蔓延到上臂,绝望的齐昊天一咬牙,另一手抓住肩膀猛地一扯,鲜血喷射,右臂齐肩而断,掉落于地。 “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齐昊天捂住肩膀,化作一道残影远遁而去,随风传来一声嘶吼。 但即便他撂下这句狠话,云霁和龙祁也生出追杀的念头,因为对方失了右臂,身躯不全实力必然跌落,更无晋级的可能,这样的敌人又有何惧? 只是随着齐昊天的逃离,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怪异起来,沉默蔓延。 片刻后,细碎的脚步声响起,龙祁走向她,但在还有一步距离时停下,望了她一眼后低下头:“对不起。” 听到他的道歉,云霁怔愣,眼前这个低着头与她道歉的男人,真的是那个曾在金龙台上阻挡魔物宁死不屈的九皇子,是那个号令军队拦截景云国入侵的龙帝吗? 心中又酸又涩,她上前一步,抓起他攥得指节发白的拳头,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出来,喃喃道:“你说你无趣,怕我不会一直眷顾你。但你可知,我一样在担心,担心你只是看中我如今年轻的容颜,担心等到日后我寿元将近,鹤发鸡皮之时,你就会离开……” “不,我不会……” “不,你听我说完。”云霁抬手拦住他的话,抬眸望进他的眼里,“即便我担心色衰爱弛,但你说我是你生命中的奇迹时,我依然开心地要飞起来。即便我担心情不长久,但当你央求我每年为你做一身衣裳时,我依然欣然答应,因为你已经占满了我整颗心,若要将你舍下……就如挖心。” 这番话,压在云霁心底很久了。 当初随阿娘回到苏家,她身体未愈面黄肌瘦,容貌可以用丑来说,见过她的同龄人不论男女都对她嗤之以鼻。待到数年后,那些年轻子弟追寻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炙热,而前后数年她的身份地位半点不变,唯一变的便是容貌。究根到底,那些人不过以貌取人。 那年街头,瞿阳扯下她的面罩看到她脸上丑陋疤痕时,满脸惊骇和躲闪,待到她脸上疤痕消除,他便缠了上来,不论她如何冷淡都视而不见,可见他痴恋的从来都是她这张脸。 世上男人皆是如此,她又如何能期盼龙祁爱的只是她的内在? 或许,她的内在龙祁也是爱的,但这些爱终究不如她这张脸来得诱惑大,当容颜老去,或许就是缘尽之时。 光想想这种可能,云霁心都开始发疼,她垂下眼睫挡住所有情绪,并没有看到龙祁听到她这番话后,眸底似刮起了飓风,墨云翻滚,似有什么在凝聚。 他的手颤抖起来,抚上她的脸,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了一个弧度:“你说你担心我只是爱慕你的容颜,那你可知我最初见你时,你就是鹤发鸡皮的模样。” 凤眸唰得睁大,她有些慌张地躲开他的手,下一瞬又猛地瞪他一眼:“胡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十一岁那年,那时我脸上还有婴儿肥,怎么可能鹤发鸡皮?”而她为救他而祭献时,他都已经没了呼吸了,自然不可能看到的她鹤发鸡皮的模样。 但她心中的笃定,被龙祁下一句话击碎。 “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丛林的坑洞中,那一年我七岁,你五岁。”龙祁望着她一字一句说完,就看到她两眼瞬间瞪圆,而后猛地跳开,那模样好似受了惊吓一般。 云霁确实受到了惊吓,她跳开后,手指着他脱口道:“你是当年那个藏到我家坑洞里的傲娇小屁孩?” 龙祁:“……”当年他有傲娇吗? 儿时的记忆一下子复苏,云霁连连摇头:“不对,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坑洞里,是我在丛林中猎杀兔子时,你一箭射杀了攻击我的兔子,溅了我一头一脸的血。当时我还向你道谢,但是你没有回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我,目不斜视地捡起兔子走了。” 龙祁:“……”为何他不记得这事?难道是因为她的脸被兔血盖住的缘故? 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云霁再次确认,初次见面时,龙祁至始至终都没看她一眼。云霁忍不住眯起了眼:“第一次见面傲娇也就算了,第二次在坑洞中,你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只有两个字……” 说到这,云霁忽然顿住,但牙齿却在摩擦,龙祁忽然觉得心慌,只是还未等他想起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就看到云霁上下唇瓣开合,吐出两个字:“真丑。” 有意隐藏的记忆随着这两个字浮现出来,龙祁记起,他当时身受重伤斜靠在洞壁上无人询问,而那个鹤发鸡皮的女孩却被她的家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一时间嫉妒在心间蔓延,才会在她的家人都离开坑洞为她忙碌时,张口讥讽她丑。 若是时光可以重来,他一定改口。不对,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停下脚步,留在她身边,保护她,不让她经历日后的苦难。 第490章夫妻团聚 回忆起儿时苍乌丛林中的经历,云霁禁不住感叹缘分的奇妙,若早知道日后她会爱上当初那个傲娇的世家公子,当年她……好吧,事情重来一遍,她还是会放他离开,毕竟丛林中危机四伏,她自身难保,又如何能强留住他? 不过也因为这份记忆,云霁解开了心结,嘴角漾开了笑靥:“你何时认出我的?” 龙祁凝着她唇角的笑容,忍不住俯身以唇覆之,声音低沉又温柔:“很早以前。” 呼吸交缠,云霁嘤咛一声,就被龙祁趁机探入口中,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四周的温度却腾地热了起来,烧得她两颊通红,脑海中绽放开一片烟花,经久不息。 不知过了多久,凉风抚在光洁的肩胛上,云霁猛一激灵,挣出一丝神智,伸手按住了那只探入胸口的手。 正在她颈上吸允的龙祁抬起头,漆黑的眼瞳中燃烧着火焰,炙热又危险,云霁被他的目光盯得身体发抖,不由得用力抓紧了那只欲要挣脱的手,艰难地冲他摇头。 看到她的拒绝,黑瞳中的火焰猛地一腾,似乎下一瞬就要冲出,将她卷入其中,但他却忽然闭上眼,头搁在她光洁的肩上,炙热的唇贴在她的耳边呢喃:“别害怕,我一会就好。” 云霁僵了一瞬,而后猛地伸手推开他,提起一口气飞纵出去。 不久之后,龙祁追赶上来,他的脸上带着羞惭的神色,张口欲要说些什么,但云霁率先开口:“我想回一趟苍乌丛林外围。” 她的神情严肃又认真,龙祁冲到口边的道歉咽了回去,他也没问她为何要回苍乌丛林,只点头应道:“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着你去。”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似乎忘了那件事,一心赶路,日夜兼程。 进阶先天境后,云霁的速度比之来时快了十倍不止,黑泽国的普通百姓还在津津有味地谈论腾入仙境却中途折返的神龙时,二人已经抵达苍乌丛林外围。 十几年过去了,苍乌丛林一如既往的苍茫,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但云霁却隐隐感应到林中深处似乎藏着什么神秘的力量,召唤她去探寻。 不过,只一瞬她就压下踏入丛林深处的冲动,坚定地走出丛林,来到一个土坡上。 土坡上草长莺飞,野花点缀,似乎与四周其他土坡没什么两样。 确实也没什么两样,这只是丛林外万千土坡中最平常的一个,但在云霁眼中却是不同的,十四年前,她的父亲为了护住她们,被窥觊她娘的世家公子捅死在坡下,至死都拖着对方的腿不松开…… 嘭! 双膝砸地,云霁匍匐上前,一点点翻找,但翻遍整片草地也没有找到她爹的遗骨,她急得眼泪都流下来:“怎么会没有,怎么可能会没有?是我来晚了吗?” “霁儿起来。”龙祁连忙上前抱住涕泪齐流的云霁,“你是不是要找云大叔的尸骨?我带你去。” “你带我去?”云霁红通通的泪眼望着他,透着茫然和不解。 龙祁伸手擦掉她的眼泪,缓缓告诉她,当年他派人寻找云家的消息,只是他们来晚了,只来得及收敛了她爹的尸骨,葬在她们曾停留过的乐源镇的家中,而后便失去所有关于她们一家的消息。 云霁不等他说完,便身化疾风赶往乐源镇,寻至那个破旧的院落前,伸手推开尘封的大门。 大门嘎吱响,尘土簌簌落在她的头上,身上,她却浑然不觉,愣愣望着院中央那鼓起的坟包前石碑,石碑上镌刻的一行字——云峰之墓。 啪! 眼泪砸在门槛上,云霁跨入院中,噗通跪地抱住石碑泪如雨下:“阿爹,二丫不孝,让您久等了,二丫这就带你与阿娘团聚。” …… 或许是云峰在天有灵,云霁扶棺前往淮阴城的途中,遇到了当年杀死云峰的世家公子。 十四年过去,那人面容几乎没有变化,同样身着华服,同样被一群奴仆拥簇着,猥亵的目光扫视着街市上的漂亮女子。 云霁一现身,华服男子的眼睛都直了,拨开人群,直愣愣走了过来,他身后的豪奴帮着他驱赶人群。 龙祁眉头一皱,脚迈出一步,就被云霁按住,她的眸底黑云翻滚,她的牙齿在打战:“我要……亲手了结他!” 龙祁只沉吟了一下,就走到一旁,双眼不错地盯着华服男子。 “仙子,跟爷回家,你想要什么爷都可以给你。”华服男子双眼痴迷,口中许诺着,向前一扑就要抓她的手腕,但抓了个空,身体前扑,差点撞到角兽车上的棺木棱角,他吓了一跳,忙稳住身形,身后就响起一道声音—— “我想要你的命,你给吗?” 声音不高,却如同眼前的棺木一般散发着阴测测的气息,惊得华服男子汗毛乍立,立时转过身,但就在这期间,腰上利剑脱鞘而出,落在对面仙子手中,他惊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惊叫的同时,他想要逃离,但发现四周的空气凝固了,云雾漫起,他被困在云雾之中,根本动弹不得,他的脸都白了,冲着跟随而来的奴仆大声喊叫:“快动手杀了她!” 但那群奴仆仿若未见,也仿若没有听到他的喊叫,只是在云雾之外乱转着,他们这是集体叛主吗? 发现这一事实的华服男子又气又恨,当然更多的是绝望和惊惧,身体忍不住抖了起来,他想要跪地求饶,但身体被困住,根本跪不下去,只得哀戚的喊道:“小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求仙子饶了小人,您的大恩大德小人一辈子谨记!” 云霁握着这柄曾经刺穿父亲腹部的利剑,抵在男子腹部,声音冰冷如同从九幽中透出来:“你不用谨记了,因为你的一辈子就终结在今日。” 话一落,利剑没有任何阻碍地刺穿男子腹部,惨叫响起,鲜血喷涌出来,溅在棺木上,溅在云霁的脸上、眼上,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仿佛中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身形高大,臂上肌肉喷张,五官深邃若刀刻,眼神却温柔地望着她,嘴角牵着笑,一声声唤着她的小名二丫。 “阿爹!” 云霁扑过去,身影消散,她落在一人怀中,仰头撞入龙祁担忧的深眸中。 云霁张了张嘴,声音却哽在嗓子眼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阖眼昏睡过去。 再醒来,已在淮阴城外,云霁的心情已经平复许多,她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去了母亲的坟地,开坟将父亲的棺木也放入其中,让他们夫妻团聚。 这世间虽没有九幽鬼魂之说,但云霁依然按照前世的习俗,上了祭品烧了纸钱,又在坟前守了七日。 七日之后,云霁跪地叩首拜别,不想龙祁也随她跪下,握住她的手对着石碑道:“阿爹,阿娘,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云霁。” 第491章谁人来访? 十年前,云霁狼狈逃出淮阴城。 十年后,她再次踏入淮阴城,也没有引起任何的注目,因为先天境修者返璞归真,只要她愿意,没有一人能注意到她,也无人能窥视她的容颜。 及至她来到苏家宅门前,她散开了遮挡面容的意识迷雾,原本想要驱赶她的守卫立时直了眼,半响才有一人红着脸问道:“仙子可是来拜见我苏家族长的?” 拜见么?云霁唇角勾起一丝弧度,她也不解释,只嗯了一声,问道:“苏策可在?” “苏策?”那守门卫士加入苏家时间不长,听到这个名字一脸迷茫,就有其同伴,一个年长的门卫抢过机会凑上前道:“仙子可问的是上任族长?” “上任族长?”云霁目光一闪,紧接着问道,“现在谁是族长?苏策在何处?他女儿苏若兰又在何处?” 年长门卫被她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得懵了一下,但在面对她倾城容貌之下,下意识忽略了她话语中的不客气,张口回道:“仙子应是久未至淮阴城了,怕是不知道上任族长十年前就被族中叛徒下蛊害死了,继任的正是当年的大小姐。” “苏策死了,他居然死了!”云霁的脸上透着难以置信,一把抓住那年长护卫,“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年长门卫被她脸上的厉色惊住,又发现自己在她那一抓下身体居然无法动弹,惊惧之下,他将当年苏策身上钻出蛊虫,被苏若兰下令烧死的一幕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只听这一番话,云霁便能猜到苏策体内那只蛊虫必然跟的苏若兰身上那只母蛊有关,她骤然松开年长门卫:“带路,我要见苏若兰。” 年长护卫落在她手上之时便明白眼前之人是他无法想象的强者,听到吩咐立时应诺,态度恭谨又卑微地上前引路,而其他护卫却没有察觉,争前恐后跟上去,至于跟在她身后的青年反倒被忽略了。 这青年便是龙祁,就如同他在云家父母坟前许诺的一般,他会照顾好云霁,让她免于苦,免于难,一路跟随,随她去任何地方,眼前的苏宅自然也是如此。 抵达苏宅门前的那一刻,他就散开意识查探整个苏宅,没有发现任何能对云霁造成威胁的人物和事物,但他的目光依然一眼不错的凝在她身上,是不舍,也是因为她此时情绪波动很大。 时隔十年,再次踏入苏家主宅,往事纷至沓来,云霁心心绪自然翻腾不息。 因为这里除了往事,还有仇恨! 她的母亲就死在苏宅里,死在苏策进屋之后,死于敬献之术,而罪魁祸首苏策竟然不等她回来就死了! 拥簇在云霁身周的护卫们忽然感应到冷气,且越来越冷,如同置身冷风雪暴之中,隐含着无尽杀气,护卫们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霁儿。” 一道仿若呢喃的声音,一只手牵住了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云霁一僵,眼中的杀气如冰消雪融一般快速退散,四周快速回温,她侧头对上龙祁担忧的眼神,扯了扯唇角:“抱歉,让你担心了。” 龙祁握着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将她的手捂热,声音低沉而轻缓:“我不知当年具体出了何事,但我希望你要记住,我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手心回暖,眼泪却自脸上滑落,云霁扬起了唇角:“阿爹阿娘生前一直担忧我嫁不出去,而你在他们坟前承诺的照顾我,他们的心愿了了,又团聚一起,想是不会再惦记我了。如今,杀死我爹的人我亲手杀了,害死我娘的苏策早在十年前死了,虽不是死于我手,但死在他女儿的蛊虫下,也算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我是该放下了。” …… “什么样的贵客需要本族长亲迎?难道是莫老头来不成?” 贵客到访的禀告层层递到苏若兰眼前,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讥讽,她如今可是淮阴城唯一的炼脏期修者,就是十年前一直压苏家头上的莫家,如今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她冷笑一声:“就是莫老头来了,见还是不见也得看本族长的心情。” 禀告之人立时赔笑道:“不是莫家族长,门上报上来说是一个美貌姑娘,这样的人哪里需要族长出面,小的替您应付……” “什么美貌姑娘,有族长姐姐美吗?” 恰此时,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张口打断下人的话,苏若兰瞥了来人一眼,责怪道:“菁儿,你现在不是该在演武堂吗?这是又偷跑出来了?” 来人正是苏若兰的妹妹苏若菁,十五六岁,正是活泼之时,她跑过去拉着苏若兰的的袖子嘟嘴道:“姐姐,修炼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要修炼,我想帮姐姐做事。” 苏若兰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跳了一下:“你想帮我做什么?”不等她回答,又责备道,“你自六岁开始修炼,十年过去连练肉期都没有突破,你能替我做什么?” 苏若菁被说中痛处,又不满地嚷道:“我才十六岁,最多半年就能突破练肉期,比演武堂其他人好多了!” 苏若兰冷了脸:“那比云霁呢?十年前她才十四岁,就已经达到炼肉期了!” “你提那丑八怪干什么?”苏若菁嘟起了嘴,“就算她比我进阶快,但她逃出淮阴城十年都没回来,肯定早就死在外面了。” “若她没死呢?” 苏若菁被问住,眼睛一转就抱着苏若兰的胳膊得意道:“族长姐姐可比那丑八怪厉害多了,她没死最好,族长姐姐可以亲手斩杀她为父亲报仇。” 听到这话,苏若兰的脸色终于回暖,她嗔了她一眼:“你个惫懒货,就这张嘴甜。但是父亲不止是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我要忙着处理族中事务无法脱身,这为父报仇的事就只能落在你的身上,所以你要努力修炼,待你晋级后天中期,我就允你外出历练,若能碰上云霁,你便能用自己的实力斩杀她……” 苏若兰正劝说妹妹努力,忽然感应到一股异样的气息,她话音一顿,豁然起身,朝着屋外喝问:“谁人来访?” 苏若菁被苏若兰忽然起身的动作带得差点摔倒,她忍不住抱怨一句:“什么人值得你紧张?差点摔着我了。” 苏若兰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苏若菁,双眼紧紧盯着前方,被忽略的苏若菁正要发作,前方拱门忽然飘入一片衣角,紧接着一个女子出现在拱门,其身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如玉的脸庞上一双凤眸盛着滢滢月华,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攫住,再也看不到其他。 对上那双凤眸,苏若兰忽然觉得熟悉,但那丝熟悉却是她拒绝去承认的,她猛咬了一下唇,才发出声音:“你到底是谁?” 云霁的目光从上到小打量了苏若兰一番,才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不答反问:“你们刚刚不是还在谈起我吗?” 苏若兰唰地瞪大了双眼,身体禁不住抖动起来,一旁的苏若菁叫嚷起来:“你胡说,我们刚刚谈的是丑八怪,可没有谈你!” 云霁目光微移,扫了眼苏若菁,勾唇微笑:“十年过去了,菁小姐还是这么尖酸。”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苏若菁皱眉,只是还未等她想明白,苏若兰唰地抽出腰上长鞭,张口呵斥:“云霁,本族长正要寻你报杀父之仇,你就找上门来,真是自投死路!” 说罢,朝外喝令:“叛徒云霁上门,苏家族人合力杀之,不得有误!” 第492章不得好死! 一声令下,护卫族人蜂拥而至,将云霁团团围住。 而这期间,云霁身形未动,望着退至人后的苏若兰微挑眉梢:“这么多年过去,你还不是不敢与我交手吗?” 苏若兰眼底闪过一丝愤怒,但这丝愤怒并不知足以让她大脑发热,因为如今的云霁比过去更难看透了,但就算她的修为比她高一截,但在群起攻击下又能坚持多久? 只要最后她补上致命一剑,她就依然是胜利者,依然能踩着她的尸体高坐族长之位! 眼底闪过阴狠,她往下一挥手,号令众人:“大家一块上,留下活口!” “我要杀了你为父报仇!”第一个冲过出去的是苏若菁,她大叫一声,利剑照着云霁面容划去,也不知她是真心要为父报仇,还是因为嫉恨她的脸比她漂亮。 利剑寒光凛凛,云霁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及至剑尖刺入肌肤的前一瞬,忽然抬手捏住剑尖往上三寸的位置,而后轻轻一弹,叮的一声,剑尖折断,反弹而回—— “啊!”苏若菁捂住被剑尖划破的脸颊凄厉惨叫,摔到地上。 而她的惨叫惊得本要出手的护卫族人动作齐滞,满脸惊骇,苏若菁手中的可是件真器,其坚韧程度便是后天后期修者都未必能毁掉,对方却轻描淡写地将剑尖弹飞,且又恰好反弹而回划破苏若菁的脸,如此出神入化的手段,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多高? 苏若兰看到满脸是血的苏若菁也惊得脸色大变,但众人的惊骇和退意却是她所不能容忍的,长鞭啪地一声击在半空:“你们在怕什么?她如今才不过二十四岁,就算她再天才,就算她自娘胎开始修炼,也不过修炼二十多年,顶了天也不会超过易筋期,而她刚刚必然是用了什么秘技才折断了菁儿的剑,但秘技用一次就会消耗大量的真元,如今正是她虚弱之时,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苏若兰这番话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云霁都不由得暗自点头,但可惜是这番道理只适用普通人口中的天才,而有一类人却是注定要击碎普通人的道理,让其信念崩碎成渣。 她就静立在院中央,等着苏若兰领着重新生出信心的护卫与苏氏族人朝她袭杀而来,等着刀光剑影笼至她全身上下,她还是不动,及至一道火红长鞭仿若灵蛇一般缠向她的脖子,她才再次出手,就如刚刚弹飞剑尖一般,轻轻一弹鞭稍—— 当的一声,鞭稍有如之前的剑尖一般,轻易地折断又反弹而回,朝着苏若兰的面门直袭而去。 苏若兰明明看到了这一幕,看到鞭稍袭来,速度也不是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但她就是动不了,躲不开,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不!” 尖叫冲口而出,鞭稍至她的眼角划至下巴,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还未流出就变成了黑血,仿若墨汁一般,而这墨色又快速蔓延至她整个脸,顷刻间就漆黑一片,更有腥臭散发而出,令人作呕。 “我的脸!”苏若兰捂住脸大叫,“镜子,快给我拿镜子来!” 但无人回应,甚至无人回头看她一眼,因为他们此刻自顾不暇,正忙着应付自己的攻击。 对,就是自己的攻击,因为近百人的刀光剑影刚一近她的身,她身上浮现一件金色战甲,金光一闪,就把所有人的攻击反弹而回,却又比他们的攻击增强三分,那留有余力还只是受点小伤,那使了全力的就只能生生了一击,不死也身受重创,哀鸿一片。 这一刻,所有人的信念都崩坍了。 妖孽,眼前的少女分明就是妖孽! 面对天才,他们还能用人数碾压,面对妖孽,人数再多也只是多添个炮灰。 这一刻,所有人都心生绝望,绝望之下重伤无法动弹的人开口求饶,但凡能爬起来的都飞快逃离,但不管求饶还是逃离的人,云霁都没有理会。 她抬起脚,一步步走向捂着脸惨叫的苏若兰。 苏若兰察觉到她的靠近,猛地抬头,她的脸已然黑肿,皮肤下似有什么在蠕动,似要破皮而出。 “虫子,都是虫子!”不远处的苏若菁虽被剑尖划破了脸,但只是皮肉之伤,可是说是在场之人伤得最轻的,但在抬头看到她姐的脸时惊恐大叫,惊慌倒退。 云霁还好心情地回了她一句:“确切的说,是蛊虫。” “蛊虫,阿爹就是因蛊虫而死!”苏若菁瞳孔紧缩,看向云霁的目光如同看到恶魔,“你用蛊虫害死我阿爹,又用蛊虫害我姐,你不是人,你是恶魔!” “恶魔?”云霁失笑,她抬起手轻轻一弹,“同样是弹指,你只是被划破脸,而你姐除了脸破外还生出了蛊虫,你说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苏若菁被问住,她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脸上爬满了蛊虫的苏若兰:“姐,你,你……” 苏若兰猛地站起身,蛊虫爬进她的眼里,狰狞又可怖,她盯住苏若菁哈哈大笑:“你一向骄横任性,现在怎么连话都不敢说,连问都不敢问我一句了?” 笑声一收,她猛地沉下脸:“你不问我也要告诉你,父亲体内的蛊虫就是我下的,但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吸了云霁她娘的修为,又逼我献出母蛊,就为了获得强大的修为,我做女儿的当然要成全他,最后好了,他跟那只母蛊一起飞灰湮灭,而我也坐上了族长之位。” 听到这番真相,躺在院中无法离开的护卫和苏氏族人脸上的神情分外精彩,但云霁却没有心情欣赏,脑海中不断浮现母亲临死前的一幕,骤然衰老的容颜,满头的白发,让她之前平复的心境再次起了波澜。 “对了,我这长鞭里藏了蛊引,只要抽谁一下,就可以将子蛊下到谁身上,子蛊吸食宿主的修为和真元都可以转移到我身上,助我不断晋级,让我只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就成为这淮阴城的最强者,再给我十几年,我还会成为了龙焱国的最强者,哈哈哈……” 苏若兰癫狂大笑惊得在场之人汗毛倒立,他们聚起最后一丝力量不顾一起地往外逃,但苏若兰却没给他们时间。 “现在这一切都成空妄了,我得不到的东西,那就全部毁灭,你们都要与我陪葬!” 苏若兰喊完这句话,就带着满身的蛊虫扑向云霁,半途中,身体四肢血肉剥离,附在血肉上的蛊虫四射而出,大部分击向云霁,剩下的则射向逃离的护卫和苏氏族人,也包括她的亲妹妹苏若菁。 漆黑的,长着尖利的牙齿的蛊虫,眨眼间射到苏若菁的眼前,避无可避,苏若菁恐惧得浑身颤抖,她闭眼尖叫诅咒:“苏若兰你不得好死!” 仅余骨架的苏若兰嘴骨一咧,露出一个诡异恐怖的笑容,血肉与神魂都被蛊虫吸食的自己可不就是不得好死吗? 不过,在场之人都得跟她一样不得好死! 苏若兰癫狂大笑,骨骼嘎嘎作响,但下一瞬她的笑容僵住,眼珠从眼眶中瞪出—— 所有蛊虫在袭中人体的前一瞬被一股无形之力攥了回来,连同四散的血肉一道回到她的骨骼上,纹丝不差,但苏洛兰却没有半点喜悦,而是绝望地发出最后一声尖叫:“不!” 尖叫未歇,上方飞落一朵紫色火焰,腾地化成火团,将苏若兰笼在其中,她体内体表的蛊虫连半点声音都没发出就化成了灰烬,而后她整个人也化成了灰烬,落在地上与尘土无异。 第493章相见 苏若兰化成尘土,云霁并没有立时离开,而是顺着感应,将苏家主宅中所有被苏若兰种了蛊虫的人一一找出来。 在这期间,她碰到了一个熟人,苏旻。 当年演武堂中她与云晓被人排挤针对,苏旻是发起者,不久之后却因她做的灵草药膳而改变态度,而后在她们姐妹被关禁闭时给她不少帮助。 十年过去,再相见时,苏旻形销骨立,修为几近于无,也再无十年前的意气奋发与傲娇,甚至在她找上他时有意躲避。 暗叹一口气,她弹了一道月华之力入他眉心,让他陷入睡眠,而后逼出蛊虫将之烧死,又给他灌入月华之力助他修复根基,却并没有助他提升修为,因为由她出手修复的根基,比他自身的要强上不少,若是他依然不能重新爬起来,那她给他再多修为也无用。 而这,也算是她为当年的情义给出的回报。 再多,她也给不了。 所以,她没有等他醒来就走了,而当她走出淮阴城门的那一刻,她才真正将过往那一切放下了。 放下的这一刻,她只觉得心神透亮,就连境界壁垒都有了一丝松动。 同时,苍乌丛林对她召唤也变得强烈起来,她的眉心微动。 “现在去?”龙祁开口问道。 这三个字无头无尾,但云霁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就像云霁刚刚一句不说,只是动了动眉心,龙祁便猜到了缘由。 心中暖意涌动,云霁笑着回他:“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回一趟龙焱国都城。”龙祁身为龙焱国君主,却离开了两年有余,他怎么都该回去做些安排,不能再往后拖了。 “好。”龙祁温柔地凝着她,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肌肤相触的美好感觉让二人不约而同扬起了唇角,对视一笑。 却不知他们的笑容落在城门外行人眼中,引来一段流传许久的神仙眷侣的传言,加之苏家的有意宣扬,这传言便流传得更广更传奇了,最后这座城也因此更名为神仙城。 此刻的云霁与龙祁自然是无法得知后事的,他们先去淮阴丛林捉了一头三阶锯齿虎驯化为坐骑,共骑往都城而去。 过林淌河,翻山越沼,一个月后,锯齿虎踏入了都城城门,风驰电掣地朝着当初的九皇子府而去,引得城中居民一阵惊叹,纷纷猜测锯齿虎的主人是哪方的强者。 云霁原本以为,龙祁当了皇帝后这九皇子府就封闭了,不想她将在九皇子府见到不少熟人,有她之前见过的龙祁的亲卫,有亲卫出身却早已当了将军的常六,喜欢追求云晓的齐言……那么,云晓是不是也住在这里? 此念刚起,云晓就从前方一处院落奔出,但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猛地刹住了脚,不再近前,却双眼不错地望着她。 龙祁看了她一眼,抬脚走向云晓,云霁猜到他想要做什么,所以她摆手让他离开,自己则一步步走过去。 时隔两年,再次相见,飘落的树叶在两人之间飘荡,距离在一步步缩短,云晓依然没有动,云霁走到她身前停住,一臂距离,是个不疏不近的距离。 云霁张了张口,半响只说出一句话:“我把阿爹迁到阿娘那里,你有时间就去看看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云晓带着哽咽的声音:“二丫,我回去的。” 那声二丫传入耳中,云霁脚步一滞,泪流雨下,但她却没有回头,反倒加快速度往前走,直走到一片竹林前才停步。 竹林东面是个湖,哗啦一声,银色鱼尾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岸化成大长腿,往前一跨就贴到她的面前,但遗憾的是,只是她的虚影,鲛人王狭长眼角往上微挑,怏怏地道:“本王这两年都呆在这破湖中修炼,就为了再见你时能亲近亲近,结果还是不行。” 看到时隔两年变得越发魅惑的男人,云霁真心笑了起来:“也还不错,达到了一般先天境修者的程度。” 鲛人王又横了她一眼:“你这是在寒碜我吗?人类就是这么虚伪。” 云霁也不恼,直接问起了那两只小鲛人,鲛人王却道前段时间将他们丢回大海历练去了,云霁有些遗憾。 “你若真惦记他们,本王与你一道去寻他们,我顺路还能去一趟族地。” 云霁神色却是一凝:“可是鲛人族地有什么变故?”当年她与鲛人王带着人逃离鲛人族地时,将整个族地封死了,那群沾染了天外魔物血脉的异变鲛人也被封在里面。 “我不知道,只觉得近日有些心神不宁,就想回去一趟。”鲛人王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想到那群异变鲛人冲出族地后对人族造成威胁,云霁便下定了决心:“你等我两日,我与你一道去。” 鲛人王自是答应,心底还在窃喜,回族地后将那群混种全杀死,然后将族地一封,他就可以与云霁好好培养感情,以后未必不能生出完美的小鲛人。 想想,都能在梦里笑醒。 可惜,他的美梦在两日后就破灭了,因为与他一道去族地的,除了云霁,还有他最不愿看到的龙祁。 “龙祁你好歹也是一国君主,你就这么抛下你的国家和子民跟本王去万里之外的海域,是不是太不合适了!”鲛人王挤兑他道。 龙祁却只是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到云霁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这宣告主权的举动只把鲛人王刺激得差点吐血。 云霁善意解释了一句:“阿祁昨日已经退位了,所以他现在可以跟我去任何地方。” “不,你不用跟我解释,我已经血空身亡。”鲛人王跳入大海,溅起一片水浪。 龙祁的嘴角不可抑止地扬了扬,云霁也笑了,将手中碧枝往海面上一抛,便化作一根巨木浮于海面上,二人飞落其上,风起木动,随着那条漂亮的银色鱼尾驶向海域深处。 途中,他们找到了那两只小鲛人,他们已经长到了四岁,银发绿眼漂亮极了。 第494章血岛 四周很静,除了风声便唯有二人三鲛的呼吸声,整片海域连同前方的迷雾似乎都陷入死寂中。 鲛人王变了神色,银尾一摆,冲入前方迷雾消失不见。 跟随云霁坐在巨木上的两只小鲛人,也紧张得握紧了小拳头,又望着她哀求道:“姐姐带小宝小贝进去好吧?” 自从见了冷脸的龙祁,两只小鲛人再不敢叫她为阿娘,而是乖觉的唤姐姐。 云霁本就打算查看鲛人族地近况,听到他们的要求自然没有拒绝,心念一动,巨木驶入前方迷雾。 刚一入迷雾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越往前血腥味越重,到了后来,就连迷雾也染上了血色,粘稠得令人作呕。 她扬手布下一道灵力罩隔绝血雾,两只小鲛人才止住了呕吐,但他们脸上神色更慌张,伸手抓住她的衣角寻求依靠,云霁连声安抚他们:“没事的,有我在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说话间,巨木很快穿过血雾,入目却是一片血色岛屿,即便早有预料,看到数年前还是碧草花树繁茂不已的岛屿变成光秃秃的血岛,云霁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两只小鲛人已经哭了起来,即便他俩不是出生在这片族地上,但他俩的血脉中早已烙下了族地的记忆,也曾无数次听鲛人王说起过族地,他们心底也早已将族地当作自己的家,却没料到刚回到家,家却已经被毁了。 “哇哇哇……” 两只小鲛人哭得凄惨,而先到的鲛人王也没踪影,云霁只得一手一个将他们抱起,龙祁走了过来,伸手接过一个小鲛人,云霁愣了一瞬,下意识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吗?” 龙祁抱住小鲛人的胳膊一僵,下一瞬又扬起一丝笑:“我不忍心你累着。”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小鲛人小宝,努力伸手想要回到香软姐姐的怀里,可惜香软姐姐根本没有体会到小宝心里的苦,冲那冷面男人笑得又美又甜,最后还吓唬他道:“小宝乖一点,不然将你一个人留在外面。” 小宝被吓得哭声都止住了,缩回手抓住男人坚硬的上臂,无声哽咽着,眼眶中全是泪。 龙祁低头与小宝的泪眼一对,小宝身体一抖,眼泪一下子缩了回去,看得云霁哑然失笑:“看来阿祁还挺会带孩子的。” 话一出口,云霁便意识到不对,又补救道:“我随口一说,阿祁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转身快步往鲛人族地入口去,心里暗自叹气,阿祁不喜欢孩子,而她因月阴之体不敢与他欢好,自然无法孕育孩子,她与他这一辈子怕是都无子女缘分了。 只不知到了最后,阿祁会不会后悔。 但他既然选择了她,只要他一日不后悔,她就一日不会放开他。 就在脑中思绪乱飞间,云霁找到了数年前她带人逃离的洞口,洞口已然被毁掉,露出漆黑地道,如同张着血盆大口的魔物。 洞口处残留了鲛人王的气息,云霁猜到他应是从此处进入地底族地,没有一丝犹豫,她招呼龙祁一道进入。 穿过地道,再次踏入鲛人族祖庙,那座鲛人石像已经倒地破碎,但嵌于石像中的凝月石依然完整,云霁坐过去捡起来,眉头紧皱。 毁了鲛人族地的人不管是为了寻宝还是为了报仇,看到凝月石也没有道理错过才是,难道是因为对方没来得及取走? 但她这份疑虑在走出祖庙,望见那前方坑洼中那片累累白骨时消散了,她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骨山上,不管是半鱼半人的尸骨,还是尖嘴利爪的异形都是被一剑劈成两半,并没有多余的伤痕。 更可怖的是,它们身上没有一丝血肉,甚至连血腥气都没有,但云霁看其骨架上的剑痕可以看出,这群鲛人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到底是谁有如此骇人的能力,能在一个月之内剥下数百鲛人的血肉,且不余一丝残留? “啊——” 趴伏在白骨前的鲛人王忽然仰头大叫,撕心裂肺一般,滔天的恨意直冲云霄,震得整个族地都晃动起来。 云霁叹了一口气,放下怀中小鲛人,让这两只唯一存活的鲛人去陪伴鲛人王,而后与龙祁走了出去。 回到地面,望着前方的血雾,云霁神色凝重,偏头与龙祁道:“阿祁,你有没有感觉这场针对鲛人族的灭族有些熟悉?” “是景岳的手段。”龙祁语气肯定,同时告诉她,三年前还是景云国泾阳王的景岳,已于去年登上了皇位。 “别说他姓景的只是当上了一国皇帝,便是他统治了整个龙血大陆,我都要杀死他!”鲛人王自地道冲了出来,满面狰狞地冲着云霁大喊。 龙祁眉头一蹙,脚步一转恰挡在云霁身前,目光微凉地地望了鲛人王一眼:“出海之前我收到消息,景岳一个月前离开景云国不知所踪。” “一个月前?他就是一个月前来我鲛人族地杀死了我所有族人!”鲛人王双眼赤红,张口露出两排尖牙,杀气四溢,“我要去景云国杀了他和他所有子民!” 话未落,双腿唰地变成鱼尾,摆尾冲了出去,只是落海就被一个云霁接下来的话定住—— “若是我没猜错,景岳并未回转景云国,你去了也是白去。” “那他现在在哪?”鲛人王猛地扬尾调转方向,嘭地落在云霁身前,张口冲她质问,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充满了仇恨,显然此刻他对所有的人族都心存恨意,便是云霁都被他迁怒了。 云霁叹了一口气,望着他的绿眼道:“若是你保证不迁怒其他人族,我便设法助你找到景岳,甚至可以帮你除掉他。” 鲛人王绿眼骤然一缩,目光死死盯住云霁,云霁没有躲开他的目光,神色也无半点变化,口中淡淡地道:“若你对无辜人族出手,到时我也会出手。” 龙祁没有说话,但他站在云霁身边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鲛人王双眼中骤然爆发厉光,却又在一瞬之后消失,他猛地转身,背对着云霁道:“我答应了不杀无辜人族,前提是我能亲手杀掉景岳!” 听到他这话,云霁便知他已经妥协了,心里大松一口气,又承诺道:“你放心,三年之内我必然帮你寻到景岳的踪迹。” 事实上,用不了三年,三个月后他们便收到龙焱国传来的消息,说是一个疑似景岳的强者出现在广安城纪家。 等到云霁等人赶到广安城,却只发现了一个被夷为废墟的纪家主宅,以及只剩下半口气的纪明。 七年前她曾与纪明结伴跨过海域,刚一靠岸就被落入景云国景岳手中,又被后者关在王府中,而她与纪明之间的友情却也是在王府中加深,虽在最后逃离景云国时二人曾出现过不合,但她从未真的生气过,也记得她答应过他来纪家做客。 只是,她没有想到,七年后她来到纪家时,纪明已经奄奄一息。 心中一痛,云霁跨入废墟握住纪明的手,想要给他灌入月华之力,但纪明却阻止她,反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道:“神人留在我家的神物被景岳拿走了,他要拿那神物打开龙血大陆的结界。结界一开,龙血大陆一定会生灵涂炭……” 说到这,纪明剧烈咳嗽,鲜血狂喷,云霁连忙给他灌入月华之力修复他破碎的心扉,他刚得一丝喘息,就继续道:“他让我告诉你,他在苍乌丛林深处等你,但你千万不能去!” 第495章放血 赶到苍乌丛林,云霁之前感应到的召唤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压抑感,且她往深处走,这种压抑感越强烈。 上空不知何时变了颜色,阴气从深处吹来,云霁全身戒备起来,她按住了急切想要寻景岳报仇的鲛人王。 不想,鲛人王冷声道:“我已经感应到仇人的气息,你不用你继续陪着。” 说完,抬手扬起一股飓风,云霁没有防备差点那道飓风掀飞,等她稳住身形,鲛人王已经裹住飓风冲向远处,气得她大叫:“你是去找死吗?” 鲛人王没有回应她,眨眼间消失在远处云雾中,甚至连她刚刚放在他身上的那道神识也被切断,云霁变了神色,她侧头与龙祁道:“不管是龙血大陆的结界还是鲛人王,我都不能放着不管。” 龙祁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你要我说多少次才能相信,我会陪你去任何地方。” 云霁一愣,下意识得追问:“不论生死?” “不论生死。”龙祁语气坚定地重复这四个字。 脑海中仿若有烟花绽放,云霁踮脚抱住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上去,又撬开他的牙齿,与他舌头交缠,仿若要将她心中所有的爱意都宣泄在这一个亲吻里,而龙祁回以她更猛烈的攻击,她很快就被抢走了主导权。 或许是心有默契,他们又很快放开了各自,云霁双眼水润,凝了他一会后,又踮脚亲他的唇,这一次一触即止,而后祭出碧枝护在二人上方,她牵着他的手决然踏入前方雾气中。 雾气越来越浓郁,很快连眼前景物都看不清了,就连神识也探不出去。 紧接着,手上一空,她立时喊道:“阿祁!” 没有人回应,四周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云霁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握着碧枝绕着身周一划,滢光绽放,雾气被驱散,但还是龙祁的身影。 云霁在踏入雾气中之前便有了不成功就成仁的预感,但她绝没有想到刚进入与龙祁失散,她不甘心,继续挥动碧枝,一道道滢光劈出,被清出来的空间越来越大,但很快又被新生的雾气遮盖。 不管她速度有多快,雾气填补的速度也会相应地提高,云霁终于放弃,她意识到自己陷入一个阵法中,一个强大得让人找不到一点阵法痕迹的强大阵法。 云霁沉下心,想着既然景岳让人带话引她前来,就必定不会只为了把她困在法阵中,于是她闭了眼,关闭了神识,只循着心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至始至终没有睁开眼,期间也没有遇到半点危险,而后她忽然听到了叮咚溪水声,还有鸟叫声,鼻尖也嗅到了花香,及其灵药的香气。 她倏地睁眼,果然看到了一片洞天福地一般的天地。 “霁儿,我已经等你许久了。” 洞天福地中走出一个披着墨发,穿着红衣的身影,他朝她笑着,浓丽眉眼,风流自成。 “景岳!”云霁张口叫出他的名字,娥眉蹙起,“你引我来此处有何目的?” “我的目的,”景岳眼尾微挑,透出一股邪意,“一直就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 他身一动,明明相隔数丈,却在眨眼间出现她身前,伸手挑起了她的下巴,云霁虽早有戒备,却依然挡不住甚至连躲开也做不到,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仿若没有看到她难看的神色,他用指尖挑着她的下巴,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又凑到她颈项嗅了一下才满意地松开了手,朝她点头:“你元阴尚在,这让我很满意,不然你那情郎怕是活不到见证我们婚礼的那一刻。” 在他松手那一刻,云霁重新获得了身体操控权,她立时倒退,但在听到龙祁消息的一瞬猛地刹住了脚,盯住景岳质问:“你把龙祁怎么了?” 景岳挑眉:“你就只关心你那情郎吗?那只鲛你不在乎吗?” 云霁神色难看,她没有顺着他的话题,而是质问:“你屠了鲛人一族取走他们的血肉,就是为了打开龙血大陆的结界?” 景岳却将食指竖在唇前,又往她的唇上点了一下:“这些事你不要问,也不要想,就安心地做我的新娘,我们明日就成婚。” 说完他一拍手,一行披着发穿着灰袍的男女鱼贯而来,手中捧着华服玉钗,美轮美奂,但云霁却将目光落在华服玉钗上,而是惊愕地望着领头之人,身形佝偻,举着鬼头拐杖,满脸褶子,眼珠灰白,分明是数年前在血池邪阵前坑了她一次的老巫师。 但数年前他的眼珠虽灰白无神,但至少能滚动,而今他这连颗眼珠就连动都不动了,直愣愣地直视着前方,有如僵尸。 “我劝你不用再将心思放到他身上,他现在连同他的族人都成了我的傀儡,只凭我的意念行事。还有,你不要试图走出这片天地,否则伤到你我会心疼。”景岳含笑提醒她一句,而后飘然离去。 云霁被傀儡二字惊得变了神色,她骈指点在老巫师的眉心,神识探入,却发现老巫师的祖窍都已经毁了,自然神魂不存。 眉头蹙起,她收回神识,从他手中拿过鬼头拐杖打量,又很快还回去,而这期间老巫师自始至终没有反应也无言语,她面露失望,最后干脆在溪水边盘坐修炼。 这一幕显示在景岳身前的水镜中,他勾唇露出一抹邪笑,扬手击碎水镜,而后跨入一片血色空间,当空锁住一个身影,人身鱼尾,正是鲛人王北冥。 此刻,他身上伤口纵横,鲜血流出,一串串坠入下方血池中。 “卑劣的人族,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鲛人王奋力挣扎,铁链哗哗作响,身上鲜血流得更急了,血腥气更加浓郁。 景岳带着陶醉的神情猛吸了一口血气,而后朝鲛人王夸赞道:“不愧是鲛中王者,血中精华比我之前屠了你一族得来的还有多一倍。若早知如此,我或许就不用去海域那一趟了。” “我要杀了你!”鲛人王狰狞嘶吼,拼命地挣动锁链却无济于事,这让他更加愤怒嘶吼,鲜血流得更急,及至一道新的身影出现在血池旁,他停住了嘶吼,脸上却露出惊恐的神色,他浑身都在颤抖。 但来人却没有理会他,只冷冷清清朝景岳问道:“还要多久?” 景岳对来人的态度很奇妙,似尊敬,又似隐含某种试探,他回道:“这只鲛人的血让我的谋划又多了三分成算,但是若要达到十成,光是鲛人和巫族的血不够,若是您能献出部分精血……” “嗯?”来人一双碧眼猛地射向他,景岳心下一跳,立时改口:“若不用您的精血,阵中被困那人体内蕴含神龙之血,用他的血代替也差不多。” “差不多?”来人眉头一蹙,命令道,“差多少,说清楚。” 景岳不敢再试探,直接道:“他的血比您的弱上一成。” 来人闻言顿了一会,忽然道:“你的血呢?” 景岳脸色立变,但在对方那对碧眼的盯视下,他舔了舔唇终是回道:“比您差三成。” 听到他的回答,来人终于收回了气势,一字一句说道:“无需你放血,我去捉那条龙,若有不够我会放血,但你必须加快进程,明日我要看到结界打开,否则……死!” 死字砸入景岳的耳中,仿若实质的杀意让他噗通跪倒在地,双手抵着地面,拼命地想要直起脊背,但那人转身离开时随意带起的一道风就将他彻底打落地面,五体投地。 第496章神祗 那人来了又去了,至始至终没有看半空中的鲛人王一眼,但鲛人王即便从心底生出恐惧,但依然一眼不错地盯着那人,因为那人长得与鲛人极为相似,却有着一对美丽的银白翅膀,笼着光晕,仿若神祗。 那是与鲛人族地地道壁画上的“神祗”一模一样,那是将鲛人一族拖入地狱的“神祗”,那是天外魔物!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鲛人王嘶吼,声音随着鲜血的流失变得越来越低弱。 …… 云霁心头一震,她隐隐感应到鲛人王与龙祁都遇到了危险,她唰地睁开眼,起身想要冲出这处洞天福地,但被一个透明结界挡住。 嘎吱嘎吱,老巫师领着那群巫族的傀儡追到她身后,她回过神,对上老巫师灰白的眼珠:“你有办法让我离开对不对?” 灰白眼珠一动不动,他的身体也没动,只是他手中的鬼头拐杖飞到她身前,云霁一把抓住,立时察觉到这鬼头上有一丝她没有探出的气息。 她就猜到,老巫师没有那么容易死,毕竟巫族一直是一个奇异的种族,据说能通过祭祀与上古神灵直接沟通,就必然有特殊的保命方式。 果然,那气息盘旋在鬼头上,一圈圈若黑烟,最后在她眼前盘旋出一个袖珍的老巫师,有气无力地冲她点头:“你来了,也来晚了,我的族人全都被吸走了精血和神魂,只剩下我一个残魂延延残喘。” 云霁却没时间安慰他,直接道:“你既然选择出来,便是要与我合作,说出你的条件,然后告诉我如何走出去。” 老巫师先是呜咽一声,而后冲她大喊:“我要你杀了景岳那王八羔子!要将碎尸万段,抽魂炼魄!” “行,我答应你。”云霁没有一点迟疑地答应下来。 老巫师也干脆地告知她离开的办法,只是她听了之后眉头蹙了起来,因为这个办法就是身魂分离,结界对神魂不拦截,但普通修者,便是先天之境也无法做到神魂离体而不亡的。 最后,老巫师交给了她一段巫族的咒语,这法子能让暂时护住肉身,至于她的神魂便只能寄于识海中那轮弯月上,而后整个月亮离开识海,冲出了洞天福地的结界,便陷入一片雾气中。 这雾气与她之前踏入丛林深处的雾气同出一源,只是如今只以神魂方式出现,便发现雾气无法遮挡她的视线。 沉下心来感应,她就感应到留在龙祁身上的神纹印记就在千里之外,弯月立时升空,带着她的神魂朝目的地冲去。 还未抵达,她就看到风云变幻,雷电交加,还有紫色火焰灼烧了半边天,她便知道那是龙祁在与人拼斗,而那些余波对于她这没有肉身遮挡的神魂尤为危险。 但再危险,她也不能置之不理。 碧枝化成碧树种入弯月中,云霁站在碧树下,层层滢光绿辉笼在她神魂虚影上,弯月咻的冲过去。 轰! 半空中一头金龙张口喷出漫天雷电罩住下方白衣银翅男子,很快将他淹没在雷电中,但金龙却没有就此松懈,反倒不但加大雷电的喷射。 但这些努力都没用,一息之后,白衣银翅男子冲出雷电,银翅一扇,根根尖刺脱翅而出,如一道道利箭破开空间射向金龙。 金龙竖瞳一缩,摆尾腾飞躲避,但那根根尖刺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执拗地追击金龙,其速堪比光速。 云霁刚赶到,看到的便是一根堪比光束的尖刺正要扎入金龙的尾尖,想都没想,她抬手一道空间刃击向那道尖刺—— 当! 空间刃与尖刺相撞,却没有将之斩断,而只是将之击沉了下去,这还是空间刃第一次失效。 那道被击沉的尖刺倒飞回男人后背的银翅上,男人碧色双眼朝她看了过来,阴沉、死寂,让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嗷!” 一声龙吟,金龙抬爪划破身躯扯出一道道血线,血线在半空中盘旋流转,很快变成一道血色神纹,散发着奇异的力量,金龙抬爪将之挥向天际。 就在神纹烙在上空的那一刹那,风云变幻,轰隆雷鸣,紫电银蛇连同天火一并倾泻而下,而这前一瞬,金龙冲到云霁身前,张口将她连同弯月一并吞入口中,却又没有伤到她分毫。 轰然巨响,天降雷火将那数百根倒刺连同银翅男人一并淹没。 云霁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龙祁引下的这片雷火,与她当日进阶先天境时的雷火相差无几,他莫不是当初只观摩一次就领悟出了引下雷火的秘技? 而这雷火的威力她亲身感受过,自是知道其不凡。 当初若不是她临死前一瞬激发了空间异能,她早就灰烬了,就算现在让她遭受一番雷火,她也未必扛过去。 下方的雷火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散,一刻钟后,所有雷火消失,露出男子焦黑的身影,他趴在地上,四周落了一地焦黑尖刺。 云霁心底却警铃大作,从金龙口中飘出,又从弯月中抽出了碧树,碧树化成碧剑落在她手中。 而这期间,男子后背一拱,刺啦一声,骨翅刺破焦壳,露出银白的肌肤,他站起身来,碧绿的目光朝着云霁直射而去。 云霁凌空握紧碧剑,抬手就要朝他劈下,男子眉心一皱,如神祗一般的面容顿时狰狞起来,紧接着他仰头嘶吼,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声音尖利又刺耳,嘶吼加剧,眉心噗地裂开,钻出一道青烟,朝着云霁与金龙直冲过去。 想都没想,云霁一剑劈下去,青烟被劈成两半,却在她眼前迅速合成一处,又化成一个身着青袍的老人,抬手抓住了她劈下的第二件,开口问道:“小丫头你不记得我了?” 苍老的声音透着熟悉,更熟悉的是他身上散发的强大气息,云霁抽回剑,冷笑一声:“怎么会不记得,当初在墓穴中你不是将我丢给黑狗当殉葬品吗?” 老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而今大敌当前,咱们还是摒弃前嫌共同应敌吧。” 第497章弱点 其实,在看到男子后背那对银色翅膀时,云霁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数年前在鲛人族地地道壁画中看到的那个背生银翅,容貌俊美如神祗一般的天外魔物。 她猜测,莫不是那天外魔物历经上古,又用了什么秘法存活到了至今? 但当他的眉心被撕裂,冲出青烟化形成眼前这老者时,云霁恍然,不是上古的天外魔物存活至今,而是瞿阳进化了成了更高阶的天外魔物。 她将这猜测说出口,又质问老者为何不在瞿阳进化之前杀死他。 老者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不是老头子不想杀他,而是景云国那小子乘着老朽沉睡之时,骗得瞿阳饮下了纯净魔血,我被惊醒时已经来不及了,反倒被他困在识海中出不去。刚刚若不是你身边的金龙引来雷火将他劈得受伤,老头子这残魂也逃不出来。” 老者说这话就冲进她的弯月中,云霁脸色难看,差点将直接抬脚将他踢出去:“也就是说,你也没办法杀死他?” “老朽只是一道残魂,实力有限。”老者心虚地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而后目光转到金龙身上,两眼开始放光,“现在加上你和金龙,咱联手还是有望杀死他的。” “那你有何用处?”云霁这话很不客气,实在是她除了忘不了当年墓穴之时外,还有金龙台决战前夜,她被眼前这位无耻的残魂困住,差点就被瞿阳占去了元阴,只是这事不好当着龙祁的面找残魂算账,而这无耻的残魂也当这事没发生过,她如何能不膈应? “小姑娘火气不要这么大,老头子还是很有用滴,”老者笑眯眯,指着眉心重新弥合的天外魔物道,“老头子跟天外魔物打交道数万年,对他们的身体构造很是了解。” 听到他这话,金龙一下子恢复人身盯住老者,就连云霁也顾不得跟他生气,连忙问道:“你既了解他们的身体构造,那他们的弱点要害你也知道对吧?” 老者噎了一下,回道:“他们的弱点要害在心脏,因为心脏不碎,肢体能再生,想要彻底杀死他,就必须击碎他的心脏。但是他这个级别的魔物,心脏都被层层骨刺包裹,所以这个弱点比他们其他部位还要难以攻破。我建议你们,还是想法击碎他全身的骨刺,到时心脏虽能让他肢体重生,但实力大减,消灭起来也就不难了。” 云霁却不同意:“之前漫天雷火都不能将他全身骨刺击碎,其他办法也不会成功。所以,我的建议还是直接击碎其心脏,由我来攻击。” 她建议时,侧头看向龙祁,龙祁甚至没问她如何攻击,直接对她道:“我为你护卫。” “小姑娘,你莫不是在说大话吧?你有什么办法?”老者满脸执意,喋喋不休,但云霁根本不理会他,那天外魔物的已经腾空朝他们冲过来。 凤眸一厉,云霁抬脚将老者踢出弯月,在他惊叫声中,携着弯月迎上天外魔物。 弯月不过巴掌大,云霁的神魂虚影就更小许多,落在天外魔物眼中那便是上好的滋补之物。 嘴一裂,尖牙露出,张口咬向弯月,但弯月猛地一缩,避开尖牙,直接冲入他的嘴里,眼前顿时一黑,她看不到老者着急的神色,却能听到他的大喊—— “他的嘴里进不得!” 可惜这话晚了一点,云霁已经进来了,而且魔物也合上了嘴,他原本长在口边的尖牙一下子挪了过来,牙尖刚触到弯月,云霁就发现弯月消失了一个角,惊得她立时驱使弯月躲开,又急忙冲向他的嗓子,想要穿过嗓子进入食道,最后进入他的体内寻到心脏。 但下一刻,她发现对方嗓子眼被一条墨绿的长舌堵住,更遭的是,无数尖牙自他上下鄂同时冒出,狠狠扎向弯月。 前后上下皆无处可退,云霁瞳孔一缩,唰地取出碧枝,碧枝化成利剑,迅速延展,终于赶在尖牙刺中弯月前将将把魔物上下两颚抵住。 轰! 恰在此时,一道雷柱劈中魔物的嘴,雷电透进来,击得尖牙缩回去,更有一丝光线自其裂开的嘴里透进来,但云霁却没有乘机逃出去,而是运起全力持剑劈向前方—— “嗷!” 魔物墨色长舌被劈成两半,露出了漆黑蠕动的洞口,正是魔物的嗓子眼,云霁钻入弯月中往里一滚,就滚入洞口,滑入魔物的食道。 但接下来并不乐观,因为食道中也冒出尖刺袭击她,还有腐蚀性极强的涎水也灌了下来,弯月快速消融。 云霁心头发急,不断挥动碧剑劈砍下方尖刺,但尖刺坚硬无比,碧剑几乎无法在上面留下痕迹。 轰隆隆! 从老者口中得知魔物与人体体内的不同,龙祁立时化龙喷出一道雷电劈向魔物,但云霁却没有乘机出来,他心头发急,再次用心头血画了神符丢向上空,霎时风云变幻,雷火劈下,遮天蔽日。 神魂最怕雷火,老者化成一道青烟藏到金龙龙须之下,惊叹道:“金龙小子你不错啊!” 这一刻,老者甚至是有些后悔的,若是当初他选择的是眼前的金龙小子,而不是瞿阳,那他不但不会遇到现在的困境,说不定他的计划也已经成功了。 可惜,什么都买不到早知道。 金龙并不知道老者的后悔,它甚至没时间理会老者的夸赞,引下雷火之后,龙尾一摆,俯冲下来,不顾雷火扬爪掏向魔物的心口—— 当! 龙爪击在魔物胸前骨刺上,发出尖利的声音。 云霁不知道外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就在弯月快要消融成虚影时,挡在食道前方的尖刺一下子消失了。 不对,不是消失,而是挪到了别处。 就连涎水粘液也少了不少。 云霁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一咬牙将弯月虚影吞入口中,自己则抱着碧枝往下冲。 冲出食道,她看到了交错叠加成墙的刺骨,再次拦截在她身前…… 第498章根源 之前她便试过,空间刃并不能斩断骨刺,且她此时是神魂状态,每次使用空间刃都在大量消耗弯月的月华之力,如今弯月只剩下虚影,她必须寻求一个一击必杀的机会。 显然,魔物也意识到危险,挡在她前面的骨刺唰的一下调转方向,齐齐扎向她的神魂虚影。 骨刺的速度太快了,根本无法躲闪,但就在刺中的那一刹那,神魂残影突兀消失了,骨刺刺了个空! 惊愕让魔物愣了一瞬,金龙利爪就刺啦划破他的衣物,刺入血肉之中,墨绿血液流出,让魔物暴怒起来,胸前骨刺直接冲出,扎向龙爪,龙爪上金鳞覆盖,挡住了骨刺,两者顿时僵持起来。 漂浮在半空中的老者残魂双眼一亮,咻地冲向魔物眉心,魔物气恼,抬手抓住残魂,但就在残魂落入他掌心的那一瞬,一团火焰腾地燃起,从他掌心蔓延至手臂,又蔓延至心口,不过眨眼之间。 “嗷!” 魔物惨叫,松手甩开残魂,残魂虚弱得几近于无,那团火焰是他燃烧神魂而致,却也几乎耗尽了他仅剩的神魂,只要再来一阵强风或许就能将他吹散,更别说抵挡魔物的袭击。 好在金龙喷出一道龙息及时护住他,同时抬起龙爪划过魔物颈项,这一次魔物因为要地狱胸口的火焰,颈项几乎没有防御,龙爪一划,头颅飞出,墨绿的血一下子喷射出来。 看到这一幕,躲在龙息中的残魂顿时激动起来:“快,快将他的头毁了!” 金龙闻言喷出一道雷柱击中了魔物头颅,原本伸手想要抓回头颅的魔物及时缩回了手,他愤怒地扬起后背的银翅,嘭地击飞金龙。 金龙重重地摔在地上,现出了人形,噗地喷出一口血,面色灰败,显然已经力竭重伤。 魔物的头颅被雷击成了焦炭,已是不能用了,无头魔物气恼地发出一道气恼的嘶吼,嘶吼声自胸口发出。 老者的神魂火焰在烧毁表层的骨刺后也熄灭了,魔物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液不断滋生喷涌,涌到被砍断的颈项上,迅速地滋生血肉,还有不断地延展骨刺,欲要长出新的头颅。 这样奇异的景象,让躲在空间中看到这一切的云霁又惊又恐,若天外魔物都能断头重生,那他岂不是永远不死? 不,他能死的,只要毁了他的心脏! 云霁能听到那妖异心脏剧烈的心跳声,声音越来越响,挡在其心脏前的骨刺越来越少,向着颈项延展,与其新长的血肉一起构建新的头颅,但她依然按耐住没有出空间,因为她只有一次机会。 只是,直到新头颅长出最后一块头骨,心脏前依然有一块宽长的骨刺挡在心脏前,云霁忽然明白,魔物是在防着她了,他并没有彻底相信她消失了。 别无办法,云霁只得出了空间,且在出空间的一刹那,消耗仅剩的月华之力连同燃烧部分神魂,劈出最强的一道空间刃—— 嘭! 空间刃击在骨刺上,发出一声巨响,骨刺应声而断,出现一道空隙,云霁的神魂虚影抱着碧枝穿过空隙,扎向前方心脏。 魔物的心脏足有人族的三倍大,且不是红色而是墨绿色,心脏表层血管纠缠狰狞如蛇蟒,触目惊心。 这颗墨绿的心脏如有神智,在云霁穿过空隙的那一瞬就骤然缩成一团迅速朝下方逃走,但是云霁孤注一掷地燃烧神魂闯到它身前又岂会让它逃走? 凤眸中闪过厉色,她扬手一拍碧枝,咻的一声,碧枝化剑,劈向逃跑的心脏。 而在云霁身后,那根被空间刃劈断的骨刺就势变成两根骨刺,调转刺头朝她扎去,眼见就要扎穿的她后心,碧剑却先一步劈断狰狞血管,心脏发出凄厉嘶叫,墨绿鲜血喷射而出,袭至她后心的锐利骨刺仿若一下子经历了万千岁月,风化成土,簌簌剥离坠落。 后背的危机解除,但云霁也因无处躲闪而被墨绿血液喷了个正着。 炙热又粘稠的魔血一喷到她的神魂上,就让她的神魂一颤,阴寒又诡异的力量侵袭而来,这一瞬,她想过召回碧剑回防,但她看到被碧剑劈开的血管快速弥合,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同时冲过去握住剑柄,燃烧神魂的力量灌入碧剑。 霎时,碧剑光芒大放,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刺穿心脏,刺穿魔物前胸,墨绿鲜血喷射而出,喷出魔物前胸,喷到半空之上。 这一刻,景岳忽然出现,手拿着一个瓶子将魔血收了进去,他勾着唇,冲着魔物心口温柔地道:“霁儿,辛苦你了,有了天魔之血,在等我取来了龙祁的血,结界很快就能打开。” 正在极力抵御魔血对她神魂侵袭的云霁,听到景岳的声音一下子懵了,她冲出魔物体内,冲着景岳厉喝:“你想毁了整个龙血大陆吗?” 景岳一脸讶然:“你怎会这么想?我要打开结界正是为了龙血大陆着想,你可知为何龙血大陆自上古以后天地元气日益稀薄,修者进阶速度越来越慢,甚至数万年无一人飞升的缘故?” 云霁一愣,顺着他的意思下意识问道:“你是想说,造成这一切的便是结界?” “霁儿猜得不错,这结界便是龙血大陆停滞的根源。”景岳笑着朝她点头,“霁儿,回到你的肉身里,你我共同迎接龙血大陆的新纪元。” 他说着往后一招手,数个巫族少女抬着云霁的肉身走来,为首者正是老巫师,云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死死地瞪着老巫师。 “霁儿,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体内流着一般巫族的血,巫族的秘术我自然也是懂的。” 景岳温柔地冲她耳语,同时抬手一招,老巫师手中的鬼头拐杖一下子飞到他手里,一道青烟自鬼头拐头上仓皇逃逸,但那只刚刚装了魔血的瓶子咻地飞过来,将青烟收了进去—— “姑娘救我!” 老巫师的青烟残魂只来得及在瓶口朝云霁伸出手,墨绿的魔血飞荡而出,将青烟一下子卷入瓶中再没了声息。 第499章骨架 看到眼前的一切,云霁的神魂都透出寒气,越发维持不住身形,神魂表层上沾染的魔血乘机往里入侵,如恶蛟一般撕咬,疼得她神魂差点崩碎。 “霁儿,让我来帮你。”景岳举着玉瓶朝她走去,但一道碧光自魔物心口冲出,先一步冲入云霁的神魂之中,正是碧枝。 碧枝自魔物心口穿出,碧绿的魔血再次飚射出来,景岳只望了一眼被碧枝护住的云霁的神魂,手中瓶口就立时转了方向,对准魔物心口,飚射而出的魔血被吸入瓶中,通体晶莹的瓶子渐渐透出一抹墨绿,景岳眼中的光芒越来越盛。 云霁此刻顾不上对方的举动,魔血侵入神魂,便是有碧枝相护也无济于事,她一咬牙,抱着碧枝冲入肉身之中。 当初脱离肉身之时,为了以防万一,云霁留下了一缕弯月虚影,神魂一入识海,便立时冲入弯月虚影之中,但魔血却轻易挣开弯月虚影的束缚,自她识海中冲出,冲入她的骨髓之中。 魔血侵入骨髓那一瞬间,彻骨冰寒,身体抽搐,那是无法言语的痛苦,云霁蜷缩成一团,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魔血在她体内快速蔓延。 “完了,完了!”自景岳一来就躲起来的老者,但见龙祁重伤昏死,又见云霁被魔血侵袭肉身,不由得慌了起来,他踌躇了一会,最后还是决定放弃云霁。 毕竟,他千挑万选出来,又精心调教的瞿阳都无法抵制魔血的魔性,眼前这丫头又怎么可能在魔血侵袭下保持住人性? 老者叹息一声,裹着龙息冲向昏迷的龙祁。 但让老者惊愕的是,刚一靠近龙祁,龙息就自行钻入其体内,老者却无法再前进一步。 “怎么回事?” 老者刚嘀咕一句,一股威压忽然自龙祁身上冲出,冲击得老者的神魂差点崩碎,他连忙躲开,就见龙祁体表冒出金光。 金光点点,连成纹路,神奇而奥妙,看得老者声音颤抖起来:“那是,那是……” 他的话未说完,另一头又亮起一片金光,扭头看到不远处的云霁身上同样亮起了一片神纹,不待他看清,两片神纹延展,在他眼前连成一片。 霎时,金光大放,金光中神纹隐现,透出神秘而强大的力量。 景岳一惊,赶在金光蔓过来之前塞住瓶口,抓起魔物飞速撤走。 但依然有一缕金光落在魔物身上,漫至那颗洞开的心脏之中,残留在上面的墨绿魔血如同遇到天敌,残血立即纠结成团,朝着金光撕咬上去。 同样的争斗也发生在云霁身上,只是那魔血源源不断的金色神纹下仓皇退缩,但神纹自她骨骼上生长,如藤蔓如朝阳,透着强大的生机,溢着神秘的力量,蔓入骨髓之中,轻易地将那团魔血缠住。 魔血嘶咬挣扎,却无法挣开,反倒让藤蔓侵入魔血之中,以魔血为基,快速生长起来,魔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看着原本痛苦蜷缩成团的云霁一点点舒展,看着她原本被魔血侵染得发绿的肌肤快速恢复晶莹,看着她身上的金色神纹如藤蔓一般生长,老者激动得神魂都颤抖起来:“那是生的力量,那是克制天外魔物的力量,龙血大陆有救了!” 云霁刚一睁开眼,就看到老者的神魂残影疯魔地朝她扑来,若非她知道对方没有敌意,及时收回金色神纹,老者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不过,她对老者的善意也仅此而已,身形一晃让他扑了个空,自己则来到龙祁身边,龙祁恰在这一瞬睁眼,四目相对,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你可还好?” 一样的问题,一样的担忧,这一刻的默契让云霁禁不住笑了起来,目光在他恢复血色的脸上一扫,她便松了一口气,她握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起,嘴角笑容加深:“我没事,你也没事,真好。” 云霁是真的在庆幸,庆幸她与他曾在那片絮乱空间得到机缘,让她与他再一次从死亡边缘挣脱出来,又恢复如初。 不,不仅仅是恢复如初,神纹在吸收了魔血之后,她就感觉到自己再次触摸到了晋级的关隘,只是如今时机不对,她挂心龙祁的安危,所以强行中断了晋级。 龙祁的手被她握住,他便用目光摩挲着她的脸,摩挲着她脸上每一寸肌肤,云霁被他的目光看得脸上发热,忍不住伸手蹭了一下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龙祁没有回答,却忽然低头在她眉心一吻,他的吻并不火热,甚至他的唇在颤,但云霁却在这一刻明白了他的心意,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凑在他耳边呢喃:“阿祁,等这件事完了……” 云霁想说,等这事完了,我们就成亲。 但这句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就被冲过来的老者打断。 “喂,我说你们能不能换个时间亲热,苍乌丛林的结界都要崩碎了!” 话被打断,云霁自刚刚的氛围中醒过神来,下面的话自然无法再继续,她也松了一口气,忙松开环在龙祁腰上的手,但手刚一撤,就反被龙祁握住。 他握着她的手轻轻一拽,将她拽入怀中,他凝着她的眼睛,目光分外灼热:“你刚刚想说什么?” 云霁躲开他的视线,含混了一句:“以后再说。” 而后,转头朝急躁得神魂都快崩碎的老者问道:“苍乌丛林为何有结界?这结界是何人所设?是否与龙血大陆的衰落有关系?” 一连串的问题甩在老者脸上,老者却急得伸出虚化的手去拽她:“先别问这么多,赶紧找到破坏结界的小子,不然结界破了,整个龙血大陆都要毁了!” 他的话刚一落,就响起一道咔嚓声,上空原本无形的结界显现出来,结界正中出现一道裂缝,裂缝中冒出血色,那血色中透出一缕墨绿,如蛇似蛟,凶狠地啃噬四周的结界。 老者神色巨变,大叫一声就扑向前方某处。 云霁蹙眉,她看见上空那道裂缝上灵光绽放,将血色逼退,尝试弥合但又被血色恶蛟撕裂,如此反复。 “我们跟上去看看。”云霁很快做了决定,拉着龙祁追上去。 老者发了狂,云霁全速追赶都没追上,但她循着越来越浓烈的血腥气,追到一个巨大血池前。 血池中血浪翻滚,上方血纹如恶蛟一般冲天而起,撕咬上方结界,而老者正与景岳缠斗,他每次欲要阻挡恶蛟,就被景岳击倒。 云霁这会也顾不上恶蛟,因为血池半空中锁着一个骨架,带着鱼尾的骨架,没有一丝血肉,分外凄惨。 云霁冲了过去,一边叫着鲛人王的名字,一边挥起碧剑劈向锁链,劈得锁链铛铛作响火光四溅,但骨架却没有一丝回应。 “丫头,那条鱼早死了,别浪费真元来,快来帮老头子斩了那恶蛟!”被景岳打压的老者朝云霁喊道,他不是不想喊龙祁帮忙,而是喊了也没用,龙祁护在她身边,两只眼睛也凝在她身上,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云霁倒是给了他一个眼神,只是还不如没有,因为她的眼神太过凶狠,充满了戾气,冲口冲他喝道:“住口!” 随着呵斥同时响起的是几声脆响,数道空间刃劈下,锁链截成十数断,哗哗掉落,同时掉落的还有骨架。 云霁赶在骨架落入血池前将其接住,纵身飞落到血池边,而后立即往骨架上灌入月华之力。 “丫头,你再不帮忙,这结界就真的要破了……啊!” 老者着急大叫,景岳却抓住时机将他击落在血池之中。 第500章若有来世 被月华笼罩的骨架重新长出血肉,云霁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一声惨叫,她抬头看到老者虚幻成团的神魂被景岳打落血池,而那恶蛟从半空中折回,张口咬向老者。 “救我!”老者刚挣出池面,迎面就是恶蛟的血盆大口,惊得他慌忙朝云霁求救。 只是云霁还未动,景岳就拦截在她前面,狭长双眼中精芒闪动:“只要吞下他,法阵的力量足够打开上方的结界,到时龙血大陆将重现上古繁盛之景!” 危急之时,老者燃烧神魂才躲开恶蛟的大口,听得景岳这番话,气得大叫:“放屁,结界破了,龙血大陆将会彻底沦为天魔的猎场!” “天魔?你说的是这个吗?”景岳伸手指着池边一道趴伏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弧度,“谁是谁的猎物可说不准了。” 云霁顺着他的视线发现那道身影正是瞿阳,他此刻已经恢复人形,没有一丝生息,但血液源源不断从他洞穿的心口流出,赤红与墨绿参半,显然还没有死去。 云霁心绪复杂,往事不可追,但最初遇到他之时,云霁从未想过自己出手会斩杀他,而今见他一息尚存,也无法上前再补一剑,就让他血尽而亡吧。 这一刻,老者终于冲出血池,冲到她身着急说道:“丫头你不要听他的,以瞿阳魔化全盛之时的实力顶多也就是一个中阶天魔,但结界之外还有无数天魔,低价的,中阶的,上阶的,只要落下一个上阶天魔,整个龙血大陆无一人可以抵挡,整个人族都要覆灭!” “危言耸听!”景岳闻言冷哼一声,“若人族无法抵御天魔,这结界又是何人所设?你这残魂又从何处而来?” “这结界是上古之时,数万先辈修者以自身的修为和性命建造而成,就为了护住你们这些羸弱的后辈!”老者声嘶力竭地冲他们吼道,神情悲愤。 云霁被老者话语震住,仰头望去,望见结界上灵光渐弱,裂痕却不断增加,显然无法自行修复,而恶蛟却在不断壮大,腾空上天撕咬结界。 “若你敢骗了我,我就把你这残魂吞了!” 云霁朝虚弱得不成形的老者丢下这句狠话,便冲天而起,持剑劈向恶蛟—— 当! 景岳后发先至,横刀截住了她的碧剑,四溅的火星中,景岳的眉眼透着狠戾,他冲她咧嘴:“结界我是一定要破的,霁儿你莫要与我为难!” “你疯了吗?”云霁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没听到吗,这结界之外天魔凶险,人族根本抵御不住,你难道想要害得人族灭族?” “那只是那老不死的一家之言,就为了他的话,难道就要我放弃飞升的希望?”景岳冷笑。 “若他说得是真的呢?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后果?什么后果?”景岳望着她嗤笑,“我只知道,这结界不破,你不会回到我身边,而我也必然被困死在结界之下。”景岳仰头望着上方,神色狂热,“但这结界破了,那我就有机会得道成仙,飞升上届!” 云霁盯住他质问:“为了飞升上届,便是龙血大陆上的人族覆灭,你也不在乎吗?” “对!”景岳回得干脆,他低头俯视下方,笑得张狂,“我若成仙,那管他洪水滔天!” “看来你真的无可救药了。” 云霁下了定论,就不再多言,手中碧剑毫不犹豫地朝对面劈去,景岳避之不及,只能动用先天异能身体化虚,下一瞬又在不远处凝聚成实,愤怒地冲云霁大叫:“你真的要与我作对?!” 回应他的是一道快过一道的剑光,逼得景岳接连动用秘技躲闪,又惊又惧:“不过两年,你的实力怎会上升如此之快?”快得他都招架不住。 云霁回应他的只是一声冷笑,手中碧枝华光大放,叶芽上一轮弯月升起,她只往下一挥,无数弯月飞出,朝着景岳笼罩而去。 那一轮轮弯月晶莹而美丽,但这美丽中蕴含着无尽的危险,景岳心中警铃大作,一边倒退,一边冲恶蛟喝令:“拦住她!” 正在撕咬结界的恶蛟闻令吼叫一声,掉头朝云霁扑去,只是还未近身,下方忽然腾起一头金龙—— 轰! 龙蛟相撞,地动山摇,恶蛟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身形崩碎,它掉头朝血池扑去。 “不能让它入血池!”老者在池边着急大喊。 呼! 金龙张口喷出雷火,将恶蛟笼罩其中。 火焰中杂夹着雷电,正好是血形恶蛟的克星,火焰灼烧了恶蛟表层,雷电劈入恶蛟体内,疼得恶蛟凄厉嘶吼挣扎,但雷火不绝,恶蛟挺不过一息就彻底崩碎,又被雷火烧成灰烬。 被云霁逼得节节败退的景岳瞅见这一幕,被气得吐血,他双眼一厉,身化虚无,再凝实时出现在池岸边,老者躲闪不及,就被他挥落血池,发成一声惨叫。 追击而来的云霁见此,只得丢出碧枝接住老者,而她这一停顿,就见昏死的瞿阳被景岳甩向血池。 “不要!” 一声凄厉的喊叫,一道身影扑来,赶在瞿阳落入血池的前一瞬抱住他,但自身却落入血池中,立时便被血浪缠住。 “帮我救救他,我求你了。” 来人正是陆灵姬,她仰头朝云霁哀求,拼尽所有力量将瞿阳抛向云霁。 云霁没有半点迟疑,扬手一道灵网往下一罩,将瞿阳连同陆灵姬一道网住,而后往外一甩,将二人甩飞出去。 “云霁,你坏了我的大事!” 景岳气得大叫,扑过去要将瞿阳重新打落,但云霁又岂会让他如意,抬手一道空间刃劈向他的面门,惊得他往后一退,灵网就从他身前飞过。 灵网散去,陆灵姬翻身率先着地,瞿阳摔在她身上,一声闷哼,陆灵姬大喜过望:“阿阳你醒了?” 瞿阳缓缓睁开眼,对上陆灵姬担忧的眼神,他微微一愣:“你救了我?” 陆灵姬神色一僵,眼底闪过复杂神色,她摇了摇头:“不是我,是云姑娘。” 听到她的话,瞿阳眼底透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自喝下魔血之后他便被魔性操控,但他的意识仍在,他清晰地记得云霁毫不留情地用碧剑刺穿他的心脏,而今她又怎会救他? 陆灵姬冰雪聪明,只看他的神色便知道,之前他与云霁必然发生了某些事情,她苦笑一声:“我一直被挡在迷雾之外,直到不久前听到上空一道破碎声,迷雾散了,我匆忙赶来就看到景岳将你踢入血池,我扑过去却救不了你,只能哀求云姑娘救你,我本没抱多大希望,但你看,她不但救了你,还顺手救了我……” 只是不等她说完,瞿阳激动起来:“霁儿原谅我了,她原谅我了。” 口中喃喃着,挣扎起身,捂着洞穿的心口,朝着正与景岳激战的云霁走去,浑然不觉身后陆灵姬灰白的脸色。 扭头望见靠近的身影,云霁气得大骂:“你就是想死,也得给我死远点!” 瞿阳激动的神色凝滞,但下一瞬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还是关心我的,我不打扰你,我去一旁等着。” “想走,没那么容易!” 景岳避开一道剑光,身化黑蛟,咆哮着朝瞿阳扑去,这一击他势在必得,用尽了全力,速度比闪电更快,便是云霁一时也阻挡不及。 黑蛟瞬息而至,巨大的头颅逼至眼前,瞿阳瞳孔紧缩,他想躲,却发现四周的空气都被对方的威压冻住了,他动弹不得! 这一刻,他反倒平静了,他的目光越过狰狞的蛟头,落在追赶而来的云霁脸上,嘴角牵起一抹笑:“霁儿,若有来世……” 第501章来世不要再相见 瞿阳话未说完,身体忽然被撞开,耳边响起噗嗤一声,滚烫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眼里,眼前血红一片,他难以置信地喊道:“灵姬——” 追赶而来的云霁,看到了陆灵姬的举动,她心下一跳,立时挥出一道空间刃击向黑蛟后颈,但还是晚了一步,陆灵姬被黑蛟利爪洞穿,鲜血喷涌。 “嗷——” 黑蛟被空间刃切开了半拉后颈,发出惨烈的嘶叫,蛟躯快速退变为人形,利爪变为手臂,却凶狠将陆灵姬的心脏自她的胸口攥出,他扭过脖子,鲜血飚射,却冲着云霁仰头大笑:“我要得不到的东西,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云霁心中警铃大作,立时甩出手中碧剑,但劈了个空,疯狂的男人先一步带着陆灵姬的心脏纵身扑入血池,噗通! “遭了,他这是要以身祭阵!” 半空中漂浮的残魂失声惊呼,飞扑过去,却差点被掀起的血浪卷入池中,他狼狈躲开,冲云霁和龙祁大喊:“快毁了这血阵!” 不用残魂提醒,云霁就意识到危险,因为整个血池随着景岳的扑入而动荡起来,连带脚下的地面也动了起来,血光冲天,染得上方的结界也变了颜色。 与龙祁对视一眼,不用交流,二人一同飞至血池上方,一左一右,同时双手结印,灵光自指间飞出,在半空中结成一道道灵纹,又交织在一起,形成灵网,不断蔓延扩大。 轰! 血浪冲天,冲击在灵网上,灵网上空隙繁多,却将整个血浪压下,碎成一片浪花坠入池中。 初战告捷,云霁暗松一口气,正要告知龙祁将灵网上覆上雷火,但话未出口,浑身染血的瞿阳大叫着扑向血池:“把灵姬的心脏还来!” “混账,快回来!”残魂化出一只虚化的手拉扯瞿阳,但瞿阳双眼发直,连带着那只虚幻的手一并跳向血池—— “网住他!”云霁当机立断,手一挥,灵网落下,但下方的血池却先一步荡起血浪将他淹没,灵网便连同血浪一并网住。 “啊!” 灵网之下,带着墨绿的血液冲入他的体内,瞿阳痛苦嘶叫,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魔化,身上覆鳞,双手变爪,后背嘭地伸展出一对骨翅。 云霁脸色大变,想要收回灵网,但魔物骨翅一扇,绞得灵网崩碎,她被反噬得嗓子眼一甜,喷出一口血,人自半空中坠落。 轰! 血浪腾空,眼见就要触到她的脚底,一声龙吟,雷火从天而降,轰击在血浪之上,而云霁则落在金龙后背上,随它腾空敖翔。 雷火在血池中快速蔓延,魔物在雷火中痛苦嘶叫,失去心脏的陆灵姬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到血池边,鲜血自她洞开的胸口流出,流入血池中,她抬手朝嘶叫的魔物伸去,但伸到便颓然落下。 轰! 魔物用力往下一拍,掀起漫天血浪席卷雷火,自身则冲向池岸,它爪中攥着一物,此物嘭嘭跳动。 “等一下。”云霁按住欲要再次喷出雷火的龙祁。 下方,魔物将跳动的事物快速塞入陆灵姬的洞开的心口。 嘭——嘭——嘭—— 心跳的声音响起,被塞入的正是陆灵姬的心脏。 或许是心跳给陆灵姬重新注入活力,她缓缓睁开眼,入眼是魔物狰狞的头颅,锐利的牙齿,但她却没有一丝惧怕,反倒抬手抚着魔物尖头鳄嘴,动作轻柔又透着眷念,本要咬断她手腕的鳄嘴猛地偏头,墨绿的瞳孔中挣扎出一丝黑色,它嘶叫一声,低头想要将她撞开。 陆灵姬或许看出了它的意图,伸手抱住它的脖子,用尽了全身气力,但她脸色却分外红润,如同染上了天边的霞光,绚烂而美丽。 对上魔物墨绿与漆黑纠缠的瞳孔,她嘴角扬起了笑容,轻启红唇缓缓道:“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再相见。” 魔性与人性正在剧烈争斗,它尚未来得及理解对面这话里的意思,对面的陆灵姬笑容忽然灿烂到极致,而极致之后,红润艳丽的脸庞迅速染成墨绿,眨眼间墨绿布满她整个脸庞—— 嘭! 陆灵姬整个身体炸裂,血肉四溅,鲜红的,墨绿的,若雪片一样纷落。 坐在金龙后背上的云霁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下方:“怎么会这样?” “并不是每个人族沾染了魔血都跟你一样幸运。”残魂飘到云霁身边,摇头叹息,“她的心脏在血池中沾染了魔血,便是完好地塞了回去,魔血与人血冲突,百分之九九的人会因为承受不住便会爆裂而亡,而剩下的百分之一就如瞿阳那样彻底魔化。” 云霁猛地转头瞪向残魂:“瞿阳被景岳控制之前体内就已经存在魔血,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 “咳咳……”残魂心虚地咳嗽两声,而后指着下方凄厉嘶叫的魔物急道,“它要发狂了,快杀了它!” 确实,魔物发狂了,它跳起来吞食陆灵姬崩碎的血肉,便是已经彻底失去了人性,云霁顾不得找残魂算账,招呼金龙俯冲下去,将全身真元和月华之力灌入碧枝之中。 灵光大暴,碧枝嵌入一轮弯月之中,两者叠加,力量却不是简单的一加一,而是叠加成了十倍,这是她最近才琢磨出的秘技。 这一瞬,云霁脑海中又闪过一道念头,若是再叠加上空间异能呢? 念头一起,再无法抑制,动用所有的神识和力量,将空间刃的先天秘技灌入弯月之中,霎时空间震动,带起一股飓风,透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云霁大喜,手一扬,弯月飞出,所过之处空间撕裂,血浪被劈成两半,又消弭在空间裂缝之中,刚刚扑入血池的魔物意识到危险,惊慌地扇动骨翅抵挡,而弯月无声无息地穿过骨翅,又劈开它胸前层层叠叠的骨刺,噗嗤洞穿那颗巨大的心脏—— 噗通! 魔物双腿跪倒在血池里,它低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洞穿的心口,墨绿的血液自心口飚射而出,而那颗强大的心脏在空间之力的绞杀下化成碎片,进而与墨绿血液一并消失。 嘎吱声响,魔躯快速褪变成人形,只是那空荡荡的心口并没有因为恢复人形而重新长出一颗心脏,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噗通栽入血池中,血液灌入他的心口,让他本要断绝的生息又维持下来。 挟着空间异能的弯月洞穿魔物后,力量也到了极限,弯月散去,碧枝咻地回到云霁手上,而她却差点自金龙背上摔下去,因为刚刚那一击她耗尽了所有力量和神识,好在龙祁发现了她的异常,及时化成人形,抱住她落在血池畔。 此时的血池已经恢复了鲜红色,血浪还在拍打,但已经掀不起大浪,云霁望着池中苟延残喘的瞿阳,眼神神色复杂。 但只一瞬,眸色一沉,手中碧枝嗖地化成利剑。 “等等,他还有些用处。”残魂忽然冲过来,挡在碧剑前面。 云霁神色一冷:“你莫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随着她的话落,碧剑上寒光乍现,残魂虚影缩了缩头,但还是没有让开:“丫头,为了研制抵御天魔的办法,我不惜舍弃肉身布置了这一切,虽然结果有些偏差,但也有好的一面,你看那小子是不是还残留人性?确切的说,若是没有太大的刺激,也不让他沾染魔血,他就一直保持人性。” “你把他交给我,我保证以后不让他再次魔化。”残魂信誓旦旦,拍着虚化的胸口承诺。 第502章没有选择 云霁并没有回应残魂的承诺,因为他的话刚落,头顶上方咔嚓一声,她抬头就看到结界裂开一道裂缝,更有一只利爪从裂缝中探出。 这利爪,与瞿阳魔化时的爪子相似,却又更为强健而锐利。 “天魔,天魔要打破结界!”残魂神色大变,冲云霁大喊,“快拦住它!” “你别动,我去。”金龙口出人言,将她放置在池畔,龙尾一摆腾空冲到结界裂缝处。 此时,天魔利爪连同覆着黑鳞的胳膊已经整个探出来,正用力拉开裂缝,金龙一口紫炎喷出,烧得利爪缩了回去。 云霁仰头望见天魔利爪缩回,但结界却没有像以往那般自动弥合,不由得着急问残魂:“结界如何修补?” “要天材地宝,要元石,”残魂快速回复她,“只要这裂缝不继续扩大……” 他这话还未落,结界另一处也出现了裂缝,露出一只硕大的眼珠,碧油油的眼珠,紧紧盯着下方,让人不寒而栗。 呼! 一团紫炎喷过去,那只碧眼躲开,但别处有出现新的裂缝。 同时,嘭嘭的声音在结界上空响起,显然有不只一只天魔在结界外撞击结界。 云霁心中发急,御起碧枝飞了上去,一股浓郁的天地元气自结界裂缝中溢出,这浓度比之她在秘境中感受到的还有浓郁十倍。 不过她此时探索缘由,只快速吸收天地元气转化为真元,而后运起这些真元挥出一道空间刃。 无声无息的空间刃穿过裂缝直击结界之外,霎时,一声惨嚎响起,墨绿的血液自裂缝中流出,显然空间刃伤到了某只天魔。 但云霁却并没有因此而开心,因为上方裂缝越来越多,结界晃动闪烁起来,云霁将手腕上的储物手镯抹去神识印记,而后抛给残魂:“这里面有龙焱国国库的十分之一,你快点将结界补好。” 当初离开龙焱国时,龙祁将这储物手镯送给她,她不好拒绝他的好意,只当收下了一件首饰,里面堆成山的元石和各种天材异宝她纹丝未动。 残魂接住手镯往里一探,眉头却皱了起来:“如今一国国库这么穷吗?” 云霁被气得差点吐血,她一边挥出空间刃袭击结界外的天魔,一边咬牙道:“你只说够不够,不够的话,那就干脆将天魔放下来,我也好杀个痛快!” “别,我先试试。”残魂丢下这句话,就绕着血池飞行,无数元石与宝物自手镯中倾泻而出,又随着他的手势飞落各处。 很快,血池中灵光冲天,冲着结界之上,带动着结界如波浪一般震荡起来,结界外一片嘶叫声,探出裂缝的爪子和骨刺齐齐缩回,裂缝也开始缓缓弥合。 云霁提着的心放下一半,踩着碧枝飞到金龙身侧,精疲力竭的金龙身躯一晃,化成一条金色四脚蛇缠绕在她手腕上。 这时,数道身影从远处飞来,速度飞快,转瞬即至。 领头的正是与云霁在黑泽国丛林中有过交集的毕孟曲,其后是与她结怨过又被她压服的臧阁主,剩下还有五人她不曾见过,但实力都与毕孟曲相仿,皆是先天境修者。 “云同修,你也在这?”毕孟曲看到她面露惊愕,落在血池畔。 臧阁主等人也随之落下,但与毕孟曲不同,他们神色戒备,望着冲天而起的灵光以及上方的结界又充满了探究和火热 云霁不想节外生枝,只冲毕孟曲道:“毕老,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还请你们立即离开。” 毕孟曲还未回应,便有一个头戴金冠的男修指着结界上细微裂缝喊道:“那是什么?是不是能通上届?” 不等人回应,金冠男修就直冲上去,浓郁的元气自裂缝中溢出,让他的眼睛都红了,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唰! 一道碧光横在金冠男修眼前,云霁冷面喝道:“再敢上前一步,立斩不赦!” 金冠男修眼皮一跳,生生止住身形,因为眼前这道碧光带来的巨大杀气让他明白,眼前这少女的话并不是空话。 只是望见那道裂缝越来越小,浓郁元气渐渐消失,金冠男修再次红了眼,他朝下方众人一指:“你拦得住我,难道你能按住所有人?” “啊!” 金冠男修话刚一落,一道惨叫响起,覆盖手镯上的残魂被一鹤发鸡皮的女修捏住,女修朝云霁发出嘶哑的笑声:“小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阻拦我们,不然你这同伴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云霁只扫了一眼在女修指间挣扎的残魂,目光转向毕孟曲与藏阁主:“你们二位也是这样想的?” 臧阁主扫见她苍白的脸色,目光闪烁,显然是在算计什么,只不等他说话,毕孟曲忽然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且仰头恭敬地朝上方的云霁说道:“老朽相信云同修,你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朽与臧阁主。” 毕孟曲出手太快,臧阁主来不及反应就被对方控住了气机,他又恼又憋屈,但也不得不低头:“毕老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 此言一出,其余修者皆变了脸色,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毕孟曲、臧阁主以及少女之间来回转动。 但很快,鹤发鸡皮的女修率先发难,手心中腾地冒出一团火,瞬间裹住了残魂,她抬头望着云霁,嘴边狞笑:“你是选择救你同伴,还是守住通道?”不管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她的同伴都能乘着她分神之际冲击通道。 但女修却没有等到云霁分神,对方反倒冲她微微一笑,女修心中莫名一凛,紧接着手心一凉,火焰中那团残魂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它顺着她的胳膊钻到她的识海中去了! “啊!”女修抱头惨叫,惊得欲要攻击云霁的修者动作一顿,回头一看,就见女修松开了手,原本浑浊发黄的双眼却乍然射出两道精光。 金冠男修一惊,张口问道:“你是谁?” 女修没有说话,却瞬间腾空,扬手一道鞭影卷向金冠男修,惊得后者立时拔剑回档,两人在半空中战成一团。 女修出手的瞬间,毕孟曲给了臧阁主一个眼神,祭出一把量天尺攻向其他三人。 臧阁主迟疑了一下,也祭出了罗盘,以二对三,却打得对方三人节节败退。 “毕老停下,我退出,我退出还不行吗?” 其中一人大叫认输,跳到一旁,剩下二人更是吃力,很快也认输,毕孟曲抬头望向云霁,见云霁点头,他也就势收了量天尺。 另一边,金冠男修因为女修不要命的打法惊险万分,很快也开口认输,但女修却不依不饶,一击狠招将他击落池畔。 此时,结界的波动渐渐减弱,上方的裂缝只剩最后一丝,四周漫起丝丝缕缕的白雾,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女修飞到云霁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方的众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汝等老朽,吾本不欲引汝等去界外,但汝等既然如此热心,吾便让汝等如愿。” 下方修者心头生出不妙,张口质问:“你是谁?外界又是什么地方?” 女修却没有回应,只侧头笑眯眯的望着云霁:“小姑娘,你愿不愿去外界?” 云霁眉头一蹙,她知道眼前女修已经被残魂控制,这话是残魂在问她选择,但她真的选择吗? 女修怪笑起来:“进了这里,你们都没有选择。” 说着,她将手镯中剩余元石与宝物全部倾斜入血池中,霎时,灵光冲天,在半空中凝成一个巨大阵纹。 纹路扩散,罩住在场所有人,又向四周蔓延而去,被之前结界裂缝溢出的元气引来的修者全都被罩在其中。 霎时,他们无法动弹,惊愕抬头望天…… 第503章界外天地 残肢断臂,血色盈天,惨嚎不绝,杂夹着令人牙酸和呕吐的咀嚼声。 “快,快走!” 残魂在女修被天魔吞食的前一瞬从其眉心钻出,携着那只手镯飞到云霁手腕上,着急地冲她喊道。 云霁浑身是血,疲惫地趴在金龙身上,不断压榨体内最后一丝力量朝四周的天魔砍去,想要将一同传送到界外的修者救出来,但结果却不尽如意。 张目看去,数十人修如今存活者不过三五人,且很快就要葬身天魔口中。 这是云霁经历过的最惨烈的战斗,她怀疑残魂有意将他们传送到天魔巢穴里。 “胡说,我是那样的人吗?”残魂张口反驳,又急又悲地说道,“我离开这已经上千年了,原本这处传送点还是一个隐蔽处,方圆万里没有天魔踪迹,但如今却天魔肆虐,想是人族就算没有灭绝,也濒临灭绝了。” 听到残魂这番话,云霁沉默了,残魂又着急大喊:“快走,快走,你们两个或许就是人族最后的火种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折在这里!” 云霁这次没有反对,她轻拍金龙头颅往前一指,金龙腾空甩开天魔的追踪,又随着她的指示猛地往下一坠,云霁乘机将毕孟曲从天魔口中扯了上来。 金龙背上还有三个半死不活的人,云霁将他们叠成一团,让碧枝生长出一根枝条将其捆在金龙背上,以免他们摔下去。 “嗷——”那只天魔愤怒嘶叫,拍打着骨翅追赶而来,金龙扭头喷出一团火焰阻住天魔,而后腾空而去。 “等等,我忘了那个实验品!”残魂附在手镯上大叫。 “你是说瞿阳?”云霁蹙眉。 “对,一定要把他带走,他对我们有用!” 云霁对他的实验不感兴趣,也不信任,不过这个问题她也不想再跟残魂争论,只伸手指着下方那上百只争抢血肉以致于内斗起来的天魔问道:“你觉得你的实验品现在还能找到吗?或者说,他还完整吗?” 残魂沉默了,他没再要求金龙折回去,金龙腾空,甩开了所有追赶的天魔朝着东面而去。 据残魂说,东面大泽有一个人族基地,那是他下届之前居住之地。 万年之前,天魔忽然闯入龙血大陆,它们性残暴,喜血肉,尤喜人族的血肉。 与人族吸收天地元气淬炼自身不同,天魔通过吞食血肉增长实力,且不断进化,到了后期外貌上与人族趋同。 因此,一开始就有不少高阶修者被天魔蒙骗而惨死其爪下。 等到人族醒悟过来,联合抵制之时,竟发现天魔强迫人族女子生下了带有魔血的婴孩,这些婴孩多半因着血脉不相容而暴毙,但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婴孩存活下来,而这些婴孩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族了。 因为他们除了外貌偏近人族外,其余与天魔无异,有些甚至能随意在人形与魔形中变幻,猎食人族时更是如虎添翼。 天魔的数量由此暴涨起来,龙血大陆上的人族以及其他智慧物种联合起来都无法抵御天魔。 听到这里,齐悦不由得想到鲛人族的经历,她扭头看了眼一旁的鲛人王,他还是没有醒来,不过气息已经稳定下来,想来是陷入沉睡中进行自我修复,等修复好了应该就可以醒来了。 当然,她也可以用月华之力助他修复,不过如今情势不明,她不敢随意动用月华之力,就怕一不小心再次陷入天魔巢穴中。 下方陆地荒凉,树木少见,鸟兽无踪,唯有不时蹿出几只天魔,冲着上方金龙贪婪嘶吼。 还有实力强悍的天魔腾空上天,妄图追击他们,但这世间几乎没有物种的速度能超过金龙,所以每次就有惊无险的度过。 云霁不由得怀疑东面那片水泽是否还在。 “在的,一定在的!”残魂神情激动,“当年为了护住人族火种,先贤们先是将龙血大陆按照一比十的比例一分为二,其中一分就是你们之前所在的地方,其他十分就是眼前这片天地,而这十分中又劈出了五个地方建立人族基地,东面大泽便是其一。” “这些人族基地集合了人族几乎所有的资源,又有法阵相护,天魔就算实力再强悍,也不可能从外部攻破。”残魂说得分外肯定。 云霁忍不住提出质疑:“若是从内部攻击了,你也说过天魔与人族多有混血产生。” “那也不可能,先贤曾集合炼器和阵法宗师炼制出了辨别魔血的宝物,就放在基地入口处,经过的人体内带有一丝魔血就会立时被法阵绞碎心脏,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残魂对于先贤炼制的宝物信心极大,根本不容人反驳。 云霁也松了一口气:“这样最好不过。”说完这话,她不由得想起残魂那个实验,猜测道,“你说你为了你的实验舍弃肉身,是被这件能辨别血脉的宝物逼迫的吧?或者你是被赶出基地的?” 残魂脸色涨红,偏过头不理会云霁。 “说说吧,反正现在也无聊。”云霁伸手戳了戳他。 为躲开她的手指,残魂飘离手镯,愤怒地说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先辈,你懂不懂尊老?” “我对坑人的先辈尊敬不起来。”云霁回敬他道。 其实,先前她被迫被法阵转移的那一瞬,她有想过干脆躲到空间里去好了,毕竟不用想也知道界外必然天魔横行,不是一个好地方。 不过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因为她若留在界内,界内元气不足,她或许一辈子都不能晋级飞升。况且,经过景岳那一番破坏,隔绝天魔的结界明显弱了许多,又有天魔探到人族的气息,或早或晚,那处结界都会被天魔击破,到时谁也不能幸免。 所以刚转移到界外,她有想过将那些天魔都斩杀了,只可惜实力不够,若不是有金龙相护,加之金龙飞行速度极快,便是她也未必能逃过天魔的利爪。 残魂自然不知道她这番心理,所以听了她这话后,老脸上出现一丝愧色:“小姑娘,其实我也不算坑你,因为当初先贤设立结界时,就有意设置了几个薄弱处,又在薄弱处设置法阵,只要界内有血脉纯粹,天资优异且在五十岁之内抵达先天之境的修者,都会被引过来,最后转移到界外作为新生战力。” 说到这,他又叹了一口气:“基地人族数量逐年减少,而天魔数量却越来越多,长此以往,人族必然灭绝,所以转移界内的新生战力很有必要。可惜,先贤们忘了他们强行抽取元气设置结界时就让界内元气锐减,开始新生战力还能不断产生,等到了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几十年都没有一个修者能抵达界外,而界外的人忙着战斗,加之修者修为越高生育的几率越少,基地的人口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境况。” “我便是被派下来改变这一状况的人,只可惜我还未进入界内,就被一高阶天魔追击,危急之下,我强行分裂神魂,而后自爆伤与天魔同归于尽,只是结果比我预料中还惨得多,我只余下一点残魂落入界内,作了一番布置后,就沉睡下去,再醒来,已经是千年之后。” 云霁沉默,过了一会问道:“瞿阳是你第几个实验品?” 残魂想了一下,摇头道:“记不清了,只要是闯入我沉睡之地的人和凶兽都会被那只高阶天魔的血液侵染,但真正活下来的只有瞿阳,所以我附在他身上观测结果。” 听完他的话,云霁心头生出不妙的想法,能融合高阶天魔血脉的瞿阳真的会被同类吞食掉吗? 很快她又摇头,他的魔心都被她绞碎了,就算没被天魔吞食,也不能活下来! 第504章复活 一具干瘪的身体被压在残肢碎骨之下。 这些残肢多半是人修的身体,但也有被拼死咬下的天魔血肉,鲜红的人血与墨绿的魔血交融在一起,变成诡异的颜色,流入这具干瘪的身体里。 血液渗入血管之中汩汩流动,所过之处,身体细胞被唤醒,又快速分裂长出新的细胞,他的肉身迅速鼓胀起来,唯有心口处空荡荡的。 血液交汇于心口,却没有心脏可以存蓄,那些血液便再次回转四肢八脉,不断循环。 在血液循环过程中,肉身变化,长出黑鳞骨翅,而后又慢慢恢复人身,如此反复。 有一只低阶天魔被驱赶得只能寻找残肉碎骨吞食,忽然它耸了耸鼻子,它闻到一股新鲜血液的味道,这味道带着人血的馨香,但还有一种同类的血液气味。 那同类的气味让这只天魔心底隐隐生出畏惧,因为那是高阶天魔的气息。 天魔中等阶分明,上一阶对于下一阶有着天然的压制,几乎不能反抗。 这只低阶天魔自然畏惧高阶天魔,但它也感应到这个高阶天魔极为虚弱。 天魔的天性便是吞噬,通过吞噬来增强实力,这个吞噬不仅仅针对人族以及凶兽等别的物种,还包括同类。 若有机缘吞噬掉高阶天魔,吞噬者可以活得质的飞跃,甚至可能一步跨越等阶。 这样的诱惑让这只低阶天魔绿了眼睛,奔过去掀开那堆碎骨,首先露出的是一张人脸,肌肤细腻,血肉鲜嫩,闭着眼似在沉睡,没有一丝危险。 低阶天魔大喜,俯身张口咬去,但原本鲜嫩的人脸在入口的那一瞬忽然变得坚硬,差点磕掉它一口牙。 它意识到危险,立时松口后缩,但一颗与它相似,但更大更坚硬的头颅猛地袭过来,裂开口将它的头颅吞了下去,咔嚓声响,鳞破骨碎,低阶天魔连一点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对方将整个头颅咬断。 头颅之下的身体,转身就逃,但高阶天魔吐出那颗头颅,巨大的骨翅一扇,就把无头低阶天魔扇倒在地,而后猛地扑过去,伸爪刺入低阶天魔的心口。 爪下心脏凄厉嘶叫,引得其他天魔循声看过来,就看到一只体形高大的天魔从无头天魔心口掏出一只跳动的心脏,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同类吞噬并不是太过罕见的事,但在吞噬过程中从魔体一下子变成人修模样,还散发出诱人的馨香,这就让其他天魔都绿了眼睛,嗷叫着冲它扑杀过来。 魔体恢复人修,一张脸温和清俊,若是云霁在此,她必会认出他,他就是她认定早已死得不能再死的瞿阳。 此刻,瞿阳的瞳孔漆黑,他呆呆地望着手中啃了一半的墨绿心脏,神色惊愕又茫然,还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 只是他还不及想明白,数十上百只天魔朝他扑杀而来,他立时丢到手中的心脏,从地上捡起一柄破剑迎战。 但不过一个回合,他手中的破剑就被天魔的骨刺扇飞,他的人也被扇到半空,身体下方是露着尖牙利齿的血盆大口。 惊惧袭上心头,他仰头长啸一声,身体骤然膨胀,黑鳞覆盖,骨翅破背而出,坠落之时扇起一股飓风,将四周天魔扇得东倒西歪。 但是,这些中低阶天蘑并不肯放弃到口边的血肉,重整旗鼓再次扑杀过去,一场混战就此开始。 嘶吼,惨叫,碧血残肢,将天空都染成碧绿之色。 每当高阶天魔力竭之时,它便从低价天魔胸腔中掏出一颗心脏塞入嘴里,在这期间,它的同类也从它身上撕扯下无数血肉。 但它任由同类撕扯,只待碧血流入体内,沸腾的血液带来新的力量和无法抑制的吞噬欲望,被撕扯掉的血肉快速滋生出来,它嗷叫着扑向下一只同类。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天魔越来越少,而它哪怕最后只剩下骨架最后也恢复过来,且每次恢复过来实力就会增强一分,剩余的天魔终于害怕了,掉头逃离。 嘭! 高阶天魔倒地,身躯快速缩小,变化成人形,只是他的脸色灰败,身上没有一丝好的血肉,血管中鲜红血液汩汩流动,但伤口的修复力远远弱于魔体。 咔嚓,咔嚓…… 一阵脚步声,踩碎一地残骨,不急不缓地朝着瞿阳走来。 瞿阳一惊,身体快速魔化,但黑鳞刚刚覆盖皮肤,一道黑影忽地出现他上方,伸手按住他的心口,一股诡异的力量侵入体内,瞿阳惊恐地发现,体表黑鳞迅速褪去,变成脆弱的人体。 “咦?”来人发出一声惊咦,抬头与瞿阳的视线对上,瞿阳这才发现来人容貌俊美,唯有一双眼睛比常人大不少,瞳孔呈现一片碧蓝色,如同一片湖水。 但这片碧蓝的湖水让瞿阳心悸,张口问道:“你是人是魔?” 蓝瞳男人收回手,直起身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瞿阳立时跳起来,拉开与蓝瞳男人的距离,张口回道:“我当然是人!” 蓝瞳男人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你说你是人,怎么会没有心脏?不过若是魔,更不应该没有心脏。我很好奇,没有心脏的情况,你是如何存活的?” 瞿阳一听他这话,神色大变,纵身朝远处逃去。 蓝瞳男人没有丝毫着急,任由他奔逃十里之后,后背骤然冲出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无刺无鳞,也无羽毛,像是一块暖玉打造而出,映着阳光折射出碧蓝的光晕,美丽而绚烂。 翅膀一扇,却带起一个风旋,但地上的尘土还未被卷起,蓝瞳男人已经停在瞿阳身前,瞿阳惊恐地瞪着他的翅膀:“你是魔,是魔!” …… 界外天地元气浓郁,云霁快速修复了身上的伤口,且两日之后顺其自然地进阶到先天中期。 她救下的四个人也醒了过来,但除了毕孟曲,其他三人她都是第一次见,两男一女,实力都在先天境,只不过年纪早过半百,这也是之前为何没有丛林深处法阵传送到界外的缘由。 按照残魂的说法,传送法阵每次启动消耗巨大,年过半百才晋级先天的修者潜力有限,且年纪大了多半也无法生育孩子,不值得启动法阵浪费资源。 只是先贤们没有想到,如今界内年过半百才晋级先天境的修者十年都出不了一个。 至于云霁龙祁这样年轻的先天修者,数百年都出现不了一个。 毕孟曲等人醒来后,纷纷朝云霁道了谢,或许是这几天经历的变化太过巨大,他们对于坐在金龙后背上都没有太过惊奇,更不敢生出取龙血滋养自身的念头。 不过,云霁却心疼金龙,待到经过一个没有天魔出没的荒漠上空时,她让金龙飞落,待落了地,金龙立时缩小缠绕到手腕上。 毕孟曲等人不着痕迹地看了她手腕一眼,但谁也没有说什么。 她也没有理会他们的视线,摸着龙躯上黯淡的鳞片很是心疼,指间流淌出月华之力,金龙却摇了摇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就咬住尾尖睡了过去。 毕孟曲等人听了残魂讲述了一遍界外的境况,纷纷表示,要跟随云霁一道前往东面大泽。 云霁没有拒绝,准备休整一夜就出发。 可惜,她这愿望没有成真,因为天色刚黑,就有天魔循味而来,好在只有一只中阶天魔,众人齐力杀掉天魔,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带了伤,血腥气逸散出去…… 第505章大黑 血腥气引来更多的天魔,等到龙祁吸收足够元气成功化龙时,已经有一个男修葬身天魔之口,龙祁喷出一团雷火击退天魔,抓起存活的人腾空逃离荒漠。 全身没有一丝好肉的云霁趴在龙背上,俯视着下方争抢人修尸身的天魔,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区区先天境修者离开了结界的保护,便是脆皮一个,她也不例外。 她这个脆皮离不开金龙的腾飞,所以她一边修养,一边吸收天地院前,而后将炼化好的真元灌入金龙体内,以防它真元不够维持不了化形。 之前在黑泽国,龙祁因变故休养于蛋壳中时,趁她不备强行与她缔结了婚契。有了这婚契在,他对她的真元并不排斥。 这也是婚契第一次派上用场,云霁心情有些复杂。 只是即便体内真元够了,长期腾飞也会精神疲惫,摸着它越来越黯淡的金鳞,云霁复杂的情绪转变为心疼,想了想,抽取祖窍弯月的月华之力与真元一道灌入它的体内。 金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光泽,金龙回头蹭了蹭她的脸。 刚刚包扎好断臂的毕孟曲,看到她与金龙亲昵的一幕,终是没能忍住好奇,开口问道:“云姑娘,这神龙……是你的契约神兽吗?” 幸存下来的另外两人也竖起耳朵,显然对这个问题好奇很久了,只是他们与云霁不熟,不好冒然打探。 云霁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神色,因为金龙听到毕孟曲的问题后,金色眼睛盯着她的脸一眨不眨,云霁失笑,蹭了蹭它额上龙角,扭头对毕孟曲道:“他不是我的契约兽,他是我的恋人。” 听到她这话,毕孟曲和其他两个人惊吓得身体一歪,差点从龙背上摔落,他们还未稳住身形,金龙忽然仰头长啸一声,冲天直入云霄,三个重伤未愈的修者顿时如饺子一般簌簌掉落,惊起一片救命声。 “阿祁,你怎么这么调皮?”云霁失笑,一手摸着它的脖颈,一手放出碧枝,枝条快速延展,将三个人缠住扯了上来。 劫后余生的三人坐立不安,又不得不抓住龙躯上的金鳞稳住身形,脸色惨白得吓人,云霁安抚一句:“阿祁刚刚只是开玩笑,还请你们不要介意。” 三人连连摇头:“不介意,不,是我们不对,我们道歉,你们其实挺般配的。” 看他们违心说出般配两个字时如吞了苍蝇一般的脸色,云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谢谢,我也觉得我们般配。”如今朝不保夕,云霁反倒放开心中的顾虑,什么月阴之体,什么色衰爱弛,都不及她此刻的心情重要,她想要痛快活一把,痛快表达她对龙祁的爱意,哪怕明日葬身魔口也不会留下遗憾。 金龙身躯一僵,停在半空,它转过头,金色瞳孔中流光绽放,似喜似激动,它的头颅凑过来,吻向她的唇—— “停!”云霁却猛地喊停,伸手挡住了龙嘴,她哭笑不得,“阿祁,我的口味没有这么重。” 金龙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绽放流光,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心,龙须扬起:“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说完一声龙啸,龙尾一摆,卷起风浪,迅若闪电,朝着东面大泽疾飞而去,速度比之之前快了三倍不止。 它这突然加速,毕孟曲三人差点又被甩下去,云霁分心将他们用枝条缠住,一边困惑地问他:“你知道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有别的意思。” 被枝条缠住的三人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他们明白神龙的意思,但他们不敢说。 毕孟曲望着云霁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人兽什么的,古籍上也是有记载的,龙焱国皇室似乎就由此而来,既然如此就不要苛责了。 只是,云霁这姑娘如此娇弱,而这神龙身躯如此庞大,她能承受得了吗? 云霁并不知道端肃如毕老头会想到如此污,不然肯定会忘了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一脚将他踹下去,让他再次感受一把急速坠落的滋味。 兴奋起来的金龙不知疲倦,原本一个月才能抵达的大泽,半个月就飞到了,当然,这也是因为金龙幸运地避开了高阶天魔的缘故。 水泽藏在一个隐秘之处,四周并没有天魔出没。 只是那片在残魂口中浩瀚无垠的水泽,如今缩小得跟一个湖泊差不多,即便如此,附在手镯上的残魂激动得差点被风吹散。 “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残魂激动地扑向水泽,只是刚一碰到水面就被一阵灵光弹了出去。 云霁飞过去接住残魂,停在半空中,望着下方升起的光罩问道:“我们要如何进去?” “我刚刚丢了个讯号下去,很快会有人来接我们的。”残魂努力凝实身躯,还给自己幻化了一件长袍,一脸激动地盯着下方水泽。 “那我们先休整一下。”云霁往后一招手,金龙将背上之人都甩落水岸,自己化成四脚蛇缠在她的手腕上,金色瞳孔警惕地盯着水面。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残魂焦躁得快要维持不住身形,平静的水面忽然有了动静。 轰然一声,水浪翻滚,从中空出一条水道,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垂着头颅,从水道尽头缓缓爬过来,残魂激动得飞扑过去:“大黑,怎么是你来接我。” 听到大黑这个名字,云霁心头一跳,就见那黑影抬爪捏住残魂,黑乎乎的头颅猛地抬起,目光如利剑一般蛇向她:“你……终于来了。” 看到它的脸,云霁终于确定,对面的大黑狗曾与她结怨,不,是有仇! 十几年前,她还被困苏家,为了寻找引出云晓体内蛊虫的灵草,而与瞿阳结伴去闯淮阴秘境。 期间,被这只大黑狗的分身算计,将她弄去墓穴,想要借她的肉身复活她在秘境中遇到的小姑娘江丹琴,而结果是江丹琴主动放弃,冲入自爆的黑狗分身中一道泯灭了。 当初,黑狗分身扬言,若是江丹琴消失,其他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 如今与黑狗原身相见,只听它这话,看它仇恨的神情,就知道自己与它怕是要来个不死不休。 被黑狗捏住的残魂也看出黑狗的不善,连忙大叫:“她是我好不容易骗过来的,你不能伤她……啊!” 黑狗一爪子将残魂拍进水浪,身形一纵,如闪电一般扑向云霁,大口张开,尖牙森寒,涎水横流,竟要将她一口吞入腹中。 它冲过来时带起巨大威压,站在云霁身后的三人被压得噗通跪地无法动弹,惊恐得失声大叫。 本想避入空间的云霁,发现在如此威压下,她根本无法撑开空间,神色骤变,祭出碧枝就要拼死一战,手腕一热,一声龙吟,四脚蛇化成金龙挡在她身前,张口喷出一道雷火,逼得黑狗倒退避开雷火。 一击落空,黑狗愤怒吼叫,双眼盯着金龙舔了舔嘴:“不想死就让开,否则老子不介意吃条血脉不纯的半龙。” 金龙瞳孔一缩,它没有回应黑狗的话,而是张开口吐出一只青色的葫芦,葫芦上光芒绽放。 本欲扑杀过去的黑狗身体一震,而后抖动起来,它仰头冲金龙大吼:“你手里的葫芦哪来的?” “带我们入基地,我把葫芦送你。”金龙将青色葫芦送到云霁手中,淡定地朝黑狗提出要求。 残魂被黑狗拍入水浪中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他们想要进入基地,便唯有通过黑狗。 “好,我答应!” 第506章入基地 在看到青色葫芦的那一瞬,云霁猛地想起当日墓穴之中出现过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少年,在黑狗分身自爆那一瞬,她恍惚看到少年往半空丢过一个青色葫芦。 只是当时她被炸晕了,并不知道后续如何。 看到黑狗如此急切地想要青色葫芦,她按捺住心中的疑惑,抬手接住青色葫芦,也接住缩小成四脚蛇的小金龙,跟着黑狗走到一道光门前。 “你们从这道门进去就行,但是死是活我可管不了。”黑狗丢下这句话,就跳起来从云霁手中叼走青色葫芦,冲入光门消失不见。 云霁眉头微蹙,她没有冒然冲入光门,而是而是观摩一阵,猜测这光门应是残魂说过的检测人族血脉的法宝,转身交代了毕孟曲等人:“我先进去,若是没有意外你再进。” 说完,搀着至今沉睡的鲛人王,带着缠住手腕上的金龙踏入光门。 兹的一声,无数光束透入她的体内,又似身体侵入温泉之中,舒服得她差点发出呻吟。 而鲛人王直接苏醒过来,一脸茫然地望向云霁,只是还未开口,就看到一道金光亮起,金龙从她手腕蹿出,落地化成人形,冷眼对上他。 鲛人王:“……你也在?” 光门一阵动荡,一阵眩晕,两人一鲛出现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残魂冲过来:“你们终于来了。” 她还未回应,广场上走来一行人,老的老,小的小,几乎没有青壮年,都目光炽烈地望着她。 云霁心中一突,身前就多了一道身影,不,是两道,龙祁和鲛人王一左一后挡在她身前,挡住了其他人的目光。 “小姑娘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只是好久没有看到年轻姑娘,一时有些激动。”领头的白发老者换上慈祥的笑容向她解释。 不过,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云霁感觉到诡异和胆寒,因为白发老者虽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但他身上的气息强大得让人无法生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又一阵亮光,毕孟曲与另外两个先天境修者抵达广场,白发老者目光一下子转了过去,但在看到三人中唯一的女修脸上都已经爬满了皱纹,眼中不由得露出失望。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霁拽着残魂问道。 “诸位既然来到这里,就先安置下来。”白发老者朝云霁慈祥一笑,招来一个少年令其带他们去住宿的地方,而后飘然而去,广场上其他人跟随着离开。 “你们先去安置,我回头去找你们。”残魂丢下这句话就追着白发老者去了。 徒留下云霁等人面对一个满脸灿烂笑容的少年。 云霁惊愕的发现,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修为在她之上。 “姐姐,哥哥们跟我来吧。”少年招呼他们,在前方领路,见他们没有跟上,他停步笑着说道,“我们这里是六个基地中实力最强的,况且,以你们的实力怕是无法活着找到第二个基地。” 毕孟曲等三人被噎得脸色发紫,齐齐看向云霁,云霁叹了一口气:“这位小前辈说得没错。” 少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不过筑基期,当不起姐姐这声前辈啊,姐叫我卢柏就好。姐姐资质好,只是之前在界内耽搁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追上我,而后超越我。”转头又冲龙祁道,“这位哥哥也是一样。” 听到少年的话,毕孟曲等人先是倒吸一口气,而后又激动起来,只是还未等他们开口询问,少年给他们泼了一盆凉水:“你们年纪大了,顶多冲到筑基期,然后就要出任务,能不能活着回来就不好说了。” 毕孟曲等人脸色瞬间煞白,张了张嘴还未说出什么,就被少年堵了话:“基地中所有人都收如此,并不是针对你们这些外来人。” 说完,就不再说话,领着他们走入一大片建筑之中,高屋建瓴,彩绘叠彩,看着很漂亮,但所过之处,只有少数几个院子里有生活气息,隐约可见几个挺着孕肚的女人。 这让云霁忍不住想起当初在鲛人族地见到的孕妇,好在这个基地的孕妇并没有被限制自由,看到他们这一行人时还善意地打招呼,看向云霁的视线尤为友好。 云霁笑着回应了她们,但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开口问少年:“除了这里还有别的住处吗?” 少年推开一座院门,告诉她这是他们的住所,而后回道:“基地里所有人都住这一片,不过房子太多,人太少,看着有些空。” “基地里一共有多少人?”云霁追问。 少年思索了一下,回道:“若是这次出任务的人都能回来,应该有一万人,不过每次出去都会有折损。”少年神色有些哀伤。 云霁倒吸了一口凉气:“实力最强的基地人数都不超过一万人,那六个基地加一块不会超过六万人,这就是这片天地所有的人族?” 广场不远处的一大大殿中,一群人正在激烈讨论。 一个苍老得背都驼了的老人激动地说道:“新来的姑娘才二十多岁,按照一年生育一个孩子的速度,她能一直生到五十岁,那就有三十来个新生儿,而这些新生儿与别的孩子结合,生出新的孩子……” 一个老太冷笑反驳:“哼,你想得很美,这姑娘资质不错,她若是进阶筑基,身体脱胎换骨之后,生育几率会直线下降。” “那就不让她进阶!”上首的白发老者一锤定音。 在场之人听了他这话,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唯有残魂急了,冲到白发老者身前喊道:“你不知道这姑娘的资质到底有多好,我有预感,只要给她百年,她和那个有着神龙血脉的小子将会是抵御天魔的主力,而今你们为了让她生孩子就断送她的前程,分明就是舍本逐末!” 白发老者淡声反问:“前辈,若是人族血脉都断绝了,她一个人能抵御数以千万计的天魔?” 残魂被气笑了:“除了她,难道你们就找不到别的年轻女人孕育新生儿?” 白发老者浑浊的眼里流露出哀伤:“前辈千年前离开,整个基地都在等待你归来,等待你带回新鲜血液注入基地,改变基地人口逐年减少的颓势。但是,前辈一去再没有半点消息传回。” 残魂面露赧然,解释道:“我进入界内前出了意外,失了肉身,直到现在才寻到机会回来。” 听到他的解释,白发老者叹了口气:“前辈没回来,基地却不能一直龟缩,因为资源越来越少,先辈们唯有出去与天魔争抢,人口锐减越来越快,及至现在,整个基地的总人数不超过一万,而适合孕育孩子的女人不超过百人。而她们往往不到三十岁就因为频繁生育而败坏了身体,再无法生育,也无法进阶,最后又因为食物缺乏而早早死去。” 残魂震惊了,他呆呆地望着白发老者,喃喃道:“一定还能找到办法的,一定可以的!” 他话未说完,就冲出大殿。 “族长,前辈应该是要去找那姑娘,咱们要不要拦阻?”驼背老头开口问道。 “不用你们,我亲自去看看。” 被唤作族长的白发老者,身形一晃就消失在原地。 “丫头,咱们赶紧……” 残魂急匆匆赶过去云霁所在的院子,话未说完,就看到白发老者出现在他身前,声音戛然而止。 “赶紧什么?”云霁目光疑惑地从白发老者身上转向残魂。 残魂脸色涨紫没有回应,白发老者微笑开口:“小姑娘你只要留在这,整个基地的资源可以向你和你的同伴倾斜。” 第507章成交 “仅仅需要我留在基地?”云霁眉头微蹙,她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白发老者的目光自她身上移到龙祁,以及那只鲛人身上,不急不缓地回道:“还需要你与基地资质最优异的年轻男子生育孩子,你这两位同伴也可作为备选。” 听到他的话,云霁只觉得听到了天方夜谭,她惊愕得还未反应过来,龙祁化作金龙卷起她腾空而起,但还未飞出院子,老者双臂往上一张,一股奇异而强大的力量自他双手间扩散而出,瞬间封住了整个院子。 那力量落在金龙身上,它嗷呜挣扎,却还是迅速恢复人形,噗通掉落地上,被压得无法动弹。 “阿祁!”云霁冲下去,她没有被限制自由,但她有预感她若是敢反抗,也将被强力镇压,她想要扶起龙祁,但伸出手却触不到他,仿若他被一股无形的屏障阻挡,且还有一股力量在挤压着他,他的五官被挤压得变形。 “你放他出来!”云霁起身愤怒冲白发老者喝道,“你若敢伤他一分,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不是老朽逼迫你,而是频临灭族的人族需要你的牺牲。” 老者一挥手,无形屏障解除,他开始给她叙说如今人族的困境,也说到如今仅剩的百余名年轻女人是整个人族的财富,并不单属于某一个人,就是为了孕育出最优质的下一代。 云霁扶起龙祁,他的双腿发软,却坚定地推开她,脊背挺直,盯着白发老者一字一句道:“云霁是我的妻子,谁想要夺走她,否则从我的尸身上跨过去。” “姓龙的,本王倒觉得这法子不错,”鲛人王凑了过来,“为了鲛人一族的发展,本王不介意吃点亏与你共享……啊!” 他话未说完,就被一根枝条抽飞出去,半空中的鲛人王犹在叫嚷:“云霁,我也是为了你好,跟我总比你跟其他不知根底的人好……” 回应他的是又一道碧影,将他直接抽飞到远处一个臭水潭中,噗通坠入,彻底消了音。 “小姑娘,你考虑得怎样?”白发老者盯住她问道,至于龙祁的宣言,他根本没听在耳中。 龙祁攥紧了拳头,云霁按住他的手,上前一步道:“前辈,我有别的想法,可以让人族人口增加,不过这法子要实施必须先离开基地。” “什么法子?”残魂冲到她身前,神情激动。 白发老者却皱起眉:“你是想要乘机逃走?” “你若不信,可以跟着我们一道出去,以您老的实力,难道还担心我们能避开您的眼睛逃走吗?”云霁微笑,伸手遥指远处泥潭,“还有那只鲛人可以当做人质留在基地。” 白发老者眉头紧蹙,显然在犹豫她话里的可信度,残魂已经激动地问道:“你真的有法子,不是在骗这老小子?” “我骗他做什么,想要死得更快点吗?”云霁白了他一眼。 “我可以跟着你出基地,但他必须留下来做人质。”白发老者手指着龙祁说道。 云霁立时否定:“不行,我一个人没法做到,他必须跟我一块。” 白发老者的双眼眯了起来,强大的威压朝她和龙祁扑过去,压得二人噗通跪地,血液冲到头顶,似乎下一刻身体就要爆裂开去,但云霁依然紧紧握着龙祁的手没有放开,也没有吭声,只仰着头倔强地瞪着白发老者。 “停,快停下,你弄死了他俩,还有谁能给基地跟人族带来希望?”残魂冲到白发老者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就是你们这些人一代比一代无能又胆小,人族才会面临如今的困境!” 或许是被残魂骂醒了,也或许是他没有别的选择,白发老者收回威压,沉着脸道:“我姑且信你们一回。” 身上的压力消失,浓郁的天地元气冲入体内,真元在体内激荡,云霁神色一变,匆匆说了一句:“等我几日。” 说完就盘坐而下,阖目运功,浓郁的天地元气在她身周形成一个漩涡,而后化成灵雨,簌簌落下。 这灵雨一下就是三天,云霁睁开眼,就对上数百双眼睛,炙热得仿若要灼透她的衣物,好在有白发老者和金龙挡在身前,那些年轻男子才没有近前。 “此处元气浓郁,你晋级先天后期,但在你证明你的法子有效之前,你不可以再晋级,否则我就废了你。”白发老者神色淡淡地交代这句话,而后挥开四周的年轻男子,朝着基地出口走去。 云霁没有出言反驳,她默默起身,让金龙恢复人形后,拉着他的手跟上白发老者。 “丫头,还有我。”残魂附在镯子上飞向云霁。 到了出口,她才发现,除了白发老者,还有一队实力高出她一大境界的中年修者跟随他们一道上路。 “丫头,你现在能说出你的法子了吧?”残魂凑到她身前问道。 云霁微微一笑,目光转向白发老者:“我需要你们去活捉一只有着人族血脉的混血天魔,之后便没有你们什么事了。” 她这话一出,那队中年修者齐齐倒吸一口气凉气,杀死天魔本就困难,更别提活捉了。 白发老者眯了眯眼,盯着她道:“可以,但你不管做什么,都必须在我的视线之下。” “可以。”云霁痛快答应,又补充一句,“最好寻一只低价的混血天魔,成功机会大一些。” 残魂这时反应过来:“你是想要净化魔血?不对,这根本做不到,我千年前做过多次试验,没有一次成功的。难道你有法子压制魔血,让它们变成跟瞿阳那样半人半魔又保持神智的?” 云霁白了他一眼:“瞿阳若能保持神智,你现在能是这副模样?” 残魂被她噎得跳脚,又猛地醒悟过来,激动地问她:“你真的有法子进化魔血?” “不是我,是我们。” 云霁握住龙祁的手,与他相似一笑,温情在二人之间蔓延,直把残魂刺激得快要崩散,张口喊道:“不管是你,还是你们,只要你的法子成功了,我立即拜你们夫妻俩为师。” 夫妻两字让龙祁心情愉悦,他难道赏赐残魂一个眼神,吐出四个字:“你太老了。” 这四个字威力太大,残魂直接被疾风卷向了半空。 看着眼前这对璧人,白发老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给你们准备三只低阶天魔,若是都没有成功,你必须立马回基地。” “我们若是成功,日后基地不得限制我们夫妻的自由。”云霁立时追加条件。 “我可以答应,但前提是你们必须净化一千个雌性混血天魔。” 云霁与龙祁对视一眼,转头冲白发老者道:“在这期间,基地的资源必须任由我和我的同伴取用。” 此言一出,那队中年修者齐齐变色,一人张口道:“族长,您不能答应,那些资源都是大家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 “你们放心,我们只取我们需要的资源。”云霁补充这一句,但那些修者依然对她和龙祁怒目而视。 白发老者摆手制止他们,而后对云霁道:“资源可以给你们,但也仅限你俩,你另外四个同伴除了那个鲛人,其他都没有什么潜力,便是给了他们也没有多少用处。” “成交!”云霁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还请前辈立下誓言。” 白发老者深深看了她一眼,原本以为单纯的女修,原来挖了一个坑等他,不过她若是真的成功,基地里一半资源给她也不亏。 第508章纯种天魔 长着人脸,身上却覆着黑鳞,后背长着骨刺的天魔,被五花八绑丢在地上,它昏死着,骨刺之下那颗墨绿的心脏跳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过不了一刻钟它就会苏醒。”活捉住这只天魔的中年修者提醒道。 云霁略点了点头,在界内之时,她的修为还不到先天境之时,就曾与龙祁成功联手驱除和净化了鲛人王体内的魔血。 而今,她与龙祁的修为都已经在先天之上,面对这只混血天魔,她有极大的信心。 但不到最后,谁也不能完全保证成功。 沉下心绪,她与龙祁对视一眼,而后祭出碧枝,枝条叶芽上弯月浮现,带起强大的空间震荡,引得白发老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透着探究。 云霁没有对方的探究,手一翻,碧枝挟着空间之力猛地扎入混血天魔的心口,这一次她对于空间之力的应用更加娴熟和精妙,碧枝切断骨刺,精准地扎入魔心之中,墨绿的魔血嗤的飚射出来,惊得中年修者连忙躲避,而混血天魔也痛得苏醒,凄厉吼叫和挣扎起来。 龙祁按住天魔,待到喷出的血液褪去墨绿,变得鲜红之时,一团紫炎自他手心冒出,咻地钻入魔心之中。 “这是至纯至阳的神龙紫炎!”白发老者惊呼出声,他着急起来,“神龙紫炎能净化魔血,但也会烧死天魔!” 但他的话刚落,那只混血天魔的身上就亮起一片月光之光。 “那是……至阴至纯的月华之力?”白发老者惊愕。 月华之力将混血天魔包裹起来,更奇妙的是,紫炎并不灼烧月华之力,月华之力也不曾浇灭紫炎,两者好似阴阳的两面,相辅相成。 紫炎灼烧净化魔血,月华之力护住天魔肉身,又滋生出新的血肉,人族的血肉。 看着天魔一点点褪去黑鳞,长出人类的表皮,白发老者双眼越来越亮,转头吩咐族人:“再去捉两只低阶混血天魔来,一定要小心不要陷入魔窟中。” 混血天魔虽与纯种天魔的习性一样,但一直被纯种天魔所鄙视和驱赶,甚至猎杀为食物,所以经常会有混血天魔落单,这对猎守队是好事。 众人领命离开,目光还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眼正在蜕变的混血天魔。 这一次他们顺利地活捉了两只落单的低阶天魔,却在回程中遇到了大群天魔,期间战斗惨烈,牺牲了好几个人才成功摆脱天魔群,而活着的人无一不身上染血,凄惨无比。 但等到他们看到原地多出的一个小姑娘,所有的伤痛,所有的悲痛就消失不见。浑身染血,好不容易捉来两只中阶混血天魔,原地已经多出一个小姑娘,蜷缩在那倾城绝俗的女子怀里。 “族长,她,她就是那只混血天魔?”其中一人指着那多出来的小姑娘,语气颤动地朝白发老者问道。 小姑娘蜷缩着云霁怀里,察觉四周多了许多陌生气息,紧张得用力抱紧了云霁。 “对,就是她!”白发老者点头,即便过去一刻钟了,他激动依旧,擦掉眼角的热泪,一脸慈爱地朝小姑娘招手,“你过来,爷爷带你回基地吃好吃的。” 但那小姑娘却瑟缩起来,把头埋进云霁怀里,瑟瑟发抖。 “别怕。”云霁抚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她一句,而后对白发老者道:“她刚刚褪去魔血恢复人身,记忆一片纯白,对所有陌生事物都心存畏惧,你不要太心急。” “行,不急,不急。”白发老者连连点头,然后就听到小姑娘抬起莹白的小脸,冲着云霁喊了声:“娘。” 云霁:“……” 龙祁:“……” 在场其他人:“……” “小姑娘,我不是你娘。”云霁掰开她的手,认真与她解释,心道我可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女儿。 “娘。”小姑娘睁着大眼睛,又喊了她一声,而后第三声,第四声,一直不停,叫得云霁头皮发麻,不知怎的,张口应了一声。 由此,云霁身后多了一个尾巴,多了一个女儿。 而这,仅仅是个开端。 她和龙祁将另外两只混血天魔净化成功,一男一女,听到第一个小姑娘叫她娘,也跟着叫了娘来,她要不应就哭。 云霁被哭怕了,只得默认下来,还给他们取了名字,分别为云一,云二,云三,简单易记,却让在场的其他人集体默然。 “他们体内是不是真的没有魔血,还得回基地让测魔光门验证。”自云一出现就激动不已的残魂,冲到云霁身前大声喊道。 云霁自然没有拒绝,事实上,净化了这三只混血天魔后,她与龙祁精疲力尽,亟待休息。 但回去的路上,他们却遇到了巨大的危机。 “我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让我生出胃口的人族,这次居然一下子遇到两个。” 一个容貌异常俊美的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一行人前面,他眼睛比常人大不少,瞳孔呈现一片碧蓝色,气质出尘得让若降临人间的神祗,但当他的目光扫过云霁与龙祁时,舌头伸出舔了舔唇角,透出一股让人惧怕的邪气。 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白发老者,这一刻身体剧烈抖动起来,他猛地转头冲呆愣的众人吼道:“逃!” 吼完这个字,白发老者义无反顾地朝着蓝瞳男人扑过去,后者摇头:“你的修为不错,但太老了,血肉没有什么嚼头,唯有心脏还可以试试。”我对你没有胃口,的 他说着手一抬,化成利爪朝白发老者的心口抓去,但中途却碰到一层屏障,将他的利爪阻拦在外。 蓝瞳一厉,爪上一用力,屏障崩碎,男子勾起唇角,利爪朝前探去,势如破竹,刺入老者的胸口,马上就要抓住那颗鲜红的心脏,但这一瞬,他的脸色骤然一变:“该死!” 他急速倒退,但发现自身陷入一片粘稠的泥泽中,没动一次就极气力。 “这便是人族所说的‘域’吗?”男子喃喃自语,神色并没有多着急。 白发老者脸色却急速衰败,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扭头冲奔逃的众人喊道:“一定要护住他们两个,他们是我们人族的希望!” “他们?是那两个让我生出胃口的人族吗?”深陷‘泥泽’的男子眼底露出一丝兴味,望着白发老者,他勾唇笑了起来,“忘了告诉你,我也有帮手。” 白发老者脸上血色瞬间褪下,因为他看到男子身后不远处出现一个身影,人族模样,但身上散发着天魔才有的气息。 又一个混血,还是听令于眼前这个纯种天魔的混血! 白发老者大急,以自身修为和精血施展的“域”快速延展,想要连同那混血一块困住,但这一瞬,纯种天魔后背忽然冲出一对洁白的翅膀,翅膀一扇,嘎吱声响,“域”迅速崩碎,而那混血飞快地追赶众人而去。 “我跟你拼了!”白发老者眼底闪过决绝,衣袍崩碎,鲜血自全身各处飚射出来,将整个“域”染成了血红色…… 云霁在看到那蓝瞳男子的瞬间就感应到危机,只是她被男子的目光慑住,根本无法动弹,及至白发老者攻向男子后,她才重新能动了。 龙祁也是如此,他一恢复自由,立时化身金龙,将她连同三个孩子卷到后背上,腾空而逃。 那些中年修者则丢出飞行法宝,紧跟其后。 听到老族长凄厉的嘶吼,他们忍不住回头,就看到一片血红的域将那纯种天魔困在里面,但他们面前也出现了一只强大的混血天魔! 第509章筑天之基 基地众人发现,这个与人族相貌没有差别的混血天魔,有着超过他们所有人的实力,众人脸色大变,心底有了死战的觉悟。 只是他们刚祭出法宝,混血天魔从他们眼前闪过,直冲天际而去。 糟糕,混血天魔的目标是那美貌少女与神龙! 众人立马追了上去,但还是晚了,那只混血天魔展开骨翅,猛力一扇,飓风生起,遮天蔽日,等到他们冲入飓风中心,却没有发现少女与神龙的身影,就连那只混血天魔也消失了。 轰! 一声巨响,震天动地,众人惊骇回头,看到血域自爆,整片天空凹陷而下。 “老族长!”众人跪地哭喊。 十日之前,二十人离开基地。 十日之后,回来的不到五人,最重要的是老族长再也回不来,这对于东方基地而言,几近天塌一般。 整个基地陷入低沉之中,经过众老决议,将整个基地封闭起来,以防那强大的纯种天魔寻过来,也是为了保存实力。 若是千年之前,便是最强大的纯种天魔寻来,东方基地也是不惧的,但如今基地中资源锐减,影响了基地大阵的维护,他们不敢肯定基地大阵经不经得起那只纯种天魔的全力攻击。 于是,等到云霁和龙祁带着三个娃,连同那道残魂,好不容易赶回东方基地,却发现那片水泽消失了,且不管残魂如何联络,基地都没有回应。 “他们封锁了基地,将所有消息都屏蔽了。”残魂气恼,“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挡住天魔了吗?他们这是故步自封,这是在自寻死路!” 云霁不想评论东方基地的行为,想着鲛人王与毕孟曲等人应该没有危险,于是劝阻残魂不要做无用功,及早寻找新的基地才是正事。 残魂同意了,领着他们一路艰险地寻到了中央基地,但遗憾地是,中央基地也不见了,只不知是被天魔踏平了,还是也同东方基地一样封锁起来。 但不管何种原因,云霁等人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他们无处可去,无处可依,一旦被天魔群寻到,他们死无葬生之地。 三个娃一脸戒备着四周,生怕再次出现想要啃食他们的天魔。 看到孩子们惊惧的模样,云霁下了决心,她对龙祁道:“我们自己建立一个基地!” 龙祁愣了一下,旋即点头:“你决定就好。” 一旁的残魂却叫嚷起来:“自己建?你拿什么建?你以为基地是张口就能建成的吗?” 扭头对上气急质问她的残魂,云霁勾起一抹笑:“我有空间异能,而你熟悉这片天地,又见识多广,应该可以帮我们找到固定空间的载体吧。” 残魂目瞪口呆,声音都结巴起来:“你,你说的是真的?你真有空间异能?” 云霁挑眉:“那你以为那些天魔看见我们却视而不见,仅仅是我们运气好吗?” “我是残魂,那些爱好血肉的天魔自然对我没兴趣,你们几个身上都涂了腐臭的东西做遮掩……不对,就算有遮掩,以天魔对人血的敏锐,它们也一定能发现你们!”残魂越分析越激动,双眼发亮,“你是用了空间异能遮住你们身上的气息,这才是天魔对你们视而不见的根本缘由!” 云霁点头认可了残魂的猜测。 前一阵,她在东方基地晋级先天后期后,才发现她的空间异能进化了,可以薄薄覆在身周以及周边人身上,用来遮挡气息。 这一技法,可比直接撑开独立空间时真元消耗小多了,但长久使用她也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所以才用腐臭之物涂在身上,只要不是距离太近,还是能及时避开那些中低阶天魔的。 实在避不开,便唯有一战,这也是三个娃被吓成惊弓之鸟的缘由。 “空间异能,遮挡气息,还能撑开独立空间,你这异能都能跟化天境修者施展的‘域’媲美了!” 残魂激动地说着,又猛地摇头:“不一样,不一样,你的空间几乎没什么杀伤力,跟‘域’没法比,但又被化天境修者施展的‘域’更稳固,只要找到支撑空间的载体……我知道哪里有载体,我现在就去,你们等着我!” 性急的残魂丢下这话,咻地飞走了。 云霁无法,与龙祁一道在附近挖了一个地穴,暂时安置下来,但每次外出寻找食物都是全家出行,以免回来时看到一堆碎骨。 靠着这空间异能,一家子在天魔横行之地夹缝生存,成功地支撑了一年。 直到一年后,龙祁再次蜕变一次,进入筑基之境,期间的九死一生,云霁不愿去回想。 而她也支撑不住了,因为体内的真元再也压不住了,她要晋级了,不由得担忧地看向龙祁和三个娃。 龙祁默默利用仅有的材料布下一个护阵,而后化成一条巨大金龙,对她道:“我和孩子们在上面等你。” 这番话说得自然顺畅,好似他们是一对养儿育女的夫妻一般。 但事实上,他们至今没有举办婚礼,也不曾同床。 云霁心中涌起暖流,她一一亲过三个娃,而后抱着金龙亲在它的嘴上,轻声道:“等我们安定下来,我们就做一对正真的夫妻。” 说完,松开他,冲入护阵中,风卷云涌,天地变色,雷电隐现。 金龙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张开口将三个娃装入大口中,旋即腾空上天,隐入高空云层中。 云丛中雷电击在金龙身上,没有击碎鳞片,反倒没入其中,鳞片变得更光亮。 轰隆雷鸣,天劫降下,云霁盘坐护阵之中,任由雷电击在身上,眉心处亮起一个玄奥的神纹,体内吸收的雷电被那神纹转移到别处,唯有很少一部分在云霁体内肆虐和破坏,但月华之力一过,新生细胞更加坚韧。 体内雷电刚一变化,云霁就察觉了,也惊愕地发现眉心浮现的婚契,自然明白那部分被转移的雷电是被龙祁吸收了。 缔结婚契,便是天道也认可他们的关系。 心中暖意融融,她沉下心应对下面的雷劫。 接下来的雷劫,雷火齐落,更是出现了人形雷火,兽类雷火,甚至上古神魔形状的雷火,一次比一次猛烈,一次比一次震天动地,惊得附近天魔抱头鼠窜,远远逃离。 雷电克制天魔,但也仅仅针对普通天魔,高阶纯种天魔却不是那么畏惧,尤其眼前仅仅是一个筑基修者的雷劫。 虽然她的雷劫威力堪比普通人族修者的筑基境雷劫强大的多,堪比上一阶的融天境雷劫,但高阶纯种天魔还是没有压制住心中的贪婪。 刚刚经历雷劫的人修最是美味不过了! 金龙在高空中看到数道身影逼近云霁,金瞳燃起怒焰,搅动雷云,引得雷火朝那数道身影直劈而下。 那数道身影正是高阶纯种天魔,它们有着敏锐的感知,快速避开雷劫,又仰头寻找根源,当看到半空中那道金色身影,顿时兴奋得嗷叫。 它们闪动骨翅齐冲上天,欲要围杀金龙,而金龙这搅动雷云将它们逼入雷火之中,劈得它们嗷嗷直叫,也激发了它们的凶性。 一分为二,其中三只天魔继续袭杀金龙,另外两只则乘着雷劫间歇之际,直扑而下,袭向被劈得焦黑的云霁。 金龙大急,不顾咬在它身上的三只天魔,直冲而下,赶在那两只天魔之前罩住了云霁,将她罩得严严实实。 五只天魔嗷呜扑上去,大口啃食龙血龙肉,很快将它啃得见了白骨…… 第510章大结局 身下护着云霁,嘴里护着三个娃,金龙几乎无法反抗,但云三被天魔的气息吓得惊叫,引来一只天魔直接朝它的下颌咬去,利齿咔嚓刺穿下颌,引起三娃抱团惊叫。 上空轰隆不觉。 天魔闯入被天道似为挑衅,雷劫直接升级,整片天地被乌云覆盖,又被雷火覆盖,紫电火蛇,凝成漫天神魔,顷刻间就要劈落而下。 而那五只天魔加快了啃食的速度,欲要赶在雷劫降临的前一刻将金龙连同下方引发的雷劫的人修一并吞食,只要应劫之人死去,雷劫自然烟消云散。 “阿祁……”生死危机让龙躯下的云霁从昏死中清醒,她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却被天魔啃食骨血的声音遮挡,鲜血流下来,打湿了她的身体。 生死间转换来得如此迅速,但这一次云霁心绪平静,她伸手握住了它腹下的爪子,一点金光自他们交握的地方亮起。 恰在此时,一声尖啸响起,一只背生白翅的高大天魔从远处冲了过来。 啃食得正欢的五只纯种天魔虽对抢食者不满,但雷劫顷刻即下,它们决定暂不理会,却不想那外来者一爪子刺入一只纯种天魔心口,掏出墨绿心脏塞入嘴里咔吧嚼碎咽下。 嘴里嚼着心脏,利爪探向第二只纯种天魔,后背白翅扇向另外三只,利落又凶悍,惊得剩余纯种天魔怒叫起来,放开到口的血肉扑向外来者。 轰! 雷劫在这一刻终于酝酿完成,如同上空破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雷火如海倾泻而下,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厮杀中的天魔这这一幕惊得魔心都停止跳动,不顾一切震翅远离,速度堪比闪电,眨眼间飞出百里之外。 最早反应过来的天魔逃了出去,但有一只慢了一瞬,刚震翅腾空而起,就被雷火淹没,它嘶吼挣扎,却被一波又一波的雷火死死压在地上,血肉燃烧,很快露出层层叠叠的骨刺,就连眼珠都被雷火烧成渣,但它依然不肯放弃,拼命地往外爬。 它就不信,如此雷劫之下,那个应劫的人修比它的命还要硬。 抱着这样的念头,它爬到了雷劫外围,但它没有等到雷劫停止,却等来一只爪子,混血天魔的爪子,破开它的胸骨,掏出它的心脏,跳出雷劫范围之外,一口塞入嘴里,咔吧咀嚼,鲜血顺着它在嘴角流出。 劫后余生的另外两只纯种天魔看到这凶残一幕,掉头就跑。 又吞食了一颗纯种天魔心脏的白翅天魔,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后背白翅增长,墨绿的瞳孔多出几缕碧蓝色,蓝幽幽的,目光直射雷劫中心而去。 那是一片雷火之海,雷光火光混杂,却有一点金光升起,雷火浪头一遍遍扑去,金光却永不被扑灭,反倒一点点在增强,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茧。 金茧之中忽然睁开一双金色竖瞳,隔着雷火与天魔四目相对,顿时激起雷火冲天。 天魔仰头嘶吼一声,掉头震翅腾空而起,带起一股飓风。 三天三夜之后,雷劫终于停歇,云霁脱胎换骨,识海拓展,碧枝长成碧树,弯月变成半月,豹子和白狐身体凝成长大。 不过她没有心情查看身体的变化,第一时间就是睁开眼,看到龙祁和云一二三都好端端地围在她身边,她大松一口气,随后问道:“我应劫之时,是不是有人来过?” 龙祁目光一沉,还未开口,凝成虚影地残魂扑过来:“丫头,你这雷劫可是吓死老朽。”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看到残魂,云霁忍不住刺了一句,“你不是空手而回吧?” “丫头你也太看不起老朽了,看,这是什么?”残魂张手露出一块黑漆漆的石头,鸡蛋大小。 “爷爷,你不会是随手捡了颗煤炭吧?”云一凑过去一看,大失所望。 残魂被气得胡须翘起:“你这小不点不识货,这可是空间碎片,龙血大陆所有人族基地都要用空间碎片做基石,因此这片大陆上的空间碎片都被收刮干净,老头子我可是历经千难万险,去了被天魔踏平的基地,才翻找出这么一块空间碎片。” 云霁一把拿过黑石,真元自掌心溢出,瞬间就被黑石吸走,她双眼一亮。 “丫头你现在信了吧?不过老朽只找到这一块空间碎片,虽可作为基石,但想要支撑空间还远远不够,还需要无数天材地宝,需要抽取地下灵脉……” 残魂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他看到她掌心中冒出无数金色神纹,不断没入黑石之中,将黑石都染成金色。 紧接着,一根碧枝没入黑石,而后滢光冲天,她的手心里冲出一轮月亮,虽只有半圆,却透出强大的力量,光芒遮住了上空的太阳,天地间一片莹白之色。 “我忘了,你是月阴之体,自当有月阴一族的圣物……”残魂喃喃自语,激动得身形都模糊起来。 咻的一声,半月冲入黑石之中,天旋地转,众人来到一片陌生空间。 当中一颗碧树,上空一轮半月,脚下一片黑土,正是云霁开辟的空间,这片空间足有方圆十里。 “娘,这是我们新的家吗?”三个娃冲到碧树旁,一边摸着树干,一边期待地问云霁。 云霁微笑点头:“是,这是我们新的家,以后你们再也不用担心天魔会闯入家里。” 三个娃瞪大了眼睛,而后激动得跳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冲到她怀里,吱吱喳喳地表达心中的喜悦,云霁一一应答,脸上的笑容温柔而绚烂。 龙祁走到她身边,眸中映着她的笑脸,声音温和地问道:“霁儿,如今算是安定了吗?” 云霁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龙祁眸中瞬间大亮,他抱住她,呼吸急促,声音微颤:“那我们今日成亲?” “好。”云霁抬头,将五指插入他的手里,红着脸,嘴角扬起,“从此以后,执子之手,死生契阔。” “我们……不是早已死生契阔了吗?”龙祁将她的手握紧,眉心处神纹绽放耀眼光芒,与云霁眉心的神纹交相辉映。 “老朽是不是错过了什么?”残魂飘到二人身边,兴味地打量他们。 云一,云二,云三自二人中间钻出来,噘着嘴冲残魂道:“老爷爷,你这灯泡比我们三个加起来还要亮啊。” 残魂俯身冲三个娃笑道:“爷爷我可不仅仅是灯泡,我还能给你们爹娘准备新房,你们要不要去给爷爷帮忙?” “要!!!”三个娃齐声高喊。 云霁的脸一下子爆红,想要挣开龙祁,却反被他抱住,俯身咬住了她的唇。 洞房花烛,一夜被翻红浪,羞红了空中的月亮。 空间微震,半月变成盈月,碧树长出新枝,繁花盛放,原本方圆百里的空间悄无声息往外扩展,及至扩至千里才停止。 及至翌日,月亮落下,太阳升起,光芒万丈。 这一变化自然惊动了空间里其他人,残魂望着碧树下的木屋哈哈大笑:“阴阳相济,泽被万物,好好好!” 这一日,被记为新纪元的开端。 一个新基地悄无声息的出现,却又谁都找不到地址,似乎这个基地是移动的。 随着基地出没的,还有一对容貌绝俗的人修。 当然,对于天魔而言,人修长得漂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血肉对天魔们有着致命的诱惑。 天魔们追逐二人,但每到关键时刻这二人就会凭空消失,这让天魔们气恼发狂,而集体的发狂往往引发内斗,疯狂地扑杀同类,却不知在他们内斗之时,一只只混血天魔悄无声息的消失。 时间过去百年,那对搅风搅雨的人修夫妻依然没有被天魔擒住,但大量混血天魔的消失终于引起了高阶纯种天魔的重视。 因为对纯种天魔而言,混血天魔是它们寻不到人族血肉后的第二选择。 食物减少,引发了纯种天魔的警惕,以及恐慌。 一座人骨砌成的宫殿中,仿若神祗的蓝瞳男子,斜倚在一张莹白头骨堆成的交椅上,他眼皮微掀,目光落在下首混血天魔身上,轻启红唇:“他们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混血天魔与蓝瞳男子长得几乎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的瞳孔不是纯然的碧蓝,深处隐隐透着一点漆黑,那是他混血的特性。 混血天魔呆若木鸡,即便上首男子问他也没有一丝反应,及至对方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会是你吗?” 混血天魔猛地抬头,僵硬的面部扯出一丝诡异的表情,许是许久不说话了,声音变得嘶哑生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是我,是你。” 话一落,他的后背骤然冲出一对洁白的翅膀,震翅一飞,双手化成利爪直接朝蓝瞳男子心口抓去。 “就凭你也敢造反?”男子神情冷漠,抬手擒住对方的爪子,他勾起唇角,“你忘了,你是我造出来的血食,我自然也可以毁了你。” 话未落,只一拧,嘎嚓声响,混血天魔手爪断裂成灰,男子继续欺身而上,洁白的手穿透混血天魔的心口,但混血天魔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神色,反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你也忘了,我是没有心的。” 男子蓝瞳一厉:“那我就将你跟整个身体撕碎!” 他一手抓住对方胸骨,一手扣住对方脖子,猛一用力,骨肉分离,鲜血飚射,墨绿的,鲜红的,馨香四溢,他贪婪地伸出了舌头,舌头很长,将所有鲜血卷入口中。 但就在这一瞬,他警铃大作,立时闪身,但四周空气忽然变得凝滞,这感觉就跟百年前他被一个人族老头困住时一般。 不,这与百年前不同! 因为空间凝滞的同时,漫天雷火倾泻而下,将他整个淹没其中。 “嗷——” 男子愤怒吼叫,化成一只高百丈、翅长百丈的巨大天魔,骨翅一扇,飓风生起,雷火熄灭,空间嘎吱崩碎。 云霁与龙祁对视一眼,双手结印,神纹自指间溢出,又落在二人身上,刹那间,光芒四射,一人化作月亮,一人化成赤日,又瞬间合在一处,阴阳相交,首尾相接,天地震动。 巨大天魔刚震碎空间,一轮阴阳冲入它的心口,它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到自己那颗巨大有如山坡的心脏快速消融—— “嗷——” 龙血大陆上最强大的纯种天魔发出最后一声嘶吼,而后一声巨响,轰然崩碎,泯灭于阴阳之间。 噗通! 阴阳散开,跌落地上,龙祁抱住云霁,没让她沾上一点尘土。 捡起头颅按在脖子上的混血天魔,看着地上相拥的一对璧人,瞳孔中的碧蓝不断翻滚,想要将深处的漆黑吞噬,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反倒让那抹漆黑占据了半边瞳孔。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云霁连忙从龙祁身上起来,又伸手将他拉起,神色戒备,及至看到混血天魔的眼瞳被漆黑占据一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放心,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混血天魔开口,声音嘶哑,却透出一股难言的酸涩。 云霁沉默,而后开口问道:“如果我说,我和龙祁能帮你将你体内的魔血净化,让你重新回归人族,你可愿意?” 混血天魔瞳孔骤然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我没有心,若是去了魔血,我还能活吗?” 云霁沉默,她没有忘记,当初在界内之时,是她出手毁了他的心脏。 百年前,他们相遇之时,他却放过他们,且与他们达成了某种默契,这默契在今日击杀蓝瞳男子时达到了顶峰。 想起这些,她神色复杂。 “云霁,我该感谢你,若非你毁了我的心,我会变成自己都厌憎的魔物。”他恢复人身,面容清俊,他凝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云霁,是你给了我新生。” 说完这话,他猛地转过身,背对他们道:“你们走吧,日后不要再相见,因为你们是人,而我是魔!” 说罢,瞳孔中漆黑隐没,变成了全然的碧蓝,后背冲出一对洁白的翅膀,震翅一飞,腾空而去。 第511章番外 天魔一族换了新的魔主,不过魔主喜欢安静,整个魔宫中只他一人住着,且常年不外出,也从不发号施令,也不要供奉。 渐渐的,天魔们忘了魔主的存在,肆无忌惮地狩猎食物。 只是一夕之间,所有的人族都消失了,一个不剩。 就连混血天魔,也不知不觉中全都消失了。 至于丛林中的凶兽禽鸟,海域中的海兽鱼类,早在千年前就被它们吃绝了种。 它们知道,这片大陆上有人族的基地,只要攻破基地就能寻到新鲜血食,但那些基地也好似凭空消失一般,再也寻不到。 无奈之下,它们寻求魔主的帮助,期盼魔主带领它们寻到人族基地,而后破掉基地护阵,让人族彻底成为它们饲养的血食。 愿望很美好,但紧闭的魔宫大门给它们泼了凉水。 有实力强悍的高阶纯种天魔联手破门而入,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据传,魔主将那些闯入的高阶天魔破腔挖心,以心为食。 天魔们生了畏惧之心,再不敢打扰魔主。 但再也寻不到新鲜血肉,也让整个天魔族都陷入了饥饿和恐慌之中,由此也引发了同类残杀。 这场厮杀一直持续了百年,天魔的数量急剧锐减,不足十万之数。 而这时,人族忽然冒了出来,只是不等它们扑过去饱食一顿,一颗颗弹药自脆皮人族手中发射出来,落在它们身上就破开了它们的鳞片,更可怖的是那些弹药还可以消融体内血液,就连强大的魔心一时间也无法快速补充失去的血液。 这一致命弹药,让天魔们在第一轮交手中吃了大亏,近半天魔被人族乘机杀死。 等到熟悉了人族的险恶用心,天魔们开始反扑,但人族身穿铠甲,成群结队相互配合,实力强大远非百年前可比。 除了高阶天魔,其他天魔一旦落单,就会被人族剿灭。当然,也有高阶天魔猎食人族,但终归是少数,且人族的数量快速增长,远非天魔所能比。 这样的情况又持续了百年,天魔的数量被压缩到一万以内,更出现一对实力强大的人族夫妻,专门追杀高阶天魔,天魔的数量又一次锐减。 就在天魔们恐慌天魔一族要被灭族之时,被遗忘的魔主出现了,与那对人族夫妻一场大战,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从此以后,天魔们被赶入海域一片荒岛中,并在海上设置了结界。 这结界一年中唯有十天是薄弱期,实力强大的天魔能闯出去,但面对的却是人族的绞杀。 好在,荒岛四周的海中渐渐有了活物,天魔们还不至于活活饿死,但也绝对吃不饱,这实力自然无法增强。 有强悍的天魔想要吃独食,却被魔主杀一儆百,十年之内再无天魔犯戒。 只是,天魔的天性就是贪婪与吞噬,一次次反抗,一次次拼命冲出结界,但在魔主与人族联手之下,一次次失败。 又过了数百年,天地一片震动,天空霞光万丈,天梯出现,一对璧人踏上天梯,踏入仙界前回头望了一眼,略点了点头,而后一步踏入仙界。 这一日,龙血大陆上所有的人,所有兽,所有魔,都看到升仙之景,甘霖洒落,万物复苏,人族欢呼,兽族嗷叫,唯有魔在颤栗。 魔主清俊的脸上却扬起了笑容,碧蓝的瞳孔变幻成了漆黑。 “两辈子了,我也可以放下了。” …… 幽暗静谧的丛林深处,有一个洞穴,隐隐传出一个声音:“进来,进来,进来……” 一个眼神空洞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明显心智不全的少年,一步步走向洞穴。 忽然,风云翻滚,电闪雷鸣,一束雷电直劈入少年眉心,少年“啊”地惨叫一声,中年男人被惊醒,抱着少年惊问:“三儿你怎么了?” “回家!”少年喊出这两个字就彻底昏死过去。 中年男人被吓坏了,哪里还顾得上进洞寻机缘,抱着少年朝外跑。 时光流转,少年长成青年。 冰天雪地中,一片嘚嘚兽蹄声,青年转身,风雪掩映中,一位穿着流云白裙的少女骑着雪狮而来,青年呆呆望着少女,忘了挪步。 少女止住雪狮,声音清泠:“可否请公子让路?” 青年仿若没有听到少女的话,呆呆说道:“我叫瞿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眉头微蹙:“我若告诉了你,你就让路吗?” “是。” “我叫陆灵姬,你可以让路了。” “灵姬,灵姬……”青年喃喃念着她名字,伸手捂住心口,那从未有过动静的心口此刻正嘭嘭跳动起来,一次比一次跳动剧烈。 少女心性善良,看他捂着心口一脸潮红的样子,以为他有心疾,顿时忘了他重复念叨她名字的不喜,担忧地问道:“公子,你还好吧?” “好,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了。”青年咧嘴笑了起来,目光凝在少女脸上再没有移开。 全文完 再次推荐叶子新书